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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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陆明玉要抓到凶手,就不能让楚行看出破绽,不然楚行绝不会同意她的计划,因此夜幕降临,她只能心有余悸地走进内室,却不敢先钻进纱帐,拉着采桑坐在窗边,等楚行沐.浴回来了,才让采桑退下。

看到稳稳坐在窗边的妻子,楚行有些意外,以前妻子都会先去床上等他。

“怎么不去床上?”楚行笑着朝她走去,可没等他走过来,陆明玉先离开座椅朝他扑了过去,紧紧地埋在他怀里,像被迫与家人分开的孩子,终于看到家人来接她,又害怕又安心。怕动作慢了他就不见了,安心因为他来了,不用再一个人。

楚行很喜欢妻子的投怀送抱,女人或许喜欢被男人宠着,男人却最享受被妻子依赖信任,但楚行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因为妻子抱得太紧,与其说是害羞,更像是害怕。

“阿暖,你是不是有心事?”楚行双手撑着她单薄肩膀,低头问。

陆明玉不想骗他但也不想回答,继续埋在他胸口,孩子气地催他,“你抱我。”

楚行无奈,看看快要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妻子,他掐住她腋窝用力往上一提,再及时接住她。身体被抛高,陆明玉一下子超过了男人,她慌张地抱住他脑袋,双腿也熟练地盘了上去,像颗葫芦挂在他身上。灯光昏暗而柔和,看着楚行俊美的脸庞,陆明玉脑海里的黑影终于淡了些,但她一点都不想记得,因此捧住楚行脸庞,以前所未有的大胆亲他。

楚行喉头一紧,无需妻子提醒,大步朝床帐走去。

陆明玉始终闭着眼睛,任他地动山摇,她以前会嫌弃他太久,但今晚,陆明玉恨不得他一直都不停。楚行求之不得,因为她身子娇小,楚行担心她承受不住,几乎没有全力以赴过,既然她想,楚行也就不再约束自己。

盛夏的夜晚,又是依山傍水的庄子,远处蛙鸣阵阵,但无论是守夜的丫鬟,还是陆嵘安排过来保护女儿的护院,都听不见蛙鸣,只听见上房里好像有只黄莺鸟,一声又一声的啼叫,婉转又挠人。

快三更天的时候,陆明玉终于昏睡了过去。

楚行却毫无困意。

床褥已经不能睡了,楚行抱起妻子,喊采桑进来换床新的,之后他把陆明玉放回干净清爽的被窝。此时屋里只点着一盏灯,但楚行坐在床边,还是看清了妻子皱起的眉头。

楚行默默地看着妻子,看了不知多久,他才去了外间。

采桑刚把主子们换下的床褥放到西屋,留着明早交给小丫鬟洗了,一回来看到国公爷站在屋子里,采桑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行礼,低着脑袋不敢看主子。

“夫人最近可有心事?”楚行把人叫到堂屋,这才低声问道,眼睛看着紧闭的门板。

堂屋里没有灯,只有惨淡的月光,采桑弯腰站在主子斜对面,闻言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啊,国公爷白日去当差,夫人就在家里哄大小姐,瞧着不像有心事的。”

楚行皱眉,或许是她隐藏地太深,丫鬟们也没看出来?

沉默片刻,楚行起身道:“你去内室守着夫人,我回来之前,不得离开半步。”

采桑满心疑惑,但还是乖乖进去了。

楚行大步走到堂屋门口,打开门板。刚刚站定,一道黑影忽然从前面的屋顶跳了下来,猫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黑影快步来到廊檐前,走得近了,露出魏腾不苟言笑的脸庞。

“国公爷,一共有八人,没有惊动咱们守在外面的护卫,应该早就埋伏进来了,现在分散在上房周围,恐怕在等待时机下手。”站定了,魏腾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禀报道,“属下怕他们有外应,不敢妄自行动打草惊蛇,现在每个暗卫盯着一个,只等您吩咐了。”

“抓活的。”楚行只冷冷说了三个字。

魏腾领命去了。

其实陆嵘请的八个护院身手确实不俗,但楚行护卫出身,一直负责保护皇帝出行周全,如今他掌管京营三大营,底下暗卫更是护卫中的翘楚。妻子是他现在最看重的人,这次安排过来的几个暗卫,真动起手来,楚行都没把握能在短短几招之内擒获对方。

因此没用上多久,陆嵘派来的八个护院就都被楚行的暗卫抓住了。

魏腾亲自审问,那八个护院又不傻,大家都是为了保护夫人,他们就直接报出了身份。魏腾不太信,迅速回来告知主子,楚行联想妻子回了两次娘家,迟疑片刻道:“先关起来……别用刑。”

万一真是岳父安排的,弄伤那几人,事后不好跟岳父交代。

魏腾明白主子的顾虑,转身去安排了。

楚行独自在院子里站了会儿,重新去了内室,打发走采桑,他没有熄灯,侧躺在妻子身边看她。

陆明玉睡得并不安稳,前世被杀的情形是她心底无法抹去的阴影,如今再次回到这间房,再次睡在上面,哪怕睡前疲倦到极点,哪怕知道丈夫就在旁边守着,陆明玉还是做噩梦了。

口鼻再次被那六指凶手捂住,眼看黑衣人手里的匕首就要刺下来,因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梦里的陆明玉惊恐交加,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梦,强迫自己快点醒来……

冷汗淋漓,陆明玉猛地睁开了眼睛,一眼就见床边有道黑影,她“啊”地尖叫出声,然而没等她往里缩,忽然被人紧紧搂到了怀里,大手将她脑袋扣在他胸前,“阿暖,是我,是我……”

熟悉的胸膛,熟悉的清冽雪松香,熟悉的温柔声音。

陆明玉怔了怔,忽然哭了起来,呜呜地哭,越哭越厉害。

楚行下巴抵住她脑顶,大手轻轻拍着她,生.涩地安抚,“阿暖别哭,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他没有问她为何哭,只是简单地重复这一句,陆明玉哭着哭着,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梦境太恐怖,她整个人都紧紧地缩在他怀里,连抱他都不敢,双手抓着他衣襟,低低地抽泣。

楚行下巴蹭蹭她脑顶,蛊惑似的问:“阿暖做什么梦了?告诉我,说出来就不怕了。”

对于一个刚从两辈子的噩梦里醒过来的人来说,漆黑寂静的夜晚,是防备之心最薄弱的时候。陆明玉也不例外,她现在最渴望的不是抓到凶手,她只想说出自己的噩梦,再得到丈夫的温柔安慰。

吸吸鼻子,陆明玉小声地哭道:“我梦见我自己在庄子上住,有个黑衣人闯了进来,他捂着我嘴,他用匕首扎我,我怎么挣扎都躲不开……”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楚行心口倏地一紧,难以置信地看着怀里的妻子。

他横死沙场,所以重新活一次,楚行总觉得是他死的太惨了,把重生当成老天爷对他的补偿。猜到陆明玉也是重生的,楚行一直在想她是不是也早早出事了,甚至妻子难产那天,楚行还想过上辈子她是难产死的,但楚行从来没想过,她会被人那样凶残的暗杀。

对他来说,刺客谋杀并不罕见,可陆明玉是个柔弱的闺阁女子,遇到这种事情……怪不得白天刚刚抵达庄子,她连屋都不敢进。但她还是坚持住进来了,还请岳父安排护院,是想以身试险,抓住恶人吗?

听着她呜呜的哭声,楚行苦笑,不知该说她胆大,还是胆小。

“阿暖认识黑衣人吗?”楚行继续套话。

陆明玉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左手是六指。”

楚行皱眉,这是个很明显的线索,但身体有隐疾的,大多数会隐藏地很深,找起来怕是不易。楚行无意识地顺着妻子脊背,最后问道:“那梦里面,阿暖可有得罪过谁?”

陆明玉还是摇头,她上辈子最大的冤家应该就是万姝,可万姝一个闺阁女子,最多嘴头占些便宜,怎么可能那么狠毒?况且最近几年,父亲都有派人留意承恩侯府,并未发现六指人,因此一家人都怀疑凶手是国公府的仇家。

念头一起,陆明玉仰起头,肿着一双桃花眼嗫嚅地问他,“你……咱们国公府有什么仇家吗?”

楚行脸色陡变。他在这个位置,挡了不知多少人的道,明里暗里恨他的人肯定少不了……不对,他前世死得早,就算有仇人,他们应该报复在他的直系亲人身上,没道理谋害他的弟妹。

难道是二弟惹的仇家?

他面色阴沉,陆明玉眨眨眼睛,忽的清醒了过来,怕楚行起疑,陆明玉忙笑了下,低头擦眼泪,“哎,不过是场噩梦,差点当成真的了,你也别想了,明早还得进宫,快点睡吧。”

想到被他抓起的护院,楚行不容她躲,抱着人道:“刚刚有八个歹人闯了进来,已经被我的暗卫抓住了,阿暖,他们说是岳父派来保护你的,你知道吗?”

陆明玉懵了,父亲精心挑选的护院,还没抓到凶手呢,先被楚行发现了?

对上楚行犀利的凤眼,陆明玉心一慌,抿抿唇,耷拉着脑袋道:“我前几天就做这个噩梦了,我怕梦会应验,所以请父亲帮我……”只说被人谋害,不提她与楚随的婚事就行了吧?

楚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知道妻子隐瞒他是不想暴露她重生的事,可性命攸关,妻子宁可相信文官的岳父,也不肯告诉他这个武官。但感受着胸口被她眼泪打湿的衣襟,楚行又不忍心为此怪她。

“明知可能有危险,为何还要来?”楚行叹口气,无奈地问。

陆明玉扯扯他湿哒哒的衣服,闷闷道:“我想抓他,以后就不用怕了……如果梦真灵验的话。”

冲动又倔强。

楚行眉头紧锁,倘若过来之前就知道她的打算,他绝不会答应,现在人都来了,若半途而废,反会惊动藏在暗处的凶手。为今之计,与其退缩,不如按照妻子的计划,诱蛇出洞。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阿暖担心的有道理。这样,明晚你假扮丫鬟搬到后罩房去睡,暗卫我会安排,只要有人闯进来,我的人一定会发现。”沉思良久,楚行终于做了决定,但他没有告诉妻子,以后每晚,他都会连夜赶过来,亲自守着她。

得到丈夫的支持,陆明玉就更放心了。

翌日天没亮,楚行便快马加鞭回京了,陆明玉跟他一起醒的,楚行走后,她立即把采桑叫了进来,让采桑陪她待着,直到天明。

而在陆明玉不知道的地方,确实有人盯上了她。

“周大人,听说楚国公十分宠爱他妻子,不如趁她人在庄子,护卫松散,咱们直接抓了她?”晌午日头明晃晃的,京郊一处镇上,一个凶相毕露的男人满头大汗跑到上房,拎起茶壶咕嘟嘟灌了好几口,才抹抹嘴落座,兴奋地对旁边的男人提议道。

周叔侧目看他,“你也知道楚国公宠爱妻子,那他会不留心腹之人保护妻子?你又有几分把握能从楚国公手里抢人?”

凶相男人被噎住了。

周叔冷哼一声,对着窗外道:“一切按照原计划行事,楚随回来再动手。”

他虽然功夫不行,浑身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吩咐人时气势十足,凶相男人记起主子对此人的看重,便点点头,没再坚持自己那经不起推敲的烂主意。

~

接下来的几天,楚行白日回京城,晚上光明正大地在庄子上住两晚,再暗地里守护一晚。他“不在”时,陆明玉跟素安换了衣裳,与采桑或揽月睡,有人作伴,也就不怕了。

到了陆明玉“梦里”遇见葛神医那天,楚行特意告了一日假,亲自陪妻子进山。

前世护院回禀遇见葛神医的经过时,陆明玉隐约记住了山头方向,稳妥起见,她还是安排护院们去打野味了,她与楚行纯粹是碰运气,毕竟如果夫妻俩亲自救了人,葛神医也会更感激他们。

陆明玉很贪心,除了自己的病,她还想多求葛神医一件事呢。

上辈子姑姑难产而死,这辈子姑姑又怀孕了,明惠帝保护地再好,切身经历过一次难产的陆明玉都难以彻底放心,如果有葛神医坐镇,姑姑平安生子的机会就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葛神医:被人重视的滋味儿真不错啊,不过别墨迹了,我在坑里,快来救我!

表舅舅:如果先生肯长住国公府,晚辈必奉为座上宾。

葛神医:呵呵,做梦去吧,我先祖被一位王爷囚禁过,老子才不上当!

宠后之徐晋:→_→

王府之程钰:不听话就用绑的。

美人之萧元:再不听话就等他被人阉了时出现,英雄救神医。

#论求医的一百种方法#

☆、第183章

陆明玉的庄子离虎头山还有两三里地,这点路楚行快走一会儿就到了,但顾忌陆明玉身娇体弱,楚行决定骑马过去。

清早起来,陆明玉特意换了一身男装,杏色的圆领夏袍,腰系玉佩,俊俏里又有着勾人心神的少.妇风韵。在采桑的服侍下打扮好了,陆明玉轻咬着嘴唇走出内室。

楚行坐在外间榻上,听到脚步声,他偏首看去。

“好看吗?”陆明玉笑盈盈地问,这是两人婚后,她第一次穿男装给他看。

楚行幽幽地看着她,过了会儿才朝她伸出手。

陆明玉小步走过去,把手放到他宽大的掌心上,楚行握住,顺势将人拉到怀里,俯首在她耳边低语道:“幸好你是阿暖,不是玉哥儿。”她长得这么美,穿男装也叫人移不开眼,真变成男子,那就真是祸国殃民了。

陆明玉甜丝丝地捶了他一下。

楚行攥住她手,捏了又捏,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

饭后陆明玉跟着楚行往外走,看见楚行那匹御赐的黑色骏马,陆明玉顿时懊恼地哎了声,颇为遗憾地道:“早知道要骑马,我也把皇舅舅赏我的玲珑带来了。”

“下次我带你去马场,这边地势不平,不太适合跑马。”楚行笑着道,到了马前,他一手托着陆明玉手,一手扶着她腰,等陆明玉在马上坐稳了,他再利落上马,转瞬就坐到了妻子身后。

身边还有丫鬟,两人挨得这么近,陆明玉有点难为情。

楚行却不以为意,双手绕过她握住缰绳,这便出发了。马身颠簸,陆明玉不由自主往后靠,一下子撞到了他结实的胸膛,陆明玉正要挪回去,楚行一手抱住她腰,不许她走。

陆明玉脸颊泛红,眼睛看着前面,小声嗔他:“在外面呢。”

“这附近没人。”头顶传来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

陆明玉抿抿唇,然后完全放松,靠到了他身上。

夏日的清晨,缕缕轻风迎面吹来,带着山间草木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晨光透过枝叶缝隙照过来,陆明玉笑着伸手遮挡,低头时,瞧见路边开着鹅黄色的野花,花朵很小,但好几朵簇成一团,新鲜动人。

陆明玉眨眨眼睛,回头看楚行,“我想要那个。”

楚行勒马,顺着她手指看去,忽的笑了,让她坐稳了,他翻身下马,去给妻子摘花。陆明玉双手攥着缰绳,视线一直追着丈夫高大的身影,楚行弯腰替她摘花时,侧脸似湖面平静,却又说不出的温柔。

那修长白皙的手,利索的掐了一朵,然后挺直腰背,朝她走来。

陆明玉朝他伸手,楚行没给,再度上马,就在陆明玉准备回头索要时,楚行却按住她肩头,然后将那朵小黄花插在了她左侧发间。陆明玉有点痒,脸不知为何而烫。楚行为她戴好花,手指捏住她下巴,轻.佻地将人往后转。

陆明玉有点受不住了,水眸瞥他一眼又垂下,细声道:“你,你跟谁学的调.戏人?”

“丈夫替妻子戴花,怎么叫调.戏了?”楚行看着她牡丹花般娇艳的脸庞,低低地问。

陆明玉试图别开脸,下一刻就被楚行捉住了嘴唇,强势地亲她,也没忘了催马继续前行。陆明玉一开始还担心被人看见,慢慢就完全沉浸在了这甜蜜又紧张的吻里。

明亮温柔的晨光照在两人身上,男人侧脸俊朗,“少年”面颊羞红,竟也莫名地和谐。

这次进山,陆明玉主要是想找到葛神医,楚行却有意陪妻子散心。外山没有野兔、山鸡,只有雀鸟啁啾,楚行牵着妻子慢走,偶尔发现块儿头较大的鸟,便停下脚步,拉弓射箭。

他游兴好,陆明玉不禁被他感染,左右还有护院们四处寻找葛神医,陆明玉就安心地跟在丈夫身边看他打猎了。看了几次,她手痒.痒,楚行就站在她身后,扶着她手臂教她拉弓。

夫妻俩漫无目的地走,累了楚行盘腿坐到地上,陆明玉坐他怀里,亲亲抱抱,休息够了继续往山里面逛。走着走着,前面突然出现一片比较陡的山头,陆明玉心中一动,前世葛神医就是从山坡上失足掉下去的,或许就是这附近呢?

“咱们去山顶看看吧?”陆明玉拉住楚行道。

楚行什么都听她的,只是看看那山头,他把箭囊交给妻子,他屈腿蹲了下去,要背她。做了一年夫妻了,陆明玉没跟他客气,笑了笑,熟练地趴了上去,歪着脑袋道:“还记得小时候在安国寺,你也背过我吗?”

楚行点点头。

陆明玉哼了声,叹气道:“那时候你冷冰冰的,我特别怕你,哪想到长大后会嫁给你呢。”

楚行脚步微滞,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当时只把她当未来弟妹,也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幸好他没有错过。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楚行又把背上的妻子往上颠了颠。陆明玉喜欢被他背着,满足地抱住他脖子,巴巴地看他,鬼使神差地,她笑着喊他,“表舅舅,你累不累?”

久违的称呼传到耳里,楚行喉头一紧。

陆明玉看见他喉结上下动了下,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陆明玉脸上一热,脑袋朝外面扭了过去。她退缩地潇洒,楚行却被她勾起了一丝火气,若非记着今日有正事,可能真忍不住把她就地正.法。

在陆明玉眼里陡峭的一座山头,楚行爬的还算轻松,到了山顶,他只是微微有些喘,而陆明玉到了上面,才发现这山头阳面是坡,阴面竟然断壁般险峻。走到崖边,陆明玉有点慌,小手不由握紧了楚行大手,这才试探着往下看。

楚行并不知道她遇见葛神医的具体情形,因此他习惯地先眺望远处风光,陆明玉这一低头,却一眼就发现崖底有道灰衣身影,仰面躺在那里,乍一对上那惨白的脸庞,竟十分地吓人!

陆明玉本能地往后退。

楚行意外回头。

陆明玉先是害怕,跟着就兴奋了起来,指着山崖底下,惊喜无比地看着楚行道:“那,那里有人,跟我梦里梦见的一模一样,他肯定就是神医!”

楚行大惊,重新走到山崖前,看到地上生死不知的男人,楚行心跳竟也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当即取出随身携带的哨笛,传属下过来。吹完哨子,楚行继续观察崖壁,敏锐地发现一些类似药草的野草,再看看那位葛神医,八成是采药时不小心掉下去的吧?

能让神医冒险采摘的药草,绝非凡品。

因此属下们赶过来后,楚行安排一人去救葛神医,剩余三人去把葛神医所落位置左右各十步内的崖壁上的“野草”连根都拔下来,这座山头不高,属下们身手敏捷,摘起来应该不费功夫。

~

半个时辰后,葛神医悠悠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里,里面桌椅俱全,再看桌子上的茶碗材质,绝对是富裕人家才用得起的。

葛神医有点懵,怔愣片刻,记起来了,他采药时脚底土块儿松动,然后就掉下去了。揉揉隐隐作痛的脑袋,葛神医慢慢坐了起来,看样子,他是被人救了?

下地走了几步,除了身体酸痛没有其他不适,葛神医舒展舒展筋骨,从内室走了出去。外面没人,葛神医继续跨出堂屋,出门就见一个穿绿裙的小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过来,瞧见他,小丫鬟先惊后喜,笑着道:“你醒了啊?”

葛神医点点头,客客气气地跟她打听,“是你家主人救了我?”

小丫鬟是庄头的女儿,对陆明玉夫妻的计划一无所知,闻言嗯了声,很是自豪地道:“算你运气好,我们主子是京城的楚国公夫人,今天国公爷陪夫人进山狩猎,恰好发现你坠落山崖,这才救了你回来。对了,你身上哪里不舒服吗?夫人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只是我们在庄子上,郎中恐怕等会儿才能来。”

葛神医对什么国公爷国公夫人的头衔并不感兴趣,一直平平静静的,听见小丫鬟说他们去请郎中了,葛神医才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摸摸胡子,胸膛挺起,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老夫便是郎中,无需他人诊治,既然你家夫人救了我,这便带我去见见他们吧。”

小丫鬟瞅瞅他,不高兴了,绷着脸道:“你这叫什么话?我们夫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哼,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去回禀夫人,夫人未必有空见你这等粗人呢。”

说完趾高气扬地走了。

葛神医愣了愣,跟着嗤了声,退回房间喝茶。

慢慢悠悠喝了两碗,小丫鬟终于又回来了,要带他去见主人。

前院上房,楚行一人端坐在太师椅上,瞧见葛神医,他探究地多看了两眼,继续坐着,冷峻威严,与生俱来的华贵气派,无声证明了他的身份。葛神医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楚行这等天之骄子,惊艳过后,这才不卑不亢地行礼道:“老夫姓葛,靠祖传医术行走江湖,今日国公爷救了老夫一命,老夫感激不尽,愿替国公爷救治一位病人作为报答。”

楚行眉峰轻挑,似是被这话激起了一分兴趣,淡淡打量葛神医一眼,“你会医术?医术如何?”

葛神医便猜到这人家里多半是有病者了,他笑笑,摸着胡子道:“医术是外人评判的,不过老夫十八岁出山,只要老夫出手,还没有老夫治不了的病。”至于那种他治不了的绝症,他根本不会答应为其诊治。

楚行冷笑,端起茶碗,对着茶水道:“大言不惭,既然醒了,这就走吧。”

葛神医立即明白了,对方是把他当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看了!

对于一位神医来说,没有比这更侮辱人的,狠狠瞪了一眼旁边准备送他离开的小丫鬟,葛神医上前一步,直视椅子上的男人道:“老夫行走江湖,向来是有恩必报,你救了我一命,老夫必须还回去,不然老夫心里难安。这位国公爷,老夫看你愁眉紧锁,想来亲朋好友有身染疑难杂症的吧?你且说来听听,兴许老夫能治好呢?”

堂堂国公爷,如果是普通小病,绝不会烦恼到遇见个郎中都会生出希望。

楚行抬眼,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若你治不好,又如何?”

葛神医仔细看他,脸色凝重起来,“你先让老夫看看病者。”

楚行嘴唇紧抿,似是在艰难地考虑,良久才道:“这样,我先让你替她号脉,如果你连她染了何疾都诊断不出,那我也无需你报恩,趁早走吧。”

他态度冷淡,葛神医却有些兴奋,难道这次又遇到棘手的病情了?

神医神医,普通的小病他虽然也会诊治,但还是更喜欢疑难杂症,治起来虽然头疼,却无比享受。因此葛神医毫不在乎楚行的冷傲,耐心地在堂屋里等着,就连小丫鬟要替他蒙上眼睛,他也没有反对。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葛神医听见几道脚步声,最终跨进堂屋的,只有两人。他正要起身,就听那位国公爷道:“坐吧,马上就要号脉了。”

葛神医就继续坐着。

隔着帷帽,见楚行这么糊弄葛神医,陆明玉忍俊不禁。不过也不怪楚行,如果葛神医一醒他们夫妻就把他奉为座上宾,态度殷勤,那没法解释他们是怎么知道葛神医的身份的,一旦葛神医生疑,就不好了。

坐到葛神医对面,陆明玉把手递了过去。

楚行示意葛神医抬手,然后把葛神医的手放到了妻子手腕上,接下来不用他教,葛神医立即熟练地扣住“病人”手腕,微微偏着头。陆明玉紧张极了,比第一次怀孕请郎中确认还要紧张,眼看葛神医眉头越皱越紧,陆明玉小脸迅速白了下去。

连葛神医都觉得难,她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

念头刚落,葛神医突然收回了手。

陆明玉几乎快要坐不稳了,仰头看丈夫,眼里泪光浮动。楚行比她镇定,安抚地按按妻子肩膀,他沉声问葛神医,“先生可有结果?”

葛神医重重地叹了口气,脑袋偏向陆明玉,“夫人今年刚生的孩子吧?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夫人是不是难产了?”救他的是国公爷夫妻,那这庄子能让国公爷亲自陪着看病的,只能是国公夫人。

陆明玉都要哭出来了,可怜巴巴地嗯了声。

楚行替妻子问道:“先生果然医术了得,实不相瞒,京城名医断言内子将来子嗣困难,几乎无药可治,内子为此郁郁寡欢,不知先生可有治疗之策?”终于找到理由改成敬称了。

葛神医挑了挑眉毛,一把摘下眼前的黑布,诧异道:“哪个名医说夫人无药可治的?呸,这点小病就治不了,什么狗.屁名医,分明是庸医!”

他之所以皱眉,就是因为这病好治,葛神医觉得没劲儿。

楚行听了,一时怔在了那里。峰回路转,陆明玉比丈夫还震惊,随即狂喜,激动地摘下帷帽,起身绕到葛神医面前,扑通跪了下去,“葛先生,求您为我治病!”

说完郑重地朝葛神医磕头,为了上辈子葛神医传她针灸治眼之法,为了这辈子她凭借葛神医的传授才有了父母康健,丈夫平安,更是为了感激葛神医再次解决了她的子嗣困难。

妻子一跪,楚行也毫不犹豫地屈膝。

葛神医被夫妻俩的大礼吓到了,他还没治病呢,就算治好了,不过是生个孩子,何至于感激成这样?

他忙不迭地将小两口扶了起来,他也不坐了,站着对陆明玉夫妻道:“不过夫人身体伤得确实严重,普通郎中的确会束手无策。夫人之症,只能食疗慢慢补,短则一年长则三年方可见效。”

“多谢先生。”三年就能治好,楚行已经很满意了,再次朝葛神医行礼。

陆明玉却还有个小心思,看看葛神医,她低下头,难为情地道:“先生,我,我相公是国公府大房的唯一子嗣,我没用,第一胎生女儿就难产了,如果我不能生下儿子,相公膝下就没有子嗣继承爵位,所以,我,我能请您在京城多住一段时日再走吗?不用太久,住到明年开春就行了,那时候我身体恢复地如何,您应该有把握号出来了吧?”

姑姑大概正月生孩子,还有半年光景。

这个世道,女人生不出儿子简直就是大罪,一辈子都被人嘲讽,更何况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少.妇还是国公夫人,子嗣关系到爵位。葛神医能理解小媳妇的忧虑,加上他确实打算在京城以医会友,便痛快应承道:“这个不难,只是老夫有个条件,老夫会在京城租赁一处宅子,你们夫妻随时都可以去那里见我,但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再告知任何人。”

他只想会友,没想在京城大出风头。

楚行看向妻子。

陆明玉笑着点头,对葛神医道:“先生远道而来,于我又有大恩,不敢让先生自己赁宅子,赶巧我有一处闲置的两进宅院,巷子里住的多是书香世家,先生不如先去看看,如果您喜欢的话,就住那里好了。”

葛神医想了想,没有拒绝。

陆明玉开心极了,留楚行招待葛神医,她回到后院,扑到床上偷乐。

晌午楚行陪葛神医喝了几杯,用过饭才回来。

陆明玉心情好,热络地替他倒茶。

“放心了?”喝完茶水,楚行一把将人搂到怀里,看着她水润润的眼睛,楚行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才是妻子真正开心时会有的模样,无忧无虑,像开在温暖春光下的海棠花,没有一处不明艳妩媚。

陆明玉笑着承认。生过病,才更能体会身体康健的珍贵,身子好了,其他麻烦就算不上什么了。

楚行也笑,低头凑到她耳边,“这样也挺好的,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如果葛先生马上就能治好你,我该担心了。”

“担心什么?”陆明玉茫然地问。

楚行笑而不语,打横抱起她,朝床榻走去。

大白天的,陆明玉羞得不行,但感受着男人的热情,她总算回过味儿来了。

这家伙,担心她太早怀上,他又得忍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4章

葛神医给陆明玉开了一份食疗方子,看到那方子时,陆明玉终于知道自己的病并不是葛神医口中说的那么好治了,除了几样平时饭桌上常见的,其他全是普通官家富户都未必吃得起的稀罕东西。

“这些,我派人去采办吧。”夜里楚行过来,陆明玉拿着单子,认真地跟他商量。

楚行快马过来,口渴了,端着茶碗正要喝茶,闻言眉头微皱,也没放下茶碗,凤眼探究地看她,等她继续解释。如果他没理解错,妻子派人采办,意思就是妻子要用她的私房钱,不从国公府公账上支?

陆明玉唇角上翘,起身走到靠窗的凉榻上坐,桃花眼狡黠又坏坏地看着楚行,“从公账上支钱,祖母、二婶肯定要纳闷我为什么要吃那么贵,我不说实话会显得我吃穿奢侈,说了实话,将来等我真怀上了,祖母就不会惊喜了。”

陆明玉也不知道太夫人到底希不希望她这个长孙媳妇再怀上,但陆明玉觉得,一个讨厌自己的人,她有好消息,对方八成会堵得慌,所以陆明玉打定主意要给太夫人“惊喜”了。

楚行却想到正是因为笃定妻子子嗣困难,祖母才打算让他认下润哥儿,怕妻子堵心,这事他没跟妻子说,但如果祖母知道妻子能治好,以后就不会再出这种馊主意了,也能及时安了婶母的心,免得婶母发愁将来还要把堂弟的孩子过继给他。

虽然都是养在国公府,但婶母肯定希望孩子喊她祖母,而非堂祖母,弟妹就更舍不得亲儿子喊别人母亲了。

喝口茶,楚行走到妻子身边,哄孩子似的商量道:“还是告诉祖母吧,免得她担心。”

陆明玉仰头,男人凤眼漆黑,面容稳重又正派。

习惯朝堂与战场的大男人,怕是难以理解女人间的弯弯绕绕吧?

陆明玉不怪楚行,但她就是喜欢给太夫人“惊喜”,让太夫人先以为她不能生了,等日后她笑着告知对方她又怀上了,太夫人脸上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故陆明玉与楚行对视片刻,她哀愁地靠到楚行胸口,闷闷地道:“葛先生的方子,他也没有十成把握,万一咱们提前告诉祖母,两三年后却迟迟没有动静,祖母得多失望啊。”

楚行动摇了,一是妻子说的有些道理,二是为妻子话里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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