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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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绍轩在以前光顾这里的时候，曾经仔细研究过她的门，从内到外，从门缝到门锁，然后问她：“你买这扇门花了多少钱？”

林潇雅被问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报出一个价格。

苏绍轩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你家的等离子电视都没有这扇门值钱。”

林潇雅此刻深呼吸一口气，掏出包里的防狼喷雾——在她搬回公寓以后便买了这玩意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结婚前就没有买过——把它紧紧握在手里，一点一点地开了门。

门开到一半，林潇雅惊讶地看到苏绍轩就在她新买的沙发上坐着。

她忘记了，苏绍轩有她公寓的钥匙。

此时苏绍轩坐在沙发上，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放在交叠的腿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林潇雅把包放在一边的柜子里，不说话。她换鞋，去卧室，换衣服，洗澡，头发湿湿地出来，一句话都没有说。

苏绍轩也不说话，嘴唇抿得很紧，他把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收进眼里，眼神里有风暴在酝酿。

这个场面相当地诡异，又相当地熟悉。两个人心怀鬼胎，但是都不说话。林潇雅抬个胳膊都觉得千万斤重。

苏绍轩看着她吹着头发，低低地说了句：“林潇雅，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温暖的风裹挟着他的话吹过来，林潇雅垂眼，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

该来的还是要来，只是有点措手不及。

苏绍轩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晚你的老板在酒桌上告诉我，我和……不，你和我离婚了。”他的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弧度，“我怎么不知道？”

林潇雅再次深吸一口气，语气轻轻但是非常坚决：“苏绍轩，何必要寻根究底，谁提不都是一样。这样下去没有什么意义，好聚好散不好么。”

苏绍轩一时没有答话，后来突然说：“林潇雅，你对这场婚姻就一点也不留恋？”

林潇雅苦笑：“苏绍轩，这句话我答不答有什么意义吗？”

“我不知道我们怎么非要走到这一步的，”苏绍轩的话里含着疲惫，除了疲惫还是疲惫，他倚着沙发背，轻揉眉心，“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林潇雅把吹风机轻放在茶几上，双手搁在腿上，说道：“也许是我太任性，还很认命，这么失败的结果，是我的错。”

苏绍轩睁开眼，慢慢地说：“林潇雅，你就一直自责，但是你又不挽救。你到底在想什么，要做什么，我都不明白。可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原以为我们两个人，从小就认识，而且，你的性格跟小的时候也没有怎么变，很别扭，很任性，可是有时候又很贴心。我当时觉得，如果和你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也挺好。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好像错了，有什么已经变了，你还是和原来有差别的，我的改变更是大。可是我觉得只要是双方努力，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是好像我又错了。因为……”

他的话停在这里不再说下去，林潇雅只觉得心里坠了千斤的铁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不想再争辩，想匆匆结束谈话：“苏绍轩，你说得都对。”

苏绍轩欲言又止，最终说：“林潇雅，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就这么希望我和你离婚？”

林潇雅继续苦笑：“除了离婚还有别的方法吗？”

他一言不发，他们僵持了几分钟，屋内安静地诡异，仿佛在等待宣判。苏绍轩突然抓起放在几上的车钥匙，大快步走出了门去。

林潇雅听着下面隐隐传来的车子发动的声音，忽然觉得脸上冰凉一片。她伸手一摸，竟然摸到一手的泪。

林潇雅再度无声苦笑。

她那晚睡不着，于是在床上从这头换到那头，头发被她抓在手里卷了好几个卷，然后又放开，接着她开始数绵羊，想电视剧，想小说，结果都没有用。后来她叹了口气，索性闭目瞎想，后来就想到了她和苏绍轩小时候的事，还有他们结婚前的事，然后竟然沉浸在里面无法自拔，再后来竟然也迷迷糊糊地睡着。

她又做梦，这次梦到的是她和苏绍轩在草原上骑马，她在前面慢吞吞地走，只是踩着马镫，可是不知道怎么驾驭它，苏绍轩在后面一边嘲笑一边看着她，但是走到一半的时候，苏绍轩突然不耐烦，说：“你太慢了，太阳都快落山了你还没有走到一半儿，我先走了。”

林潇雅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非常惶恐，想踩着马镫追上去，可是马儿不听她的话，她又不敢鞭打它，怕它前脚离地把她摔下去，于是她歪歪扭扭地坐在马上，冲着他离开的方向大喊：“你就会这样！也不教我怎么骑马，我怎么可能走得快！”

但是她还是无可奈何地看着苏绍轩骑马渐渐远去，与夕阳融成一片。林潇雅突然觉得心揪得好疼。

林潇雅迅速醒了过来，她翻过身子开灯去看表，发现才凌晨三点。

她看看自己的左手，发现它压在她的心脏上，还紧紧揪住她自己的睡衣。右手则是抱住枕头，已经发麻。林潇雅觉得浑身酸痛得厉害，一想到明天还要去上班更是头疼。

她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到4点半，终究是没有睡着，于是无奈地在床上做起来。这个时间吃安眠片已经太晚了，该喝咖啡了。

第５３章　枷锁

他们没有书面或者口头协议，却开始心照不宣地分居。那晚苏绍轩离开后就再也没有露面，本来林潇雅以为他拟定离婚协议书去了，但是她等了许久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林潇雅一人在公寓里过，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单身生活。她在重新装修了整个公寓后就停止了大规模的扫荡活动，开始修身养性。但是那次装修耗掉她不少精力，她把墙壁换成淡淡的紫色，灯也设置成温柔飘渺的类型，连沙发，床都换掉。林潇雅之所以要装修是觉得原来的风格已经不适合她，淡粉色已经造成视觉疲劳，吊灯也觉得太过奢华，连沙发都觉得还是桃木的坐着舒服。

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变老。林潇雅慢悠悠地感叹。

她现在周末都在公寓里安安静静地待着，又变回宅女一枚。她从电脑回归书籍，从文言文到小白文，从古代到现代，从宗教到潮流，这些书使她新买的书橱慢慢充实。林潇雅自己也算是大大地充电了一把。

这种生活既安宁又有规律，既然苏绍轩不提离婚，她是胳膊拗不过大腿，索性随他去。离婚这句话，说第一次的时候很震撼，说第二次的时候恐怕就有点可笑。林潇雅在公寓里随性地过，她很庆幸没有听苏绍轩的话把房子卖掉，现在房价飙涨，她要是当时卖掉就相当于断了自己的后路。

林潇雅有次去那座大宅子取东西，她特意挑的中午的时间，那个时间苏绍轩八成都不会回家。结果她发现是杞人忧天，那座大房子空空荡荡，虽然还是很整洁，但是一点人烟的感觉都没有，那座落地钟因为好久都没有人上弦所以已经不走，阳台上的金鱼也已经消失不见。她估计苏绍轩也已经回了他的公寓，干干净净的地板和纤尘不染的流理台恐怕是由临时工定期打扫的。

秦宝然曾经正话反说，林潇雅你们就这么分居一辈子？要离赶紧离，那样你还能得到你老公一大笔的离婚费，要不离就赶紧和好。现在算个什么劲，你们可真能够折腾。我看见你这么淡然的样子就想起苏绍轩，想起苏绍轩就想起你们那变态现状，真是受不了，你们早离早超生吧！

林潇雅只是无奈地笑，其实她也不了解，按照苏绍轩在事业上雷厉风行的性格，怎么现在偏偏这么拖泥带水。他们这个状态，想起来也有点诡异。

林潇雅有时候兴致上来，也会再拽着秦宝然逛街看衣服鞋子和包，但是只逛不买。秦宝然嗤她，林潇雅说，我前阵子买的衣服穿到明年也穿不完。

秦宝然把手肘撑在林潇雅的肩上，说，为什么女人要不停地买衣服？因为要随着时代跑。

林潇雅笑，我为什么要跟着时代跑？合适就好。

她们逛到儿童服装的时候，秦宝然看着一件件梦幻的公主裙就非常羡慕地说，老娘我小时候怎么就没有过这么好看的衣服。我一定要生个孩子好好地蹂躏，女孩子的话就给她买N多衣服，一天换一件！男孩子的话，就让他勾引个女孩子给他娘我瞧瞧，我去给她买衣服！

林潇雅笑，唔，好志向，继续努力。

秦宝然再然后就会说，亲爱的，要不你和你家那位赶紧生个儿子吧，那样咱俩结亲家。

这句话秦宝然明话暗示的话已经说了好多遍，林潇雅一般只是笑。秦宝然很希望他俩和好她知道，她也很想赶紧把这烂摊子收拾掉，但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苏绍轩一点音讯都没有，她也没办法。不过今天她恶作剧大起，凑到秦宝然耳边说了句颇有威慑力的话，宝姐姐，您还没破处呢吧。

然后她心满意足地看到秦宝然的脸连同脖子一同变成了大番茄。

林潇雅和秦宝然从商场出来，她俩两只手都提着大堆东西，林潇雅的是日用品，秦宝然的则是化妆品和衣服。秦宝然抹去一脸的汗，抱怨：“该去找个人作苦力来，热死了。”

林潇雅笑：“不就这么短的路吗，就当是锻炼了。”

她们走到停车场，秦宝然看着林潇雅熟练地踩离合换挡加油门，饶有兴致地说：“啧啧，看看你现在这派头，小车开着，小裙套着，小带提着，连个男人都不用，你想当第二个波伏娃？”

林潇雅笑：“唔，你还忘了一条，我小鞋穿着。”

秦宝然撇嘴：“谁敢给你穿小鞋？”

林潇雅继续笑：“我自己。”

秦宝然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看也是。”

林潇雅刚刚进家门，就接到林母的电话。

林母第一句话就是：“小雅，你和小轩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家了？”

林潇雅和苏绍轩三个月没有联系，跟家里又没有说，一起回家不可能，一人回家招猜测。可是看这个样子她必须回趟家了。林潇雅觉得现在撒谎撒得真是顺，堪比苏绍轩：“妈，他老是出差，我下周去看你们。”

林母说：“你爸最近特想你们，他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对了，前几天打了好几次你们宅子的固定电话，怎么都没人接？”

林潇雅觉得很是汗颜，没人的房子有人接就是闹鬼了。林潇雅非常镇定地继续说：“妈，电话坏掉了。你以后就打我手机吧。”

林潇雅安宁的单身贵族生活没有维持太久。生活不是死水，时时引起波澜。

他俩没有分居的时候，在公司同事面前，林潇雅和苏绍轩也没有怎么当众一起出现过。林潇雅除了偶尔被羡慕和嫉妒外也没什么，可是现在因为中宇要招标，她们公司也是竞标一员，高层重视，中层猜测，基层八卦，林潇雅渐渐被卷进话题漩涡，一天天无可奈何地看着千朵万朵红眼开。

人们八卦的时候，总是愿意当事人的行动按着自己的意愿走，林潇雅可以理解她们说她和苏绍轩已经离婚，也可以理解她们说她被苏绍轩抛弃掉，但是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很多人都说是她抛弃掉苏绍轩，而且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她们的理由如下，苏绍轩那么优雅从容的人，怎么可能会抛弃糟糠之妻，那么亲切温和的人，怎么会对婚姻不努力，八成是林潇雅有暗恋对象，一直解不开疙瘩，最后苏绍轩终于受不了，要和她离婚。

对啊对啊，我看林经理好几次都是自己一个人去她原来的公寓，原来也是常常去，真是不知道她去那里干什么，总不能新婚就分居吧？

可是我觉得林经理人很好啊。这个声音弱弱的，明显底气不足。

人好不代表其他方面就好，你看电视上某某主播仪态端庄，哄过了多少代的人，现在还不是照样被八卦，还是爱情不忠的八卦，多么悲哀。

哎，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在冷战？

我也觉得，有钱人家无聊的时候除了吵架还能干嘛，真不知道他们能吵些什么。

林潇雅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听到的。是她们在前面讨论得太投入，而且声音还不小，林潇雅离她们四米远都还能听得仔细。她真是哭笑不得，这还没离婚呢，观众就直接给他们结案了，那苏绍轩到底在拖个什么？

其实他们原来冷战的原因都很无聊，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说林潇雅回家晚没有告诉他原因和回家时间，比如说苏绍轩出差没有告诉她。电视无聊上网无聊游戏无聊，他们的冷战也很无聊。

但是这些东西明明在结婚前也发生。那时的冷战怎么就那么少。

林潇雅自嘲，果然是心随境变。结婚，有点像枷锁。

第５４章　转机（上）

林潇雅的公司最终还是和中宇达成合作，员工上下皆大欢喜，除了林潇雅。她趴在桌子上，无限地怨念着。

其实她在这项合作案中负责的并不多，就是做做幕后工作，前台有人抢着做，她也就趁机发扬孔融让梨的优良品格。但是因为她与苏绍轩不可避免的关系，林潇雅现在冷风下吹起个寒毛都能受到众人瞩目。她在公司中名号“响当当”，全因为无声无息地夺走众人眼中的完美金龟苏绍轩。

小夏每次报告完都是一脸的欲言又止，林潇雅知道她想问什么，但是每次都被她草草带了过去。她对现状有点小无奈。不过比起分居前那段压抑生活，她宁愿选择现在的生活。

林潇雅在小心翼翼的情况下总算度过第一个周末，她成功避开了每一个和苏绍轩碰面的可能。中宇总裁来这里的时候，林潇雅正在洗手间里安安静静地乖乖地拉肚子。她低声咒骂，那么多的合作项目，那么多的合作公司，他苏绍轩怎么就偏偏来这个？

其实林潇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苏绍轩在她所属的公司大行其道的时候，为什么她要跟躲轰炸机一样得跑？！

莫名其妙，什么都莫名其妙。

在实质上讲，林潇雅更喜欢独自一人的生活。她和苏绍轩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也很少井水犯河水，一般苏绍轩和她分居沙发这头那头，瞎聊或者不聊。秦宝然有次万千感慨地说：“亲爱的，你和你的轩轩的的虽然进展这么顺利，可是我怎么觉得你俩一点激情都没有？”

那时秦宝然正和郝帅打得火热，一边吊儿郎当地勾着她的肩膀一边攥着手机等郝帅的电话。林潇雅笑：“话说激情总是不长久的。”

秦宝然摸摸林潇雅的脸蛋，从脸颊到脖子，幸好是在她家，目击者也就她俩。秦宝然眼睛眯起来说：“没有激情那更是不长久的。啧啧，这么好的人儿，和苏绍轩真是般配。虽然你们俩恋爱的时候不像恋爱，结婚的时候不像结婚，要是最后你俩怎么地了，可能你俩离婚也不像离婚，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喜欢你家轩的的，要不咱俩换换吧。”

这话逻辑很诡异，林潇雅笑得很阴森：“这话说的，你是在祝福我们呢还是在拆散我们呢。秦宝然你和郝帅好的不学就专门学坏的，这种无聊的话不要学。否则算什么，一个是狼，一个是狈？”

秦宝然笑得分外妖娆：“错了，这叫同流合污。我俩本质相投，所以灵魂才能契合，啊哈。”

林潇雅把肩膀一低，秦宝然的胳膊就掉了下来。

苏绍轩也曾说：“林潇雅你可真矛盾，明明在外面百人缠着你你都能从容应付，在家的时候我跟你说话你都懒洋洋。”

林潇雅嗤他：“我怎么可能会有百人缠着，那明明是你好不好。”

苏绍轩笑：“转移话题的本领越来越熟练了啊。”

林潇雅也是笑：“谢谢您的夸奖。要不要玩盘泡泡龙?”

苏绍轩一脸的鄙夷：“不，谢谢。无聊的东西我从来不碰。”

“切，说得你跟多么圣人似的，还不是奸商一个，满肚子坏水。”

苏绍轩笑：“你说了不算。”

又是无聊的对话。果然很泡沫，吹破了就是一片虚无，如同这场婚姻，真不知道结婚到底为了什么。

可是对结婚，她也说不上后悔。

林潇雅独自一人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想到苏绍轩，以及他们半死不活的婚姻。如果她把苏绍轩几个月没有联系理解为苏绍轩认为他们彼此都需要冷静，那么现在的时间早已度过，树的年轮都长了小半个圈了，他们还在原地踏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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