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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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王府小媳妇

作者:笑佳人

含珠受程钰胁迫,假扮侯府嫡女去照顾他小表弟。

到了那吃人的侯府,含珠战战兢兢,却意外得到各种父兄宠爱,滋润无比。

只是脸太美,烂桃花不断,连无耻的前未婚夫都想破镜重圆。

含珠发愁:她谁都不想嫁啊。

程钰抿唇:嫁我。

含珠没忍住,看向他腰下。

程钰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阅读提示:

1. 1v1,SC,宠文。

2.男主前期不举,反感身体接触。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含珠,程钰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八月桂花飘香。

含珠懒懒地转个身,还没睁开眼睛,先闻到了熟悉的清香。

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一年四季,她最喜欢的就是金秋时节,不冷不热,院子里种两颗桂树,屋里都不用熏香了。

惬意地躺在床上,听外间丫鬟春柳起来了,含珠这才起身,将青色的纱帐挂在月牙钩上,一双小脚探入粉红缎面的绣花鞋,先去梳妆镜前坐了,歪头通发。

春柳洗漱好了,走到内室门口,挑起帘子往里看,见姑娘起了,她笑着走了进来,“姑娘醒的真早,怎么没叫我啊?姑娘歇着,我来吧。”要接她手中的梳子。

含珠歪着脑袋同她说话,“不用了,你去收拾床帐吧,我自己来。”

江南女子声音轻柔,她的声音却比寻常姑娘更加娇软,又轻又细,脾气再暴躁的人到了她面前也不好撒野,生怕自己一把大嗓门惊动了美人。

春柳哎了声,熟练地去叠被子,床帐收拾好了,再去水房端水,出来时碰到二姑娘身边的秋兰,两人笑着打声招呼,再各自忙。

“二姑娘也起了。”春柳伺候含珠洗脸时道,将湿巾子递了过去。

“准是闻到桂花香了。”含珠笑着接过巾子,脸上脖子上都仔仔细细擦拭一番,洗好了,再回到梳妆镜前,打开香膏盒子,挖了一指莹白的香膏分别点在脸上额头鼻尖儿下巴,闭着眼睛,细细抹匀。

春柳帮她梳头,眼睛不禁往镜子里瞄。自家姑娘黛眉细如竹叶,眼眸似秋水盈盈,肤若凝脂,唇如点朱,真正是天生丽质,无需脂粉已是倾城颜色。光脸美也就罢了,姑娘身上天生就香,淡淡的,挨得近才能闻到,可惜被外头飘进来的桂香掩了去,让春柳说的话,姑娘的女儿香可比花香好闻多了。

这样娇滴滴的姑娘,怪不得夫人当年起名叫含珠,旁人家受宠的姑娘都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江家的大姑娘,那得含在口中养着才行。

“好了,姑娘瞧瞧满意不?”春柳退后几步,颇为自得的看镜子里的美人。

含珠看了看,点点头,起身往外头去了。春柳总把为她梳妆看成一件大事,含珠却并不热衷打扮,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日里见的除了父亲妹妹就是身边的丫鬟,妆容得体就够了,无需费太多心思。

西边屋里,二姑娘凝珠刚好也出了门。

八岁的小姑娘笑着喊姐姐,明眸皓齿,长大了定也是个美人。

含珠只这一个妹妹,母亲早丧,妹妹算是她亲手照看大的,姐妹情分更是比一般姐妹深厚。

“一会儿叫人在桂树下铺上席子,过几日姐姐做桂花糕给你吃。”含珠握住妹妹小手道。

凝珠对着桂树满脸憧憬,“我也跟姐姐学,做好了给爹爹尝。”

话音刚落,走廊那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姐妹俩齐齐望过去,就见父亲江寄舟一身浅灰色长袍走了过来,才三十出头的男人,因常年咳嗽背已经微微佝偻了起来,面色苍白,减损了原本的俊朗。

含珠心里发酸,想起了她九岁那年。

县里风寒盛行,爹爹本就有咳疾,染上风寒后雪上加霜,卧床不起。怕自己去了,父亲急急为她定下了顾家那门亲事,含珠不在乎什么婚事,只盼父亲长命百岁,日夜守在父亲身旁,万幸老天爷保佑,没再夺走她们的父亲。

可是今年,父亲的病好像又重了。

“爹爹,今日还去学堂吗?”含珠担忧地迎上去,“要不让张叔去告个假吧,请宋郎中过来给您看看,上次那个方子不太管用,咱们请他再换个方子。”

江寄舟摆摆手,扯出一丝笑安慰女儿:“没事,哪年入秋爹爹不这样?过了这阵就好了。刚刚我听你们姐俩说要做桂花糕?好啊,含珠做的桂花糕最好吃,做好了给顾家送去些,让她们也尝尝。”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最多再撑个两三年,如此女儿必须跟顾家打好关系,将来他走得也安心。

含珠懂父亲的苦心,忍着心酸应了。

一家三口去吃早饭。

饭毕,江寄舟叮嘱女儿:“一会儿我让张叔去买冥纸,回头你剪了吧。”

含珠轻轻“嗯”了声。

后日是母亲的忌日,这两天很多东西要准备的。

姐妹俩一起送父亲出门,到了二门再折回来。

凝珠牵着姐姐的手,小声问道:“为什么每次咱们家做新鲜吃食爹爹都让给顾家送去啊?”

她去顾家做过客,未来姐夫顾衡对她很好,顾衡母亲也很温柔,顾老太太就不好相处了,看她的眼神总跟看贼似的,好像她会偷顾家的东西。最讨厌的是顾澜,明明跟姐姐一样的岁数,却拿鼻孔看人,姐姐读得书比她多多了,也没有办诗会炫耀过,顾澜呢,最喜欢被人夸文采好,谁夸她她就交好,不夸的她就摆脸色。

含珠摸摸妹妹脑袋,柔声解释道:“因为爹爹跟顾伯父是故交啊,平时就要多些走动。”

凝珠撇撇嘴,“她们就没给咱们送过东西。”

含珠笑了,“怎么没有,前天刚把中秋礼送过来,你忘了?”

两家定了亲事,顾老太太再不满意她,该走的礼也不会忘的。

不愿妹妹计较这些,含珠领着妹妹去铺席子接桂花。

午饭前张叔派人把上坟用的冥纸送了过来,含珠叫来妹妹,姐妹俩坐在窗下一起剪纸钱,年年做,都熟练了。纸钱很快剪好,下午睡完午觉,含珠领着妹妹去了书房,教她读书。父亲是举人,家里藏书颇多,含珠识字后,闲来无事就在书房里打发时间。

红日渐渐偏了西。

县学散了课,江寄舟留在学堂帮几个学生释义,耽误了两刻钟才往外走。

骡车靠近县衙,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江寄舟掀开窗帘往外望,只见县衙门前人山人海。

“将车停在路边,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江寄舟吩咐长随张福道。梧桐县是个小县城,百姓们安居乐业,很少有大案子,如今这位沈知县是新来的,上任半年不到,江寄舟并不了解。

张福是管家张叔的儿子,今年十八,正是好奇的年纪,得了吩咐利落跳下去,泥鳅般往衙门前挤,边挤边问:“怎么回事,出了啥事了?”

有人幸灾乐祸道:“豆腐张的媳妇跟刘三厮混,被豆腐张抓了个正着,知县老爷英明,判刘三去根,豆腐张媳妇杖刑,啧啧,瞧瞧那一身细皮嫩肉,打了多可惜啊……”

接下来的话就有点不堪入耳了。

张福还没媳妇,一听这话挤得更欢了。难得有女人看,前面的汉子们都不愿给他让地方,架不住张福人高马大,拼着被人用胳膊肘狠撞两下,硬是挤了进去,就见衙门大堂里,知县老爷正襟危坐,前头一个妇人披头散发趴在长椅上,身上衣服都没了,身旁两个衙役毫不留情地打着板子。

张福眼睛盯着那媳妇没挨打的地方,紧了紧喉咙,问旁边的人:“刘三呢?”

因为离知县大人近,旁边的人压低了声音与他道:“你傻啊,刘三是要去根的,能当着咱们的面用刑?你不怕疼啊?”

张福想了想那情景,不禁打了个冷颤,连看女人的心思都没了,捂着口袋又挤了出去。

到了骡车上,他朝车厢低语了一阵。

江寄舟咳了咳。

刘三是县城里臭名昭著的混混,最喜偷鸡摸狗,因家里有点小财,以前犯事给官府塞些孝敬,案子都不了了之,看新知县的做派,应该是个好官,而刘三落得这番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换条道走吧。”

“好嘞!”张福熟练地调转方向,最后看一眼衙门,想到豆腐张媳妇的身子,脑海里不知为何又浮现大姑娘含珠的花容月貌……幸好理智尚存,没敢往多了想。但毕竟受了刺激,夜里张福做了一场梦,一个他只敢自己偷偷回味不敢对任何人提及的梦。

张福沉浸在美梦里的时候,新知县沈泽却正在私审刘三,“今年多大了?几岁开始偷人的?”

刘三纳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沈泽看起来三十多岁,面白无须,生了一双招女人喜欢的桃花眼,虽然有点胖,依旧是个美男子,至少比他好看多了。而刘三疑惑的是,这人明明都判他刑了,怎么大半夜又来审了?

不过底下那东西能多留一刻,总是好的。

刘三乖孙子般回话:“回大人,小的二十四了,那个,十四岁就跟隔壁家的杏花好上了。”

沈泽颔首,取过桌子上的纸笔,低头问他:“十年,偷过不少人吧?跟我说说,容貌年岁住处,你说得越多越清楚,减刑的机会就越大。”

刘三怔住,难以置信地盯着沈泽,再看看空无一人的牢房门口,忽的就懂了。

敢情这位知县大人也是好这个的?先跟他要了女人的名姓,他再寻过去,只要说出他的事,那些女人哪个敢不从?

也就是说,他遇到同道中人了,可以保住命根子了?

简直跟死里逃生似的,刘三喜出望外,再不耽搁,将自己碰过的脸蛋拿得出手的都招了出来。

沈泽写了满满一页,听刘三不说了,才抬起头:“没了?”

刘三讪讪地笑,“还有几个,不过都是些烂货色,大人肯定瞧不上的。”

沈泽笑了笑,扫一眼纸上的那些名字,摸着下巴道:“这里面,梁家村的李寡.妇最美?”

那眼神那动作,分明是馋了。

刘三连忙把李寡妇的妙处好好夸了一顿,末了道:“其实要论美貌,不是我吹,整个杭州府恐怕都没有人比得上江家大姑娘,可惜江家家教甚严,江家大姑娘轻易不出门,还是那年她去顾家做客,我在门口侥幸瞥了一眼,啧啧,那脸蛋那身段……”

忆起当时情景,他眼睛都直了。

沈泽的兴趣彻底被勾了起来,哑声问道:“这位江姑娘,真那么美?”

刘三连连点头,绞尽脑汁将他能想到的夸人的话都说了一遍,瞅瞅沈泽,忽的惋惜道:“可惜大人娶亲了,江家大姑娘也跟顾秀才定了亲,要不以大人的身份,娶了江家大姑娘正合适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沈泽嗤笑,他是有了妻子,但他还可以纳妾,江家大姑娘真有刘三说的那么美,他势在必得。

折起那纸藏到胸口,沈泽敷衍刘三几句就出去了,走远了才吩咐衙役,“堵住嘴,往死了弄。”

那种刑法,本就容易要人命。

次日一早,刘三受不住去势之痛一命呜呼的消息就传了出去,而江家附近,也有人在悄悄打听,得知明日一家三口要去上坟,那人马上离去,一刻钟后,进了县衙。

☆、第2章

天微微亮,含珠就起了。

厨房里鸡鸭鱼肉都准备好了,只等她亲自动手。

含珠是娇养的姑娘,平时并不下厨,但作为家里的长女,父亲生病妹妹不舒服时,含珠都会亲自下厨做几道小菜孝敬父亲照顾妹妹,渐渐地就练了一手好厨艺。每年逢年过节,还有祭祀用的菜肴,都是她掌厨的。

酱鸭最费功夫,得先做这个,含珠熟练地切好姜蒜放进锅中,再将焯过水的鸭子加进去,沥入红曲米水,跟着加入绍兴酒酱油并盐糖,添水淹没。

小丫鬟旺火烧沸,之后改成文火慢煨。

含珠再去做白斩鸡,因厨房里热,她鼻尖额头冒出了细汗,俏脸红润,看得帮她打下手的嬷嬷挪不开眼睛,心里唏嘘。大姑娘出落得越来越像夫人了,貌美贤惠,读书习字能上厅堂,厨艺娴熟绣活精湛,夫人在天有灵,就保佑准姑爷这次高中举人吧,将来姑娘做个举人娘子,甚至当上官夫人,才不白搭这副好品貌啊。

“小点火,别让水开了。”鸡肉进锅,慢火烫两刻钟就差不多了,含珠轻声叮嘱小丫鬟,再去准备走油肉。

凝珠顺着饭香凑过来时,含珠正在煎鲫鱼。

“好香啊,姐姐。”凝珠站在门口,闻着里面浓浓的香味儿,口水快要流出来了。

含珠一边给鱼翻身一边擦汗,扭头叮嘱妹妹,“这里烟重,凝珠先去堂屋等着,姐姐多做了一条,一会儿给你吃。”

妹妹嘴馋,闻着味儿了,若是不给她,这一路妹妹都得惦记着食盒。

马上就能吃到姐姐亲手做的东西了,凝珠心满意足地去了堂屋。

江寄舟已经在走廊里站了许久了。

明天便是中秋,县学放假三日,倒省了他特意告假。

看着长女在厨房里忙碌,小女儿贪嘴地跑过去,江寄舟不由记起妻子在世时,她系着围裙在厨房做菜,五岁的含珠眼巴巴趴在门口,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娘亲。他抱她进去,小丫头目光就落到了锅里的煎鱼上,吸着口水要吃。妻子疼女儿,做好了先不装盘,专拣没刺儿的地方夹一块儿,吹凉了再喂女儿,眉眼温柔……

他想她,想快点下去找她。

可是他不能,他得努力活着,至少要撑到长女出嫁。

用过饭,含珠戴上帷帽,牵着妹妹跟在父亲身后出了门,凝珠还小,还用不上帷帽。

江家有两辆骡车,江寄舟先将一对儿爱女扶上车,他再拎着食盒上了前面那辆,坐稳了,两辆骡车稳稳地朝城西的翠屏山驶去。

翠屏山不高,绵延数里,山脚有条三丈来宽的溪流。两辆骡车停在溪边,江寄舟扶了女儿们下来,命张福在这边守着车,他与含珠凝珠走在前头率先踏上石桥,张叔提着食盒与春柳跟在后头。

张福站在骡车前目送他们,等几人进了山看不见身影了,他才将一头骡子栓到树上,另一头拴在车后,这样万一有人趁他打盹时来偷骡子,都会惊动他。栓好了,张福瞅瞅两个姑娘的骡车,挑开帘子闻了闻味儿,这才回到前面那辆,躺在车帘外头打盹。

老爷这一去得晌午用完饭才出来,不睡觉做什么?

躺着躺着,骡车突然一阵晃动,张福揉揉眼睛坐了起来,下去瞅瞅,见周围没人,打着哈欠拍拍后面的骡子,“老实点,再乱动回去不喂你,饿你两顿你就好受了。”

骡子甩了甩脑袋。

张福继续去前面躺着。

半晌过后,后面那辆骡车里,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飞快探出,悄无声息将外面藏青色的垫子翻转过去,遮掩了上面一块儿血迹。换好了,那手又迅速收回,一片死寂,仿佛车里根本没有人。

山上,江家父女已经到了地方。

郁郁葱葱的林木丛中,一片空地被人建成了石墓,外头罩着四角凉亭,遮风挡雨。

江南树叶黄的晚,此时山里依然一片碧绿,但绿叶也会掉落,被风吹到凉亭里,一地斑驳。

江寄舟接过春柳手中的笤帚,亲自为妻子扫墓。

含珠领着妹妹去拔草,因为身边都是自家人,她将帷帽摘了下去。

不远处的一片土包后,沈泽眼睛一亮。

亭子里两个姑娘,小的还是孩子,没什么好看的,大的那个虽然才十三,个头却比寻常女子高挑些,一袭素白裙子,弯腰起身间,现出双手可握的小腰,等她站直了,山风迎面吹来,吹得她衣裙贴身,胸前竟也颇为壮观,瞧着比他那个十五岁的通房还要丰润。

再看她的模样,黛眉轻簇含愁,清泉般的眸子仿佛会说话,看向石墓时让人疼惜,柔声细语与妹妹说话时又有解语花般的温柔,特别是那口酥软的娇柔声音,真是不用看人,只要听她喊声好哥哥,他身子都得酥半边。

这样的美人,既然遇见了,他若不想办法弄到院中,岂不是辜负了这一番良缘?

沈泽越看越痒痒,忽的听到身后有动静,却是贴身长随也伸着脖子望呢。沈泽已经将美人看成囊中之物,又岂会纵容下人窥视,一个冷厉的眼神递过去,那长随顿时缩了脖子,不敢再看。

含珠并不知道山里有恶狼,她跪在母亲的墓前,泪如雨下。

母亲生妹妹时怀的是双胎,妹妹生下来了,弟弟没能……

那时她才六岁,七年下来,含珠已经记不得母亲的样子了,忆起母亲时的思念也一年比一年淡,但每次过来祭拜母亲,每次看到父亲对着墓碑发呆,她都忍不住哭。

凝珠跪在她旁边,看看姐姐,再看向墓碑,想到旁的伙伴家里都有娘亲疼,眼眶也湿了。

洒酒上香,磕头祭拜,焚烧纸钱。

日头不知不觉升到了正中间。

凝珠肚子叫了起来。

江寄舟视线终于从墓碑上移开,咳了咳,对姐妹俩道:“摆饭吧,咱们陪你们娘一起用。”

春柳将食盒提了过来。

饭菜还是温的。

凝珠人小,因为从小就没有母亲,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端着碗吃得饱饱。含珠与江寄舟都只是勉强动了几筷子。吃完了,江寄舟让含珠领着妹妹先随张叔春柳下去,他一会儿再跟上来。

含珠知道父亲有话要同母亲说,戴好帷帽,牵着妹妹走出亭子,停在下面一片竹林前等父亲。

江寄舟并没让女儿们等太久,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下来了,走几步咳嗽一声,在山林里传荡。

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了沈泽的视野内。

“大人,咱们也走吧?”长随拍拍膝盖,试探着问。

沈泽摇摇头,“他们病的病小的小,走不快,咱们多等会儿,别叫人看到。”

看到了,这荒山野岭的,他没法解释。

长随望望山下,好奇问道:“那大人准备如何纳江姑娘啊?我昨天打听过了,江寄舟在县学教书十年了,不少子弟都得过他指点,因此江寄舟在县里名望极高,江姑娘定了亲,大人若是用强,恐怕会影响大人的名声啊。”

沈泽笑笑,没有回他。

他当然不会坏自己的名声,但他有的是办法,让美人心甘情愿从了他。

“回去再仔细打听顾家的事情,晚饭前回我,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长随连忙应下。

含珠等人则走到了溪边。

张福陪着来过好几次了,时间估摸的极好,提前下了车,解开骡子,精神抖擞地迎接老爷。

江寄舟先将小女儿抱到车上。

凝珠掀开帘子,视线还没从父亲身上收回来,人已经被一股大力扯了进去。

含珠捂住了嘴,春柳惊叫出声。

“再敢出声,我马上杀了她!”

车厢里面,一个男人浑身是血歪靠着车窗,双眼紧闭,仿佛死了,又好像只是昏了过去。抓着凝珠的男子看起来与那人年岁相近,二十左右,一身黑衣,冷峻脸庞却面如冠玉,一双星眸冷冽危险,平静又毫无商量余地地看着江寄舟,“照我说的做,事成后我们悄然离开,不会给你们添任何麻烦,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凝珠头回遇到坏人,吓得呜呜挣扎,眼泪流下来,晕开男人手上的血,平添狰狞。

江寄舟与他对视片刻,冷静应道:“好,我听你的,只是小女年幼怕事,可否换我上去?”

黑衣男人冷笑,无声拒绝。

江寄舟皱眉,看着车里浑身发抖的小女儿,心如刀绞。

“换我行吗?”含珠白着脸上前。

“含珠!”江寄舟剧烈地咳嗽,拦住女儿不许她犯傻。

含珠摇头,泪眼模糊地对着车里的人哀求:“换我上去,你放我妹妹下来?她太小,不懂事,哭闹起来可能会引人怀疑,只要你放了她,我不哭不闹,求你了……”

她头上戴着帷帽,黑衣男人看不清她模样,不过看身段听声音,也知道是个娇弱姑娘。他低头,见怀里的小女娃哭得都发抽了,心中厌烦,便命含珠上车:“你先上来。”

含珠作势就要上去。

江寄舟本能地拽住女儿胳膊。

“爹爹放心,我听他们的,他们不会伤我的。”怕父亲担心,含珠尽量收住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其实她哪里敢确定对方不会伤她?但妹妹在他们手中,含珠宁可自己受伤,也不忍看妹妹受苦。

江寄舟心里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松了手,咬牙看向车里的人,“你若敢伤我女儿半根头发,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黑衣男人懒得多做解释,看看身后同伴,冷声催道:“动作快些,若他出事,我要你们一家陪葬!”

江寄舟不敢耽搁,将瑟瑟发抖的长女扶上了车。

“不许哭,哭一声我就杀了你姐姐!”黑衣男人先威胁怀里的小姑娘。

凝珠依然哭个不停。

含珠心疼死了,凑过去安抚妹妹:“凝珠不哭,你不哭了,他就放你下去找爹爹。”

姐姐温柔的声音近在耳边,凝珠终于平静了些,抽泣着点头,可怜极了。

她们姐俩商量好了,黑衣男人试探着松开凝珠的嘴,确定她是真的不哭了,他才粗鲁地将含珠扯到怀里,松开凝珠对江寄舟道:“马上去你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若露出半点异样……”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扯开含珠头上碍事的帷帽,看也没看含珠,先将匕首抵住她脖子。

含珠垂眸看那匕首,感受着隐隐碰到自己的锋利刀刃,大气都不敢出。

江寄舟看得心都悬了起来,还想再叮嘱女儿两句,黑衣男子又催了一遍,他不敢再流连,抱着小女儿,示意张叔赶后面的车,他匆匆去了前头。

前面骡车动了,黑衣男子才放下车帘,收起匕首,猛地推开含珠,“老老实实坐着,敢……”

说到一半,忽的没了声音。

含珠歪倒在车板上,心里怕得不行,听男人顿住,她不由抬头,却见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

含珠心头一跳,她知道自己生的好,难道他……

念头一起,含珠越发怕了,抢过掉在一旁的帷帽戴上,低着脑袋瑟缩在车厢一角。

但她能感觉到,黑衣男人依然在看着她。

含珠浑身发抖,手不安地攥紧袖口。

黑衣男人目光扫到她手上,停顿片刻,移开,撩开衣摆。

“你做什么?”含珠吓得魂飞天外,警惕又绝望地问,若他动了不轨之心,她宁可死!

黑衣男人没理她,径自割下干净的里衣,转身去为同伴包扎。

含珠身体一松,背后冷汗淋淋。

☆、第3章

定王右胸、右小腿各中一箭,箭杆已被砍断,只剩三寸来长露在外面。马车颠簸,程钰不敢冒然拔箭,只先用布带绑紧定王小腿上方帮他止血,胸口那处不敢动弹。

马车突然颠了一下,定王身体一晃,胸口又渗出了血。

程钰额头青筋直跳,冷声呵斥张叔:“再颠一次,我就断她一根手指!”

一帘之隔,张叔颤巍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眼睛盯紧前面土路,不敢分神。

含珠抖得更厉害了,尽量不惹人注意地往里缩了缩双手。

程钰稳稳扶着定王,见他胸口出血越来越少,渐渐止住,不由庆幸这支箭射偏了,若是再往中间挪挪,没有郎中及时诊治,定王恐怕活不成。而那些刺客,到底是蓄意报复的倭寇余党,还是京城那边派来的?

正想着京城形势,马车又颠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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