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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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湿漉漉沾满泪水的脸,哭得仿佛今晚就是生离死别,仿佛明日家里就只剩他们娘俩了,徐晋哪里舍得走啊,慢慢地给她,柔声哄她:“浓浓不哭,我哪都不去,一辈子都在你身边了,不哭啊,我哪都不去……”

傅容沉浸在自己的难过不舍里,没听见他到底说了什么,只抱着他,王爷王爷喊个不停。

哭声终于止了,傅容缩在他怀里轻轻抽搭。

徐晋温柔地帮她擦泪擦汗,“怎么哭成这样?我还以为你不舒服了。”

傅容发.泄过了,回想刚刚的情景,自觉丢人,怎么好意思说实话啊,越发往他怀里钻。

徐晋轻笑,拨开她长发咬她耳朵:“是不是因为我太厉害?”

傅容抱住他脑袋,咬他牛皮一般厚的脸。

徐晋乖乖给她咬,等她咬到他嘴角,他张开,等着她来。

傅容感觉到了,无声微笑,故意往他下巴那去,还没来得及得意呢,被人主动追了下来。

窗外秋风吹不倦,屋内鸳鸯交颈眠。

八月初九,陕西边关八百里加急战报,肃州卫、甘州五卫、凉州卫一线同时遭受胡人夜袭。

☆、第247章

????朝堂上,嘉和帝大怒。

胡人屡次犯境,十年前一场大战,大魏逼得胡人北迁王庭百里,主动求和,愿臣服大魏,年年上供良驹金银,并立下盟约不再进犯,没想才十年过去,胡人便出尔反尔大举来袭。

“此番胡人领三十万铁骑攻袭我大魏,陕西府屯兵共二十万,全部调集过去需要时间,朕决意从山西河南湖广调兵十五万前去增援,由谁统率,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

众朝臣交头接耳,陆续有人提名。

成王垂眸静听,某一时刻拢了拢右手袖子。

很快便有人朗声道:“皇上,臣举荐原兵部尚书邱铎,邱大人少时与胡人多次交战,对胡人作战方式十分熟悉,逢此两军交战之际,臣提议皇上夺情任邱铎为帅,北拒胡人。”

嘉和帝看他一眼,点点头,沉思片刻抚须道:“邱铎之母故去不及半年,邱铎悲痛不已,朕不忍误其守孝,难道除了邱铎,咱们大魏就再无将才了?肃王,你怎么看?”

徐 晋站在康王之后成王之前,此时出列,朗声道:“父皇,胡人率大军夜袭西北数卫,仅有肃州、镇夷所因敌军过众失守败退,其他几处皆领兵顽抗,未能让胡人占一 分便宜,足见陕西巡抚郭鲁平时督军有方,应对及时,且郭鲁镇守陕西数年,对各处地形险要了如指掌,故儿臣举荐郭鲁统率全军。”

上 辈子齐策之父齐崇明任陕西巡抚,御下不严,胡人大举来袭时直接丢了十几处要塞,军情比如今凶险万分,父皇大怒,直接将其关入大牢,命他与六弟亲自领兵援 军。徐晋在西北奔波半年有余,对西北各营将领十分熟悉,重生之后,他为傅容报仇时先撤了陕西巡抚齐崇明的官,后暗中筹谋,陆续升了真正有才之人。当然,他 只是个王爷,不可能想升谁就升谁,好在大体上都换了一遍,因此这次胡人没占多少便宜。偷袭不成,接下来凭他上辈子对胡人战法的了解,这辈子击退对方只会更 容易。

徐晋预测,此战至少可以提前两个月收兵。

两相一对比,郭鲁确实比邱铎更适合。

嘉和帝见朝臣们纷纷赞同,满意地点点头,军国大事上,几个儿子里面确实老四最有天分。

徐晋却没有退回去,主动请缨道:“父皇,儿臣请命督运粮草,为我大魏将士助威。”

成王、徐晧听了,同时上前:“父皇,儿臣也愿亲赴战场,为我大魏将士助威!”

只有康王扭头看看他们,再抬头看看龙座上的父皇,摸摸鼻子,低下了头。

嘉和帝忍不住瞪了一眼那个没出息的儿子。

目光落到下面三个英姿勃发的儿子身上,嘉和帝寻思起来。老四肯定不能去的,那是他看好的储君,虽然他相信老四过去了只会让这场战事结束得更快,但万一遇到不测呢?嘉和帝可不敢拿储君赌。

老四不行,剩下俩个,按理说老五年长最为合适,不过老五立了军功,朝臣们免不得生出些念头,就是老四心里恐怕也会结疙瘩。先前老四被皇后忌惮,不就是因为立过战功吗?

“怀王去吧,你的功夫是秦老将军亲自教的,这次正好去战场好好历练历练,否则光说不练,就只是纸上谈兵了。”

老六是老四的同胞弟弟,有点战功也没关系。

徐晧听了,腰背不禁挺得更直,朗声接旨:“儿臣领命,绝不辜负父皇厚望!”

嘉和帝笑着点头。

成王鼓励地拍拍徐晧肩膀,与他一起退回了原位,徐晋也默默退了回去。

~

肃王府。

傅容呆呆地坐在榻上,望着窗外秋景发怔。

就是今日了,上辈子就是今日,她像往常一样在后院轻松悠闲,傍晚自己吃的饭,都要睡下了,徐晋派人过来说他要来,然后两人一起吃了饭,进了内室,就在她打算钻进被窝伺候他时,徐晋告诉她他要出征了。

次日他离京,一去不回。

好歹是她的丈夫,这样的日子,傅容怎么会不记得?徐晋在外面的时候,她还为他上过好几柱香拜过菩萨呢,祈求菩萨保佑她的肃王爷平平安安归来,别让她守一辈子的寡。结果徐晋没回来,她也没守寡……

那一幕幕接连在脑海里闪过,牡丹花宴落水,睁开眼睛就回到了十三豆蔻年华,又偶然遇到了出来办差的他。

十五岁的八月嫁过来,一晃眼,他们已经做了四年的夫妻了,瑧哥儿都三岁了。

现在的肃王府,早已不是记忆里的那个,记忆里的肃王府只是个笼子,她像只金丝雀住在里面,如今呢,肃王府是她的家,几乎每一处他都曾领着她一起走过赏过,后来夫妻俩中间又多了小小的瑧哥儿。

眼睛一酸,泪水落下。

傅容飞快擦了泪,扬起头。

不能哭,因为她没有哭的理由,回头徐晋看见了问她,她总不能说自己未卜先知知道他要离开了吧?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提醒他此行的危险。

傅容去了内室,躺在床上睡觉。

还是做梦吧,除了做梦她也没有旁的办法了。

看似睡觉,不过是假寐而已,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睡得着?

瑧哥儿在外面玩累了,颠颠地跑了回来,掀开帘子见娘亲躺在床上,小家伙眨眨眼睛,好奇地走到床前。梅香就在后面跟着呢,俯身小声哄道:“世子,王妃睡觉了,咱们继续去外面玩吧?”

瑧哥儿盯着娘亲美丽的睡脸瞧了会儿,轻轻摸摸她搭在床边上的右手手腕,自言自语般地道:“娘亲睡觉了,不能吵娘亲。”说完了,这才乖乖由梅香牵着走了。

傅容慢慢转了过去,泪如雨下。

明天家里就只剩他们娘俩了。

心里难过,徐晋终于回来时,傅容都不用装的,闭着眼睛在床上哭,无声哭。

她哭得那么安静,以至于徐晋歪坐在床上,探头看时才发现她哭了。

他心里一紧,一手撑着床,一手伸过去帮她擦泪,心疼地唤她:“浓浓,怎么又哭了?”

傅容要装做恶梦呢,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默默地哭。

徐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心翼翼将人扶了起来,让她靠在他怀里,取出帕子帮她擦泪。傅容就在此时睁开了眼睛,瞧见他,她愣住,“王爷回来了?”

徐晋亲了她一口,抱着人问:“哭什么呢?最近你眼泪多的跟下雨一样,我都快被你淹死……”

“不许你说那个字!”傅容捂住他嘴,突然就控制不住了,埋在他胸口哭:“王爷,我刚刚做恶梦了,我梦见父皇派你跟六弟去战场,你跟六弟都,都没能回来……王爷,我害怕!”

“浓浓真梦见我们去战场了?”徐晋扶住她肩膀,让她看着他,奇道:“去哪个战场?怪了,今日确实收到战报,胡人……”

傅容连连点头,泪眼婆娑的,“就是胡人,王爷,胡人真的进兵了?父皇派你出征了吗?那你一定要小心,我跟瑧哥儿都等着你呢……”越哭越伤心,泣不成声。

徐晋没让人将消息传进来,就是料到傅容多半会用这种方式提醒他,本想趁机问问她有没有“梦”到他跟六弟死后的事情,此时见她哭成这样,徐晋不忍心再瞒她再利用她的不舍套她的话了。该提醒他的,她已经提醒了,剩下的就看他的了,她只需要等着做她的皇后便可。

“浓浓别哭,我不去,父皇只让六弟去运送粮草了,你那只是个噩梦,怎么就当真了?”想明白了,徐晋捧住她脸,无奈地看着他水做的姑娘。

傅容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说呢,譬如让他出门在外多穿点,夜里被子盖严实些……可惜自己太没出息,一开口就是哭腔,哭着哭着就听徐晋说他不去战场。

如落到一半的雨突然断了,傅容的眼泪也断了,抬起头,不敢相信地问他:“王爷不去?”

徐晋笑着帮她擦泪,“怎么,你宁可相信你的噩梦也不愿相信我这个大活人?”

傅容傻眼了,有那么一瞬,忽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梦了,做了一个徐晋不用去战场的美梦。分辨不清真假,傅容盯着面前的人,将手指伸到他嘴前,抽搭着道:“王爷你咬我一下。”

徐晋攥住她青葱般的纤纤玉指,奇怪道:“为何要咬?”

傅容急了,“你别问了,快点咬我!”

徐晋才不舍得咬,含住她手指,轻佻地吮。

傅容身子一软,那悸动太真实,傅容总算相信这不是梦了。

“王爷真的不用去?”她激动地抱住他,满眼期待。

徐晋点头笑,见她不哭了,他再次探究她的梦,“你能梦到这场战事,也算神奇了,那浓浓可梦见我跟六弟出事后京城都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走了,傅容迅速恢复了理智,一边抹泪一边摇头道:“不知道,梦到王爷出事,我就一直哭,哭着哭着就被王爷叫醒了。”

太子已经废了,不会再谋反,太子不谋反,安王应该就没有机会浑水摸鱼,况且安王那边的邱铎被徐晋父子俩夺了官职,徐晋又已经提防安王了,傅容再说安王继位也没什么意义,反倒容易让徐晋怀疑她为何能梦得那样具体。

徐晋下巴抵着她脑顶,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苦笑。

他不走了,他的泪人浓浓马上就变成原来的小狐狸了。

幸好,哪个他都喜欢。

☆、第248章

????哭过了,安心了,傅容赶紧趁瑧哥儿过来找爹爹之前洗了脸。

夜里歇下后,依偎在徐晋温暖的怀抱里,傅容才终于确定,徐晋是真的不去战场了。

心里又生出一丝疑惑。

这个变数也太大了。

想到前世自己对边关军情一无所知,傅容摸摸徐晋胸口,试探着问道:“王爷,六弟没去过战场,为何父皇派六弟去不让你去啊?我舍不得王爷走,但王爷英勇善战,不该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打 探军情还顺口奉承了他一句,徐晋嘴角噙笑,轻声给他的傻狐狸解释道:“这事换成去年,父皇肯定会派我去,今年,父皇不派我,证明他心里确实属意我为储君 了,国之储君,又怎能轻易去战场冒险?且胡人虽来势汹汹,咱们大魏的将士也不是吃素的,将边关守得铁桶一般,特别是陕西巡抚郭鲁,治军有方,此战由他统 率,必胜无疑。如此皇子出征更多的是为了鼓舞士气,我们几个谁去都一样。”

傅容懂了。

太子废了,齐策父亲更是早早撤了,这两样大事加起来确实影响甚大。

真好,她的王爷不用走了。

疑惑都解了,傅容彻底安心了,在徐晋怀里蹭蹭,美.美地睡了过去。

徐晋轻轻亲了亲她脑顶。

做出那些安排,他就没打算再亲赴战场,最初只是担心自己兄弟出征在外京城有变,他们远水解不了近忧,后来就是傅容怀孕了,就算傅容不哭,他也舍不得走,他要陪在她身边,让她安安心心地为他生儿育女。

哄好了妻子,六弟那边他既有明面上送去的幕僚辅佐,又有暗地里安排的人护他周全,这一晚徐晋也是高枕无忧。

次日一早,怀王徐晧领兵运送粮草去了。

边关大战,京城依旧繁华,平静地仿佛没受半点影响,嘉和帝应该也笃定了大魏必胜无疑,因此秋闱照例举行,只比上届推迟了一个月,由八月初十开场改成了九月初十。

消息传出来,景阳侯府与提前过来准备亲事的苏州林家女眷都松了口气。秋闱一共九日,傅宝林韶棠的婚期定在九月底,不用怕耽误吉日了。当初定这个日子,是要等林韶棠秋试结果出来的,好的话双喜临门,不好的话,也没办法,该嫁还是得嫁,毕竟傅宝都十六了。

傅容给娘家送了节礼,跟着就同徐晋领着瑧哥儿去参加宫里的中秋家宴了。

开席之前,徐晋带着瑧哥儿去见嘉和帝,傅容留在凤仪宫同婆母说话。

崔皇后让傅容站着,她仔仔细细盯着儿媳妇的肚子,惊异道:“浓浓这胎怀得,是不是双胎啊?我记得你怀瑧哥儿时六个月才跟现在差不多,郎中怎么说?”

傅容摸摸肚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婆母。

徐 晋的事定下来之前,她心里想的都是徐晋要出征了,没怎么留意肚子大小,后来安心了,才惊觉肚子有点大。五个月的身子,已经能察觉到胎动了,傅容隐隐觉得 吧,有时候好像是两处一起动的,但并不明显。请来张先生,张先生号脉判断不出来,听她描述胎动位置时也不太确定,就让她等到下个月再看看,那时胎动频繁 些,双胎跟单胎差别还是挺大的。

傅容就这样说了。

崔皇后马上就让人去请太医过来,不是不信儿子那边的郎中,实在是太过兴奋紧张。

傅容笑。

回娘家时母亲也是这样,看到她肚子,第一件事都是请郎中。

太医很快就来了,仔细询问过后跟张先生说法差不多。

崔皇后越发好奇了,叮嘱傅容有了准信儿后一定要马上告诉她。

傅容点点头,见崔绾迟迟未到,疑道:“绾绾还是老样子呢?”

以前崔绾进宫比她频繁的,妯娌俩每月都能碰上一两次,但崔绾怀孕后,她就再也没有进宫了。

崔皇后叹了口气:“她胎相本就不稳,你六弟领兵出征了,她更是忧心忡忡,我就提前递了话,让她以身子为重,别勉强过来应付这虚礼。”

傅容连忙劝慰道:“娘别担心,六弟亲赴战场为父皇为百姓解忧,这是积福呢,绾绾她们娘俩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其实崔绾如何傅容并不上心,但她肚子里怎么说都是徐晧的骨肉,看徐晧对瑧哥儿的喜欢劲儿,傅容对这个六弟还是挺有好感的,自然盼望他的子嗣康健。

晚宴结束,徐晋抱着瑧哥儿来接她回府。

瑧哥儿还熬不得夜呢,勉强撑到现在,凤眼就睁不开了,乖乖巧巧趴在爹爹肩头,听到娘亲说话回头瞅瞅,撒了一个小娇就又睡了。

上了马车,傅容亲了亲已经睡熟的小家伙。

徐晋稳稳抱着儿子,扭头问她:“今儿个娘宣太医了?”

傅容失笑,摸摸肚子道:“也想快点知道是不是双胎呢。”

马车里点着灯,她低头浅笑,娇媚温柔。徐晋握住妻子的手,暗暗祈求老天爷真想一起送俩孩子的话,最好送他俩儿子吧,一儿一女也行,别是俩女儿就好。

当然,一定要让她跟孩子都好好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

重阳将近,最适合登高望远,往年这时节,国子监西山书院的学子们都会结伴出游,今年大多都在埋头准备即将到来的秋试了。林韶棠也不例外,坐在书房闷头读书,傅宝偷偷见过他一次,见青梅竹马的表哥读书读瘦了,就想在秋试开场之前,亲自去永泰寺为林韶棠上香求高中。

不想自己去,傅宝跑到东院撺掇傅宣一起。

傅宣太了解她了,都不用婉拒的,傅宝才表明来意,她便一口拒绝,不留转圜余地。

倒不是不想陪傅宝,而是自从开春被吴白起抬了一路,傅宣有心提防他,这一年越发不爱出门了,出门肯定是随母亲一起去看两个姐姐的。眼下傅宝邀她去永泰寺,去她撞见吴白起两次的地方,傅宣心有余悸,坚持不松口。

傅宝搬出她即将出嫁的事实,想打姐妹情分牌,可惜这招去年元宵用过了,这次就没管用。

姐妹俩相持不下呢,乔氏过来了。

傅宝撒娇地抱住她胳膊:“二婶,你帮我劝劝六妹妹吧,如今我在家,出门总记着带上她,下个月我,我嫁人了,她这样闷在屋里,伯母您就不担心吗?”

乔氏呵呵笑:“一点都不担心,你六妹妹打小就这样,只要屋里有书有笔墨纸砚,她就能一个月不出屋门,我早就习惯了。再说我们宣宣这样多乖啊,不用我费心的,不像她四姐姐,都快嫁人了还一副小孩子脾气呢。”

她这样说,傅宣抿唇笑了,傅宝嘟嘴耍赖。

不过乔氏马上又对傅宣道:“既然你大伯母跟四姐姐要去上香,明日咱们也去吧,给你三姐姐求道平安符。”

女儿肚子越发大了,瞧着确实有双生之相,乔氏高兴又不安,一胎生俩感情好,可是风险也大啊,就她听说过的,母子平安的真不多。

三姐姐……

想到傅容的肚子,母亲说过的担心之话,傅宣犹豫片刻点头应了。

傅宝高兴地抱住她,傅宣皱眉推开。

约定好了出发时刻,次日两房人一起出了门。

到了永泰寺山脚,照旧要由轿夫抬上去。

透过帷帽面纱,傅宣认真辨认自己的两个轿夫,确定不是那人后,安心坐了上去,青竹跟在软轿旁边守着她。熟悉的山路,熟悉的风景,只是秋风比春风凉,心也没有上次那样紧张了,青竹悄悄打量自家姑娘,不知姑娘心中是何感想。

傅宣没什么感想,就盼望吴白起上次只是随口说说戏弄她的,盼着半年过去,他已经找到了新的兴趣,别再来打扰她。

上完香去求签,无论科举还是生子,都是大吉。

林氏乔氏心情好了,就想去逛逛寺院,傅宝欣然陪同,傅宣心里也是喜欢这满山秋色的,只是她还记得那次跟姐姐一起赏枫叶时吴白起就跟在后头,顿时没了游兴,领着青竹回客房休息了。

那边乔氏三人游园赏景,在菊园偶遇薛夫人,薛荣薛茂兄弟俩就跟在她身旁。

转弯遇上,想避开都来不及。

薛夫人笑着先打招呼,薛荣兄弟也客气地行礼喊伯母。

乔氏笑容和善地与之寒暄。

分开后,傅宝回头看看,困惑地问乔氏:“二婶,我看薛公子人不错啊,怎么……”

“什么叫他人不错?”林氏低声斥责道,“马上就要出嫁了,说话还这么口没遮拦,你要是有宣宣的三分懂事,我也放心了。”

傅宝悻悻地缩了缩肩膀。

乔氏熟悉这个侄女的性子,没放在心上,柔声解释道:“我瞧着薛公子人也不错,只是你六妹妹不喜欢,我跟你二叔也没办法。唉,哪那么容易遇到合适的啊,所以阿宝嫁过去后要温柔体贴点,好好跟韶棠过日子,别叫你娘担心。”

婶母声音柔柔的,比亲娘说话好听多了,傅宝乖乖点头,看得林氏摇头苦笑。

中午在永泰寺用过斋饭,歇息片刻消了食,一行人打道回府。

乔氏林氏同乘一辆,傅宝傅宣姐妹俩坐在后面,车前车后都有丫鬟婆子守着,护卫们跟在外围。

走到当初傅容徐晋遭遇埋伏的那段山路时,后面的马不知为何受了惊吓,前蹄高抬,直接将毫无准备的车夫掀了下去,跟着疯了一般朝前疾奔而去,转瞬就将乔氏二人的马车抛在了后头。

乔氏林氏都吓飞了魂,回神后声嘶力竭地喊人去救女儿。

然护卫们都步行跟在马车旁边,哪里跑得过惊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马车颠簸着从官道拐了下去,眼睁睁看着一道身影被甩了下来,红衣白裙,不是傅宝是谁?

林氏喊得嗓子都哑了,使出全身力气朝女儿赶去,跑到一半就见傅宝踉跄着自己站了起来,没顾得上吓坏了的母亲,转身对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大喊:“六妹妹你快跳下来啊,没事的!六妹妹快跳!”

女儿中气十足,林氏一颗心落了一半,乔氏却踉跄着倒了地,第一次恨自己将女儿养成了书呆子,要是女儿跟傅宝一样活泼好动,就会跟傅宝一样大胆地跳下来了,而不是……

哭得肝肠寸断呢,一骑快马忽的从身旁疾驰而过。

“夫人,是薛公子!薛公子去救姑娘了!”巧杏惊喜地喊道。

乔氏已经被人扶了起来,抬头看去,前面已经没了薛荣身影,后面却传来薛夫人关切的声音。

怎么会这么巧?

莫非……

乔氏身体僵住,眼里寒意忽起。

她转过身。

薛夫人匆匆从自家马车前赶了过来,急切询问道:“怎么回事?我们在后头听到前面不对,阿荣骑马先去救人了,谁在马车上呢?六姑娘没事吧?”说着四处张望,寻找傅宣身影。

乔氏虽然猜到其中有蹊跷,此时女儿性命攸关,哪里又有心思跟她虚与委蛇,冷静地命车夫卸车,骑马快去追人。

就在此时,又一道快马疾驰而来,风一般从众人身前闪了过去。

马跑得太快,乔氏只瞥见一张俊朗的少年面孔。

青竹认出来了,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夫人,那是忠义侯府世子吴白起。”

乔氏一听,皱起了眉头。

这事,到底是薛家安排的诡计,还是吴家混小子又来欺负她女儿了?

☆、第249章

????傅宣是想跟傅宝一起跳下去的。这马明显疯了,谁也不知这样跑下去会有什么后果,跳下去护住脑袋,或许会有一线生机,只是眼看傅宝跳下去在地上滚了两滚,傅宣不禁瑟缩,赶巧马车在那一瞬猛地拐了弯,傅宣措手不及朝里面跌去,额头撞到车板……

再次恢复意识,她侧躺在车板上,马车还在剧烈颠簸,额头火辣辣地疼。

傅宣扶住窄榻勉强坐了起来,正要挪到车门那边,忽然听到有人喊她。

傅宣扭头看了过去。

看见一男子策马疾驰而来,车门在颠簸里啪嗒啪嗒来回摆动,打开时,傅宣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傅宣跟薛荣只见过一次,但薛荣毕竟是她第一次相看的男人,长得也是玉树临风,因此傅宣很快就认了出来。

“六姑娘,你到外面来,把手给我!”薛荣迅速靠近,看着车里俏脸苍白额头红了一块儿的美人,虽情况危急,薛荣心中却窃喜。

这位六姑娘有容貌有家世,经此一遭娶回家,简直是人生一大幸事。

傅家拒绝他的提亲,薛荣确实没有料到,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出在傅宣身上,应该是傅宣没看上他,否则无论是家世还是品貌,薛荣找不到傅家拒绝他的理由。既然如此,他就安排一场英雄救美,有了救命之恩,六姑娘肯定会对他死心塌地吧?

眼看车里的美人犹豫不定,薛荣伸手过去,再次催她:“六姑娘,情况紧急,你母亲还在等你回去,你信我,我一定会接住你!”

傅宣别开眼,目光落到了路边的野草上。

好端端的马怎么突然受惊了?为何薛荣出现地如此及时?这人的品行,哥哥已经帮她试探出来了,今日遭此意外,傅宣不得不怀疑。就算不是薛荣做的,她接受他的好意跟他同乘一骑,肌肤相亲……

傅宣宁可受伤,也不愿嫁给一个小人。

再无犹豫,傅宣挪到车门前,面朝路边同薛荣道:“薛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男女有别……还请薛公子朝右边避一避。”

薛荣脸色一变,大喝道:“不可!六姑娘此举容易受伤,真出事了,你让你母亲如何过?我知道六姑娘的忌讳,请六姑娘放心,我接住姑娘后会立即下马,绝不敢唐突姑娘,回去后也不会让对第三人言!”

傅宣正要探究他此话真假,忽闻后面又有快马赶来,身影被薛荣遮挡,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宣宣别听他的!你的马车就是他动的手脚,你等着我去救你!”

是吴白起!

傅宣本能地看向薛荣。

薛荣长眉紧皱,回头看了一眼,快速辩解道:“六姑娘别听他胡言乱语,我……”

话没说完,忽听一声巨响,却是马车撞到一颗大树,猛地震了一下,跟着继续被疯马拉着往前跑,而傅宣则在那撞击里被甩飞了出去,扑通一声落在草地上,偏偏那里是个斜坡,傅宣直直滚了下去。

薛荣当即弃马,见那斜坡缓和,马上去追,“六姑娘!”

看似滚了很长时间,于傅宣而言只有头晕目眩和连续的颠簸,下一刻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脑海里却还是天旋地转,身上处处都是疼,特别是胸口后背,里面的骨头好像都要断了一般。

她想起来,一动就是难忍的疼,动不了,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薛荣迅速来到她身边,俯身要抱她。

“别碰我!”傅宣冷声喝道,“薛公子真想帮我,就请你去告知我母亲一声,让她过来接我。”

她眼神冰冷,薛荣明白了,傅宣心里是真的一点都没有他,错过这次机会,他再也没法娶她。

可他怎么能错过?吴白起在那边胡说八道,傅宣听得清清楚楚,薛荣虽自信事情做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任何痕迹,却也怕傅宸光凭疑心就对付他,为今之计,只有先跟傅宣定下关系,两家成了姻亲,他才能保住前程。

“小人再此,恕我无法弃姑娘于不顾。”薛荣目光诚挚深情,弯腰就要去抱傅宣。

“不许你碰她!”

吴白起突然从后面扑了过来,狠狠将薛荣推了出去,顾不得看薛荣,他焦急地跪在傅宣身前,看着她额头身上的伤,想碰不敢碰,说话都不利索了,“摔哪了,都哪疼?宣宣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说着说着,眼角竟然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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