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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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谟满脸呆滞,“张老指的是什么?”

“皇嗣啊。”太傅道,“你看大将军那个样子,总不见得他被陛下……那个吧!陛下才十六岁啊,长期被大将军染指,会不会影响他生育皇嗣的能力?”太傅简直要被自己说哭了,“先帝将陛下托付老臣教导,没曾想老臣保护不了陛下,以致陛下沉沦,甚至有断送后嗣的危险,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下孙谟也有点担心了,断袖倒无所谓好不好,反正是个人爱好,外人不方便多做评断。但天子是天下人的天子,能否生出个健康的储君来,关乎大殷江山社稷,万万马虎不得。男人和男人,自然生不出孩子,尤其沉溺过了,对女人都没了兴趣,那大事就不妙了。

“要不然……找宗正,让他和陛下谈谈?”

太傅摇头,“丁百药面嫰得很,让他去,话总说不到点子上,我旁听也甚觉着急。”

“那太傅大人便亲自出马吧,一针见血当面提出,必须让陛下临幸后宫。上回不是选了五个有宜男之相的美人吗,难道就挑不出一个喜欢的来?”

太傅长长叹息,“这话我不知和陛下提过多少回了,他不愿听,我也说得无趣。后来陛下耳疾越来越严重,我再提,他便一径地‘老师说什么’,叫我怎么办,嗓门大了,满世界都听见了,多不好。”

孙谟对插着袖子蔫头耷脑,“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陛下性情刚烈,何不找大将军商议?大将军此人虽跋扈,理还是讲得通的。他不是要灭乌桓吗,让他把精力分一点到调兵上,陛下那里得了空,后宫的女御就可钻空子了。”

天啊,听听这是多无可奈何的话吧,原本名正言顺应当服侍君王的家人子们,如今要钻空子才能接近帝王,还有没有天理!可是大将军名声赫赫,谁也不敢挖他的墙角,万一被他发现,恐怕第二天就身首异处了。

不过天大地大,陛下有后最大。太傅咬了咬牙,一跺脚道:“我去!我去找燕相如,问问他想如何。难道他十余年励精图治,就是为了让源氏绝后吗?”

太傅完全是独上梁山的气度,尚书令松了口气,有人去谈终归是好的。陛下脾气很执拗,谁劝也不及大将军亲自劝。让两情相悦的人为了后代容纳第三人,虽然有些残忍,但也是没有办法。帝王权力大,责任也大,不能为了个人的喜好,连江山也不顾了吧。

尚书令像目送英雄一样,目送太傅离去,正感慨老臣忠勇时,太傅忽然顿住脚转过身来,“我一人去,恐怕尴尬,孙令何不与我一同前往?此事办成,是造福后世子孙的大功勋,老臣不愿一人独占,必与君分享之。”

孙谟的脸当场就绿了,其实他一点都不渴望这样的分享。他虽是天子亲信,但这种私事,他觉得自己不方便参与。可太傅发话了,他能怎么样?不去显得不忠,去了又太唐突,实在左右为难,很不好办。

“我……”

“不管是陪夫人赏花,还是谁做寿生孩子,任你何事也不及此事要紧。”太傅还没等他说完,就截断了他的话,“孙令在老臣眼里可是个赤胆忠心的良臣,切不要晚节不保,令老臣失望。”

孙谟张着嘴怔了半天,最后无奈垂袖,“张老不要再说了,臣陪你去就是了。”

太傅很顶真,坚决不承认自己需要人陪。充其量是两位忠臣忧国忧民,向大将军谏言罢了。

于是直去路寝,打算在温室外围堵大将军,结果扑了个空。天子耳疾又犯了,不见臣工,大将军上官署,处理北地军务去了。

所以今天商讨不合时宜,既然如此就作罢好了。尚书令拱手打算回台阁,太傅却不答应:“择日不如撞日,军务再忙也有办完的时候,我们就等到他闲下来,否则一耽搁,又是好几日。”

孙谟表示尚书台还有好多公务要办,实在不行今天就算了。然而太傅不说话,只是对插两手乜斜着眼看他。他顿时自惭形秽,只有自认倒霉,“也罢,今日臣便豁出去了,刀山火海,臣随太傅一同前往。”

大将军的官署在东宫以南,和之前的丞相官署相距不远,因此从东宫过去,也耗费不了多少时候。太傅和尚书令进了官署大门,大将军正处理军务,同卫将军及几位校尉商议南北驻军。见了两位文官,料他们有事商议,便请他们暂坐,先将手头上的事办妥了,再和他们详谈。

属官请他们东厢歇息,太傅拒绝了,拉着尚书令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文臣不参与武事,旁听也有点奇怪。但因大家同朝为官,彼此都认识,卫将军和八校尉回身看了他们一眼,古怪地笑了笑,又商讨他们的去了。

太傅和大将军认识好多年了,但是从来没有静下心来好好打量过他。燕相如此人生得真是极好,不愧是大殷第一绝色的儿子。时间对美人好像格外宽宥,十二年前先帝托孤时他是这个样子,十二年后他已至而立,还是这个样子。可能一个人活得旁若无人,心态就格外好,天天忧思缠身,皱纹怎么能不多?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五十多,还没到花甲,千沟万壑已经爬满了额头和眼角……看来自己也该保养保养了。

终于,大将军军中的事忙完了,卫将军和八校尉起身告退,临走还和太傅及尚书令打了个招呼。

大将军神采奕奕,含笑对两位比了比手,“别客气,请坐。太傅和孙令前来,可是有事与孤商谈?”

孙谟看了太傅一眼,示意他开头。太傅心领神会,倒也不慌忙,相面人一样仔仔细细审视大将军的脸,“大将军眼下有青影,可见操劳过度了,千万要保重身子才好。”

大将军有点意外,“太傅料事如神,孤近来是有些乏累,正打算告假好好睡上两日呢。”

太傅心头一跳,睡上两日,光睡觉,没有别的活动吧?他与尚书令交换了一下眼色,打算开门见山。

“那个……大将军。”太傅挤出个笑容来,“陛下乃大将军自小看着长大的,老臣想,大将军对陛下的关爱,绝不比老臣少。老臣近来忧心忡忡,常为陛下的子嗣担忧,不知大将军可曾问过陛下,有没有再立皇后的打算?”

大将军一派安然,“陛下说,她甚是对不起先皇后,如今想起依旧心如刀割。陛下是个重感情的人,诸君都是知道的。既然她还未从过去的伤痛里挣脱出来,孤也不忍心催逼她。”

太傅说哦,咂了咂嘴,“老臣倒没有旁的意思,暂时不立皇后也可以,但北宫诸姬不说雨露均沾,上问津一下,总是应当的。不招侍御伴驾,何来皇嗣?没有皇嗣,这赫赫江山,由谁来继承衣钵?忠言逆耳,臣的话陛下不大愿意听,但君就不一样了。”他意有所指地,含蓄一笑,“君可与陛下商量,不论好歹,立了太子,一切便都好商量了。”

大将军弄明白他的来意,摸了摸下巴道:“太傅大人难道还不知道吗,陛下于前几日已经临幸后宫诸姬了。她是何等睿智之人,这种事,当真不需你我操心。只是近来她耳疾复发了,听不见倒还在其次,夜间隐隐作痛,实在令人担忧。孤已经传令下去,在民间广征良医,为陛下医疾。但愿她的耳疾能早日好起来,否则政务繁多,如何处置才好。”

太傅喏喏道是,“这耳疾不愈,委实令人担心。但上已然幸了后宫,至少这桩大事总算能放下了。愿列祖列宗保佑,诸姬早日传出好消息。陛下有后,老臣他日先行一步,也可告慰先帝了。”

大将军笑得温存,复说了两句贴心话,把他们送走了。

休了一回朝,是因为扶微实在体力不支。缓了几天逐渐恢复过来,总算可以重新处理政务了。她坐在幄帐里,听臣僚回禀各地入京的陈奏,要紧的解决完了,适时装一装耳聋,是为长远打算。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男人的决心,大将军为早日得子,这回真是豁出老命去了。仿佛忽然意识到过去三十年活得太寡淡,遂把十七岁后积蓄的热情全部都用在了她身上。以前她总是看准机会调戏他,他一脸青涩的模样,动不动面红耳赤,让她很有成就感。现在不是了,学什么都飞快的人,把她的真传发扬光大,她再想撩拨他,简直比登天还难。他温柔而强悍,真挚而奔放,便是百官面前垂着眼,也能让她感觉浑身上下被他的目光包围。

他轻轻一掀眼皮,扶微就挺起腰,试图壮胆。殿上大司农还在长篇大论着:“大殷建国六十余年,除初期因战事,物资粮饷耗费严重外,其后三十年国家无事,府库余货、国库钱累,皆已巨万。家国富足,固然是好,然币制不稳,亦是大事。如今市面上流通的货币,除朝廷铸造外,各郡、国都可仿铸,此乃光烈皇帝时期留下的痼疾……”

扶微听了个大概,知道统一货币的时候到了。然而下首的大将军一看她,她就有些七上八下,不得不撑住额头阻断他的视线,定下心神道:“此事朕半年前便在考虑了,如今货币大小不一,轻重出入甚巨,对赋税的征收是极大的损害。原本朕还在犹豫,唯恐禁止诸王侯造币,会引得四方不满,现在看来不统一是不行了。”她装模作样翻阅着简牍,满脸肃穆,“传朕令,自今日起,严禁各郡国仿铸钱币。着上林三官①铸造五铢钱,旧时货币一律作废……”

殿上众臣长揖下去,“诺。”

钱粮、土地、军队,这三者是国家立世的根本。扶微很庆幸,她的政命一项一项在有条不紊地推行,如今的大殷真正富强起来,她总算没有辜负阿翁的托付。一位治世明君,私生活上有点与众不同,应当没什么大问题吧!不过自己前两天揽镜自照,好像发现了一点变化,那凹凸有致的曲线大将军很喜欢,自己却日渐惶恐,这样下去,恐怕快要露陷了。好在早早宣布了自己是断袖,即便雌雄难分,大家也能宽宏大量地包涵。但再过两年呢?丝毫不引人怀疑,怕是很难。

想得有点多,脑中一阵晕眩,她匀了匀气道:“钱须有周郭,重五铢,母钱制成后交由朕与公卿们过目,一旦确定即刻制造,流通全国。”话才说完,突然胸口翻腾起来。诸臣俯首领命,她紧紧扣住案沿强忍,百官直起身来,立刻被她煞白的脸吓着了。

天子染疾,朝会不能正常进行,匆匆便散了。她回到燕寝吐得很惨,以前身体一向健朗的人,病一回就要死要活的。

大将军在旁捧着唾盒喃喃:“一定是有了,一定是有了……”

他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侍医,把人家一家老小的命都捏在手上,命他为天子诊断。

侍医苦着脸跪在莞席上,说得磕磕巴巴,“陛……陛下有……喜了。”该恭喜谁呢?看看寝台上的天子,再看看喜出望外的大将军,很识时务地向上拱手,“恭喜大将军。”

大将军仰天大笑,那模样有些瘆人,“我早知道,功夫不负苦心人!”

老来得子,被狂喜冲昏了头脑,失态也是可以理解的。扶微只是觉得很神奇,这就有了吗?把手压在肚子上感受一下,什么都感受不到。她偏头问侍医,“可有什么要当心的?”

侍医从无边的震惊里缓过神来,渐渐也接受了这个现实。天子是女人,所以之前敬王夺宫不是无凭无据的。但天下是熙和帝的天下,也是大将军的天下,这两个强强联手,性别完全不重要。他只要抱紧大腿不惹事,好处一定少不了,所以答得十分认真,“体弱者有孕,需保胎。臣观陛下脉象,如珠滚玉盘,往来流利。陛下气血充盈,无需汤药加持,太子自然康健。只有一点,初孕三月忌房事,三月过后,上与大将军可自便。”

扶微以男人身份长到这么大,男人间的交谈一向直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侍医,反应过来有点尴尬,还没等他尴尬完,大将军把女医档交给他,让他偷天换日,将天子有孕的诊断,转嫁到北宫一位姓李的女御身上。这种事,只要安排妥当,基本不会出任何纰漏。

侍医带着这个重大的秘密去了,当然接下来的七个月,他是无法离开东宫的。

大将军结结实实欢喜了一通,冷静下来后便有些多愁善感,登上寝台把她抱进怀里,“这两年发生的种种,回过头去想,真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她仰起脸,在他下颚吻了一下,“我也没想到,你是如此经不得勾搭。”

他竟有些羞怯,“都是命里注定的,你不是说过吗,我一直没有娶亲,就是为了等你。”

她笑得志得意满,顿了顿问:“以后怎么办呢,肚子会越来越大的。”

他说:“视朝恐怕是不行了,一坐两个时辰,会窝坏孩子的。我会对外宣称圣躬违和,你便在路寝垂帘理政。等月份再大些移驾甘泉宫,甘泉不似禁中,没有那么多的口眼,也好搪塞。”

她长长舒了口气,“那个女御呢?”

他一笑,“没有那个人,等孩子落地宣称她死于难产便是了。”

所以现在的扶微是不必再忧心了,万事有他处理,自己只要安安稳稳听政待产就好了。

窗外正是六月的节令,琉璃窗下供着一只巨大的水缸,缸里的荷花露出尖尖角,含苞的花蕾迎风,根茎带着星点锋芒,微一摇身,激起满缸涟漪。

她向他伸出两臂,妖娆的姿态,像经常越过宫墙进来讨食的猫。他俯身相就,那双柔软的臂膀紧紧揽住他的脖子,便是一搂,也如糖似蜜。

作者有话要说:  

①上林三官:(钟官、技巧、辨铜)

感谢一路陪伴的妹子们,凤髓今天正文完结了,番外会有,应该是关于扶微和丞相的儿子登基之类的,但要留作出版用,实体书上市三个月后会放上网络,请大家耐心等待。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期待下本再相见。

番外

  盛夏时节,气候总是多变。昨夜晚间下过一场大雨,今早殿门打开,一股水泽之气迎面而来,仿佛炭火忽遇清泉,一丝一缕沁入肌理的凉意,令人无比畅快。

  扶微站住脚,深深吸了两口气,四个月已经开始显怀的孕肚,因那一吐一纳,起伏惊人。黑与红交织的玄端是帝王临朝的装束,玉带很宽,足有三寸,带下是织金绣龙纹的蔽膝。以前蔽膝齐整,覆盖玄裳如飞流直下,现在不是了,龙首微隆,两只龙眼尤其突兀,清瘦的帝王腰下发福,看上去有点奇怪。

  "不害,我是不是胖得厉害?"

  其实穿上冠冕,就已经在黄铜镜前照了半天。本来诊出有孕,大将军已经不让她临朝了,可是近来机务很忙,好些大事要做决定。加上她将近两个月没有露面,朝野到底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说天子问政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知帷幕之后究竟是不是熙和帝。陛下原本身体健朗,然大将军回朝后纠缠不休,每每彻夜共眠,天子年纪幼小经不得,要作下痨病了。

  勤政的帝王忽然告病不视朝,诸臣刚开始都有些难以接受。谣言甚嚣尘上的时候出来辟个谣,安抚众人一番,至少让大家知道她好好的,人心也不至于涣散。

  临盆前的最后一次露面,最好不要让人看出端倪来。越是担心就越紧张,她转个圈子让左右黄门看,不害眯着小眼睛仔细端详龙颜,"陛下看黑舄……"

  扶微闻言低头打量脚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害却在一旁抚掌,"如果胖,下颌当层叠如浪。陛下侧面如常,所以并没有变胖。"

  虽然不害有点蠢,没有回答到点子上,但他忽略了她的肚子,对她也算是种鼓励。她平了平心绪,听见南宫的晨钟响起来,卯正快到了,于是一抖袍角迈出小寝,登上了天子行辇。

  与朝堂阔别,过去的十二年从来没有过。她是个重权的人,即便曾经打算为了爱情放弃,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还是会恋栈。大将军后来说起那时听闻她打算退位时的感受,"要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放弃权力洗手作羹汤,听上去像笑话一样。你是伴随权力而生的,不单你,还有你的儿子,你的孙子……我呢,是你前行路上的基石,与其以后杀回来□□,还不如现在紧紧抓在手里。"

  找到一个那么了解你的人做夫婿,幸甚。扶微坐在摇摆的抬辇上,看见东方一轮朝阳缓缓升起,穿过三出阙上直道,直道的那头早就有人在等候。辇近了,他迎上来搀扶她,台阶中央那道铺陈着赤红毡毯的御路,只有天子一个人能行走,他有点不放心,仰望高而巍峨的庙堂,"自己可以吗?"

  扶微点了点头,提起袍角踏上去,眼尾能看见他在一旁护送,心里是安定的。只不过现在的体力不像以前了,肚子里怀着孩子,不敢动用腰腹的力量,所以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歇。二十丈的台阶,她走了很久,走得鬓角都汗湿了,但是登顶的那一刻,清风徐来,先前的辛苦也值得了。

  却非殿里数百郎中夹陛,官员们已经在大殿两侧静候多时,常侍郎高唱一声"上至",所有人皆长揖参礼。天子的鞋履从中路上走过,腰上燕牌与杂佩相击,金玉之声悠悠入耳。殿宇深广,脚步渐至御座,待得天子和大将军归位,才听见常侍郎又唱一声"制曰:可",众臣方直起腰来,纷纷入座。

  上首的天子满带歉意,"近来朕欠安,多时未见诸君,甚是想念。诸君知朕耳疾,后来又添头风,上月起无端双腿浮肿……"天子长长叹息,"朕也不知是何缘故,想是荧惑守心没有应验,所以格外多灾多难吧。"

  堂上一片忧君之声,她听后抿唇一笑,"多谢诸君了,幸而朕有大将军、丞相及堂上诸君,政务尚且不至荒废。只是常觉力不从心,因此于燕朝接见臣僚,亦是无奈之举。"

  大司马大将军执笏揖手,"陛下的病势从立夏而起,依臣之见,恐怕是暑气入骨所致。今年年景不似往年,酷暑炎热,十年难遇,唯可庆幸的是雨水充沛,百姓未遭旱灾之苦。臣记得自文帝时起,天子有遇暑幸甘泉的惯例。陛下登基至今,从未避暑,既然圣躬违和,何不换个地方颐养,待天气转凉,必然大安。"

  天子有些犹豫的,"这朝政须臾离不得朕……"

  大将军看向丞相和太傅,对面文臣一方的汤丞相忙拱手,"朝中事务虽巨万,前有尚书台,后有臣与诸位公卿,难断之事可呈禀大将军,再至陛下,因此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陛下春秋正盛,日后政路还长,一切当以龙体为重。今日调息,是为明日更好应战,臣附议大将军谏言,请陛下移居甘泉宫颐养,待圣躬康健时再回宫不迟。"

  既然连丞相都这么说了,百官自然从善如流。大将军向上看,眼神一片蔚然,天子略作思量方颔首:"那就准诸君所议吧,政务纷杂,还请诸君费心。凡放行天下的政命,一概送至甘泉行宫,待朕钤印方可实行。"

  众臣长长应"诺",扶微就是劳心的命,恐怕不到临盆那刻,她是不能真正歇下来的。

  之前堆积的要政,诸如扩充戍兵,新置五郡等,她一样一样问得很仔细。如淳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当丞相时治理朝政,为大将军时统筹军务,没有一样不叫人放心。可是朝堂之下恩爱逾常,不代表政见永远统一。他主张驱逐乌桓,扶微认同,但在出兵的时间上发生了分歧。

  大将军的意思是眼下即刻备战,粮草先行,各地人马到位便可开战。天子却并不赞成,"目下是八月,一切就位应当在十月底。北方奇寒,大将军不是不知道。别处遣兵至北地,兵将未必能够适应严寒。乌桓人常年居于瀡河以西,对那里的气候了如指掌,天时地利皆在乌桓一方,大将军觉得此战可行?"

  大将军面上平淡,言语却锋芒毕露,"上说得是,臣在北地一年,了解当地气候,正因如此,才更属意冬日作战。瀡河宽三十丈,南起哀牢,北至小月氏,分割大殷与乌桓,乃乌桓千年屏障。臣记得成帝时期,朝廷曾出兵攻打,五万大军行至瀡河无法横渡,最后只得败兴而归。如今上欲重蹈覆辙乎?"

  天子面色不豫,"那据大将军所言,应当置兵卒性命于不顾,选在大雪纷飞的时节作战?"

  大将军自然有他的看法,"陛下十岁那年,臣曾经教导过陛下,以正治国,以奇用兵。要想大败乌桓,只有选在隆冬。北地十月冰封千里,瀡河冰层之厚,几万兵马可如履平地,正是我军出击的大好时机。乌桓人欺大殷官兵畏寒,以往入城抢杀常选在隆冬,戍守军士抵抗不及,屡遭屠戮。几十年的姑息养奸,难道陛下觉得还不够吗?我大殷兵强马壮,只要做好御寒的措施,度过瀡河杀乌桓人个片甲不留,便可永绝后患。乌桓游牧,白马一带是他们的领地,只要将此处拿下,他日攻取唐发、旄羌便易如反掌,请陛下定夺。"

  天子与大将军争论不休,旁听的官员都有些讪讪的。他们的针锋相对是用不着别人插嘴的,稍待时日就会内部消化,现在发表看法的都是傻子,最后只会闹得里外不是人。

  所以没人劝架,更没人站边,朝上不欢而散,别扭的气氛也蔓延到了卧房里。

  大将军还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天子不爱听,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再聒噪,我要动胎气了。"

  这下是按住了死穴,他再也不敢吭声了。气恼地转过身去,坐在寝台上生闷气。扶微也不搭理他,各自憋了半天,她才道:"乌桓人茹毛饮血,哪里是吃谷粟的人能比的!万一出师不利,遇上风雪怎么办?几万人全折在瀡河,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他不说话,只看见肩头起伏,大概气得厉害。

  她拿脚轻轻踢了他一下,"怎么不说话?"

  他甩了甩袖子,"不屑与没有远见的女人作口舌之争。"

  扶微咬牙,气涌如山,"我如何没有远见?担心损兵折将,就是没有远见?"

  他霍地回过身来,"臣问陛下,冬日不战,何时战?等到河水暴涨吗?还是眼睁睁看着乌桓人攻占金城郡,到那时候再匆忙举兵?战争本就残酷,此时妇人之仁是养虎为患,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天子杏眼圆睁,吵不过他,一下就瘫倒了。大将军见势不好上来查看,她拧过身子满脸委屈,"不要你管。"

  "怎么能不管!"他气咻咻的,可是抚她肚子的手柔软而温暖,"疼么?我去传侍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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