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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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接着问:“有人说你的花瓶,对此你怎么看?”

黎念笑:“其实实话讲,花瓶也不好当啊。”

主持人的问题愈发尖锐:“最近有新闻报道你是凌言和安铭臣的第三者,对这样的言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黎念依旧带着盈盈微笑,说得十分肯定:“我不认识安铭臣。这言论传得太离谱了。”

安铭臣双臂呈人字形支在桌子前,抿着唇角看完,随手就关了电脑。他靠回椅子里,半撑着额角,双腿交叠,兀自沉思,甚至没有发觉自己的手指有一点点的颤抖。

坐了良久后,他探身拿过手机,开始给林子昭拨电话。

那边背景里有动画片的声音,林子昭在轻声哄着,“乖宝贝,爹地去接个电话。”走到僻静角落,问,“哟,这大晚上的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又想跟那天似的把我叫去喝酒?”

“帮我件事。”

“你说。”

“你不是和娱乐圈的人都熟得很,帮我查查黎念出道以来树的敌人跟好友。还有所有跟她有关的新闻,我要真实的。”

林子昭“哦哦”了两声,开始笑:“你这算什么?还没怎么样呢就查岗?你查这么深,我总得给人家个理由啊。就说,哦,我们安少爷有命,对你们黎念喜欢得很,想追,所以想查查一些内幕参考参考?”

安铭臣面无表情:“你废话真多。记住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要。泄露出去当心我把你那张小白脸跟小时候一样揍成月球表面。”

林子昭啧了一声:“行啦,你就别威胁我啦,我这儿有数着呢,你就等好吧。事关咱安少的终身大事,我哪儿敢敷衍对付啊?”

安铭臣的表情终于微微松动,笑着骂:“滚。”

黎念忙碌之中难得抽出了两天假期,一个人在咖啡店里消磨了一整天。她正低着头安心享用甜点,忽然对面有人落了座。

黎念抬头,顿时笑起来:“学长,好巧啊。”

韩道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下巴,笑:“看美女就是赏心悦目哪。”

黎念抿唇笑:“好久没见着你了,出差了么?”

“猜对了。去了趟国外,这两天才回来。本来打算明天约你出来,今儿算是赶巧了。”服务生端了杯柠檬水过来,他道了谢,转头对黎念微笑,“你呢,最近忙不忙?”

“是有点儿。”黎念点点头,“后天我就得去H市拍戏,就这两天假期。”

韩道笑起来:“那这样我又不厚道了,今天晚上有空么?我本来想请你跟我去个生日宴会的。”

黎念叹了口气:“您发现了没?您每次见着我,三句话必不离‘今晚有空没?跟我一起去个XX宴吧’。您都没告诉过我,您在T市有多大地盘,让您天天费心跑来跑去。”

“其实我什么地盘都没,纯粹就是我家老爷子的御用交际花。我回来连着五天了,天天不是在这种宴会上,就是在去这种宴会的路上。”韩道说得半真半假,“今晚要是没你在,我连谈笑的兴致都没了。我陪你去挑礼服做头发选珠宝好不好?我还从国外带回来一点儿小玩意儿,回头全送你成不?”

说完他还双手合十,一副作揖状:“我请求你去成不?”

黎念:“…”

生日晚宴上,因为寿星身份显贵,偌大的厅内甚至还有许多闪光灯。黎念把头昂得高高的,心里很有种预感,总觉得今晚宴会上会碰到安铭臣和他那帮狐朋狗友。

等她的视线转了一百八十度,她才发现,这不是预感,这压根就是事实。

安铭臣正同寿星相谈甚欢,几句话便已让本来有些严肃的长辈哈哈大笑。黎念在远处冷眼瞧着,一点没有感到惊诧。把死物说成活物,把活物说成神物,安铭臣一向都有这种本书。

过了几秒她就转了眼,眯眼望着不远处正淡淡笑着的李唯正。

这样的一张面孔,这样的言谈举止,和路渊真的太像。斯文中透着风度,笑起来又略略带有孩子气,如果再看得久一点,黎念几乎以为路渊又回来了。

她出神的时间太久,最后被李唯正注意到。他微微歪了头,冲她笑了笑,接着便朝她走了过来。

黎念陡然觉得手足无措。其实她和李唯正在彼此知道了名字后还没有真正说过话,她端着食物,不知道等会儿应该聊些什么。

只是李唯正还没有走过来,就有另外一位男士挡在了她身前,冲她微笑:“美女,可以和你聊聊天么?”

黎念看着面前的这个人,西装革履,头发和鞋子俱是打理得一丝不苟。只是眼珠太不镇定,带着玩味的意味一直滴溜乱转,并且嘴角勾起的笑容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让人舒服。

这样的眼神黎念已经见过太多。她心想,她可以把“和你聊聊天”几个字代换成“和你交个朋友”么?再然后,她又可以把“和你交个朋友”这几个字代换成“我对你不怀好意”么?

她仰起脸,撑起一个耐心的笑容:“您请说。”

眼角余光碰到了安铭臣的身影,然后又看了看面前的这位,黎念在心里默默叹息,原来这世上衣冠禽兽是这样的多,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小姐原籍哪里人?”

黎念偷眼看到安铭臣已经向这边走过来,笑得愈发甜美:“就是这里,T市。”

“真的?我也是呢。”那个人微微倾身,离得愈发近,目光上下打量着她,“那么,我可以请你跳支…”

“恐怕不行。”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黎念还没从三数到一,就有一个熟悉而独特的慢条斯理的声音插^进来。安铭臣已经站在了她身后,穿着一身银灰色礼服,表情清俊平淡,身材颀长,眼尾微微挑起,是那种邪气而冷冽的眼神。

那个人中途被打断,显然有些恼怒:“这位先生,请问你贵姓?难道不晓得打断我同这位小姐的讲话是很失礼的么?”

安铭臣清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笑了笑便移开了视线,一句话都没说。

黎念是知道他这个表情的潜在意思的。他是不屑和他争执,再往下挖,则有两层意思。一种是,这个人根本不够格和他对峙。另一种是,她黎念根本不够格让他出手和别人对峙。正如他以前说的那样,她在他心里还没有重要到让他思念的地步。

安铭臣没给她时间再往下细想,很利索地冲她伸出手,袖口洁白如雪,一双手意外的坚定有力,然后就很利索地直直拖着她往舞池里走。

黎念不想留到原地同那个陌生的二世祖继续纠缠,又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安铭臣闹翻,只好默许了这个动作。相对于他的肆意妄为和随意懒散,她总是会有很多的估计。她得估计自己敏感的艺人身份,她要顾及他人的面子,她要顾及这样的公共场合,她还要顾及该死的淑女的礼仪,她就算恨死了安铭臣她也得打落了牙齿然后在肚子里咬牙切齿。

而更可恨的是,安铭臣分明是比她还要东西她的掣肘,才会在各个让她发作不得的场合用各种让她恼不得恨不得的手段威逼利诱她默认他的诡计。

安铭臣在舞池中倒是十分规矩,轻扶她的腰际,表情是没有表情,不发言一直沉默,似乎只是在跳舞。

黎念努力忽视透过面料传过来的他的掌心的暖意,冷不丁他却突然开了口:“那天的事,对不起。我喝多了。”

黎念一声不吭,过了片刻又冷冰冰发声:“你可以补偿。”

“嗯?”他扬眉,“除了离婚之外,任何补偿我都很乐意。”

她明明知道她只想要离婚。黎念搭在他肩膀上的五根手指弯起来,向下扣,然后拇指和食指捏紧,使力往里压。

她是真的下了狠劲,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指甲深至肉里。安铭臣蹙起眉,却没有反抗,也没用伎俩让她停下来。黎念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他在用苦肉计无声道歉,顿时就没了兴致,很不甘地收了手。

他抿了抿唇,垂下眉眼,低声说:“我以为一个月了,你应该已经消了气。但看来还没有。”

黎念埋下头,轻轻地嗤了一声。

但还是被他听到了,熟悉男声在她的头顶响起:“念念,韩道没有你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周围的人都不那么简单。”

“你和他走得十分近。你没发现韩道让你陪他来宴会的次数比你最近见到我的次数还要多?”

“安董,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阴险。”

“我只是觉得他对你有好感。”他眯了眯眼看着不远处正在向这边张望的韩道,慢吞吞地说,“而且,我刚刚和他聊了几句。他承认他在追你。并且还说,他不能追得太紧。你如果发现他对你有那层意思,跑得会比兔子还快。”

黎念立刻就冷了脸:“安铭臣,说你阴险你真的是阴险。现在我从你嘴里知道他对我有那层意思了,他没希望了,这下你满意了?”

“如果我真的是想离间你们俩,我刚刚不会说最后一句话给你留把柄。”

“那好。那请问尊贵的安少爷,您到底是想怎样?”

她的目光头一次直视他,是那种怒气上涌后的克制不住。安铭臣也在低头看她,目光愈发深不可测,头一次在公共场合脸上没了笑意,只是在沉默地看她。

良久后他轻声说:“念念,不要仰仗我喜欢你,就对我说这些伤人的话。”

黎念张张口,一下子说不出任何话。她低下头,避开他充满压迫感的目光。恰在这时舞曲停下来,她垂着眼收回搭在他肩膀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舞池中央。

安铭臣看着她离开,目光淡下来,掏出手机给特助打电话。

“后天我去趟H市,一周内不会回来,有事的话都排开。我明天去公司,把不能推的事都处理干净。”安铭臣看着黎念走回韩道身旁,眼睛眯起来,话说得越发轻柔,“这段时间就当我度假去了,没事不要打扰我。”

他挂了电话,身后忽然冒出一个含笑的声音:“我还以为黎念今天晚上是跟你一块儿过来呢,没想到是跟韩道那家伙。他们俩怎么在一块儿?”

安铭臣回头瞅了他一眼,收了电话就要离开:“没心情跟你开玩笑,我走了。”

“别呀。你还真忙得这一小会儿都脱不开身?”林子昭瞧了瞧不远处,又露出自己一口洁白牙齿,“不过你家黎念今年似乎挺忙,我估计会忙得你今年都结不了婚。”

安铭臣顿住脚步,看住他:“林子昭,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的模样特讨打?”

“单单你这都是说了第二遍了。”林子昭捏捏鼻子,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啧,去H市度假一周呢。你还真为了美人连江山都不要了?整整一周啊,你就突然这么把公司撒手不管了?我听说好像前两天你也没去公司,连着三天待家里都没出来。怎么,安家有宅男新养成呢?”

安铭臣抱着双臂半靠着大厅圆柱,不理会他的调侃。想了一下,还是慢慢说了出来:“我最近眼皮跳得厉害,感觉不太好。”

“哟,是郁闷了吧?”林子昭笑,“一起喝酒去?”

“不去。”

“那你想干嘛,兄弟我都陪你。哎哎,你去哪儿?”

“回家睡觉。”安铭臣乜了他一眼,“你陪我?”

“…”

第十二章

十二、

黎念回到家,觉得这是近来最糟糕的一个晚上。她就算在剧组里连着拍了十几个小时的戏,都没觉得有现在这么累。

一整个晚上心情都没好过。碰上了轻浮懒散的花花公子,还不止一个;她十分希望可以和李唯正交谈哪怕只说上几个字,可是没能成功;拜安铭臣所赐,她和韩道之间的关系只怕真的会如了他的意,不得不冷上好几个点。

而再想起后天还要飞去H市拍最后两场也是最头疼的打戏,她就觉得生活就像是她曾经在一场话剧里怨念的那样,还真是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折腾。

然而这些还都只是她烦躁的小部分。最令她在睡眠中辗转反侧的,其实是安铭臣今晚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Ada在最开始用严格的眼光审视她的时候,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性格缺点,嘴有多硬心就有多软。她也曾不能自主选择未来歇斯底里,可在最后关键时刻,她依旧为了黎家妥协,同安铭臣结婚;她还干脆拒绝过一个曾给她处处使绊子的人不得已为之的求助,可还是在最后被媒体问到的时候,把所有丑事都轻描淡写地掩饰了过去。

而在刚才的大厅里,黎念觉得,假如她再和安铭臣多待一秒,自己的防线和毒舌恐怕就会在眨眼间溃不成军。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他说的那句话。最后她依旧睡不着,只好坐起来到保健室里去跑步。

回到剧组后,黎念很快就有一场坐在狂奔的马车里逃命的戏。这场戏里最大的主角是一匹额头前有一道雪亮白纹的成年马,唤作“闪电”。而这匹马也确实名副其实,以速度快而备受驯马师青睐。

黎念小时候第一次骑马就被摔下来过,那滋味儿让她至今记忆犹新。因此她在上马车之间花费了许多时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可是等导演真正喊开始后,她还是有些心慌。

很明显赶马车的演员也是新手,尽管已和这匹正是气血方刚年纪的年轻公马好好交流了一把感情,但这匹马在进入拍摄的时候表现的分明就是不买账。连续三次都被NG,“闪电”不是慢吞吞在原地打转就是一直向右偏,终于惹得导演忍不住从椅子上拍案而起,连胡子都飞到了两边:“你们这是在逃命,在逃命!不是看风景儿!那个谁谁谁,把马车再赶快一点儿!快一点儿!”

戴着沉重头冠的黎念在马车里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在心里默数了三下,果然听到前面的演员猛抽了一鞭子。“闪电”嘶鸣一声,速度陡然加快,只余下风声在她的耳边呼呼作响,并且越来越大,让人恐慌。黎念坐在摇摇欲坠的马车里只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晕眩,仿佛天地倒置。她在心里暗暗惊叫不妙,而另一个演员已经惊吓到只剩下连声喊“快停下”。

“闪电”却显然不会再听话。马车剧烈颠簸,直到突然一个拐弯,黎念抓住窗棂的手被猛地甩开,她潜意识下立刻跳车,却因为摇晃失了重心,随着马车翻滚出十几米,额头一下子重重磕到了坚硬的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毫无预兆,黎念自己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疼痛,就已经陷入了黑暗。

黎念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寂静。她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从头到脚,每一处神经都在向她叫嚣着表达自己的存在。她微微挪动脚踝,立刻就传来钝痛感,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她又感觉到脸上一阵不适,尝试抬起手去摸,却发现已是半边脸以及额头都被纱布覆盖。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接受这一无奈现实。以往她都只是小磕小碰,随便包扎一下就可以回片场,算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在拍戏的时候真正受伤。

她浑身都疼,在被子里极缓慢极缓慢地蠕动,希望能借此转移注意力。然后就听到有人在门口说话:“你不用过来了,公司有事给我打电话。还有,不要告诉别人我在哪里。”

这个语气这个声调实在是太熟悉,慢条斯理又温吞优雅,还带着成熟男士特有的低沉磁性。没想到她醒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来自安铭臣,黎念顿了顿,不自主就屏住了呼吸。

接着就是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她立刻闭上眼,假装还在熟睡。

虽然她仍旧有些疑惑他为何会这样快赶到这里,但她再也不想多此一举地去问他十万个为什么。安铭臣消息灵通手腕灵活,说不定他给出的答案又会像是那晚她问他如何会知道她公寓地址时回答的一样: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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