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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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了靠山来,敲门的时候腰板笔直,进去的步伐也十分有底气,然在瞧见屋中不但有瞿简还有苏灼灼的时候,心中隐约猜到了是甚么事,顿觉有些肾疼。

瞿简脸拉得老长,我默默庆幸拉曲徵来垫背果然是对的。苏灼灼在桌畔摆了个凳子,对我身后柔声道:“公子,坐罢。”

我已然习惯被无视了,便也不觉有甚。曲徵却没有动作,微微一笑:“多谢师姐,不知师父找百万有何要事。”

“你不知?”瞿简冷道:“你倒是问问你带回来的未婚妻,她对俞兮俞姑娘做下了何种好事!”

我在心中默默扶额,来了来了,苏灼灼这货,今早瞧见我用花生骇跑了俞兮,定然要在瞿简面前告我一状,只是其中缘故牵扯甚多,甚么能说甚么不能说,我心中亦是没底。

“俞姑娘?”曲徵丝毫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百万与俞姑娘相交甚少,怎会对她如何。”

我转了目光,便撞见他极其迅速的一瞥,心中登时了悟。曲狐狸这家伙,大约一早便猜到瞿简为何叫我来,怕我应付不过,是以才这般痛快的跟来与我随机应变。

“那日阿兮抱病匆匆赶回俞家,我便觉得蹊跷…”苏灼灼愤怒的瞧着我:“金甚好你既知阿兮有那层忌讳,竟还做得那般过分,你…你不知稍一不慎便会让她送了性命么?”

我垂了眼睫似是在考量,却偷偷向曲徵瞧去,他状似无意的回过头,目光微微流转,不易察觉的弯了下嘴角。我怔了怔,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俞兮害我这档事,牵扯瞿门与俞家的关系,他是不便说出口的。而我说的话,瞿简与苏灼灼只怕不会相信,必须要想个办法才行。

这些心思不过转瞬,我顿了顿抬起头,向苏灼灼淡淡一笑:“一把花生过分么?我只怕她送不了性命。”

苏灼灼怒极,正欲说甚么,我飞快打断她道:“俞兮害我三次,一次密道落下石门,一次害我掉下瀑布,最后一次便是河边小树林,她欲将我一掌打死…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把花生,我还嫌自己仁慈了些。”

“一派胡言。”苏灼灼冷道,瞿简忽然端起茶杯,肃道:“俞家乃武林正宗,俞姑娘出身侠义之门,只你一面之词便说她做下这些恶事,又有何凭证?”

凭证很简单,问曲狐狸啊!我心中默默咆哮一句,然他已经说了自己不知情,此时再说出来便是将他卖了,方才他瞧我那一眼,亦有些暗示的意味,大约是要我靠自己了。

靠自己便靠自己…我心中有了计较,隐隐弯起一个笑。

你既信我,我又岂会让你失望。

“苏姑娘可还记得,在临远城之时,俞兮曾见过曲徵一面,不过那时你我乔装,她更以为曲徵只是瑾瑜公子。”我缓缓道:“后桃源谷大婚,她与你同接曲徵马车入谷,按理说得知瑾瑜便为瞿门新收的弟子曲徵,她应十分讶异才是,为何便装作从未见过?”

苏灼灼一怔:“…阿兮她大抵是忘了,与此事又有甚么干系?”

“若真是忘了,后来便不会再刻意提起。”我复而道:“其实便因俞兮她不知你就是轩叶,直到你来寻我晦气,她方才反应过来你便可能是那个琴童,是以才吐露自己见过曲徵,并试探你的口风。”

苏灼灼脸色白了白。瞿简淡道:“此事只能证明俞兮城府颇深,与她害你却不能同事而论。”

“那么…她在苏姑娘面前装作对曲徵半分兴趣也无,却在婚宴结束后忽然亲身折返,瞿门主不觉得奇怪么?”我继续忽悠道:“是倾慕曲徵,还是…其中牵扯九重幽宫与桃源谷的事端,我不敢妄自揣测。她在密道中对曲徵殷勤备至,御临风与乌大侠白大侠都是瞧在眼里的,你二人可不信我,但黑白无常客的言语,总不会唬人。”

我这段话说得掷地有声,说是不敢揣测,实则将俞兮的行为扣了顶意图不明的大帽,又抬了几个大证人出来,容不得他们不信。然我只怕他二人回过味儿来问我更多细节,那就不好编了,便赶紧趁着气势道了声“夜深不扰”,给曲徵使了个眼色妥妥的溜了。

一路未听曲徵言语,我刚走到房门前,便觉他忽地站定,眸光柔柔将我望着。

此时月明云稀,我极受不住他这种无声的电眼招数,只红了脸道:“怎…怎么了?”

“没甚么。”曲徵走近了些,淡淡一笑:“只道百万平日懵懂,不曾想推断起来,亦是头头是道的。”

这言语听起来不太像在夸人,我挠挠头,伸出一个指头道:“还不是因为你!若你乖乖站出来同我一起说出真相,还用我这么辛苦分析给他们听咩?!”

“可是百万你说得很好啊。”曲徵避而不答,侧过头向我嫣然一笑:“我的心思,不过全在那一眼之内。”

我只觉心中一跳,面上便如火般烧开了。这…这难道是在说我聪明咩…或者是想说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

正暗自荡漾间,忽听院内几声响动,便见有人牵了马,身上背了包裹,后面又跟了一个人,手上提着灯笼,远远映出两人的面容来。

“大师兄不用送了。”一个爽朗的声音道:“我这就走啦。”

“师父怎这时要你回去。”杜彦的言辞听起来有些困惑:“瞿门琐事,无论如何都应是让我回去才对。”

“大师兄要参加武湖会嘛。”五师兄爽朗一笑:“我功夫比不过各位师兄,来了也是白瞧热闹。”

杜彦仍是锁了眉头:“我说的话你都听了么,千万莫开罪于他,你前些日子那些行径…”

“我自然是听了,但我亦觉得大师兄是多虑了。”他乐颠颠的拍了拍腰间:“我这几日一直躲着避着,不曾想他今日听闻我不愿回去,便给了我五十两银子。五十两啊大师兄!比我一年的零花还多!这一路回去不在师父眼皮底下,想吃喝甚么便吃喝甚么,要多逍遥就有多逍遥嗷!”

“…你啊。”杜彦亦忍不住笑了,无奈的摇摇头,又去牵马送他出院子。

夜深如墨,我与曲徵站在房门前不言不语,是以他二人亦未留心。

原来五师兄竟忽然要回去了,我挠挠头,可惜殷勤策略已然失败,不禁微微有些遗憾。只是不知杜彦说的却是何人,更听不懂五师兄到底在说甚。不过瞧他这副得瑟的模样,貌似对那人充满了感激,大约心中也很是乐意。

我懒得再想,便随口问了曲徵:“他们说的是谁啊?”

半晌不闻回答,我侧过脸去,曲徵垂下眼睫,嘴边弯起一个笑,悠悠的道:“我不知道。”

“真稀罕。”我觉着有些好笑:“原来这世上还有你不知的东西呢。”

他不答,只是唇畔笑意更深了些。我怎么瞧怎么觉得背后凉飕飕,便赶紧道了声安歇关了门扑在床上,明日便是武湖会,必定风起云涌明争暗斗,我当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五师兄一路走好,所谓被卖了还帮着数钱说的就是你了~~~

下章武湖会开打,各种大事件要粗线了!

☆、37章

腹黑在手,天下我有sodu

天下英雄出武湖,二十年只争朝夕。

历史上赫赫有名武林至尊,无一不是出自武湖会。是以这句话也就不难理解,二十年苦功只为这一日,成就谁家少年江湖梦,扬名四海威震九州,就此一飞冲天。

有些心向往之,虽不可能参加,但瞧瞧热闹总是好。是以早早就起了床,梳妆整齐老实坐在院子里等其它人,然半晌没等来瞿门师兄弟,却见一个人从院前走过,那身影十分熟悉,像是乌珏。

欢喜唤了一声“乌大侠”,几步追了过去,迎面便闻到一股酒气与浓浓脂粉味,险些觉着自己出了幻觉,然定睛瞧去,眼前之人确是乌珏没错,只是他面色微红,步履不稳,让人不禁怀疑他昨夜去过甚么怡红院之类地方。

可他是乌珏,与白妗妗伉俪情深,又是忠厚侠义黑白无常客,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使劲将那些想法甩掉,对着他笑道:“这是要到会场去么?白女侠可来了?想她想得紧。”

乌珏眯了下眼睛,似乎在努力辨认是谁,随即仿佛有些清醒了,绕过不发一语便离去了,正奇怪,便见慕秋从对面走来,瞧见乌珏便变了脸色。

“师父不对劲儿。”她忧心忡忡道:“昨夜见他去了花楼,今早竟喝成这副样子…师娘也没有踪影,该、该不是她出事了…”

“别瞎想。”宽慰她道:“也许只是夫妻寻常吵架呢…”

她摇摇头,面有憔悴之色。瞧着心中不舍,便挽着她道:“跟们一起罢,武湖会定有许多眉目端正小哥,也好有个品头论足伴儿。”

慕秋扑哧一笑,当即应了。

其实这般说辞,还有个私心,便是想让她离假御临风远些。

武湖会看似隆重,其实规矩甚少,一切以武定论。上台子人若无人主动挑战,可自行挑选对手,赢了便可挑战下一个,若台上之人展现出超群武艺,台下自觉不敌之人便可向后三步退出争夺。

如此说来,愈早上台体力耗费愈大,但也愈出风头。然一般高手都愿隐藏实力,直到黄昏之后才主动上台挑战,是以白日里台子上均是些年少气盛或是妄自尊大之辈,虽不够精彩,但却是十分热闹。

瞿门一派到了时候,台上早已轰轰烈烈打了起来。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然瞿简一来,便自动有人让出一条路让瞿门门主通过,虽对这老头儿嗤之以鼻,但亦不得不承认,此时跟在他后面十分有面子。

曾经这等场面,都会有四个位置,分别为俞望川、瞿简、晋风云、御非几个武林前辈尊座,然不过数年光景几场变故,四已去二,瞧着不禁让人唏嘘。瞿简入了座,其余弟子都站在他身后,有跃跃欲试者,都早早站到了台子下,场面一派热烈。

此时发现俞望川与瞿简位子中间,还坐着一个年轻姑娘。大约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生得十分灵秀,束着一双俏皮圆髻,只余几绺长发垂在颈项两侧,穿得亦很是奇特,如此寒冬腊月天竟还裸着小臂与小腿,一身嫩绿色短打衣衫,挎了一个毛皮质地袋子,眼下正捧着桌前瓜子磕得欢实。

大为好奇,这姑娘能在此等场面有个座位,便可知其身份甚不一般。正巧晋安颜刚挤过来,便拉了她道:“阿颜,那是谁?”

晋安颜瞧了一眼,便答道:“那是歆唯姑娘。”

和慕秋俱是一脸茫然之色,晋安颜耐心道:“百万不知,但慕秋姑娘一定听过,江湖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杏林张,阎王愁,生死簿上抢人头’,赞便是医仙张氏一族。”

慕秋一副恍然大悟状:“那么这位姑娘,便是张氏如今传人么。”

“没错。”晋安颜接道:“医者慈善心,张氏一族向来与世无争,又极得江湖上敬重,是以武湖玉印一直由张氏保管,今天这么大日子,她自然是要到场。”

“阿颜亦是第一次参加武湖会罢。”赞叹道:“却连这都知道了,真厉害。”

晋安颜却面露难过之色:“以前御公子身体不好,御谷主便特地为他请过张家人来诊断,风云庄与桃源谷亲近,便是那时候识得歆唯姑娘。眼下…眼下御谷主仙去,御公子瞧着身体也好了很多,只是不知为甚与却生分起来…”

“临风确然是变了些。”慕秋宽慰她道:“他刚失了至亲,许是心中难受…晋姑娘莫见怪。”

事到如今,慕秋竟还是向着那货。不由得心中一阵惆怅,本来应叫她二人小心提防,可曲徵亦说过不可贸然揭穿御临风,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台上斗得激烈,正全神贯注观看间,有个桃源谷伙计却挤过人群,对着慕秋躬了躬身:“禀少夫人,白妗妗白女侠到了。”

慕秋面上一喜:“现在何处?”

“正在乌大侠院中。”那伙计面露尴尬之色:“两人似是…嗯,少夫人还是亲自去瞧瞧罢。”

话音一落,和慕秋面色都变了变,当下再也没心思瞧台上情形,与晋安颜跟曲徵分别说了一声,便匆匆挤出人群向客房去了。

慕秋功夫比好得多,她牵了运起轻功,不过几个起落便入了乌珏院中,然还未走进内院便听刀剑相交之音,二人对视一眼,屏住呼吸躲在门后,竖起耳朵偷听。

一声巨响,大约是那石桌被震毁,不由得心下惴惴,看来两口子不能功夫都好,不然吵个架也忒吓人了…

“休妻?”白妗妗声音满是怒意:“二十余年夫妻情分,竟丝毫不念么?”

“与说了多少次。”乌珏冷冷道:“…厌了。”

“不信!”她陡然抬高嗓音:“是何人最清楚不过,便算于已无情意,亦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他似是向前逼近了一步:“要杀,便来罢。”

“要杀?”白妗妗似是在苦笑:“乌珏,乌大侠,若是二十三年前如此对,便真敢一剑杀了!”

提到当年往事,乌珏声音低了下来,只缓缓道:“妗妗,人是会变,何况世间男子多薄幸,对二十年怜惜,也够了罢。”

这言语实在太过伤人,忍不住便想去劝慰,然却只觉慕秋拉住手,一怔之下,这才发现她满脸是泪,早已泣不成声。

“慕秋…”寻了个无人地方,立时宽慰她道:“两人也许是有甚么误会…也别…”

“人是会变…世间男子多薄幸…”她哭得极为伤心:“当真是如此…所以师父变了?而临风这般对…亦是男子薄幸么?”

看得心疼,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劝慰。方才乌珏言语极为果决,再不能用误会和吵架搪塞了。而御临风薄幸,心中一直清楚,却一直瞒着她。

这还算甚么好姐妹?眼睁睁瞧着她痛苦,却没有任何作为。

脑中一热,对曲徵言语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揽过她身子,将自己所见所猜全部说给了她听。

“…所以,从抢帕子那时起,”肃道:“御临风便不是初见那个御临风了,真正心上人,只怕…只怕眼下却在别处。”

其实想说“只怕生死未卜”,然担心慕秋承受不住,便赶紧换了个说辞。

慕秋震惊得怔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天色已不早,去房中端了壶茶水和吃食,数个客房院落中都静悄悄,各大派都去观看武湖会了,自然不会有人,亦没见到黑白无常客。与慕秋坐在院中石凳中,她却连口茶也喝不下,心知此时劝慰无用,便也不多言,只陪她一起坐着。

这感觉十分难受,情愿她如方才那般大哭,或是提起刀去砍那假御临风一通,亦不愿她这般不声不响发愣,像是已没有了计较力气。

一坐便是一下午,武湖会此时好戏大约才刚刚上演。慕秋眼珠动了动,终于抬起头道:“百万…去会场瞧热闹罢,…”

“不。”忙道:“就在这陪着,武湖会又挤又无趣,也没甚好瞧。”

“没事。”她弯起一个勉强笑:“就是…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一下午坐下来还不够静咩?

有些担忧,但心知慕秋性子上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以踌躇了一下,又宽慰了她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离开。

待回到会场时,不知是战败还是自知不敌,台下已没有那般多人了。而此时台上战得难解难分两人竟是——俞兮与晋安颜。

俞家向来以掌法称霸武林,晋安颜一柄长枪如同蛟龙,两位均是女子,却都是武艺精湛不让须眉,台下言语亦多是赞赏。心中自是盼着阿颜会赢,直为她捏了一把汗。俞兮面色肃然,一双手掌幻出数个虚影,一目看去只觉眼花缭乱。晋安颜风云枪法显然不是很到家,枪头并未如宋涧山那般化出火焰,但一招一式精妙绝伦不容小觑。

挤到瞿门处,发现只杜彦站在瞿简身旁,其余弟子都在台下。方才告诉慕秋真相乃是自作主张,略一思量,觉着还是知会曲徵一声比较好,便走到他身畔,拽了拽他袖襟:“咳,有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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