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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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沙礼微微一笑,从门后的国欢言道:“二爷怎么说?可是要我滚出去?”

噶禄代猛地回头,与国欢目光对接后,见国欢眉心微蹙,不由急道:“你还在犹豫什么?这回你总是亲眼所见,她目无尊长,身为儿媳,居然顶撞我这个……”

“额涅!”国欢打断她的话,人依旧站在帘子后,并没有走出来,略显嘶哑的声音却是清晰无比的传了出来,“这是儿子的家事,额涅就不用操心了吧。”

“国欢!”虽然明知会得到这么一个结果,但是当着儿媳和奴仆的面被儿子公然顶撞,噶禄代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颤抖的手指着国欢,讷讷张口,却终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阿木沙礼浅浅一笑,坦然自若地坐到了炕上,吩咐道:“松汀,给我沏杯茶来。”

松汀不敢怠慢,急匆匆的去倒了茶来递给自家福晋。

阿木沙礼端起茶盏,放到鼻端前闻了闻,茶水未及入口,她已然将茶盏重重地搁到了炕桌上。

“我嗓子哑得都快冒烟了。赶了半天的路,哭了半天的灵,你觉得我还能喝得下浓茶吗?”

松汀不敢多言,急忙撤了茶盏,预备重新沏过。

噶禄代哪里见得惯她一脸嚣张的样子,一把将松汀拉了回来,说道:“你六年无所出,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子孙计,你也合该替国欢张罗着另娶一房福晋,开枝散叶。”

阿木沙礼不为所动,松汀脸色却渐渐惨白。

果然,噶禄代拽着松汀的手说:“我瞅着这个孩子就不错,她跟了国欢那么多年,服侍的尽心尽力,算是个细心的。她人也长得周正,想必国欢也喜欢,不如就找个日子,请人吃了顿饭,定下来。”

阿木沙礼哂笑:“您这是要替二爷娶妻呢还是纳妾呀?”

以松汀的身份怕是只得个妾位的份,但噶禄代被阿木沙礼这么一顶,不由下不来台,索性说道:“自然是娶妻。”

“哦。可松汀的阿玛好像还是老宅签了身契的奴才。”

噶禄代面上一红:“这有什么?松汀若是做了我儿媳,全家的身契自然都会放出去。”

阿木沙礼点头赞许道:“也好,我瞅着我家还缺个侍卫,不如这个差事就留给松汀的阿玛吧。”扭头看了看门口,笑容亲切的说,“二爷觉得这样安排可妥?”

帘后尚未有动静,松汀已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求福晋收回成命,奴才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妄想。奴才求福晋做主,按府里的规矩,配婚二门外的适婚小厮。”

噶禄代恼恨松汀的不识趣,将她从地上拉拽起来:“配什么奴才,国欢要娶你,难道你还不乐意吗?难道国欢还比不上家里的小厮?”

松汀颤声道:“奴才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由我做主……”噶禄代挑衅似的看向阿木沙礼。

松汀扑通又跪下了,连连磕头:“奴才愿意一辈子伺候爷和福晋……”

“你嫁进来,自然就可以一辈子伺候。”出人意料的,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噶禄代,竟是阿木沙礼。

松汀惶恐不安,几欲落泪。

这一年,这对原本恩爱的夫妻突然翻面成仇,从以往的相敬如宾变成了相敬如冰。服侍他俩人的奴才们都已摸清了其中的忌讳,若是夫妻俩不见面还好说,一旦碰着面了,那几乎就没一个好结果,这时候哪个奴才在跟前伺候便算是哪个气运不足。

松汀原是这个家里在主子跟前最得脸面的,可这一年来这似乎沦为了夫妻俩打冷战的炮灰,稍有不慎,便落了个满身不是,一言难尽。若在平时,松汀见着阿木沙礼,那是躲都来不及,谁曾想今日竟会被老福晋给推到前头做了枪。

果然,随着阿木沙礼的一锤定音,噶禄代的脸色刚刚稍有好转,国欢嘶哑的声音却从帘后冷冰冰地传来:“额涅,您应该回去了。如果实在得闲,不妨多关心一下术禄。”

噶禄代嘴角抽搐,险些儿闭过气去:“术禄怎么了?她又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再有,她的嫡母是哈宜呼,又是个已经出嫁了姑奶奶,怎么都轮不到我来管教。”

阿木沙礼想起术禄在夫家的遭遇,不由插嘴道:“术禄好歹也是大爷二爷的妹妹,若是由着她在外头任人欺凌,怕是两个做哥哥的面上也不大好看。有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术禄年纪轻轻寡居,这日后该当如何安排,娘家的人也该替她撑起腰杆来。若是由得她任人拿捏,自生自灭,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人将她两个哥哥放在眼里。”

噶禄代没想到阿木沙礼会突然转了话题,为术禄费心解释了那么一大堆的话。愣神之际,国欢亦在帘后出声道:“我阿玛虽然不在了,可阿尔哈图土门的气节不能丢,爱新觉罗家的血脉不能被人轻易凌辱。额涅,你回去该和尼堪额涅好好商议一下,若是拿不定主意,就由我出面去把术禄直接回老宅。”

第四章

噶禄代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国欢竟然要把术禄给接回娘家,这些年她和哈宜呼早已清算完褚英遗留下的财产,虽然没有正式分开单过,依旧同处一个屋檐下,但两人的私产早已是分得一清二楚。她依靠着长子杜度恩养,而哈宜呼抚养幼子尼堪,想来只等尼堪长大成人后便可随其出户另过。术禄原该归哈宜呼那一房管,不过国欢既开了这个口,如果真把人接回来,肯定得归他们这一房管吃管喝地养活她。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留在瓜尔佳家,让她在费英东的儿子里挑个出来改嫁。

主意打定,噶禄代也没心思在儿子家滞留,匆匆使唤奴才套了马车扬长而去。

待送走噶禄代,不等松汀松口气,却见门莹挨着门边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若非她开口,整个人活似死物一般没有生气。

“福晋,二爷的药煎好了。”明明国欢就站在离她不远处的门后,门莹却视若无睹,只低着头,细弱蚊蝇般地回禀主母。

阿木沙礼懒洋洋地答道:“哦?还就让我们家的新福晋去伺候二爷用药吧。”

国欢面无表情,松汀肩膀一抖,忙抬头欲解释,却不料目光正与阿木沙礼撞了个正着。

阿木沙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眼神冷峻中带着一抹洞察的讽刺:“松汀妹妹,以后可就要偏劳你了。正所谓能者多劳,想来这也正合了妹妹你的心意。”

松汀面若死灰,匍匐于地,额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瑟瑟不语。

阿木沙礼却不再看她,甚至在与国欢擦肩而过时,眼角也不曾扫过国欢半点,施施然得自顾自拂袖回了东厢房。

房门阖上的一瞬,她眉间难掩倦意地闭了闭目,待睁眼时,目色中已没了方才的凌厉,只有晦涩不明的麻木空洞。

窗纸透过的光亮逐渐黯淡,直到门上轻轻响起两记叩门声,她方才从入定的恍然中惊醒过来,觉察到房内一片漆黑,已是月上柳梢。

“谁?”她也不点灯,语气不善道。

“是我。”

竟是国欢的声音。

她不禁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要跳下炕,却发觉自己盘腿坐得太久,腿已麻痹不能动弹,这一动,四肢没法协调,竟是一头从炕上栽了下来。

落地时发出的砰然响声惊动了门外的国欢,只是犹豫了一霎,国欢已是推门进来。

阿木沙礼强忍住疼痛,直挺挺地站在炕边,面上一丝表情也无,身子僵硬地侧对着门口,口中冷漠地叱道:“出去!”

国欢目光凝重地望着她,良久方叹气般说道:“我只是进来与你说件事,是你郭罗嫲嫲……出了点事。”

阿木沙礼微愣,转瞬想到这一年自己与国欢虽同居在一个屋檐下,但彼此间的对话却是屈指可数,若只是寻常小事,国欢必不会特意寻上门说话。然而这个念头只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待她转过身视线落到国欢身上后,眼球一阵的刺痛,那刻薄的言语鬼使神差般不可抑制脱口而出:“你待松汀果然不同寻常,想替她开脱也不必拿我郭罗嫲嫲当借口。你若想娶她,我必不会挡了你俩的路。”

国欢面色微变,不及讲话,突然咳了起来,这一咳仿若撕心裂肺般掏空了他单薄的底子,良久都停不下来。国欢用手捂着嘴,咳得腰都弯了下来,需得靠另一只手扶在门框上借力方才避免摔倒。

整个过程中,阿木沙礼站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动作。

国欢咳得满脸通红,喉管中的喘气声粗重又嘶哑,他调整了好几次呼吸,方才勉强停住了咳嗽,艰难地开口道:“你……咳!你郭罗嫲嫲……与玛法生了些许误会,被玛法赶出了宫……”

阿木沙礼一震:“你胡说什么!”

“我……咳咳,兴许是我听岔了吧。”他自嘲般一笑,慢慢扶着门框站直了身,嘶哑的嗓音中透着疲惫,“我让人套好了马车,现在送你去五叔家可好?”

“五……五舅舅?我郭罗嫲嫲在五舅家?”

国欢虚弱地点点头,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阿木沙礼已是等不及他开口,便已飞奔出门。

一道冷风擦肩而过,侧身望着兀自晃动不停的门帘,那从门缝中透过的丝丝凉意,如跗骨之蛆般渗入到他的骨髓中,冻得他全身皆麻,心如冰石。

阿木沙礼心急火燎地赶到莽古尔泰家后才发现,事情远比她预想的严重许多。国欢口中的“些许误会”不过是为了顾全她的颜面才说的托词罢了,从莽古尔泰怒不可遏的咆哮怒斥中,她听到的真相让她如遭雷击般不敢置信。

“你怎么有脸做出这种事情来,你怎么还有脸来我这里?阿玛赶你走的时候,你就该跪在他跟前以死谢罪!”莽古尔泰脸色通红,手掌不停地拍着炕桌,见坐在炕沿上的衮代只是低垂着头,面容憔悴,可脸上却真真实实地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衮代麻木不仁的反应让莽古尔泰的怒气不断升级,炕桌拍得砰砰响,震得桌上的碗碟叮当响。

莽古济皱了眉头阴沉着脸没说话,姗姗来迟的德格类显然刚刚喝过酒,脑子稀里糊涂得有点闹不清楚,见莽古尔泰冲额涅发火,他不劝架,反而大着舌头火上浇油地道:“对!死……死也要死在木栅里……里……”

衮代闻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瞪了德格类一眼。

德格类打了个酒嗝,额涅常年的积威仍在,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随即想到今日犯错的是衮代而不是自己,不由酒壮熊胆,大声道:“你瞪我做什么?我哪里……哪里说错了?你……你盗窃宫中财物,惹阿玛生气……就是你不对!”

衮代眼睛发红,颤声道:“谁都能指责我,唯独你不能!你不想想你成亲造房子的那些钱里,我填补进去多少……你个死没良心的东西!我生了你们一群白眼狼……”

第四章

“够了!”莽古尔泰气急败坏地吼,吼声震得满屋子人耳朵一阵刺痛。

莽古济不悦地蹙起眉:“五哥,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怎么好好说?阿玛老了,年纪大脾气也怪,谁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哗啦!炕桌被掀翻,满桌子的碗碟尽数打翻在地,啪地摔成碎片。

这动静真可谓吓人!

“五哥!”莽古济不满怒叱。

莫雅绮满脸惊惧,忍不住伸手欲去捂莽古尔泰的嘴:“你难道也喝醉了不成?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能胡说!”

莽古尔泰余怒未消欲甩开莫雅绮,可瞥眼见到妻子高耸的腹部后,又悻悻然缓了动作,只冲莫雅绮挥手道:“爷们讲话,没你什么事!”

莫雅绮眼珠转了转,示意他看四周,可莽古尔泰根本没接收到她的暗示。

这会儿,这屋里除了莽古尔泰兄妹三人,以及莫雅绮的两个儿子之外,还多了个身份尴尬的阿木沙礼。莫雅绮想到阿木沙礼虽是莽古济的女儿,却是个出嫁的姑奶奶,她男人又是杜度的兄弟,而他们家隔壁住的又偏是……

莫雅绮的目光在阿木沙礼身上流连打转,阿木沙礼哪里不能觉察出异样来,她来时心急,这会儿见自己热脸反倒贴在了冷屁股上,心头那一腔热血不由转凉。

莫雅绮的长子迈达礼收到额涅的示意,了然地笑了笑,冲着弟弟们道:“我们小辈帮不上忙,就不在嫲嫲跟前添堵了。阿木沙礼,走……陪我们去喝上一壶糜子酒去去寒。”

阿木沙礼莞尔一笑,笑容真切得瞧不出一丝异样,仰着脸娇笑道:“好呀,我这一路赶的,又累又渴,不瞒你说,我可是连晚饭都没吃呢。”她笑得灿烂,圆润白皙的脸上红润的嘴角上扬着,露出一口细米碎玉般的整齐牙齿,她自小就长得好看,笑容甜美,迈达礼自小与她玩到大,早已习惯她小时候那种带着婴儿肥的笑,只是自她婚后便听说她随了国欢,夫妻俩时不时的交替病着,偶尔见时也觉得她脸色不加,与幼时的甜美长相相差甚远。这些年下来,幼时的阿木沙礼在他脑海中已淡去痕迹,冷不丁今日一见这般熟悉的笑容,不由怔住了。反倒是阿木沙礼拉了他一把,笑问道:“怎么还不走?是怕我白吃你家饭食么?”

迈达礼不及回答,他三弟萨哈良已笑道:“阿木沙礼姐姐说笑呢,你这么娇小一女子,又能吃下去多少东西?”

因十一岁时的那场变故,大病过后的阿木沙礼发育一度受到影响,虽然婚后调养得当,她的个头却是要比大多女真女子显得矮小许多。听了萨哈良的话后,她故作生气道:“你莫要小瞧我。”

萨哈良笑道:“我哪敢小瞧你,听大哥说,你十岁时骑射就比大哥还厉害了,表姐弟三人有说有笑地离开屋子,才出房门尚未离开走廊,便听屋内传来一声尖叫,叫声充满了惊恐和震怒,那一声拔到高处时骤停,屋内重归死寂。尚未走远的三人俱是一怔,走廊上悬挂着一盏气死风灯,在这寂静冷清的黑夜中被冷风吹的一阵阵摇晃,晃得人影碎成一片片的。

阿木沙礼微微发抖,因为她已听出那声尖叫出自自己的额涅之口。

在兄弟俩尚面面相觑的罅隙,她已转身一脚踢开房门,旋风般冲了进去。

屋内暖融融的热气扑面而来,暖风中夹带了一丝与方才迥异的血腥气,阿木沙礼对血腥气分外灵敏,生理影响心理,下意识地便要呕吐,强忍住心头的惧意,颤颤地冲进屋后绕过柱子走了两步,而后猛地顿住。尾随她身后而至的萨哈良一个收势不及,直接撞在了她背上,阿木沙礼像是傻了一样,萨哈良没觉得自己使了多大力,却在眨眼间发现身前的表姐已瘫坐在地。

他伸手欲拉她起来,却发现表姐身前还瘫坐了另一个身影,他错愕地顺着那人影望去,却是衮代表情痛苦地歪坐在地上,一只胳膊伸得老长,他抬头时,她的指尖恰好触到自己的眼睫毛。

萨哈良倒吸一口凉气,连滚带爬地往后缩。

衮代年岁虽大,却向来保养得当,面上虽有皱纹,却因为她不苟言笑,所以看不出来。衮代在孙辈们的记忆中,向来是一位特别讲究风度和仪态的妇人,从来不曾有过这般狰狞的表情。此刻,站在衮代身后的莫雅绮惊骇地瞪大眼睛,盯着衮代后脑勺发髻间插着一片白色的瓷片,也正是那一处,此刻汩汩冒出血泡来,浓稠的鲜血正顺着脖子流淌了满脖子。

莫雅绮惊惧得已经发不出声来了,手指颤颤地不知道该指向何处。而早已双腿发软,半边身子倚靠在莫雅绮身上的莽古济,眼看着额涅缓缓倒地的身影,此刻再也扛不住了,两眼一翻,整个人咕咚栽倒,若非冲进屋来的迈达礼眼明手快及时接住,指不定莽古济就滚进了满地碎瓷中去,落得和衮代一样的下场。

站在炕边上的莽古尔泰这时方才稍稍回过神来,面上又惊又急,冲上去单膝跪地一把抱起衮代,颤巍巍地喊了声:“额涅……”眼泪止不住地滴下,溅落在衮代双目瞪圆的脸上。

德格类似是酒突然被吓醒了,连滚带爬地从炕上跌落下来,慌慌张张地伸指在衮代鼻下探了探,犹自像是不相信似的问莽古尔泰:“额涅……额涅没什么事吧?”他的手指颤抖,犹如抽风般,终于,在下一刻,他仰天嚎叫,眼泪迸出,一拳捣向兄长,“你个混蛋!你杀了额涅!你杀了额涅——”

莽古尔泰被弟弟一拳砸在脸颊上,身子往后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他抱着衮代不松手,两眼发直,口中讷讷不停:“没有……没有。不是的……不是的……”发现自己托在衮代脑后的手掌沾满了血,血水怎么都止不住,他一边落泪一边低喃,“额涅,你别瞪着我,儿子……儿子……”他心中慌乱,口中已是语无伦次,只觉得衮代圆睁的目光充满了愤怒和讽刺,他受不住这样的目光,沾满鲜血的手颤抖地覆盖上衮代的眼睛,“别瞪我!别……”

“你杀了额涅!”德格类嗓子吼哑了,一拳拳地砸在莽古尔泰身上。

莽古尔泰不躲不闪,抱着衮代尚未冷却温度的身体站了起来:“不是的……不是的,我去找巫医,找萨满……额涅只是病了……”

摇摇晃晃地便要出门找人,却发现坐躺在地的阿木沙礼拦在了路中央,而一旁的萨哈良更是抱住了自己的腿,哭喊道:“阿玛!阿玛!你冷静点!”

莽古尔泰暴跳,踹开萨哈良:“你让我怎么冷静?你嫲嫲怎么能死?怎么能……”低头看着衮代血糊糊的脸,悔恨交加,“你明知道阿玛偏心代善,有意扶他为嗣,我身后还有个老八虎视眈眈,你怎么能在这时候惹阿玛不快?你为什么不能帮帮我?为什么!为什么啊——额涅,你为什么啊——”

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为什么”反复质问着,但他的额涅已经永远无法回答他了。

第五章

秦太小心翼翼地从司文翰出来,天有些儿阴沉,她左右观望,拐了两个弯,捡一处僻静处停下,似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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