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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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绵当时说宴会上请的人可能不会太多,罂粟就真的以为是场小型宴会。结果等到了现场,她才发现楼下大厅里站的满满都是人。

一个圈子里,来来回回总是那些人,罂粟扶着二楼栏杆往下看,大部分都是认识的。蒋信和蒋绵早就在楼下交际,罂粟望着蒋绵温柔浅笑又游刃有余的模样,想起路明曾说蒋绵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看起来,尽管长处深闺,也不一定就不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人。

接着,罂粟在看到李游缨也站在一方角落时,忍不住怔了一下。李游缨一直在看她,见她望过来,笑着遥遥举了举杯。等罂粟下楼,李游缨端着两只酒杯迎上来,递给她一只,嘴角含笑道:“你看,我说过你一定是从哪里私自跑出家去的大小姐。”

“…我真的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蒋绵是同学。听说她最近多了个漂亮妹妹叫苏璞,我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就来看一眼。结果真的就是你。”李游缨一眨不眨望着她,笑言道,“你看,世界多么小。”

罂粟抿着唇,也配合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是呀。很巧。”

罂粟并不太擅长这种从陌生到熟悉的休闲版交际。她常年跟在楚行身边,见到的人大都是长辈,或者即使年轻,身份地位也远在她之上。因此往往都是以一句恭敬而正式的称谓做开场,并且也不必她去仔细应酬,自有楚行把后面的话接过去。

然而现在跟李游缨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罂粟只能顺着他的话茬跟下去。他问一句她答一句,除此之外,罂粟找不到新的合适的转移话题。幸而李游缨看似也并不在意,和她东南西北聊了几句,歪头瞧着她,笑意湛然地问道:“你明天有空吗?几个朋友邀请我一起去海钓,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罂粟的第一反应便是要拒绝,然而一抬眼皮,正好看到路明领着几个人,正四处张望着走进大厅里。

楚家在C城精心经营多年,如今势力已经盘根错节到方方面面。即使是一个总助,也有了很大的派头在。罂粟的视线在路明身上停了两秒钟,回过眼时已经改变主意,抬起头,冲着李游缨笑了一笑,轻声说:“好啊。”

第十四章

路明走过来时,瞟了一眼已经离开的李游缨,回过头来,两只手背在身后,对着罂粟笑了一笑,闲庭信步一般地道:“罂粟小姐,最近可还好哇?”

罂粟看看他身后几个魁梧保镖,也笑了一笑,温声细语地开口:“路总助带这么多人过来是想干什么呢,绑架吗?”

“罂粟小姐想多了。最近崔家穷途末路,有孤注一掷的苗头,我这只是以防万一罢了。”见罂粟对他的解释嗤之以鼻,路明也不以为意,往李游缨方才离开的方向怒了努嘴,笑着问,“罂粟小姐好像…跟那个李游缨的关系很不错哇?”

罂粟抬起眼皮,眼珠冷淡淡地,无波无澜反问:“我不能有个朋友吗?”

路明这些年呆在楚家,早就摸透了眼前这位的小姐脾气。这种问题被罂粟问出来,基本就是找茬的意思,路明不管说能与不能,后果都不会有多美妙。路明暗抽自己多管闲事,立刻笑着摆摆手,不再跟她搭话,把手伸到前面来,掌心里一卷A4纸:“这是少爷命我给你的。”

罂粟看他一眼,接过来,打开。过了片刻,停了一停,慢慢抬起头来。

路明清清嗓子,望着远方的落地窗,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少爷命我代为转达,你既然不愿意再回楚家,他也不强求。这些年你跟在少爷身边随行奉侍,无论做得如何,他都不当亏待你。这份转让书上面的东西是他认为比较合适的,在最后一页签上字,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路明说完,等了一会儿。罂粟一直面无表情,望着那份转让书,既不开口,也没有要接受的意思。他又等了片刻,见她还是这个模样,心中暗叹一口气,上前半步,低声补充道:“罂粟小姐,我实话讲,少爷这次给你的东西,算是我这些年见过的最丰厚的了。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会把名字签上去。”

罂粟终于抬起头来,两粒眼珠宛如钉箭一样望着他。路明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说出了实情:“你这两年来明里暗里做过的事,少爷虽然一直不说,不代表他就不知道。你一门思搞钻营投机,少爷再纵容你,也会有个底线在。他对你的行事作风一直不悦,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就会忍无可忍。这次少爷震怒,说让你三天之内回去的时候,你其实就真该在三天之内回去才对。”

罂粟垂下眼去,迟迟不做声。路明长叹一声,继续低声道:“我再说一句实情,你不要太过介意。现在楚家上下人人都知道有个叫阿凉的新人,从前些天的一场马赛起,开始不断得到少爷的青眼跟关照。这个人现在手上套了一只跟你当年来楚家时一样的翡翠镯,跟少爷去各种场合,风头一时连离枝都比不上。她曾经跟你在少爷的书房外有过一场过节,要是等再过几天,她把少爷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走,又给她知道了这份转让书你还没签字,你觉得她会做些什么?”

罂粟的脸色越发白得剔透,抿着唇静默片刻,冷笑一声:“路总助这句话,是指识时务者为俊杰,对吗?先生让我滚,我最好就聪明伶俐地滚远一点,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她不等路明再说话,把他手中的钢笔突然抽过去,就着手心签完名字。路明张张口,还没有发出声音来,胸口就被拍上了一份文件和钢笔,再抬起头,罂粟已经转身离去。

第二天晚上七点,罂粟跨过赌博会馆的门槛时,里面已然是一副热气腾腾的模样。

很快有人微笑着迎上来:“小姐一位吗?”

罂粟一点头:“21点跟德州还有位子没有?”

“有的。您想先玩哪个?”

“21点。”

能进来这座地下赌博会馆的人,背景和关系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罂粟把外套脱下来递给服务生,刚刚坐下就被人打了招呼:“哎呀,这位不是罂粟小姐吗?来这种地方可是难得一见啊!”

罂粟顺着声音看过去,对上的正好是曹阳东那张笑意吟吟的脸。罂粟微微点头,恭敬致意:“曹董。”

曹阳东的视线落在她的锁骨和胸口上,一边问:“罂粟小姐21点玩得如何啊?”

“一般。”

“那一会儿要是我赢了,”曹阳东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指了指不远处的扑克牌,笑着说,“罂粟小姐可不要哭鼻子哟。”

曹阳东这么说,接下来手气也的确顺得很。全场六个人连摸六次,都是曹阳东赢。罂粟出手又大手大脚,过了没有多久,已经有几十万都输出去。中途她离开去洗手间,回来时被曹阳东迎住。对方手中一杯酒,打量了一遍她全身,笑着道:“听说罂粟小姐被楚家除了名,不知现在有了新东家没有?脸色看着有些憔悴啊。”

“曹董刚才那样好的手气,不应该离开牌桌的。”

曹阳东微微一笑:“罂粟小姐这么有魅力,区区几张赢牌算什么。楚行喜新厌旧,这么对待你,实在是不厚道得很。要是把这事放在任何一个还有点儿良心的男人身上,罂粟小姐又是真心漂亮,哪能做到这种地步?”

“您想说些什么呢?”

曹阳东盯着她,眼睛一眨都不舍得眨,笑道:“这种话直截了当说出来…罂粟小姐何必明知故问?”

“做都做得出来,有什么不好说的。”罂粟后退一步,慢慢说,“曹董,您喝醉了。”

“我有什么好看错的,”曹阳东上前一步,低声说,“罂粟小姐都已经被送出去过一次了,难道还怕有第二次不成?”

“看来您是忘了崔志新的下场了。”

曹阳东波澜不惊,笑着说:“那看来罂粟小姐同时也忘了杀人之后,如今自己的下场了。”

罂粟转身要走,曹阳东跟上来,说话的过程中渐渐没了笑容:“罂粟小姐何必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呢?你现在被楚家除名,蒋家又不够气势,无依无靠之下,我要真想把你如何,你又能如何?还指望楚行给你收拾烂摊子吗?不要太天真了。你情愿了,大家都好过。你不情愿,也不过是让我花费一点力气,你多一些皮肉之苦而已。打磨这个过程不好受,罂粟小姐难道还不了解?”

罂粟一路不答话,脚步不停走到大厅。叫服务生去拿外套的空当,忽然觉得四周微微一静。一抬眼,楚行正在路明以及另外几人的簇拥中走下楼梯,后面还跟着一个阿凉。

楚行上身穿的是白色宽松飘逸的料子,浅灰色的长裤,裤脚处服帖而慵懒,手中握着两颗幽幽玉珠。走下来的时候眉眼不动,似听而非听地听着旁边人的说辞,没有看到罂粟。一旁阿凉倒是一眼看到她,一根手指指过来,脱口而出的时候又仿佛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正在楚行,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罂粟收回视线,拎着外套转身朝外走,不过两步就听到了身后阿凉的声音:“楚少爷,玩两局二十一点好不好?”

罂粟只当没听到,下一刻这个声音又响起来:“我想跟那边那个正拎着外套的人一起玩一把,可以吗?”

罂粟仍然当做没听到,还差两步便握住门把手的时候突然被两个保镖拦住。两件黑色西装挡在面前,其中一人平平板板道:“小姐,请留步。”

刚才大厅中还有些许嗡嗡的交流声音,此刻已经满场都静寂下去。

罂粟停在原地,低声说:“滚。”

“楚少爷同意的事,我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罂粟小姐何必为难我们。”一人伸出手臂,指的是罂粟的背面方向,“罂粟小姐,这边请。”

后面上百只眼睛盯着,罂粟绷着脸站在原地,既不前走也不转身。另一个保镖得了阿凉的眼色,低声道:“罂粟小姐停在这里,和转过身又有什么区别呢?总归都是不能出去罢了。”

这句话一说完,罂粟突然刷起眼皮,一只手直取对方咽喉,骤然发力。对方不防,一个闷哼倒下去,然而另一人及时抓住罂粟手臂,罂粟毫不犹豫地一个扭转,随即便听到一声骨骼脱臼时才能发出的清脆声音。

保镖一愣,下意识松开手。罂粟的半条胳膊立刻软绵绵垂下去,两个保镖脸色一凛,下意识回头往楼梯的方向看。罂粟紧抿着唇,趁着这空当摸到门把手,头也不回摔门而去。

满场视线全都明里暗里地落到了楚行身上,空气中静得只能听见楚行手中两颗圆珠规律碰撞的声音。阿凉一直想要开口,却又一直不敢开口。楚行看着那扇玻璃门,眼眸中古井无波,过了片刻,淡淡地说:“阿凉。”

“…阿凉在这里。”

“觉得人家到头来还是走了,你丢了面子了?”

“…没有。”

“那就好。”楚行握着玉珠,沿楼梯慢慢往下走,一边漫不经心开口,“今晚丢面子的人不是你。总归都是你胜一招。”

第十五章

罂粟在计程车上一直痛得冷汗直冒。她不懂得如何正骨,拎着一条胳膊的模样回到蒋家,正逢蒋绵从书房中出来,一看到顿时惊吓一跳,急忙叫来家庭医生,将骨头扳正后又将罂粟扶到床上,察看了一番罂粟的脸色,才沉吟着开口:“不是说随便出门走走,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罂粟沉默了片刻,还是答:“不小心碰上了楚家人。”

“据说楚少爷最近很青眼一个叫阿凉的新人。”蒋绵想了想,看着罂粟问道,“她也在场,对吗?”

罂粟垂下眼皮,无声表示默认。蒋绵轻叹一口气,摸了摸罂粟的头发,柔声道:“好了,不要想太多。已经这么晚,先睡一睡吧。”

罂粟当晚并没有睡得踏实。

她胳膊隐隐作痛,自己又想东想西,翻来覆去到天亮才勉强睡着。第二天醒来后不见蒋绵,一问才知道她是去找了楚行。

罂粟对女佣的回答有些惊诧:“找楚行去做什么?”

“大小姐今天早上听人说了昨晚发生的事,对那个阿凉的作为很生气。大小姐说,阿凉做错了事,反倒让蒋家的二小姐被看笑话,蒋家再如何,也断没有忍气吞声这种说法。”

罂粟站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些天罂粟虽然待在蒋家,对蒋家的人和事却一直采取漫不经心的态度。不论是蒋绵来找她聊天,还是照顾饮食起居各方面,罂粟虽觉得体贴,却也一直认为她有目的存在里面,礼节上的感谢周到了,情感方面仍然是显而易见疏远得很。每天她的活动都还是处于我行我素状态,甚至被楚家除名这件事,蒋绵得知也是在第二天别人的口中,而不是罂粟自己来亲口告诉她。

因此罂粟从女佣口中得知蒋绵去了楚家,怔忡许久才回过神来,问道:“去了多久了?”

“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罂粟赶到楚家时,蒋绵和楚行的谈话已经临近收尾。

蒋绵显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虽然在微笑,却有些不自然。一旁阿凉也坐在那里,手指摆弄发尾,虽然没有说话,眼角眉梢却透着趾高气昂。

罂粟这些年来,从没有见过楚行肯跟一个半生不熟的人聊到一个多小时以上。她大概可以勾勒出这一次蒋绵所受到的待遇,无外乎是被晾了一个小时以上,结果只聊了几句话就被楚行利落打发,并且拒绝道歉之类云云。

罂粟旁若无人走进会客厅,握住蒋绵的手,拉着她便往外走。身后轻轻“喀”地一声,楚行放下茶水,说:“站下。”

他说得平缓无波,却含着让人不自觉服从的震慑意味。罂粟果然稍稍停了停,但很快又拉着蒋绵往外走。还未跨出门槛,阿凉又发出声音来,讥诮十足:“罂粟姐姐不是说再不回楚家了?现在这么闯进来,是该算什么?”

罂粟脚下不停,一直拉着蒋绵跨进车子中。后视镜中看不到人影,楚行和阿凉都未走出会客厅外。罂粟等出了楚家,才收回视线,再转过头时,发现蒋绵脸上的笑容已经垮下去一半。

罂粟张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罂粟并不擅安慰人。她在楚家待十年,许多事在成长过程中都被无意间省略。罂粟在楚家时没有朋友,楚行亦不许她交太多朋友,不论是同性还是异性。十二岁刚来楚家时罂粟曾有一个关系较好的伙伴叫妍妍,后来没有多久,妍妍便被派去了其他地方。

跟她关系最好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楚行。别人伤心时,希望前来抱住安慰的人轮不到她罂粟,楚行则根本不需要被安慰。至于罂粟自己,成年之前被楚行纵容娇惯,很少会生出所谓伤心的感受。等到后来这种感受出现并且变多,又觉得这种事不足为外人道,自己不需要也无法被安慰。

车内安静了半天,罂粟慢慢开口:“你今天不应该过来的。阿姐。”

她第一次开口叫阿姐,蒋绵微微一震,听到罂粟继续说下去,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楚行向来护短。但凡是他最青眼的那一个,不管做什么,他都能纵容。有时纵容得过火行事太过,他也无所谓,反而还会帮着把烂摊子收拾得妥妥当当。阿凉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在这个时候去找楚家,就算再找上十遍,也还会是这个结果。”

“十年前我初来楚家,和现在阿凉的情况很相像。也是初来几天就把离枝的风头压下去,然后嚣张过分地对离枝做了许多事,期间被人告到楚行面前多次,也都没有受到惩罚。那时我还不懂,每天过得明目张胆随心所欲,因此不自觉中得罪了不少的人。不过得罪归得罪,很多年来都没人敢真正报复回来。现在的阿凉也是这样,不管她闹腾成什么样,楚行都不会在厌弃之前把她怎么样。不过等到厌弃那一天,欠下的总会还回来。所以你不需要急什么。”

又过了片刻,蒋绵试探着问:“那厌弃的原因是什么?”

“你其实就是想问,我究竟做了什么才会弄到被楚行除名的地步,对不对?”罂粟在车窗沿上撑着下巴,偏过头来,冲着蒋绵笑了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啊。莫名其妙以前做的合理的事现在再做就不对了。这两年我嗅出要失宠的苗头来,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结果还是不行,楚行单纯就觉得我碍眼了,我又有什么办法。”

“…会有什么苗头?”

罂粟又把头扭过去,玩弄着前方椅背上的流苏,一边心不在焉地说:“有一年楚行过生日,我去边境执行任务,特地带回来一块原石,把里面剖开的一块缅甸璞玉送了上去。楚行接过去的时候还好,但是第三天我就见到路明带着那块装玉的盒子从收藏室离开。我一问,果然是楚行把整块玉都给了他。再后来是我过生日,我提前打好招呼,看着楚行一一打电话,终于把那一晚空出来,结果等了一个晚上,一直没见他回来。第二天我就很愤怒地决定离家出走,没想到正好碰上他从门外走进来,身上是那种醺醺欲醉的香水味道,那种味道很特别,是城东一家夜总会才会有的香水味。我本来以为他那晚有什么非去不可的小聚,后来得知只是他做东,觉得太久没去过了就找人一起去夜总会放松放松。”

罂粟把流苏一圈圈绕在手上,又松开,慢吞吞地说:“在我像现在阿凉一样被纵容和关照那会儿,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所以在两年前类似事件一次次发生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离着被厌弃的地步越来越近了。但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把能想到的都试验过了,既然都没有用,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了。”

第十六章

李游缨自邀约海钓之后,一直在约罂粟出去。

李游缨给罂粟的整体感觉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的措辞诚恳,姿态也大方,为人体贴爽朗,不会刻意吹嘘也不会指手画脚,此外还有一点风趣在,这样的人即使心怀一点别样的讨好心思,也不容易引人反感。罂粟在连续推辞几次之后,总会因为心存歉疚而答应一次,如此一来,一周之内总有一到两次会跟李游缨一起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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