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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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司徒凝神看去,是时钟的车。

他今天没带司机,自己就坐在驾驶座的位置。

却也没和往常一样,亲自下车为她开门,只是降下车窗,露了个侧脸。

徐徐降下的车窗里渐渐展露出他整个侧影,任司徒忽然有想要不顾一切冲过去抱住他的冲动。那一刻任司徒终于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想念,或者说是…需要。

需要他径直下车,和原来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走向她;需要他对她说一句:“别慌,你可以处理好的。”

可他没有下车。

任司徒顿了顿,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车里,一时思绪万千。

他应该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任司徒绞着十指:“昨晚我…”

时钟打断她:“跟我去个地方。”说着还笑了一下,但笑容很不明显。

车子最终停在了热络的商业中心。人流穿梭,各式耀眼的广告展板充斥眼球。虽还没到傍晚,天却已经阴了下来。

任司徒上车以来第一次开口:“来这儿干嘛?”

“挑戒指。”

任司徒一怔,豁然望向窗外,不远处可见成排临街而设的崭新店面,其中最显珠光宝气的,是一个近年才在国际兴起的一个专出婚戒的珠宝品牌,购买时必须以身份证登记,一人一生就只能买这么一枚。

“你要么跟我进店里;要么下车走人,我们以后再也不见。选吧。”

二选一。

这或许是时钟思考了一晚外加一天后得出的结论,而时钟此时的眼神明白的告诉她,这是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车内没有一丝声音,他也不再吭声,不打搅、不抗争、不辩驳、只静静接受她的任何一种选择。

任司徒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该死的震动起来。

他的眼神和她的意识都在告诉任司徒,这不是个该分心去接电话的紧要时刻,可她的第二反应却很快占了上风…这或许是孙瑶的回电,同样紧要。

任司徒当着他的面从包里掏出的手机。

来电显示的却不是孙瑶的名字…是盛嘉言。

任司徒的动作就这么卡在了这一刻,她看一眼时钟,看不出他的情绪,可就当她准备把手机放回包里的时候,时钟蓦地抓住了她的手。

甚至替她划开了接听键,点开了扩音。

任司徒除了沉默,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无论是对时钟,还是对盛嘉言。

电话那头的盛嘉言等了很久,没等到她吭声,这才轻微地笑了一声,随即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

“总之,都怪我总是这么的后知后觉,本来这些话,早在刚才我就想跟你说的,但我又觉得在那个时候说这种话,时机不太对,想想还是算了,打算以后再告诉你。可我想了一整天,怕我现在不说的话,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

“司徒,留在我身边。”

“…”

任司徒漫长的沉默,无异于是对三个人的屠刑。

任司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对不起,我…”她对着电话听筒说。

其实在沉默的这片刻里,任司徒努力去回想很多事情,和盛嘉言的,和时钟的…最后脑海中定格的,却是片刻前,她看着徐徐降下的车窗里渐渐展露出时钟的整个侧影时,她心底的那一丝想要不顾一切冲过去抱住他的冲动。

任司徒曾经一直以为自己心里的天枰会永远顽固不化地倾向盛嘉言,实则,一切已悄然改变…她不由得偏头看了眼身旁的时钟。

时钟却在这时也扭头看向她。目光对上的一瞬间,时钟失笑。

是任司徒从没在他脸上见过的那种,绝望的笑。

“早该料到…”时钟看着她,笑着说。

第 36 章

“你和时钟分手了?”…

这是孙瑶回国后见到任司徒时说的第一句话。

任司徒浑浑噩噩地站在茶水间里,靠着台子,等着咖啡机里蒸馏的咖啡时,孙瑶突然闯进来,直接丢下这么一句话。

一天半前,也就是前晚…时钟把她一人丢在商业中心的路边的几个小时后,她终于打通了孙瑶的电话,孙瑶得知徐敬暔找律师来诊所闹场一事,说是立刻买机票赶回来。

至于她和时钟的之间的事…她有告诉孙瑶么?任司徒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只能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你一回国就跑来这我干嘛?你不是应该去找徐敬暔谈谈么?”

孙瑶脸上闪过一丝怔忪,但很快她就挥去了烦思,上下打量一眼憔悴的不行的任司徒,上前便敲了敲任司徒的脑门:“你这两天是不是过傻了?你前天打电话给我,我立刻就买机票了,昨天到的国内,昨晚就去找徐敬暔谈了。”

她何止是过傻了?前晚打越洋电话给孙瑶通报了情况之后,她怎么也睡不着,就独自在家喝酒,她人生中还没有哪一次喝得那么酩酊大醉过,昨天索性就连班都没上,趴在床上头晕目眩地打求助电话给莫一鸣,让莫一鸣帮自己请假,顺便送寻寻上学。

直到今天都她还有点没缓过劲来,头晕。

说话也有点有气无力,问孙瑶:“谈妥了?”

“暂时谈妥了吧。”

好在这时咖啡好了,任司徒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终于眼耳都清明了起来,脚步也不再那么轻飘飘的了,她走过去把茶水间的门关牢。

虽然现在正值午餐时间,所有人应该都去食堂了,可还是关上门再聊妥当些,以免莫一鸣或什么人突然冲进来,听见不该听的。

“我看前天那些律师摆出的架势,徐敬暔应该已经下定决心要抢孩子了,不像是那么容易谈妥的。”任司徒关上门后一边往回走,一边问,“你怎么和他谈的?”

孙瑶笑了一下,似苦涩,也似讽刺:“其实也没怎么谈,我去找他睡了一觉。然后告诉他,他还想和我睡第二觉的话,就别动寻寻。”

任司徒稍稍一愣。是她听错了,还是她脑子没转过弯来?

孙瑶…和徐敬暔?睡了一觉就…解决了?

任司徒决定再猛灌几口咖啡醒醒神。

孙瑶的思路却十分清醒,有理有据地对任司徒说:“如果他出尔反尔的话,那就打官司呗!他都不怕我把陈年往事抖搂出来告诉媒体什么的,害他们徐家颜面扫地,我还怕什么身败名裂?更何况,寻寻又不是他的儿子,他争什么争?”

“…”

孙瑶见任司徒坐到了茶水间靠墙摆放的简易沙发里、一个劲儿喝咖啡,脸上的妆容都快要遮不住眼睛下的黑眼圈了,不由得跟了过来,“至于你…”孙瑶也坐进了沙发里,“和时钟到底怎么回事啊?”

任司徒摇摇头:“没什么。”

“你还敢说没什么?”孙瑶把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里面全是任司徒发给她的语音信息,“我昨天一下飞机,一开手机,都还没来得及去找那姓徐的算账,就看到你那么多消息。”

任司徒看一眼孙瑶的手机屏幕,一溜下来果然都是她发给孙瑶的语音,她仔细琢磨了一下发送时间…全都是前晚她喝醉酒后发的,难怪她现在没印象了。

见任司徒还是一脸想不太起来的样子,孙瑶叹口气,随便点开了其中一条语音,随机整个茶水间里就回荡起任司徒的醉话…

“怎么办?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糟了。”

语气里那么多的无奈和懊悔。任司徒也觉得自己估计只有在喝得烂醉的时候才敢用这种语气倾诉…

但很快孙瑶又随意地点开了一条,这一条里,任司徒的语气格外暴躁:“盛嘉言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是我能控制的吗?我当时根本就不想接!是他硬要逼我接!我都当着他的面拒绝盛嘉言了,他怎么反而更生气?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是!我是喜欢他了,可现在就结婚未免也太快了吧?我说我喜欢他,想跟他好好交往,结婚的事以后再说,这样有错么?他凭什么把我丢在路边自己走了?”

任司徒本来脸色就郁郁沉沉的,如今更糟了,孙瑶无奈地看一眼她:“你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你说过这些话?”

任司徒现在只能感叹自己的微信是发给孙瑶、而不是时钟,否则最后一点颜面都要丢尽了。

至于任司徒发给孙瑶的最后一条语音…“我打车到他家楼下了,我该不该上去骂他一顿?”

她竟然还打车去了时钟的公寓?任司徒更加一点印象都没有。

孙瑶则更关心后者:“那你最后到底有没有找上门去大骂他一顿?”

“不知道。”任司徒心中默默祈祷自己没做那种傻事。

“你就打算这样算了?”

“他都说分手了,我还能怎么样?”

这男人一旦狠起来,真的杀了她个措手不及,任司徒忍不住摸出手机,两天过去了,时钟一通电话都没有再打来,这意味着什么,任司徒再清楚不过了。

可任司徒扪心自问,如果时间倒回到两天前,她或许还是会那么做,如今也还会是迎来一样的结局…

“对不起,我…”

当任司徒对着电话那头的盛嘉言说出这四个字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对这个男人多年的执念戛然而止的声音,甚至有了一种“从今往后,两不相欠”的酣畅感。

而坐在她身旁的时钟,或许就是她拒绝盛嘉言的勇气来源。

可她不由得看向时钟的目光,却只换来时钟的一声失笑:“早该料到…”

他对她有多失望?全写在了他那一刻的眼眸里。

听筒那端的盛嘉言不知经历了什么样的情绪波折,语气轻松但不容置喙地打断了任司徒:“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你仔细考虑之后,再告诉我。我等你。”声音里的豁达仿佛在告诉任司徒:你等我这么多年,现在换我等你又何妨…

任司徒此刻的脑子里却时钟的那一句“早该料到”在回荡,直到那一刻她才恍然意识到时钟误会了什么,有些急切地搁了电话,侧了侧身,面对面地看向时钟:“我刚才那话不是对你说的。”

“哦?是么?”时钟这样反问,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开心。

不等任司徒再开口,时钟已经把她这边车门的车锁给解了:“那下车吧,现在去挑戒指,改天去登记。”

听着“咔哒”一声解车锁声,任司徒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皮也隐隐发麻,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让人信服一些:“是,我是对你动心了,可现在就结婚,未免也太仓促了吧。毕竟我们才…”算算时间,她与他真正意义上有交集,还不到半年。

“我不觉得仓促。”…高二至今都多少年了?还算仓促么?一切只不过是这女人的借口,时钟不禁冷笑。

任司徒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他,原来就算他对别人冷酷,对她却总是如春风般和煦。或许她的所作所为终于把他的耐心都耗光了,他才会本能地用对付商业对手的那一套来对付她:谈不拢便一拍两散,不浪费任何时间。

以至于当任司徒说出“我们像现在这样,对彼此多一点了解之后再考虑婚姻大事不好么?”时,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下了结论…

“那没什么好谈的了。再会。”

或许在他亲眼目睹任司徒是如何关心、照顾盛嘉言之前,他还会相信她的那番恐婚的说辞,可如今…呵。

任司徒虽觉得自己的理论没有问题,却有点害怕他这样的反应…他那样子哪像是在说“再会”,分明是在说“再也不见”…

任司徒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你先听我…”

时钟拨开了她的手:“下车。”

任司徒做不到死皮赖脸,看了他片刻,他一直用个冷酷的侧脸对着她,她咬了咬牙,便真的如他要求的,直接开门下车了。

下车后关上门的下一秒,时钟就发动了车子,半刻也没有多停留,引擎低吼着、在任司徒的注视下绝尘而去。

时钟从后视镜里能看到路边那个女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再也看不见,可他脚下的油门一直没松开,反倒越踩越死,车速只增不减。

他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珠宝店的店长打来的电话:“时先生,您和未婚妻什么时候能到呢?您要的几款婚戒款式,我们中午就已经从总店给您调来了。我们店再过一个小时就要打烊了,需要我为您延长营业时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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