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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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纳兰述一拍额头恍然大悟,“朕立即亲笔拟旨,剥夺她的兵权!”

“还要废后!”孙太傅急急加上一句。

纳兰述笔一顿,“嗯?”

“陛下,这样的皇后不能立,您何等风姿人才,这样的女人怎么能配得上您!”孙太傅急切地连连磕头,“女色误国,陛下三思啊!”

“唔…”纳兰述似乎意动,点点头,刷刷下笔。

“还要赐死!”

纳兰述笔一停,回头看他,一瞬间老头觉得,陛下的目光很深很深,像黑色深渊,呼地便将人拖了下去,这感觉惊出他一身冷汗,然而定睛再看,灯下年轻的帝王依旧笑吟吟,咬着笔杆,漫不经心地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不太好吧?”

“陛下,此女野心勃勃,心思叵测,兼身有奇兵,若不斩草除根,怕成将来女主之祸啊…”孙太傅老泪纵横,苦心劝说。

“唉…”纳兰述想了半晌,“本来朕确实是喜爱她的,不过三年不见,她心性大变,朕现在也觉得甚是不安,此次她软禁朕,擅自做主,贻误军机,朕左思右想,也觉得万不能这般下去…你们看着办吧。”说完将写好的圣旨盖印,封口,亲自上了漆封,交给孙太傅。

“半路之上不能动,要等进宫之后,公然展读才好。”纳兰述深思熟虑地道,“三道火漆是加密急旨,漆上还有朕的暗印,为了将来取信于众人,你万万不要半途拆开,不然将来被她质疑圣旨真假就不好了。”

“是,陛下思虑周详,老臣一定护好圣旨!”孙太傅感动地将圣旨揣进怀中,“请陛下派人护送老臣提前回京,好提前妥为布置。”

说起来老孙也可怜,君珂虽然没动他,却将他的随从全部打发掉了,连几个随他前来的礼部官员,也被君珂顺手留在了南境“安抚当地官民”,老孙身边,现在连个夜里帮他端尿壶的人都没了。

“这个容易,朕令尧羽卫护送你。”纳兰述握着老孙的双手,语重心长地道,“不过朕还是有点担心啊,你势单力薄,就算回京,以一人之力,如何能够扳倒皇后呢?”

“这个陛下放心。”孙太傅胸有成竹地眯眼笑了起来,“老臣自然不会只是一个人,事实上,臣等对皇后早有布置,只等她自投罗网而已…”

“哦?姜还是老的辣啊。”纳兰述赞一句,目光亮亮地凑过来,“何等缜密计划,不如也说给朕听听,若有不妥处,也好一起参详。”

孙太傅有些犹豫,随即摸到了怀中圣旨,心中大定,跪前一步,低低开口。

帐篷灯火幽幽,映出两个头靠头诡秘地凑在一起的黑影…

 

第三卷第四十章 贼夫妻

次日御驾启程,启程之前君珂得到孙太傅失踪的消息,她笑了笑,满不在乎挥挥手。

御驾车马这回围得铁桶似的,尧羽卫前后拥卫,浩浩荡荡,御驾走得极慢。

震动天下的鹄骑却不在队伍里,用君珂的话说,这种秘密武器,还是少在世人面前出现的比较好,一方面避免惊动百姓,另一方面也免得被各国探子注意。

鹄骑前一晚便已经离开,趁夜飞行,很少有人注意到,鹄骑的队长,那个缺牙的小伙子费亚,现在不在队伍里。

费亚是前两天就被君珂撵走的,走的时候哭丧着脸——他兴冲冲拿了君珂发的第一个月的饷银,想去向“费文丽”姑娘求亲,结果纳兰述随意指了指,一位尧羽卫把他带到他的巨鹄前,笑眯眯地道:“陛下刚刚给你的鹄赐名为文丽,跟随夫姓。你看,好看吧?绝对是整个族群里,最好看的姑娘!”

费亚捧着一颗吐血的心,从天堂跌入深渊,但陛下“金口玉言”赐婚他和“费文丽”,他就不能“抗旨不遵”,最后在费亚哭求之下,君珂“求情”,准他将功赎罪,携戚真思出趟远差,才好歹允许他“退了亲”。

经过这一遭,费亚同志终身视纳兰述如猛虎,别说不敢再叫他丑男,每次陛见必得以其漏风的口齿,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赞美陛下风姿数千言…

当然这是后话了。

帝后的车辇在队伍的中央,密密遮挡,车辇宽大,小型房子似的,君珂和纳兰述自进入后就一直没有出来,别人看来也正常,小夫妻久别重逢,蜜里调油,夙夜匪懈做些年轻人都爱做的事才符合人道嘛。

别说咱思想猥琐——瞧那车厢震的!

…幺鸡同志舒舒服服躺在帝王御辇里,身下垫着金丝褥垫,爪边搁着吊烧猪蹄,脚头堆着葡萄美酒,肚皮上搁着长毛毯,眼上遮着眼罩,肥大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震得整个车厢都在颤抖…呼…噜…呼…噜…

偶有路过的护卫,悄悄摇头——陛下好像是不打呼的,难道是皇后?哎呀…女人这么大的呼噜声,罪过,罪过…

幺鸡同志昏天暗地地睡,睡醒了起身到马车角的马桶尿一泡,飞流直下,表情惬意,回头继续——不要考验哥的睡功,哥会让你崩溃。

每天马桶要清理三次,每次来端马桶的人都咬牙皱眉汗如雨下——高手就是高手,皇室就是皇室,排泄也这么不同凡响振聋发聩,臭得令人发指,多得瞠目结舌,令我等凡夫俗子惭愧汗颜,五体投地…

每到州县必有当地官员高接远迎,前来参拜,官员们远远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亵渎天颜,马车照例是没有动静的,没动静正常——见过哪位皇帝在县官前来参拜时特意下车相见吗?偶尔马车帘子缝里会飞出一根骨头,该官员必然如降甘霖大喜过望,小心翼翼将骨头收起回家供奉,导致一路行来,计有五位县令四位县尉,得陛下“金口玉骨”之赐,传家宝代代相传…

一路上一共遇见刺杀三次,骚扰五次,及原因不明怪异现象七次,其中绝大部分在十里外被尧羽卫发现,最接近最成功的一次,杀手拼着同伴丧尽,利用尸体的掩护,一直冲杀到马车前,然后…

然后就结束了。

在护卫们的眼睛里,就看见那个勇悍又狡猾的出色杀手,一往无前冲到马车前,手中刀刚劈到车窗边缘,忽然刀就断了,忽然人就倒了。

在杀手的眼中,只看见自己的刀眼看便要狠狠刺入车壁,他有把握这一刀会将里面存在的所有摧毁,忽然一个(一只?一坨?一团?)肥大的雪白的东西飙了出来,看上去有点像动物爪子或者长毛人手,但却肥大得超乎想像,那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影子一晃,崩崩崩弹出几点闪耀的寒芒,轻轻一划…

杀手倒下去的时候,茫然地想…娘的,世上怎么有那么长的指甲…

幺鸡躺下去的时候,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真好,好久没空磨爪子,现成的就送上来。

这么一来,外围护卫们渐渐也知道了幺鸡大人在车里,不禁有些诧异——陛下和皇后太有个性了,敦伦也让神兽大人旁边观摩,难道神兽大人的体香,有催情效用吗…

风声呼呼,云气如烟在耳边掠过,夜空如一整块天青的宝石,幽幽闪光。

在半空驰骋看天穹,和在地下行走看天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远处看来那么深邃神秘的苍穹,身在其中时才发觉如此明净纯澈,通透得好像一眼能越过千万光年,看穿这宇宙奥秘,星光永恒。

君珂抱紧了纳兰述的腰,在他耳边低低道:“冷吗?”

“你抱我这么紧,我只觉得热。”纳兰述在她耳边低笑,“这么用力,如果不是在空中,我会怀疑妖姬在勾引我。”

“不怕掉下去你就尽情翻滚吧。”君珂撇嘴。

她双臂搂得更紧了些,她是和纳兰述相拥着坐在巨鹄身上,她背对着鹄头,本来如果一切正常,该是两人都面对鹄头,由纳兰述抱她在怀里,可现在君珂担心他身体,不敢这样,却又不能要求纳兰述坐在她怀中——虽然她很乐意,但也得考虑大男人的自尊心不是?

其实她多虑了,纳兰述不是一般的大男人,这种事他乐意得很,没事偷香最方便了…

最后研究决定,两人面对面相拥而坐,君珂还细心地,在两人之间塞了长毛兽皮软褥,给纳兰述护住胃。

两人乘鹄飞行是纳兰述提出的,他说空中省时,还更安全。君珂本来担忧他的身体,犹豫一下也同意了,毕竟能早点回去也是好的。

“说真的。”纳兰述仰起头,闭上眼,惬意地任长发被风扯直,享受空中冰晶簌簌清凉落于眉睫的感受,“从古至今,床上地下野地桌上花园水池…都有人尝试过,唯独空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如能做这个第一人,死也心甘。”

君珂狠狠捂住了他的唇,“说什么呢…你这流氓。真不知道你怎么做皇帝的,人家一代雄主,这个时刻八成想的是如何驾驭这空中雄兵,席卷天下挥斥方遒,你倒好,就想着…这些把戏。”

“大军也要战,空翻也要玩。”纳兰述正色道,“一女不御,何以御天下?不能于巨鸟之上御女,何能于飞翼之上将兵?”

君珂:“…”

纳兰述吃吃地笑,蹭了蹭她的颈,“玩笑呢…”声音含糊。

君珂头低着,看不见表情,半晌头埋在他怀里,“唔…以后…有机会…试试…”声音更含糊,低得仿佛没发出过,风一卷就散了。

纳兰述好像没听见,看着前方,只是眼眸比星光更亮,唇角笑意一弯。

直飞的速度确实了得,但是很快君珂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年代没有航线,她在空中对方向把握不准,只知道驱策巨鹄往北方飞,空中寒气重,她担心纳兰述身体,每隔两个时辰她便降落一次,每次都搞不清自己降在哪里,需要再次问路。

第一次落在山区,让巨鹄自己躲藏起来觅食,山中寥寥几户人家,她向山中猎户讨要些热水,好给纳兰述吃药。

猎户端上来的锅碗都黑漆漆的,似乎还粘着一层莫名的沉积物,君珂捧着这碗热水为难,心想这叫公子哥儿怎么喝得下去?

纳兰述斜眼瞟着那碗,懒懒坐在一边,君珂讪笑着把水递过来,他撇撇嘴。

“小子莫要娇气。”那老丈看不过去,敲敲铜烟锅,“莫以为山户人家脏,这不是泥垢,只是咱们山中瘴气重,常拿草药来煮水,年月久了,便积了这一层,却是好东西,草药精华。前阵子有个药商看见我这锅碗,出高价来买我都舍不得,要不是看这小伙子精神似乎差些,才不会拿出来给你们用。”

君珂一听眼睛发亮,纳兰述还是那副不以为然模样,要求,“需要过过口。”

“什么过过口?”老实孩子发傻。

“过过口啊。”纳兰述瞟着她的唇,笑吟吟。 

君珂反应过来,脸色发紫,想发作又不能,那老丈咕哝“以为是娇气,原来是调戏,小子够贼…”起身走了。

君珂给说得更是尴尬,纳兰述却丝毫不知羞,笑吟吟半启唇,“来呀。”

“这才叫不干净。”君珂拒绝。

“你身上每一分都很干净,不信我们亲眼看看?”某人又流氓。

每次都这一招,君珂暗自发狠——等你病好了,非得叫你一笔笔还回来不可!

回头一想,不对啊,让他还回来?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快点呀。”某人在催,“我好渴。”

君珂无奈,端起碗,先含了一口,再喂进纳兰述口中,舌尖刚刚一动,纳兰述就迫不及待迎上来,舌尖一卷一缠,在她口中轻轻一扫,如电光犁过春风卷过,君珂呻吟一声,身子一软,已经软在他的怀中。

舌尖交缠,水珠微溅,彼此柔曼如水草,在各自的海洋中飘摇,天地如此广阔,容得人全身心投入欢喜,肺腑深处都似被光芒照亮,日光明澈,灿灿生辉…

一口水喝了半刻钟,泼泼洒洒,两人唇边都是水迹,君珂软在纳兰述怀中,也不知道到底算谁给谁喂,最后一口纳兰述自己端起,毫不顾忌地大喝一口,痛痛快快和她再次唇舌交战,水花四溅…

等一碗水“喝”完,地上泼洒了小半,坐姿变成拥姿,药也忘记吃了…

纳兰述神情满意,摸摸肚子,道:“舒服。”

君珂醒过神来,急忙离开他,整理散乱的衣服,忽然她动作一停,神情疑惑。

腹中一股暖流缓缓向上,熨贴自如,不像什么灵丹妙药那种大补的感觉,却另有一种温存和煦的感受,还真是舒服。

她看看那黑漆漆的锅碗,心中一动,探头对屋外一声喊。

“老丈,您今年尊庚?”

“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老头子一斧头劈下去,咔嚓一声砍断碗口粗的一截柴。

君珂看那柴禾整齐的茬口——算了吧,阎王就是来请你,你也得一斧子把他劈死。

“喝完了没?喝完了就走吧!”老头子语气不太好——这对男女哪里是来喝水的?太急色了!小两口在里屋那些动静,当他老头子耳背听不出来?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哟!

“就走就走。”君珂讪讪地答,白了纳兰述一眼,纳兰述微笑,面不改色。

君珂却没立即走,四面鬼兮兮地望了望,迅速抽出一方布巾,将那锅和碗都卷进布巾里,塞进包袱中。

纳兰述瞠目结舌地看着,半晌悄悄问,“那个…小珂…你是在偷东西吗?”

君珂脸皮发红——这辈子也没干过这么丢人的事,这家伙还要问出来!

“不叫偷,叫借!”她警告纳兰述,“借去研究,明白?”

这锅碗上的附着物能令纳兰述感动舒适,她自然不能放过,无论如何也要偷回去让柳杏林分析一下,是哪种成分起了效用,事关纳兰述生命,别说偷,抢她也干得出来。

“尧国帝后,在山野荒地,偷一个孤苦老人的锅碗…”纳兰述咕哝,“传出去我没脸活了。”

“窃锅者不为偷也。”君珂借鉴孔乙己,“为者?不为也。”

“朕的面子都丢没了也。”

“少废话,银子有没?”

“我全身上下你都摸过,你说有没有?”

“为什么你每句话都能扯上暧昧和下流?”

“总比每个动作都能扯上暧昧来得好。”

君珂狠狠掏出一枚珍珠放在桌上——算了,和他斗嘴就没赢过。

不对,这世上有人斗嘴赢过他的吗?

“小珂,这些人不懂珍珠的,你给了也是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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