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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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船有作战功能,两舷之下,距离水面四五丈的高度,有两排二十个类似小窗一样的孔洞,他下了令,让弓弩手在那里待命,随时准备发起进攻。盟主休息了,他的职责是观察好周围动向。现在的处境有点复杂,这可是大池中央,出点什么事,谁也救不了谁。

白狄人执拗的脾气,让他坚持到太阳升起的时候。那双眼睛因为盯得太久都发直了,厉盟主看着他的模样,感到有点瘆人,“王在上,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手动把眼皮放下又抬起来,有点死不瞑目的味道,“肌肉发僵,不会眨眼睛了。不要紧,休息一会儿就好。”然后走到一旁,躺在船帮的阴影下,抬手一抹,把眼睛阖上了。

厉盟主除了觉得他是个人才,也没其他的想法了,让他挺尸,自己向西张望。海上的距离通常比预估的要远,那些船经过一夜航行,现在才堪堪看得清轮廓。他踅身,在巨大的宝盖下坐定,沏上一杯茶,静静等待船队的到来。

近了,船头的虎口盾,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他好整以暇地坐着,屠啸行压刀立在船舷上,向靠拢的宝船拱了拱手,“我当是谁,原来是关盟主。”

厉无咎抬眼看过去,邻船上跃过一个人来,一身利落的青布袍,头发随意拿带子系着。从第一次见到他,他就是一脸正直的模样,二十年后脸架子更显棱角,乍一看,像个劫富济贫的游侠。

世间一切妙物,都讲究个左右对称,像人有左右手一样,云浮的江湖也分左右盟。当初通天塔前争排名,他胜了关山越一筹,因此他为正,关山越为副,他居右,关山越居左。不过众帝之台和乾坤山庄很少有往来,两位盟主也是冠着名头各行其事。今天关山越会领着一个船队前来追赶他,实在让他很觉意外。

无非为财,他有些厌烦,连站都没站起来,懒散地瘫坐在圈椅里,随口道:“左盟主如何得闲,上我藏珑天府来串门?”说着一顿,长长哦了声,“我忘了这是罗伽大池,不是在众帝之台。”

关山越是个稳重人,稳重人即便是生了反骨,也是一副妥帖的样子。他拱了拱手,说得十分无奈,“厉盟主不知道,先前五大门派围剿波月楼,中了波月楼的反间计,结果攻楼不成,弄得自相残杀。原本这些门派想上众帝之台面见厉盟主,请厉盟主主持公道,但得知波月楼的人攻入了天外天,众门派进退维谷,便转投了我乾坤山庄。盟主是知道的,我不爱管这些俗务,这回是被他们架着,不得已而为之。听说厉盟主上了罗伽大池,他们便备好了船只同往,打算助盟主一臂之力。

全是好听话,什么叫波月楼攻入天外天,让那些门派进退维谷?如果一心,当然是前后夹击,灭了波月楼。都是因为五阳的叶陵延办事不力,掀起尾巴让人看了个透。如今得知他来了罗伽大池,各路牛鬼蛇神纷纷参与进来分一杯羹,无边宝藏当前,谁又怕谁!

昏睡中的王在上听说整个武林都搬到罗伽大池上来了,直接跳了起来。向外一看,各路人马脸上写着同样的执着,就是宝藏。他转过身冲关山越阴阳怪气地笑,“我一直以为关盟主视钱财如粪土,原来是我看错了。”

关山越淡淡道:“王宗主此言差矣,关某对钱财确实没有多大兴趣,这回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陪着走了这一遭。眼下既然和厉盟主汇合了,我的任务便完成了。上了这船,我也懒下去,就借厉盟主的宝船一乘,其余的,我诸事不管。”

王在上听完他的话,差点没笑出来,心道这位左盟主的把戏,不就是他对屠啸行使的那套吗。不过这关山越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不论好坏,赖在这条船上准错不了,至于那帮乌合之众,死活和谁相干!

厉盟主很好说话,他道了句好,就再没有第二句了。从容起身,走到船舷边看向那些船,船上人一眼扫去少说有五六十,个个揣着发横财的美梦而来,见了他有些尴尬,但依旧壮着胆色拱手,叫了声厉盟主。

他点点头,“其实这次只是初探,毕竟没有牟尼神璧,就算找到鲛宫也进不去。诸位知道前面那座岛么?”他伸手一指,广袖在风中飘拂,“那是龙涎屿。”

众人不由对视,眼里的金芒又开始闪耀。

厉盟主笑了笑,“对啊,就是盛产龙涎的龙涎屿。龙涎香的市价,想必各位都知道,官秤一两,金钱十二个,一斤折变成铜钱,是四万九十文,其价非轻。我先前还在与宗主门商议,孤山宝藏不知远在何方呢,放着近在眼前的财不发,岂不是傻了?恰好诸位都到了,我任盟主那天便对八方英雄许过诺,有财大家发。诸位,现在财就在眼前,如何?登岛采香吧!”

这话一出,众人立刻欢欣雀跃起来。看看水里,黑黄色的脂胶凝固成团,零零星星地飘浮在蓝色的水面上,简直像漂了满海的金子。离龙涎屿还有段距离,就发现了这么多的龙涎香,那要是登岛,拿剑绞、拿刀劈,就算不去找鲛宫,也够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江湖上有名的大侠们,一个个心向往之,但又自矜身份,那种想要不敢要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滑稽。

厉盟主的笑容扩大,太阳底下慈悲如佛,“这个时候就不必讲究身份了吧,人活一世,几个能有这样的际遇?为免空手而归,先装他一船龙涎香再说。”

盟主真是善解人意到没话说,不过也有懂行的人质疑,“龙涎屿上不是有龙吗,上去会有危险吧!”

结果盟主蹙眉微笑,“哪里来的龙?日月书上记载,龙在每年春分时节才来岛上交戏。现在才过立秋,离春分还早着呢。再说富贵险中求,哪里也没有现成的金山银山让你们挖。”

所以说,错误的史料记载害死人,龙涎屿上的龙应当是盛夏时节开始活动,并且昼伏夜出。他们来得晚,没有看见昨晚群龙交战的盛景,如果早看见,龙涎香就算再名贵,也没人会觊觎。

船队向龙涎屿驶去,就算有人疑心有诈,巨大的诱惑还是占了上风。厉盟主脸上一直笑吟吟地,关山越抱着剑问他:“厉盟主不去么?”

他说去,“可他们太快,我的宝船赶不上。”

关山越回身看,这些大侠们争先恐后,丑态毕露,他不由叹息:“钱是照妖镜,什么人到了它面前,都得原形毕露。”

厉盟主却摇头,“那倒不一定,至少关盟主就不是个为钱发疯的人。”

关山越这辈子什么都不讲究,唯讲究个义字,这点在江湖上人人认可。想当初啊,厉盟主也有个好名声,可惜苦心经营了那么久,结果却毁在了叶陵延手上,算是阴沟里翻了船。

“我和关盟主私交不深,还是因为众帝之台和乾坤山庄相距太远了,想请你喝酒都找不到机会。这回凑巧,关盟主上了我的船,咱们可以把酒言欢,好好建立一下感情。”他莞尔,“若是你我联手,创造个新的武林出来都不是难事,你说呢?”

关山越还没来得及搭话,便听见远处传来巨浪拍击的声响。他忙跃上蓬顶往前看,只看见波涛连天,狂风暴雨里颠沛的船只被浪高高带起,水雾中粗壮的龙身横贯过船体,像牛羊落进了蛇坑,眨眼便被盘得粉碎。

距离不过一里而已,龙涎屿上空乌云密布,而他们这里正阳光大盛。关山越后怕地喃喃:“好在我上了厉盟主的船。”

厉盟主点点头,“可不是嘛,这下我们真成一条船上的人了。”

***

船下有人在唱歌,歌声清幽空灵,仿佛是从那粼粼波光里飘上来的。

雷渊名字虽犷悍,但这片水域却出奇地宁静。之前经过龙门时遇上了一场风雨,波月楼的人即便受过水上的训练,也经不住颠腾两个时辰。船驶出风眼的时候,个个脸色发白,晕船的吐得直不起腰来,被胡不言逐个地取笑,“花乔木,你不过如此”、“阿傍,你的俗家名字不是叫盛行舟吗?你行的是什么舟?不会是沙舟吧!”

阿傍大骂他,“浑身烂嘴不烂,什么俗家名字,我又不是和尚!”

歌声又传来了,夜半的海面上,美则美矣,还是有些吓人。

崖儿挨着仙君,“有调无词,遇上鲛人了?”

仙君说太好了,“逮住一个,没有鱼鳞图也能找到鲛宫。”

鲛宫具体的位置在哪里,谁也说不清,但鲛人一定知道。这四海八荒的水泽都相通,鲛人也不像一般鱼类,他们适应性强,甚至可以游进内陆的河流,热海公子夜宴十六洲时,据说有人看见他们停在台榭下观赏歌舞。

可是怎么逮呢,这种灵巧精美的人鱼受不得半点惊吓,一不高兴就死给你看。用蛮力肯定不行,崖儿撸起了袖子,“刚才唱歌的是男是女?要是个男的,让我来色诱他。”

仙君白眼乱翻,“你又想使这招?别忘了自己的人生走到哪个阶段了。”朝她抬了抬左手,表示她已经成了孩子他娘,就别动不动拿出看家本事来了。

色诱这种事是存在风险的,就像他当初,一不小心上了钩,从此打定主意缠着她,让她负责一辈子。她还想故技重施?万一再出问题,那他们父子怎么办?

“唱歌的都是女鲛,男鲛爱用健壮的体魄吸引姑娘。”胡不言走遍九州,对这种妖不妖,魅不魅的东西很有研究,“老板你就歇着吧,要上也是仙君上。”

一船的人都看向他,仙君觉得压力很大,“换个人行吗?”

胡不言说:“这条船上能飞又漂亮的不就属您吗,换个人?换大司命?他的棺……五官不够柔美,会吓着鲛女的。还是您去吧,不求光膀子,只求领口微敞,把您的胸肌露出来,这样鲛女比较喜欢。”

第92章

这是什么不正经的要求,还要露胸肌?

仙君满脸不高兴,“我的这地方不是谁都能看的。”

大家神情了然,当然知道私密的部位只有特定的人能看。这样一来崖儿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尴尬地笑了笑,“你是男人,没那么多讲究。”伸出两手,把他的领子扯开了一些,“露一点就好了。”

仙君十分别扭,他在穿着方面很讲究,永远都是端端正正的,连袖子都不肯挽一挽。现在倒好,居然要他去诱惑一条鱼,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又不好发作,因此满脸的不痛快。

胸肌他是有的,虽然千万年来做着文职,但收妖归册时的身手从没有退化,一根小指就能做引体向上。崖儿扯开他的领子,月光下壁垒分明的肌肉散发出白洁细腻的光,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顺便薅了一把,嘴里打着哈哈,“很好,很壮!”

当然壮,要不怎么让她心服口服?可是他觉得做个浪荡样子,不管是上仙还是堕仙,都有损格调。连大司命都痛心疾首,一声“君上”,叫得荡气回肠。

他试图打个商量:“其实我可以去感化她。”

胡不言说:“鲛人从不作奸犯科,仙君的感化她听不懂。”

仙君一怔,问大司命:“万妖卷里有没有收录过鲛人?”

大司命说没有,“洪荒时期作恶的妖才归了册子,鲛人不算妖,至多算半妖。”

照胡不言的说法,鲛人不修行,自然听不懂他充满禅机的话,他觉得有点苦恼,“那我怎么和她沟通?”

胡不言把苏画拉了出来,在鲛人美妙的歌喉中给仙君做示范。他两眼盯着苏画的眼睛,“就像这样,用眼神交流,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用任何语言,都能让她知道您心里的想法。然后诱惑她,媚眼如丝知道么?用眼梢放电,电进她心里去,让她心痒难耐,让她跟着咱们的船跑。”

苏画看着胡不言搔首弄姿,从最初的木然,到满脸鄙夷,再到伸脖子几欲呕吐,一气呵成的动作,让胡不言措手不及。他很无奈:“我有那么难看吗,看得你都想吐了。”他回头对仙君一笑,“别在意细节,您不会遇到我这样的问题,毕竟您长得好看。”忽然大叫起来,“画儿,你不会怀孕了吧!”

这么一喊,大家都愣住了,纷纷看向苏画。苏画的脸腾地红起来,对准他的脑袋就是一下,“口无遮拦,打死你!”

她永远不可能怀孕,当初就告诉过他的。弱水门的女杀手,破身那天都会用一种药,这药对身体没什么妨碍,可一旦服用,这辈子就彻底当不成母亲了。毕竟出的任务很多,紧要关头不惜一切代价,谁也不希望三个月之后发现自己怀孕了,而孩子的爹,早已经死在自己手上。

想生小狐狸,可以去找别人,她当时说得很直接,反正两个人的关系半明半暗,随时可以结束。结果胡不言不干,他说好不容易才求来的爱情,哪怕断子绝孙也不能放手。话虽如此,可她知道,他暗中还是很期盼的,异想天开地认为男人不能让她怀孕,没准换个种族就可以了。这种迫切的心情她能理解,但他不时把私事挂在嘴上,就让她有些不快。

不过胡不言的示范还是起到作用的,仙君扯了扯自己的领子,对崖儿抿唇一笑,然后照着胡不言的教导,先在她身上小试了一把牛刀。

他眼波脉脉,滴得出水来,那浓重的眼睫自带三分羞涩的况味。运用不熟练,没有那么流畅,却显得稚嫩可爱。学胡不言的样子,用眼梢说话,一顾复一盼,看得崖儿心头直跳。

受不了,她捂住了胸口,要不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真想对他干点什么。鲛女的歌声在海面上悠扬回荡,她虽然舍不得,但为了找到鲛宫,还是硬下心肠推了他一把,“就这样,我看好你。”

仙君嗟叹着自己沦落至此,但也没有再迟疑。谁知道鲛人会在这片水域停留多久,万一离开了,想再找到就难了。

他脚踏清风,凭虚而起,素洁的禅衣宽大,在身后流丽地逶迤,他的身体成了气流的先导,仿佛风是有形的,极尽灵动地贴着水面向前滑行。终于看见一处岛礁,海水氤氲出浓重的雾气,弥漫了整个高地。穿过浓雾,几个身影温柔地斜坐着,上半身纤细明媚,水下的鱼尾却繁复得略显庞大。

仙君的出现,还是引发了骚乱,月色下银白的尾鳍带起水珠,大部分鲛女一头扎进了水里。只有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岿然不动,只是回过头来看,湿漉漉的长发贴着两颊,一双眼睛大得出奇。

鲛人是半人半鱼,五官的分布不像人那样匀称,但也不至于丑陋。他停在那个鲛女面前,向她微笑,这鲛女似乎懂得这种面部表情,起先满怀戒备,慢慢神情松懈下来。

然后就到了活学活用的时候了,他认真地和她对视,像和孩子对话般,一字一句慢吞吞道:“孤山……你知道孤山在哪里么?”

鲛女眼中露出困惑的神情,仙君指指她的尾巴,又拿手搭出了个房子的形状,“鲛宫……懂么?”

鲛女以为他在夸赞她的尾巴漂亮,于是欢喜地亮出宽大的尾鳍横拍水面,砰然一声,溅起几丈高的水浪,溅了他满身。

仙君捋了把脸,心里很懊丧。那纱衣被水浸湿了,紧贴皮肉,隐隐露出健壮的体魄。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撕开了衣襟,沾水的皮肤在月光的晕染下,散发出诱人的、如蜜的光泽。

鲛女大喜,向他露出满嘴锯齿状的獠牙。其实如果她不笑倒还好,一笑就让人有点吃不消。仙君受惊之余闻见了鱼腥味,即便鲛人的上半身和人没有太大区别,甚至也长着饱满的胸……他看了一眼,觉得还是没有他的叶鲤好看。在他心里,孩子他娘是世上唯一无可挑剔的女人。

通常情况下,多个雌性聚在一起,会催发出比以往更大的勇气。有一个带头,其余胆小的也开始勇于尝试。仙君袒露的胸膛,比一般的男鲛更有吸引力,于是鲛女呼朋引伴,招来了同伴一起观赏。

说不尴尬那是不可能的,他觉得自己就像街头卖艺的,一圈女人围着他,定睛看衣下的那一片皮肤,一双双眼睛饥肠辘辘,笑容里也暗带猥琐的味道。他在心里咒骂胡不言,根本就不该听这只狐狸的怂恿。想他万年的道行,结果竟要靠出卖色相拉拢人心,要是让早年被他收伏的那些妖鬼知道,不笑掉大牙才怪。

忽然一只指缝间带着蹼的手伸过来,在他胸上戳了一下,他脸色顿时一僵。那些鲛女唧唧哝哝用她们的语言交谈,边说还边笑,大有夜半艳遇的庆幸。然后他胸前的手越来越多,你一把来我一把,他发现难以招架了,鲛宫的位置也问不出来,匆匆掩上了衣襟落荒而逃了。

回到船上,大家都在眼巴巴等着他。落地后就有人问:“仙君,成效如何啊?”

成效?他哼哼冷笑了声,一甩被浇湿的头发,“语言不通,沟通困难,但她们对美很有鉴赏能力。胡不言说得对,她们喜欢看光膀子的男人,并且鲛女数量众多,本君已经把她们引来了,诸位,到了你们使美男计的时候了。”

众人忙趴在船舷上往下看,果然见粼粼水光中,有身姿纤丽的鲛女停在船下仰望。她们长着海藻一样浓黑的长发,额头光洁,肩颈玲珑。水波恰好遮到徐隆渐起处,在这幽深昏暗的夜里,谜一般地引人遐思。

大家面面相觑,却不敢高声喧哗。仙君对插着袖子道:“都别端着了,脱啊,为了早日找到鲛宫,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

众人一想,也对,这船上最最矜持自重的人都豁出去了,他们这些水里来火里去的杀手,有什么可顾忌的!

于是大家三下五除二,两臂从衣襟里钻出来,在海上的凉风里裸露胸膛探出了船舷。底下鲛女很高兴,拍击着水浪,幽幽的歌声回荡在海上,月色下涟漪频起,连远处的鲛人都被吸引过来了。

“我们这船,简直就是条花船啊。”崖儿怅然摇头,没想到波月阁的男杀手们居然会有这么一天,真是世事多变。

张月燕扭扭捏捏地,“有没有男鲛啊?我要脱么?”边上阿傍发出了一串粗鄙的大笑。

看看这些白花花的上半身,仙君这才觉得好过了点。可他还是有些委屈,转身对崖儿道:“我被摸了。”

崖儿一惊,“被鲛女摸了?”脸上大为不快,抱怨着,“这些鱼怎么这么好色,光看不够么,还上手!”掀起他的衣襟往里瞅,“摸哪里了?”

仙君指给她看,到处都被摸了,十几只手,连他腋下都没放过。他像个失贞的姑娘,悲伤从每个毛孔散发出来,“本君怎么混到了这种地步……”仰头看天,侧脸像首凄美的抒情诗。

从管辖地上诸仙的总主,到后来断骨堕天,一步一步都透出宿命般的壮烈。崖儿充满了负罪感,耷拉着嘴角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一手从他领口掏进去,上下好好摸了一通,“这样就把她们的手印盖住了。”

柔荑纤纤,在他怀里乱窜,仙君忍不住闪躲,笑道:“好了好了,盖住了。”见她执着,索性一把抱住她,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你怎么舍得让我去色诱人家?”

他们这么不背人,魑魅魍魉他们正精着上身兴高采烈和鲛女交流身体美学,剩下的张月鹿和危月燕闲着,尴尬地交换了下眼色。

紫府弟子当然是很懂行的,他们练成了随时转身的习惯,放眼望去都是身负长剑,规规矩矩的背影。二星知道不该再戳在这里了,张月鹿对危月燕笑了笑,“咱们去找找,看有没有男鲛。”

两个人笑闹着走了,崖儿轻轻捶了他一下,“叫我的手下看见了,有损我的威严。”

他看看他的弟子们,“想当初,本君也是德高望重的师尊……”说到底长叹,好汉不提当年勇,拉着她躲进了没人的角落里。

贴着她,氤氲的潮气弥漫过她的绛裙,他们的身体无论何时都那么契合。他摇了她一下,“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不在乎我了?”

她说你别瞎想,“我怎么能不在乎你?让你去是没办法,除了你没人。难道让大司命去么?他这人太正直了,鲛女会以为他是去打架的,吓死了怎么办?只有你,温柔多情,长得又好看,一出马果然把鲛女都勾回来了,姜还是老的辣。”

他又不高兴,“我哪里老了!”

她当然记得他永远二十七岁,和一个带孩子的男人是不能讲道理的,她比划了下,“我是说你道行深,没有别的意思。你老不老我都喜欢,尤其刚才,你那样瞧着我,我的心都快蹦出来了呀。”

“真的么?”他望住她,鼻尖和鼻尖顶在一处,幽怨地说,“自从厉无咎血洗金缕城,你就没有和我……快十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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