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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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已至此,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了。容焕为他配了几副药留在屋中,又对下人细细说了用法用量,这才放心地离开了。余下的时光便轻松多了。容家小焕听闻顾长惜换过药又睡下了,便跑去守着容老爹,顺便将自己的决定报告给他老人家知道。对此,容老爹第一个反应是:“女大不中留,居然自己去谈婚论嫁你还要爹干啥!”顿了半晌,他又差点跳起来:“老天爷,你嫁了一袋子地契!”看来自家爹爹对于要做王爷岳丈这件事一点概念都没有,唯一心心念念的就只有那袋子地契了。容家小焕哭笑不得,便将自己与顾长惜相识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略过那些复杂的阴谋诡计不谈,只重点讲了比较和谐的部分。容老爹仔细盘问了一番女婿的人品家世,满意得胡子都快捋光了,只是就门不当户不对一事还有些担忧。
“这个爹爹不用操心,”容焕毫不迟疑道,“他说有办法,便一定有办法。”
容老爹点点头,觉得女婿委实是个有本事的人。单看那个笑得可怕的项家小哥提起王爷时一脸恭敬的样子,便知其段位高低了。然想着想着,他又觉得有些没底:“女婿贵为王爷,又是这般品貌,会不会…会不会三妻四妾…”
“我也不知,”容焕笑眯眯地说,“但大约是不会的。”
“爹爹就别操心了,”容焕扑上去撒娇,“我自然懂得分寸,你还不相信你家二喜的能耐吗?”
容老爹略一迟疑,这孩子从小到大瞧着老实不爱争斗,然暗地里还当真没怎么吃过亏,便也释怀了,这才喜上眉梢:“果真是大喜娘和大喜在天有灵,保佑二喜得此好夫婿…”
她思及娘亲和兄长,不由得心头涌上一股怀念之情,只听容老爹继续道:“不然女婿这等人物怎可能瞧得上咱家二喜…”
容家小焕忍不住胸口一疼:最后一句太多余了好咩?!
她从容老爹院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渐黑,王府中燃起了明亮的烛火。容家小焕行了几步,拐上了幽深的回廊,回廊两边都坠着方形的红灯笼,微风一拂轻轻摇摆,在暗色的夜中煞是好看。
容焕正在想着是直接去瞧顾长惜还是再去瞅瞅子桑,便见前面几个灯笼晃得幅度大了些,一个人影忽然落至她面前,笑嘻嘻地道:“我也奇怪,那个不肖弟子怎会瞧上你。”
“前辈这爱偷窥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她面不改色地回敬,丝毫没有讶异,显然已经习惯了尚风悦的来去无踪。
尚风悦眼珠儿转了转,故意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容丫头过河拆桥,上次不是还与我一起偷窥得很爽吗。”
废话,窥别人和被人窥能一样咩?她心中腹诽,面上却滴水不漏:“我知错啦,前辈莫放在心上…要不这样,我来给前辈冲一泡清净茶赔罪好不好?”
在这江湖久负盛名的宝物中,神农谷的清净茶最是大名鼎鼎,养生之余还有药用,于习武之人大有好处,然此茶为神农谷独门秘方,一般人轻易是喝不到的,便是尚风悦,也不过年轻时得宁馨子招待过两次而已。故眼下容家小焕提起,他立刻就动了心,弯了眼睛笑道:“好吧,算容丫头有良心。”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了一处院落。
此处倒不甚偏,只是前面便是王府花园,左右皆细密地种着绿植,显得十分清幽。院中候着两个婢女,容焕差她二人烧了一壶开水,便从药袋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开始配茶。
她边动作边言语:“不知前辈忽然来找我,有何见教?”
“容丫头明知故问。”尚风悦正暗暗打量房中物事,听她言语便笑了笑,“你故意对我那不肖弟子说要我做高堂,摆明了是想引我来见你。”
“哦?”容家小焕故作讶然,“尚前辈怕是误会了,我是真心诚意地请你来参礼。你是顾三儿的师父,自然当得起我们这一拜。”
尚风悦挥了挥手,似是懒得与她再拐弯抹角:“少装蒜,容丫头有话直说。”
容焕微微一笑,手下不停,她将茶配好,又倒入滚烫的开水,青花瓷碗中逐渐盈满浅碧色的茶汤,香气丝丝缕缕。
“待前辈喝过这一杯,我便有话直说了。”
尚风悦接过茶托,拈起茶盖轻轻刮了刮,一股热气升腾开来,色泽清透自然,果然是当年在神农谷喝过的清净茶,分毫不差。他微微侧目,只见容焕一脸认真地望着他,像是极其期盼他赶紧喝下去。
他心中哼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茶碗放回桌上。
“容丫头,有话不妨直说吧。”尚风悦笑了笑,“你引我来见你,还将我带到这不是你住的院落,只怕这茶喝下去,我是不能清净了。”
容焕顿了顿,面色微变:“你怎知这不是我住的院落?”
“我虽不知你住哪儿,但炉中无香灰,那边沐浴用的花瓣也已干枯,你取过的茶碗下面还有一层浮土,显然是匆忙收拾过的,我不认为王府中人敢如此怠慢你。”他微微向后一靠,姿势十分风流,“容丫头若只想靠一杯清净茶算计尚某,未免也太小看青山一脉了。”
“自然,”容家小焕笑了笑,神色很是狡黠,“要算计尚前辈,一杯茶当然是不够的。”
尚风悦心中一沉,下意识便想起身开溜,但他刚刚提气,眼前忽然一阵晕眩,四肢都似棉花一般,软绵绵的使不出半点力气。
“你…是…何时…”他说着,缓缓向旁边倒去。恍惚间只觉容焕站了起来,对门外的婢女吩咐道:“快去请昭满郡主。”
从天色来看,显然他只昏了不到半个时辰。
屋中已被重新收整一番,容焕和两个婢女都不知去向。尚风悦盘腿坐在床上,身被捆得结结实实,心中无限懊恼。他活了快五十岁,居然阴沟里翻船,栽到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小姑娘手里!传出去他这剑神还要不要混了!
这些念头在尚风悦脑中只是匆匆而过,根本来不及深究,因为眼下,还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他面前。
顾君乔坐在桌旁,手中捧了三个小瓶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那种眼神,便似是狗见到了骨头,猫咪捉到了鱼,或是饿了一冬的野狼终于遇见了红烧肉。
尚风悦被看得心中毛毛的,试探着唤了一声:“阿满…阿满?”
顾君乔陡然回神,目光与他相撞,不知为什额面上一红,显然方才没有想什么好事情。尚风悦越发觉得不妙,赶紧向前挺了挺身子,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阿满…好端端的,你和容丫头这是做什么?”
“谁让你总躲着我。”她右臂伸出。托着腮慢条斯理道,“眼下你中了阿焕的软骨散,力气比常人还不如,三日之后才会慢慢化去。”
尚风悦胸口一疼,果然是着了那丫头的道儿,可他自见了她起便十分小心,茶水也没碰一滴,到底是怎么中招的呢…
顾君乔笑了笑,面上颇有骄傲之意:“这个法子是阿焕想出来的,软骨散撒在门畔的地上,你一进来就会沾上一些,不过真正催化药效的,却是那清净茶的热气,阿焕加了点料,保证你一运功就发作,眼下你若想醒着,最好还是老实些。”
尚风悦回忆了一番,只觉各个细节紧密而自然,当真是忒阴险了。他面色不善刚要奚落两句,便见她又顿了顿道:“阿焕还要我带一句话给你。”
“…什么?”
顾君乔微微一笑:“她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
就知道容家小焕这货最记仇了嘤嘤嘤。
尚风悦心虚地闭了嘴,顿时便萎了。他无力地向后靠去,默然半晌,又瞅了一眼她手中:“那三个瓶子是什么?”
声音小心翼翼,显然充满戒备。
“这一个是软骨散,你已经用过啦。”顾君乔晃了晃第一个空瓶子,将其放在桌上,又拿起第二个,“这一个是好宝贝,阿焕是照着蛊术册子配着玩的,据说只要服了那个红色药丸,便可让服了白药丸的人听命于他,无论什么要求。”
尚风悦背后一毛,瞧着顾君乔跃跃欲试的神情,忍不住想要做最后的挣扎:“阿满…不用给我吃那个,你想提什么要求,我答应你便是。”
他极力弯出一个讨好的笑,携了些许平日风流不羁的模样,显得十分俊美。顾君乔嫌弃地摇了摇头:“你又不是心甘情愿的,我不喜欢。”
…
难道下蛊就是心甘情愿了吗!
他心中腹诽,面上笑意却不减:“是不是心甘情愿,你大可试试。”
顾君乔目光松动了些,她将剩余的两个小瓶子放在桌上,缓缓走到床边坐下来,面色一点一点被染的酡红:“那…那你亲我一下。”
尚风悦心中迟疑了一瞬,口中却极快地应道:“好。”
她羞涩地闭上眼,静静等着他靠近。
他无法之下,只好缓缓向前凑去,心中叫苦不迭。其实他向来风流成性,亲一个姑娘委实算不得什么,只是郡主的便宜不好占,一不小心,大约便要被捆去做个驸马,从此花花世界和红粉温柔乡,尽数只在梦中了。
尚风悦在她唇畔停住,几次想要动作,却迟迟下不了决心。他双手被捆得结实,又不能搞什么小花招,一时间进退两难,发间隐隐有了汗意。
正纠结间,便见顾君乔忽然睁开眼,淡淡地道:“你果然还是不愿。”
与其说是不愿,还不如说是不敢。
“你贵为九凰郡主,我只是一个漂泊江湖的匹夫。”尚风悦微微叹了口气,苦笑道,“阿满,我不会做驸马,也不会让自己被困在一个地方,你…你何必将这大好年华都浪费在我身上?”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顾君乔站起身,走到桌旁背对着他道,“你总是想当然地觉得,我是郡主,就该过郡主的日子,你从来不在乎我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尚风悦有些黯然,正欲说些什么,便见顾君乔拿过小瓶子倒了一颗白药丸出来,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什么说辞都忘了,几下便扭到床的最里边:“阿满…你冷静些!强扭的瓜不甜呀…冷静阿!下了蛊的瓜也不甜的…”
顾君乔捏着药丸缓缓靠近:“放心,又不是一辈子,阿焕与我说过,药效也不过三五日。”
尚风悦丝毫不觉安慰,只是扭得更厉害了些:“…阴影可会存上三五年。”
然他此时被捆得似个粽子一般,四肢也没什么力气,就算再咬紧牙关,还是被顾君乔掐着腮帮子将白药丸塞了进去,末了还灌了他一大口清净茶。
木已成舟,尚风悦缩在床角,头发衣衫皆散乱,他用一种被蹂躏过的语气忧伤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不为什么,”她轻道,明明是赢了的那一边,声音听起来却比他还要难过,“我不过是想知道,被你爱着,究竟是什么滋味罢了。”
尚风悦微微一怔,还没有想清楚被下蛊和被他爱有什么关系,就见顾君乔倒出那枚红色的药丸,缓缓在手心握紧,抬起头望了他一眼。
那目光凄清,隐隐携了几分决然之意,直看得他心中一缩。
“你放心,三日过后,我就会放你离开,从此再也不会缠着你,”她一字一顿,“今后山高海阔,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一个阿满这样爱你了。”
她说罢,脖子一仰便将那枚红色药丸吞了下去。
尚风悦呆呆瞧着,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滋味。
原来她此番设计相骗,并不是要赖上他,而是来诀别的。
想来也该如此,这么多年过去,追的人总比躲的人更累一些。她想要放弃,他应该觉得松了一口气,却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心中微空。
顾君乔吃了那枚药丸,只觉信心倍增,她气势汹汹地冲回床畔,凶巴巴地道:“亲我一下!”
尚风悦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准备抵抗,连脖子都扭过去了,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然他挺了半晌,却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忍不住微微睁开一只眼。
“难道药效还未发作?”顾君乔顿了顿,“阿焕的药应是没错的…”
她正沉思,忽然抬起眼睛,见尚风悦在偷瞄她,立刻又凶了起来:“快亲我一下!”
尚风悦身子动了动,仍然半点听命的样子都没有。
他心头一喜,大约是这劳什子药丸时间长了,早没了效用了。
顾君乔显然也这样觉得,她嘟起嘴,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顿了顿又振作起来:“算了算了,大不了我来亲你。”
尚风悦背后一毛,努力想向后退,然身子已经抵了墙壁,只见顾君乔不由分说地凑过来,双唇还未贴上,脸已红了个透,携了一股热气。
她伸出手抚上他的脸,掌心火烫,似是带了某种灼热。尚风悦觉得有些不对,也不再躲避,任她近得不能再近,呼出的气息拂在他面上热得惊人,不由得有些慌了:“阿满,你…你怎么了?”
顾君乔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她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觉得有几分口干:“好热啊…我去喝杯水。”
她灌了一杯清净茶下去,微微平复了些,转而拿起桌上的小瓶子瞧了一眼,面色忽然一变。
尚风悦咽了下口水:“是不是吃错了…”
顾君乔从另一个瓶子里也倒出了一个红色的药丸,僵硬地点了点头:“嗯。”
“那么…”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第三瓶里的药丸是做什么的?”
她顿了顿,没有言语,只是抬起头瞧着他,目光如同浸了蜜水一般,竟携了几分媚意。 尚风悦心中咯噔一下,根据他混迹花丛十余载的经验来看,阿满这个反应,那第三个瓶子里的…十有八九是…春药。
而容家小焕的东西,基本上都比别人的好使许多。
…
谁来救救他!
顾君乔浑身燥热,渐渐有些难受起来。
她心中怦怦直跳,想起容焕那日捏着第三个瓶子说:“这一颗厉害得很,你要是没想好,千万别对他用。”
只是容家小焕大学搓破头皮也想不到,她误打误撞,居然自己吃了!
这可当真是在她的计划之外,毕竟原来的打算也不过是将尚风悦困在这里,好好陪她三日而已。如今这状况,仿佛有些不好收场了。
她心中微微忐忑,抬起眼向床上瞧去,却不知尚风悦也在望着她,眸光相接,似乎有什么东西狠狠地蹿进了她身体里。
他真好看。
男子成熟的轮廓,从飞扬的眉形到坚毅的鼻尖,每一个弧线都恰到好处。那是一种无关外表的东西,沉淀在他的眉眼间,任何人都模仿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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