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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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方绿了脸,老妖居心叵测,肯定是想偷看她。欲发火,怵他法力高强,不好说破,转过头淡淡道:“放下吧,我回头再试。”

  令主有点失望,但不难过,重新叠好放回去,又把案头陶罐里的青枝拔下来,插上了那朵缺了花瓣的雪莲。

  他在那里忙,无方恍惚看见了一个手脚勤快的上门女婿。不过这女婿的来头有点大,来历也成谜,真要嫁给他,自己是万万不愿意的。可现在推又推不掉,他看上去一根筋,恐怕认准了就不动摇了。

  她又想起刚才看见的那条手臂,上万高龄,皮肤却年轻鲜焕,不得不让人对黑袍底下的容貌产生好奇。她犹豫了下,试探着问他,“令主从来没有摘下过风帽?”

  令主顿时羞赧,“看来娘子对我很感兴趣,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其实你现在看不见我的脸,是因为你对我没有用真心。我们这族由来如此,等你真心待我了,这重屏障根本阻挡不了你的视线。”

  无方大感讶异,“令主有族人吗?”

  提起族人,他的语调变得相当轻快,“当然有,不过离这里很远,且每次入世只有一人,长成后再相见的机会很少,所以本大王很孤独……以后就好了,有了娘子,就有人和我做伴了。我们可以形影不离,我给娘子做莲舟,我养泥胎的时候,娘子就在镜海上泛舟……”他自己想象着,笑得花枝乱颤起来。忽然意识到失态,忙咳嗽一声,负起手,慢悠悠踱开了。

  无方忍不住在心中暗叹,原来魇都令主就是这模样。名声那么响亮,整个梵行刹土全在他掌握之中,结果闻名不如见面。不过这样倒也好,之前很担心振衣代嫁,落到他手里会出事,现在看来似乎不那么危险。

  她放心下来,随意敷衍了两句:“令主是刹土上的盖世英雄,这里女妖遍地,没有一个能入你的眼吗?”

  令主闻言一笑,“我不喜欢妖,我喜欢煞。”说完连自己都惊讶,天啊好像开窍了,他居然会说情话了!璃宽虽然不靠谱,但他的预言相当精准,果然遇到对的人,张口就能胡诌。未婚妻固然因此有点不自在,这很正常,一个没有听惯甜言蜜语的姑娘,头一次面对这么英俊潇洒,气宇不凡,还温柔多情的男人,确实会芳心大乱的。

  “娘子……”他乐颠颠的,又叫了一声,“我盼今天盼了很久了。”

  无方听见那声娘子就起栗,反应不敢太激烈,怕惹他起疑,只是抿唇一笑,“令主该回去了,拜堂前见面不吉利,宁可信其有吧。”

  令主嗯嗯点头,发现不管她说什么,自己都会无条件附和。所以成亲真好,尤其娶一个聪明的女人,简直就像给自己加装了一根脊梁骨,令主觉得自己腰杆更直了,连走路都生风了。

  看她的态度,应该默认了吧,拜堂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令主感动得直想哭。他脚下磋了两步,“不要这么见外了,以后叫我阿准吧!那娘子,我先回去了,夜里再来接你。”

  无方耐着性子说好,“你慢走,我就不相送了。”

  令主忙道不必,“你歇着吧。”害怕自己显得婆婆妈妈,连头都没敢回一下。

  到了外面他又活过来了,佯佯走出去,和叶振衣错身而过时忽然顿住了脚,“这梵行刹土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待我和你师父完婚,即派人送你回中土。把这里的事都忘了,不要再回来。”

  令主的声音里透着冰霜,却半点不显得苍老,论起音色,润如走珠,句句铿锵。他很少和外界的妖魔说话,连麓姬都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他。但他对振衣的那几句,很明显可以分辨出来,绝不是吩咐,而是命令。

  麓姬不安地看看振衣,担心这凡人经不住吓唬,临阵脱逃,谁知并没有。他的回应颇有大将之风,不骄不躁道:“多谢令主,届时我与师父见了面,自然会离开刹土,不劳相送。”

  那黑袍显出点头的动作,姿态优雅地坐进了肩舆里。稍待片刻,用一把折扇撩起了舆上的垂帘,“藤妖,天黑之前,魇后交由你照顾。你要保她无恙,要是出了半点差池,我唯你是问。”

  吓得麓姬叩拜下去,伏在地上诺诺称是。

  璃宽咧嘴一笑,快步跟上了队伍,心里不住赞叹,主上的人格堪称分裂,人前一副霸主作派,人后麻绳穿豆腐,也不知刚才在魇后面前露馅儿没有。

  化出原形爬上肩舆,扒着门框往里看,令主斜倚着围子,从肢体动作就能解读出心情大好。璃宽舔了舔舌头,“主上,魇后已经答应和您完婚了?”

  令主说当然,“她还很担心拜堂前见面,将来会不吉利呢。”

  璃宽哦了声,暗暗思忖这不是不想相见的托辞吗,但令主既然这么高兴,也就不去戳穿他了。反正离天黑只有三个时辰,这刹土地广,都在魇都掌握之中。令主的偶,一部分想媳妇想得花痴,更大一部分还是恪尽职守的,所以也不怕灵医师徒翻起浪花来。

  璃宽讨好令主,献媚地拱了拱爪子,“恭喜主上,一万年一开花,您比裹银山的雪莲更不容易。”

  令主哼了一声,“要开就开朵大的,本大王可不像你。”

  有着落了,果然开始得瑟了。璃宽扭过头,冲护卫长扮了个鬼脸。

  “今晚一定要大醉一场。”他举了举爪子,“咱们魇都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了,等令主娶完魇后,我璃宽茶要娶麓姬。”想起那细细的腰肢和柔软的肩膀,璃宽精神为之一抖擞,浑身上下立刻充满了力量。

  见谁就想娶谁,这只蜥蜴的感情世界太丰富,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令主现在要考虑的是洞房花烛夜应该怎么过,单身万年没有交过女朋友的令主,这方面还是门外汉,害怕露怯了,让媳妇儿看不上。

  好在这是个一切皆有可能的世界,令主有神通,有法宝,他从昨天起开始研究那套动作,记录下各路妖魔的处理方法。届时依葫芦画瓢,应付一个小姑娘绝对不成问题。

  孩子不光可以捏,还可以生,想起这个就心花怒放。令主把乾坤镜拿出来努力观摩,温习完了再藏进怀里,心猿意马时听见璃宽罗里吧嗦不停念叨:“我要娶麓姬,要娶麓姬啊……”

  令主骂了句不要脸,“人家肯嫁你就去娶,嚎什么丧?别怪本大王没有提醒你,那只藤妖的起点比较高,先勾搭上了偶,以你的姿色,恐怕她看不上你。”

  璃宽不屈,“我也是俊俏一少年,哪里比泥人差!主上放心,先把您的事办好,后面的属下自己会解决。她要是不愿意,属下就睡服她,让她知道我的厉害,到时候还怕她不哭着喊着要嫁我?”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璃宽办起缺德事来得心应手,令主没那闲工夫为他操心。反正今晚自己要成亲了,想起新娘子娇羞的脸庞……令主把手压在鼠蹊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第22章

  等天黑,成了令主漫长生命中最焦躁、最无聊,但又最充满意义的一次经历。

  魇都的天和梵行刹土别处的天不一样,别处黑得早,这里是越过铁围山,唯一有残阳泄漏的地方。虽然那光根本称不上阳光,充其量是对云层的晕染,但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久了,格外珍惜这份难能可贵。

  令主当初选地方造城,稀图的就是这一点,可是这巨大的好处,今天看来却有点难耐。胸前斜挎着大红花的令主站在城头上,焦急地仰头看天。极光隐约在地平线上流转,天不黑,也只是一点淡淡的,如同轻烟一样的痕迹,划将过来,划将过去……渐渐跑远了。令主开始考虑,要不要动用一点手段,让天早些黑。又怕太性急了,新娘子没有准备好,见他去得匆促,回头再闹脾气。

  他抓耳挠腮,转了一圈又一圈,抚抚先前她为他包扎的伤口,心头的温情绵绵如浪。

  其实他是个很简单的人,喜欢谁也只需要一瞬。如果之前的感情仅仅是基于对未婚妻这个称呼的本能,那么在被她摸过了手臂之后,这爱就像爆发的山洪,一发不可收拾了。千万年了,除了打斗,没有和姑娘有过肢体接触,令主很执着地认为,但凡黑袍遮住的地方,谁碰了谁就得负责。艳无方是又拿聘礼,又轻薄他,这门亲不结也得结。

  他靠着围栏,伸头往下看看,大红花轿已经停在城门上,仪仗都准备妥当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叫璃宽:“时辰到了没有?”

  璃宽茶捧着莲花更漏来给他看,“还有半个时辰,主上稍安勿躁。”

  怎么能不躁呢,令主半弯着腰,透过镂空的雕花往里看,那水滴得太慢了,半天才啪地落下来一颗。水平面离戌时远得很,他一气之下从里面舀出一勺来,这下子好了,他笑着指了指,“看,吉时到了。”

  其实用不着那么麻烦,一切不都是他说了算嘛。璃宽放下更漏招呼起来,大家各就各位,仪仗执起了大旗,鼓乐背上了家伙,山门一开,浩浩荡荡的队伍从魇都奔涌出去,那么大的排场……人多就是好啊!

  一路上围观的飞禽走兽有很多,大家目送骑着高头大马的令主走过,各式各样的面孔,各式各样的眼神。但凡复杂一点的,令主自动理解成了羡慕,这么一来,心情好得想放声高歌。

  娑婆世界不是有句话嘛,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快意不过如此。魇都离九阴山不远,几十里对于他们来说,必须有意蹉跎才能多花点时间。否则一抬脚的工夫就到了,别说新娘子,连令主自己都没做好准备。

  越走越近了,也越来越紧张。令主听见自己牙齿相扣,咔咔作响。他对前面牵马的说:“阿茶,本大王怎么觉得有点冷?”

  璃宽理解他的症状,“新郎官都这样,等您见到魇后,自然就热起来了。”

  于是马上的令主尽情颤抖,抖得筛糠似的,大概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

  浓雾又起了,迎亲的仪仗穿的是红色。昏暗的天光下,荒凉的旷野上,一队鲜焕的人马伴着悠扬的乐声凌波而过,颇有幽冥鬼嫁的阴森感。前面就是九阴了,山峦在雾气里露出仓黑的阴影,大队人马的脚程也加快了些。渐行渐近,渐渐看清,山脚已经架起了草庐,阔大的棚子底下张灯结彩,喜庆的灯笼,把整片荒地都染成了红色。

  盛装的新娘,一人独坐在棚子下,身上璎珞重重,头上覆着红纱。迎亲的偶们围着棚子载歌载舞,令主在错综的人影里看他的新娘,身姿端庄,两手压着裙,裙下露出尖尖的鞋履,说不出的妩媚和温婉。

  他走过去,无措地搓着手,“娘子,我抱你上花轿。”

  坐着的人身形明显一震,但一言不发,令主料想这又是成亲当天的破规矩,拜堂之前不能说话。

  无论如何,心里是极高兴的,他身手矫健,一把抱起了他的新娘子。第一次抱女人,令主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掂一掂分量,暗自纳罕,看着挺瘦弱的,没想到长得还挺结实。

  令主终于娶到媳妇了,偶们比他还高兴,围成一圈乱糟糟起哄。令主被幸福冲昏了头脑,脚下打着飘,把新娘子抱出草棚,送进了花轿里。

  鼓乐又起,花轿上肩,偶们脚步轻快,一起一落间把轿子颠成了浪尖上的小船。令主春风得意,觉得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已经完成了,剩下的日子只要和新娘子缠缠绵绵就好。他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人,活了上万年,也不过混吃等死。现在又来一个人,两个人混吃等死,就热闹许多了。

  他想着无方的脸,脑子里晕乎乎的。攥着缰绳的手心里攒了满把汗,一颗从来不会悸动的心,今天一阵阵跳得杂乱无章,肋骨就像遇冷收缩,忽地一下,血直往脸上拍……身后的花轿是巨大的诱惑,令主忍不住悄悄回了几下头,轿门上垂挂的轻纱很薄,两掖迎亲的火把照亮里面的身形,他的新娘子这回没有表现出抗拒的姿态,想必已经认命了。其实她真的不必那么视死如归,他了解自己,他是个很好的人,以后妇唱夫随,她绝对吃不了亏的。

  一路吹吹打打,大管家一个月来的加急训练颇有成效。虽然间或也有人跑错调子,但大方向没错,大家也吹得兴高采烈。

  花轿进城了,回时绝对比去时快。令主的肢体动作无一不彰显着着急入洞房,作为城众的偶们是非常理解的。

  “开过去、开过去……”大管家在城门上大喊,因为四面八方来道贺的妖魔太多了,几乎把吊桥压塌。一通群魔乱舞,难保不会吓着魇后,当然是先进城,再说后话。

  穿着绫罗,摇着折扇的冥君来了,作为友好邻邦,知道令主大喜,没有不来道贺的道理。不单冥君,钨金十六城的城主也到了,就算魇都没有送喜帖,他们也不能失了礼数,因为白准喜欢秋后算账,到时候给你两双小鞋穿,可够大家喝一壶的。

  人数超出预算,结果难煞了全盘指挥的大管家,本来没准备大肆操办,现在凭空多出这么多人,他觉得调度不过来了。令主还没下马他就追着问:“酒菜不够了,怎么办?”

  令主大而化之一挥手,“让太珑送酒来,收了礼金再结算。菜好办,外面打野味活杀,架起火堆现烤,反正吃的是气氛嘛……啊,边山主,多谢多谢……”

  新郎官招呼客人去了,大管家吹着气回看花轿,现在太忙了,后面的礼仪他是顾不上了,反正璃宽茶在,停下的花轿总有人接手的。

  各忙各的,第一次办喜事的魇都乱成了一团麻。新娘子的花轿停在那里,居然无人问津,好在令主没有走远,他在轿子附近和宾客寒暄,眼神时时溜过去,被冥君大大嘲笑了一番。

  “据说魇后是钨金百年难遇的美人,白兄艳福不浅啊。”

  观沧海立刻跳出来作证,“嫂夫人绝对是第一绝色,人品高洁,医道深山。当初小弟尸毒发作,是嫂夫人为我医治,令我至今感念,大恩不敢相忘。”

  天极城主难掩惆怅,“灵医隐姓埋名在我城中看了五十年塔,我却从来不知道……”

  众人悻然摸了摸鼻子,谁能想到呢,一朵牡丹就这么被牛嚼了,可惜啊,可惜啊!

  这么伤感的话题不要再继续了,继续下去保不定白准要打人。这刹土上新人成亲不兴扭扭捏捏的,当初冥君娶冥后,冥后就是自己抱着她的小包袱走进酆都的。大家又开始撺掇,“请嫂夫人出来见见兄弟们吧,我等远道而来,给大家敬杯酒也是应该的。”

  令主有点为难,像他醋劲那么大的人,很讨厌别人看他的新娘子。但今天是大喜之日,来者是客,他就算想揍他们,也得注意影响。

  他回身看看轿中人,俯身道:“委屈娘子,打发了他们就完了。”

  轿子里的人直呼晦气,一直等待四下无人的机会,可没想到进了魇都就是妖山妖海,根本没有独处的时候。情势所迫,只得从轿子里走下来,被一只冰冷的手隔着嫁衣握住了腕子,透过盖头看见一张惨白的女人的脸,连吐出来的气息都是凉的。她却显得很热情,“嫂夫人不必紧张,我家冥君与令主如至亲兄弟,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夜光杯放进了新娘子手里,令主还是很顾念新媳妇的,他亦步亦趋跟着,担心谁借酒盖脸,唐突了他的娘子。

  新娘赏脸,大家都很高兴,纷纷举杯回敬。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不知哪里忽然刮来了一阵妖风,那风吹起了新娘子的红盖头,盖头下戴着花冠的新娘有张浓墨重彩的脸,虽说五官不难看,但离钨金刹土第一美人的标准差了好远。

  大家都呆了,几十双眼睛怔怔看着,连令主也傻了。

  他撑着膝头审视再三,妆面厚重,脂粉刷了足有三寸,连鼻子眉毛都分不太清了。他开始犹豫,不敢确定底下的真面目到底是不是他之前看见的那张脸。他的无方,不应该是这样刚毅的五官啊……

  忽然一激灵,他抬袖一挥,扫落了案几上的酒盏。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充斥他的心房,他直指盛装的新娘:“叶振衣,你敢这样愚弄本大王!”

  振衣还未来得及反应,被他一掌击在胸口,背部猛力撞向墙垣,生生撞出了一口血。

  出大事了,众妖到现在才回过神来,令主的媳妇被调包了,李代桃僵的还是个男的。令主的脸今天算是彻底丢光了,接下去该勃然大怒了吧?

  果然的,魔王生气,声势相当大。狂风骤起,昏天黑地,抓地力不好的妖直接被吹飞了。然后一声愤怒的狂吼充斥了魇都南北两百由旬,众妖吓得噤声,连跟前大红人璃宽茶都缩到墙角,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第23章

  有时候一件蠢事的发生,从刚开始就有预感会失败。可是既然开弓了,就没有回头箭,只有继续走下去,走到无路可走为止。

  身后有吼声隐约传来,虽然听上去已经很遥远,但对于无方来说,还是心尖打颤。她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感觉,就算当初被道士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过是惊悚更多,谈不上害怕。这回呢,是真真实实的恐慌,一个陌生的雄性怪物要打你的主意,她作为姑娘,处于弱势,权势没有他大,打也打不过他,逃跑成了唯一的出路。

  可是那一声吼,是不是表示李代桃僵的戏码已经穿帮了?振衣会有危险吗?她犹豫不决,不住扭身回望,瞿如也听见了,速度非但没有缓下来,反倒用力振翅,飞得更高了。

  “师父不要瞻前顾后,师弟总有办法脱身的。如果他死了,那更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花了力气救回来的人,最后为她而死,这妙手仁心也太堕落了。无方长眉紧蹙,“我们刚过朽木山,现在回去,也许还来得及。”

  “回去给魇都令主做娘子?和他生一堆小妖怪?”瞿如嘿嘿一笑,风灌进嘴里,没换过气来,不留神噎了一口,啃啃一通咳嗽。咳了半天才略平缓,尖着嗓子安慰她,“既然逃出来了,就别想太多。说实话振衣不过是个人,死了就死了。等事后咱们想个办法寻回他的魂魄,放进别的宿主里,到时候江河湖海任君遨游,比活着当人好多了。”

  话虽如此,但从生到死,或是从死到生,这一步巨大的跨越走起来都很痛苦。

  “我觉得我可能做错了……”无方喃喃,“我一直在救人,这次恐怕要害了振衣了。”

  瞿如道:“害就害了,如果不为救他,师父也不会去森罗城找观沧海讨血蝎,更不会莫名其妙和白准有婚约。一切因缘由他而起,当然也应当由他去灭,经书上不都是这么说的吗。九阴女妖如果靠谱,会带师弟到渡口和咱们汇合的,咱们先去妙善界等着,两个时辰不到就别管他了,直接回钨金刹土吧。”

  可说起钨金刹土,前途又变得一片晦暗。听说刹土十六城的城主都来魇都参加婚礼了,那片土地上不知还有没有供她落脚的地方。

  “师父……”瞿如的语气也有些茫然,“过了铁围山,我们去哪里?往东南是阎浮,往东北是娑婆世界。”

  无方沉吟了下,“娑婆世界……如果要避开白准的势力,去我出生的那座中土小城也好。不过一千年过去了,那座城不知还在不在。或者干脆去才长安,咱们开个医庐,专给人治妖鬼病,也能谋生。”

  谋生这种事,对她们来说实在太简单了,端看愿不愿意做罢了。去中土唯一的不足在于那里是人的世界,她们是异类,闹得不好会成为众矢之的;南阎浮提呢,是妖魔的天下,人和妖习惯共处,谁也不会排挤谁,她们活得更自在些。

  谁能想到,一场莫名的亲事害得她四面受敌,这个白准真是个害人精!她咬了咬牙发力疾驰,向下看,山脉在眼底飞快倒退,不消多久便到了妙善界。

  压下云头落地,界碑内外晚上有妖鬼市集,人影往来还算热闹。顺着路往前,街道两旁巨大的风灯照着各种幌子,酒楼客栈一样都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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