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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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晓胆子再大也不过是个女子,虽然嘴里嘀嘀咕咕的不住给自己打气,心里却终究没了底气,慢慢的,她便再也不动了。匍匐在硌人的沙砾中,她把头埋在双臂间,任凭眼泪一滴滴的渗入褴褛的衣袖内。
再度恢复意识是被一阵雀鸣鸟啼声吵醒的,晨曦冲破重重迷雾映射下来,光芒是七彩,炫丽得人眼都睁不开来,然而视角从天上转到底下时,马上便又让人从仙境重新跌入地狱中,身下匍匐的哪里是什么沙砾,分明是累累白骨,夜里半梦半醒间梦见的也不是萤火虫,而是那满天飞舞的磷火。
晓晓就地侧身翻了个滚,避开那些枯骨,仰面呈大字型的瘫倒在地上。时至今日,除了等死,已经别无他法。天空仍旧是白茫茫的一片朦胧,鸟雀在鸣,她缓缓的闭上眼,可眼前似乎仍有许许多多的磷光在飞舞。
也不知道究竟这样又躺了多久,她终于在迷迷糊糊的听到了断断续续的狗吠声,然后,一双强劲的臂膀撑在她腋下,将她软绵绵的身体托了起来。
她咧嘴呻吟,维系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几分:“……你让我等好久……”
被雪水泡湿的外套被扒了下来,一件温暖的大氅包住了她,宽阔的后背背起她滚烫的身躯,她痛苦而欣喜的呻吟,闭着双眼,双手紧紧的揪着那人的衣领。
“姥姥……”她呢喃,一滴泪水从眼角轻轻滑落。
再不用怕了,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无论她闯多大的祸,受多重的伤,不管她在什么地方,姥姥都会找到她,姥姥都会带她回家。
因为她是晓晓,叶姥姥的晓晓,大家呵捧在掌心的小蝉儿。
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只是个梦境,一个隐埋在她心里许久,强迫自己早已忘却的梦境。伏在那背上只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她便从那幸福到不愿醒的梦里挣扎出来,沉重的眼睑掀起一条缝,她依稀看到她正窝趴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背上,粗棉布制成短袄上打着一个不算起眼的补丁,针脚很细密,她的视线正对上了那个灰色的补丁,良久,耳边才听清那男子用轻快的语气训斥说:“小黑你个笨蛋,让你抓兔子,你却找回一个人……别指望我夸你,她要是救得活也就罢了,救不活就是你笨,你报讯报晚了……哎呀,你还倔,看你那样儿,我说错你了么……”
伴随着训斥,是一声接一声的狗吠。
晓晓挪了挪僵硬的脖子,视线透过那人头顶挽着乱糟糟的发髻,看到一抹黑色的影子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奔跑,四条腿踢腾得雪花飞溅。
她再次痛苦的发出一声呻吟。
小黑……
原来还是在做梦,一个循环而没法挣脱的梦境。
他走得很快,但步伐踏得很稳,晓晓在他背上没有受到太大的震动。七拐八拐,眼前的视野就不再是单调的白色,而是有了炊烟,有了矮矮的夯土围墙。
这是一个不算大的村落,一面靠山围建,隐在山坳里,避风挡雪,占据了非常有力的地形,村民不多,十来户猎户,三四十口人丁。
时近傍晚,村里有炊烟袅升,村口有妇人带着一男童在玩耍,见有人归来,扯开嗓门隔了老远便在喊:“嗳,春生,今天打了什么,那么大只?”
那只半人高的黑色猎犬箭一般的冲到村口,扑腾着两条前腿,刹住身形后猛地回转,兴奋的狂吠个不停。
“闭嘴,小黑!”男人嫌它实在吵闹,忍不住出声呵斥,这一回语气严厉了许多,可惜那狗根本不卖他半点面子,仍是我行我素的狂吠不止。他背着晓晓走到那妇人跟前,笑着解释,“不是的,章嫂,今天没打到东西……嗯,这是个……姑娘,应该是不小心在山里迷路摔下崖的吧,受了伤,人现在还昏着呢,发高热,尽说胡话……胡秀才在不在?”
“在的,在的……”章嫂一连迭的应声,却不忘好奇的探头朝春生背后张望,她身边的小男孩更是淘气的跳起来去撩晓晓身上覆盖的大袄。
春生大踏步的进了村口,隔了十几步远,还能听见章嫂清晰的吐气:“是个姑娘诶,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她一直反反复复的念叨“了不得了”,男童扯着她衣袖摇了摇:“娘,姑娘是不是可以娶来做媳妇儿?娘,你不是老说我以后留在这村里一辈子都得娶不上媳妇儿吗?我要那姑娘……我要娶她当媳妇儿,娘……我要媳妇儿!我要媳妇儿……”
章嫂被他缠得没完,忍不住扬手在儿子头上拍了一巴掌,吼道:“你娶?你毛还没长齐呢,娶什么娶?这是你春生哥的媳妇儿!”
养伤
这真的是一个很偏僻的小村落,村里的房舍皆是就地取材,用一些山石添土夯实垒砌,内外墙俱显粗糙。村中老幼妇孺皆有,只是女眷甚少,男丁以打猎糊口。
胡秀才大名叫胡舟,据说胡氏在临沂曾是小有名气的书香门第,后家道中落,胡舟仍不敢忘本,苦读圣贤书,终于熬到四十岁上中了个秀才,可没等胡舟再接再厉,金兵的铁骑已然撕裂了吴国的大好河山。胡舟的老父不肯屈降,拄杖站在自家门前怒骂,结果被金国的一名十夫长用马鞭生生抽毙,而他的妻子、大儿媳、小女儿被金人□后投井自尽,他和两个儿子被抓去做苦丁,大儿子被崩塌的山石砸死,他带着小儿子想方设法的逃了出来,结果路上小儿子感染瘟疫,一命呜呼。
胡舟到这个村落时与晓晓眼下的惨状不遑多让,据说那时候也是春生把伤重脱力的他背回了村子,悉心照料,加上胡舟本人曾读过几本医书,识得几种草药,死马当活马医的乱整了一个多月方才把一条老命给捡了回来。
晓晓眼里的胡秀才是个留着颔下山羊须,模样清瘦的老头儿,虽然年纪刚过不惑,但须发已然灰白。胡秀才说话特别喜欢捋胡须,躺在炕上无法动弹的时候,晓晓看着他那张干裂的嘴在自己眼前一张一合,然后手指不时的配合他说话慢条斯理的节奏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稀疏的山羊须,总忍不住有一跃而起的冲动——但凡她的四肢能动弹一下,她可能早爬下土炕逃得远远的了。只因自打胡舟得知晓晓读过书,识得字,他便整日逮着她说个没完没了,每日里之乎者也,把个没耐心的晓晓逼得真后悔当初没装聋作哑把自己扮成个傻子。
说完胡秀才,再来说说春生。
同样是救命恩人,晓晓对胡舟的唠叨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而对春生……春生,人如其名,如沐春风,见之忘俗。很难相信在这个人烟罕至的荒野山村里居然会有这样的人物存在,春生——年纪不过双十,性情淳朴,家贫如洗,全副家当不过是一身半新不旧,缝缝补补的缯布袄子,最值钱的物什是一副自制铁弓,重达五十余斤,夯土屋舍一间半,家里连人带狗算一口半人丁。按章嫂的话讲:“穷是穷了点,可你看人得看人品啊,你瞧瞧那模样、那性情……白姑娘,我跟你说,放眼全天下,你也再找不到比我们春生更俊俏能干的后生了。”
章嫂保媒的用意是一目了然的,她以媒人身份大咧咧的坐在炕沿,一脸兴奋的对着晓晓口若悬河的时候,春生正坐在那半间敞开式的小厨房,面上带着腼腆温和的笑意,手上不停的将柴火塞进灶膛内。
热气从锅盖边沿冒出来,升腾着,春生的面颊被灶膛内的火光映得通红,他有一对宛若修过的剑眉,眉梢入鬓,眉下的双眸如墨,隔着七八丈远,他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那里,周身绕着蒸腾的朦胧水汽,如井中月雾中花,即使穿的只是粗布衣衫,却仍是不掩那副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好皮相。
章嫂说得一点没错,春生是个俊俏的人,何止是俊俏,晓晓走遍大江南北,青年才俊见识过无数,但要平心而论,能长成春生这样的,实属罕见。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的翻着泡,水汽缭绕,炕头烧得热热的,暖暖的,晓晓靠在枕头上,细眯着眼观赏美色。
春生唇角抿着的笑容恰到好处,纯而不魅。
于是在章嫂的念叨声中,晓晓由衷的在心里发出一声喟叹:“美人啊。”
她在这个无名的小村落里悠闲的养伤,这一待便是十多日,村里都知她姓白名芷,年岁虽然偏大,却仍是待字闺中的姑娘。章嫂几次说和她嫁与春生,却被告知身份乃是逃奴,卖身契约尚在主家手中,不敢随意婚配许人,唯恐惹上官非,害人害己。
其时吴国半壁江山尽亡,户籍司律早已无法可依,数千万的吴国百姓流离失所,沦为四海流民,横死者更是无计可数。晓晓这样的推诿借口找的实在不算上上之策,但小村里的居民生性淳朴,与外界接触得又少,晓晓说什么他们便也信什么,毫无怀疑。
章嫂连叹可惜,仍有些不太死心的追问:“你卖身钱值什么价?”边说边偷偷瞄向低头不语的春生。
脑海里浮现出无眠半死不活的神情,而后是阿秀昏睡前那一瞥失落的挣扎,晓晓的思绪似乎一下子飘得远了,半晌才低低的念了句:“无价。”
半月后,当晓晓在春生家终于能够下地迈步,山外的世间却已是转过沧海桑田,变化万千。
康王吴辙兵压信陵,吴帝吴钦最终下了退位诏书,将帝位禅让给了自己的异母兄弟。当斗转星移的将一切划入旧的纪年,辛巳年悄然成为过去,而黎明的曙光照亮了壬午年崭新的第一天。这一天,当晓晓背起简单的行囊,告别村中众人,毅然踏上茫茫无边的来路时,在吴国岷江以南,吴辙毓冕皇袍加身,面南背北登上了龙座。
壬午年元日,吴辙称帝,改信陵为平京,改元正统。
蓬松的雪面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靴底嘎吱嘎吱的响着,晓晓走得不是太稳,她的伤口恢复得并不算太好,胡秀才毕竟不是医生,连庸医都称不上,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早已过了愈合期,这会儿恰逢结疤的地方在长肉,伤口痒得不行。她摇摇晃晃的踩着步子,一边伸手入怀挠痒,一边摇头晃脑,也不知嘴里在嘀咕些什么。
转眼拐过一个山坳,眼见得面前就是一大片光线暗淡的树林,老鸦在树梢头呱呱的叫着。她摸摸脖子,脚步加快,没多会儿身影便没入了黑漆漆的林子里。也不过盏茶工夫,沿着晓晓留下的一串脚步,一只大黑狗吐着大舌头,口里哼哧哼哧的喷着热气一路嗅来,离狗十丈开外有缀着一个身负长弓的年轻人。
那人入了林子,见前头那狗兜着林子里的几棵树不停的打转,只顾忙着跷着后腿撒尿圈地盘,放眼望去,一棵树紧挨着一棵树,密密麻麻的望不到头,却丝毫不见半个人影。他心里着急,唤了几声:“小黑,走!”那狗只顾尿得欢,浑然没把他的命令当回事。
他气得从腰上挎的箭袋里抽出一支箭当棍使,那黑狗没提防,脑袋上挨了一记打,疼得“嗷”的一声惨叫,夹着尾巴弹跳开去。
年轻人连忙压低声打手势,嘴里示意:“嘘……”可那狗哪里懂得他的意思,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直盯着他手里的箭矢,只怕主人一个顺手又抽将过来。
“真是只笨狗。”他表情懊恼的挥了挥手,“靠你不如靠我自己……”
话音刚落,只听头顶“嗤”的一声轻笑,他猛地抬头,忽见一蓬枯树叶劈头盖脸的哗啦落下,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唬得他慌乱的伸手去挡,整个人警觉的连退好几步。
“不只是狗笨呢。”头顶一阵轻快的笑声洒下。
他抬头仰望,只见树杈上俏生生的站着一个人,面容虽清减了几分,笑容却依然灿若骄阳。
“你跟着我做什么?”晓晓居高临下,笑得一对儿眼睛弯弯的,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说不出的醉人。
春生似有一阵迷怔,转瞬醒悟过来,白净的面皮噌的像把火一样烧了起来,低头又是退了两步,呐呐的解释:“我……我送……送你。”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晓晓突然正色的冲他抱拳拱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只是我现在有事在身,需得马上离开,待我事毕,定当回来还你的恩情。”
春生面上更红,连连摇手:“不……不是这个,不要……你报恩。”
“哗——”头顶又是一阵响,这回落下的却不是枯叶,而是树杈上的积雪。
春生没提防,那雪一大半落到他脖颈里,冰得他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晓晓笑得促狭,话音里却带着一丝惋惜,几分哀怨:“哦,原来是你看不上我。我原还指望着找到主家,求公子还了我自由身……”
春生面色霎那间由红转白,又由白转了红:“我……我……是我不敢……不敢奢求……我知道……其实是我配不上你。这山上时有猛兽出没,我、我护你下山也是应当的。”
晓晓本想拒绝,可是春生表情无比真诚,她默默的注视了好一会儿,方才从树杈上慢慢爬下:“也好。”
春生大喜,才要说话,却听她撮唇打了个呼哨。那条黑狗本已躲得远远的,听见这一声呼哨,突然竖着耳朵停下了脚步。
晓晓朝它招招手,轻声喊:“来!”
那狗两眼直直地盯着她的手,突然撒开四条腿向她冲了过来。
狗尾巴摇得前所未有的兴奋,黑狗两条前腿甚至抬起搭在晓晓腰腹上,脑袋不停的在她胸前拱。
春生脸色大变,尴尬的欲伸手赶它,手指触到了晓晓的衣角,面上又是一阵飘红,窘迫的缩手。
晓晓明明瞧得一清二楚,却故作未见,含笑摸了摸狗头。
“小黑……”她轻声唤它的名字,目光温柔的注视着那只体型庞大的黑狗,久久方才唏嘘叹道:“走吧。”
这声吩咐也不知道是对狗说的,还是对身旁的春生说的。春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回神时,晓晓已带了小黑翩然远去十多丈。
“嗳,等……白姑娘,等等我。”
入城
虽是正月新岁,可自打下山以来,途经村镇无一不是十室九空,积雪覆盖下的残垣断壁在风雪中说不出的冷清。晓晓重伤初愈,脚程走得并不快,但连赶了三天路却仍是见不着一个人影,心里难免焦急,好在身边多了个春生和小黑作陪,这一路倒也并不觉得孤寂。
这一日抵达绛县,晓晓在县内寻到神农百草的铺子,却发现店堂内早已人去楼空,她站在店门口,抬头看着门前悬挂着幌子,有些残旧褪色的幌子上写着偌大的药字,在风雪中飘摇飒飒。她看得许久,而后低头干笑了两声:“我总以为我们家的伙计跑得算快了,没想到天外有天,居然还有人溜得比兔子还快。”
春生仍在老老实实的拍着门板,隔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里面是不会有人来应门了,这才扭头说:“白姑娘,不如换家店瞧瞧吧。”
晓晓笑得弯起眼眸:“我为何要换店?”
“你不是要瞧病么?”
她歪着头,眼神古怪的盯着春生瞧,直把他那张白皙的脸颊看得又慢慢泛了红,才戏谑的说:“可是我的病只有这家的医生才能瞧得好。”
春生为难的挠头:“那……那怎么办啊?”
晓晓冲他嫣然一笑:“好办,我跟你借样东西。”
“什么东西?”
“把你的狗借我。”
“你要做什么?”他不解。
晓晓口中说话,脚下已然开始往城门口移动:“我要去永济城,小黑借我……”她想了想,从腕上褪下一只绞丝金镯,“这个给你,如果我没法回山里找你,这狗便算是我买的。”
她把镯子塞到他手里,出人意料的是,向来老实巴交的春生这次却没有推搪,他把镯子托在掌心,掂了掂分量。
“小黑不值这个价的。”他低低的叹气,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神情有一些些忧郁,他本就生得好看,加上又用这般楚楚的眼神睨人,直把晓晓看得一阵儿恍惚走神,以至于他随后说的那句话都没能听得清楚,“不如……你买了我吧。”
晓晓笑眯眯,乐呵呵,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两个人对眼互望,春生认认真真的重复:“你买了我吧。”
晓晓的笑容僵在嘴角,春生的表情不像是在说笑。
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失所,生活煎熬难以活命,这一路行来,要么村庄人烟罕见,要么就如绛县城门附近那般,跪了一地插草标自卖身家的男女老幼。
然而只要能够苟且活得下去,谁又甘愿卖身与人为奴?
晓晓敛起笑容,看着春生姣好的容颜,他的表情非常认真,晓晓这半月来与他朝夕相处,早就熟知他的禀性,但凡这老实人认真起来就会铆足劲去干一件事——春生是老实人不假,却是个执拗的老实人。
“我说……春生小兄弟。”她突然长叹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大概忘了,姐姐不妨再提醒你一回:我,白芷,只是个没入贱籍的奴婢。你见过奴婢能买良人为奴作私产的吗?”
春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她却抢在头里继续说:“还有,我买你有什么用?我说实话你可别生气。我买了你的狗,这一路去永济城不为别的,只为它能充作我备用的干粮……嗳,嗳,你别这样瞪我,我知道你眼睛比我大……眼下世道如此,你能怪我吃狗肉吗?不,不……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你的狗不比山里的豺狼虎豹,但是,这里是山下,知道么?山里有山里的规矩,山下有山下的规矩。你听过‘两脚羊’没?那你可又知道什么是‘和骨烂’,什么是‘不羡羊’?”
她语速飞快,口齿却异常伶俐,吐字更是清晰,字字珠玑。
春生的表情终于由镇定转为厌恶,最后晓晓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看来你是懂的。”
错身而过,晓晓腕上突然一紧,却是春生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晓晓左手腕骨断裂,创伤未愈,被他这么紧紧一握,竟似万针锥心般剧痛,刹那间鬓角发际冷汗涔涔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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