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书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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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悄然书故梦
作者:折火一夏

文案
杂志稿,短篇。依然be,请务必慎入。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林夕境回到家中,训练有素的管家上前接过他的外套,低声进行每天的例行报告:“沈小姐今天上午看了几本杂志,下午午睡后去花园坐了一会儿,三餐的分量和昨天一样,医生下午来过一次,说是一切良好,没有大碍,现在已经睡下了。”
林夕境“嗯”了一声:“都看的什么杂志?”
等到管家报上几本时尚杂志的名字,他点了点头,又问:“今天她的心情怎么样?”
管家犹豫了一下,谨慎回答:“似乎不是很好。看样子下午和晚上一直在发呆。”
林夕境又详细问了几个问题,都是关于沈悄悄,正要离开客厅,管家迟疑着说:“少爷,肖总助刚才打过电话来,说有急事找您……”
林夕境却摆了摆手:“不接,让他自己去处理。”说罢便径直上了楼。
楼上格局宽敞,主卧室更是大得离谱。林夕境照旧先去隔壁房间洗漱完毕才轻轻推开主卧室的门,里面是一如往常的黑暗,厚重窗帘挡住所有光亮,沈悄悄睡在床上,就像她的名字一样静悄悄。
林夕境没有开灯,轻手轻脚走过去,掀开被子,把挨着床边的人捞到怀中,再拖回床中央。沈悄悄的第一反应是给了他一记肘击,力道不大却坚决。林夕境笑着仍然搂着她,吻了吻她的耳后,说:“怎么还没睡?”
沈悄悄的声音很冷淡:“放开我。”
“每天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句话,再或者就是滚开走开,你都没有一点新意。”林夕境把手搭在她的小腹上,嘴角勾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容,“想出去走走吗?虽然前几个月要小心,但总是闷在家里对你和小宝贝也不好。”
沈悄悄的反应因为他的最后一句话而骤然激烈起来,使劲摔开他的手。林夕境在心中叹了口气,先是力道巧妙地化去她的攻击,又将她重新搂回怀里,让她即使愤怒至极也动弹不得,只能在黑暗里恶狠狠地瞪着他。
沈悄悄终于放弃了挣扎,眼睛也渐渐地闭上。林夕境渐渐放松了桎梏,然后亲了亲额头,柔声说:“乖,睡吧。”
他知道,她肯定是睡不着的。不论他怎样哄她,怎样细心体贴,只要沈悄悄在他的怀里,便始终都是身体僵硬手脚冰凉。两年前她初来这里,还有他强要她的那天晚上,以及他温柔以待的今天,她的反应都如出一辙,没有丝毫改变。
他明明那么爱她,宠她,心甘情愿地把她捧到天上。可她从来不肯抬起头来看一看他。

林夕境仍然清楚记得两年前,自己重新见到沈悄悄时的场景。
赵家的大公子赵印在出生时,一向迷信的赵家曾特地请人算过命,说是大公子命格不好,最好能找个命格带金的童养媳从小陪在身边,如此才得一生安定。八岁的沈悄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赵家千挑万选后招进门来的,她符合赵家挑选儿媳的一切条件,命中带金,家世清白,性子安静,乖巧,漂亮。
赵家虽是黑道家族,家规却森严。嫁进去的女子都要谨守古代女子的本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鲜少抛头露面。林夕境记得十几年前去赵家做客,曾偶然见过赵印的小未婚妻一面,那时沈悄悄还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可两年前他再见到她的时候,才蓦然发现昔日那个有着长长睫毛却经常垂着眼睛的小姑娘早已出落得美丽惊人。
林夕境知道自己从来不算个好人,可H城的大半都掌管在他的手中,他也有资本活得随心所欲。那时赵家有求于他,林夕境存了心刁难,又有好事的属下煽风点火,说赵印的未婚妻是个沉鱼落雁一般的美人,不妨带来一起看看。林夕境看着赵印一脸的强忍不虞,更是起了逗耍的兴致,薄唇微勾,似笑非笑中全然是施威的味道:“赵大公子,我的耐性不好,你如果真的有诚意,就要早早地拿出来。”
他知道,就算这个要求再让人难堪,赵印也会答应。他手里握着赵家的生死,赵印不敢不答应。
于是在半个小时后,林夕境见到了沈悄悄,不施粉黛照旧美得惊心动魄的沈悄悄。她抬起头的刹那带着一点害羞和胆怯的眼神,片刻间就夺走了自认已然阅尽千帆的林夕境的所有注意力。
两年前,赵家大公子拱手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让给林少一事,曾经在整个H城爆炸一般传开。
沈悄悄被赵家司机送来,在被林夕境接在怀里的时候,她身体僵硬,红肿着一双眼睛。再后来,赵家的请求被很快满足。林夕境待沈悄悄如珠如宝,任何事情都优先考虑她的意愿。常年流连在夜总会的林少爷突然之间改了性,不但开始晚出早归,连办公的时候都恨不能把沈悄悄捎在身上。
可沈悄悄一直不情愿。从恐惧到绝望再到死心漠然,她怀念赵家,思念赵印,唯独待林夕境像一个仇人。
作者有话要说: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写虐的。偏偏长篇又不耐烦,只好写短篇调剂调剂了……


三、
第二天,林夕境推掉所有安排,带沈悄悄出去散心。两人没有去太远的地方,只去了离家几公里外的一处会所。林夕境把沈悄悄揽在怀中,轻声问她喜欢吃什么,沈悄悄只是垂着眼,一声不吭。等挑选了菜色端上来,林夕境喂她吃东西,她也仍然不配合,抿紧唇扭头看向窗外。
林夕境哄了多次没有得到预想的结果,“咔哒”一声放下了筷子。停了片刻,却终究还是忍下所有不悦,继续逗她说话,“今天是胃口不好吗?你想吃点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沈悄悄半点不为所动。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在身后道:“林少爷。”
林夕境在抬头的一瞬间,感觉到身边的人浑身一震,随即陡然僵硬。赵印站在桌边,身形修长,目光落在林夕境捏住沈悄悄下巴的手指上。沈悄悄很快挣扎,林夕境若无其事地把手松开,淡淡回应:“真巧。”
赵印抿紧唇,半晌说:“林少也喜欢这个会所?”
林夕境笑了笑:“一般。只不过悄悄怀孕之后很喜欢吃酸的,这家做得还不错,我带她来尝一尝。”
沈悄悄已经有了细微的颤抖,林夕境恍若未闻地把她揽在怀中。赵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我还有事,两位慢用。”
林夕境头也不抬:“请便。”
回家的路上沈悄悄一直扭头看向窗外。他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沈悄悄的眼中掠过害怕的神色,却很快又镇定下来,只无声地迎着他压迫的视线。
林夕境蓦地一笑:“见到了赵印,你就突然有勇气了是么?你怎么不想一想,如果赵印真的在乎你,又怎么会把你送到我的怀里来。而你既然来了,就要懂得识时务,知道么。”
沈悄悄脸色雪白,半晌才冷冷开口:“不要为你的卑劣行径找借口。终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的。”
“我会得到什么报应?你说说看,我应该得到什么报应?难道我对你不好么?我对赵家还不够手下留情么?我在你眼里就从来不是个好人,是不是?可赵印又算是什么好东西,给他一块羊腿他就敢觊觎整个羊群。”林夕境咬着牙笑了笑,目光炯然地盯着她.
沈悄悄被他的眼神震慑住,向后退了退,却被他突然抓着胳膊揽到怀中,他的手势温柔,声音却淡淡得饱含凉意:“乖,这段时间不要想着能偷偷去见他。否则你会后悔的。”
这两年来林夕境对她呵护备至,实在不曾像今天这样说过这样多警告的话。而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更是将她的周围安排得滴水不漏,看顾沈悄悄的佣人更加尽心,提防她任何可能会造成流产的行为。
沈悄悄越来越不耐烦,终于一日在林夕境出门后大发脾气,摔坏了所有的碗碟,而后在佣人来得及阻止之前,突然狠狠地用破碎的瓷片划向了自己的脸。
林夕境赶回来的时候,沈悄悄已经在医生和佣人的强制下包扎好了伤口,正靠在床头背门翻看一本娱乐杂志。听到他轻轻推开门的声音,连头也没有抬,便放下杂志背对着他躺了下去。
林夕境站在门口看着她,没有过去。他此时此刻本该在谈一笔今年最关键的合同,车子行到半路接到电话,又不假思索风驰电掣地赶了回来。见到的却仍然是她毫不掩饰的冷淡,甚至还有一点不屑一顾。就如同这两年来,他对她一成不变的宠爱,和她对他一成不变的厌恶。
林夕境无声地站了一会儿,才调整出笑容走过去:“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沈悄悄把自己裹得更紧。林夕境摸了摸她露在外面的头发,笑着说:“怎么突然发脾气?不喜欢他们看着就和我讲,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沈悄悄轻微动了动,半晌低声说:“那就放我走。”
“我就算放你走,你也回不到赵家去。”林夕境不甚在意地道,“你什么时候见过赵家娶过不清白的女子进门?赵家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死心塌地。”
“我又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处心积虑。”沈悄悄说着,又慢慢拉下了被子,露出来半张被绷带和胶布掩住的脸颊,冷淡开口,“你不是喜欢我这张脸么,如今我的脸毁了,刚才医生也说得明白,就算整容都不能再还原以前的样子了,你该放我走了。”
林夕境看着她,目光深邃,复杂难测:“我放你走,你去哪里呢?回赵家吗?你还回得去吗?”
沈悄悄垂着睫毛,慢慢地说:“这不用你管。”
他伸出手,轻柔抚摸她还完好的另一半脸颊,淡淡道:“你就算自残成丑八怪,我也不会放你走。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




林夕境慢慢变得忙了起来。他因沈悄悄而损失掉了那笔大单子,这种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行为遭到了林家众人的集体弹劾,他不得不花精力安抚。而与此同时,又有匿名之人暗中挖林家的墙脚,H城大半的盘口本来都由林夕境把持,如今却莫名被一个接一个地端掉,更让人恼火的是,幕后主使一直查不到。
这段焦头烂额的时间里,最让林夕境安慰的反倒是沈悄悄。自她被诊出有孕,她总是在找机会要把腹中的孩子流掉,而如今她尽管仍然冷冷淡淡,却不再反抗他的拥抱亲吻,只面无表情地承受,就像是认了命。
她这样做,他便没了继续严加看管她的理由。林夕境很快就吩咐把那些人工以及智能的监视撤去,在本来就忙碌不堪的时间里强行挪了一周出来,只用来陪沈悄悄去看面部伤痕整容的专家。
林家的长老对他的行为严厉谴责,甚至以请辞相威胁,他都置若罔闻。
他宠爱她,只有更好,没有更坏。从她来的第一天就待她视若珍宝,不管她要什么,他都愿意给她。放弃原则地哄她开心,挖空心思地送她礼物,没有什么比一个沈悄悄更为重要,没有什么比得到沈悄悄的一个笑容更为珍贵,林夕境甚至觉得,历史上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对待褒姒,兴许也不过就是如此。
他也知道这样很危险,可他偶尔得到她的一个不那么平淡的眼神,抑或是一点乖巧的表现,他又觉得,这样统统都值得。
沈悄悄还在怀孕中,许多药物还不能用。她脸颊上的伤口并没有那样深,在专家的精心治疗下结痂痊愈,若是稍加修饰,看起来便完好如初。林夕境捧住她的脸仔细端详,笑着说:“等生下宝宝后再动个小手术就好了。其实就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关系。”
沈悄悄垂下眼睛,一声不吭。她没有拂开他的手,或者冷若冰霜地扭过头,对于林夕境来说已经算是莫大的进步。他把她揽在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细细地问:“中午想吃些什么?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他耐心地等了许久,终于等来沈悄悄金子一般稀有的三个字:“花生羹。”
林夕境笑起来,吻了吻她的额头,打趣道:“好,想吃多少都管饱好不好?”




转折发生在一个月后。
那时赵家是幕后推手的事实已成定局,他正布下大网等着赵印钻进去,那一天正是收网的关键时机,林夕境却突然接到家中打来的电话,管家的声音急切而慌乱,告诉他沈悄悄方才在刚刚打过蜡的楼梯上摔了一跤,血流不止,而医生因堵车迟迟没能赶到。
林夕境大脑一片空白。他挂了电话便要往外走,被下属肖总助死死拉住:“林少,您现在千万不能走。赵印是死是活就看今天盘口的这场火并了,他要是活下来对林家就是一个莫大的祸害,现在上上下下都靠您主持大局,您走了我们怎么办?林家怎么办?”
林夕境冷声说:“让开。”
肖总助仍然死死拽住他,大声说:“林少,您冷静下来想想看,沈小姐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就偏偏在今天这个关键时候摔了跤?还有那一次,她明明知道您有至关重要的合同要谈,硬是突然发脾气拿瓷片往脸上划,这两件事不是阻碍林家就是帮着赵家,这是巧合还是事出有因,您仔细想想看啊!”
林夕境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让开。”
肖总助还要再劝,林夕境突然抬起眼皮,极端阴冷地扫了他一眼。肖总助的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就下意识地噤了声。
车子终究还是开回了林家祖宅。楼梯上的血迹早已被擦干净,林夕境踏进卧室的时候,沈悄悄还没有醒。他站在床头,端详她苍白的脸颊,紧闭的眼睛,还有失去血色的嘴唇。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无声站在那里,直到黄昏时分,沈悄悄醒过来。房间里没有开灯,霞光映在两人的脸上是一片燃烧般的火红,林夕境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慢慢开口:“醒了?”
沈悄悄扭过头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上一次你划伤脸,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她仍然不答。林夕境又问:“这一次你故意流产,又是谁给你出的主意?”依旧没有回答。
“赵家养你养了二十年,果然没有白养。你回报得真是情深意重。”林夕境扶着椅子坐下来,交叠着双腿,望着她半晌不言,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语气充满嘲讽,“亏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懂了事,真的回心转意。”
沈悄悄停顿了一会儿,终于低低地开了口:“否则呢?难道我还要帮着你吗?你以为你对我很好吗?难道这两年我受的罪还不够多吗?你凭什么讽刺我,你哪里来的资格?”
“就凭我才是真的爱你。就凭赵印做不到的,我能为你做得到。”林夕境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从床的那边拽到这边,强迫她对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晰说道,“我告诉你,你在赵印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他能利用你一次两次,就能再利用你三次四次。赵印算是什么东西,卑鄙伎俩层出不穷,他的眼里装的全是钱和权,怎么可能会有你的位置?”
沈悄悄望着他,语气讥诮:“你有什么资格谈卑鄙?两年前你让我离开赵家来到这里,难道用的不是卑鄙伎俩?你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你说得对。我就是卑鄙。”林夕境怒极反笑,“你明知我对你无条件的纵容和忍耐,才会利用这个来要挟我。沈悄悄,你想走是不是?想回到赵印那里是不是?可惜,这些都不可能。我就是下地狱,也要拖着你一起。”
他说完便站起来大步离开,关门的时候声音沉重而响亮。他走得太决绝,以至于没有看到沈悄悄在他身后的发呆,以及五分钟后淌到鬓发里的那一滴泪。
赵印在那天的那场火并中身负重伤,然而终究还是活了下来。而林家尽管赢了,损失的人力和财力却无法估计。林家众长老对林夕境临阵离开的行为怒不可遏,集体质问林夕境的时候,他正难得地呆在办公室里,靠着椅背捏着一支刚刚定做好的钢笔,姿态慵懒,神色难辨。
资历最老的长老首先发难:“林夕境!你看看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为了一个女人就平白无故地和赵家大动肝火,还把整个林家的百年基业都看做儿戏,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会造成什么后果?”
林夕境抬起眼皮,看了看面前的诸位长老,扔了钢笔:“林家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是我打下的,不关各位什么事。我就算要把这些根基全毁了,也不关各位什么事。午饭时间快到了,我还有事,都请回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没什么态度。”林夕境锐利的一眼扫过去,如刀刃一般将面前的人剐得一激灵,冷冷地道,“别和我讲林家什么百年基业,没有我,林家什么都不是。现在我想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就算把林家拆成一块块全烧了,也没人有资格跟我说半个不字。”
他并非不知晓林家的现状,也自然知道这些长老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一起来找他。假如他肯对现在的林家用心半分,林家也不至于急速衰败到这种地步。他只是不想去用心而已,他坐在办公室里,心里在想,索性就这样下去也不错。
就这样衰败下去,让她看看,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他也肯给她。她还想要什么,他统统都给她。
赵印为了赵家放弃她,他却不会。除了相遇的时机不对,他处处都能赢过赵印。
林夕境觉得自己已经有些痴了。他最近总是忍不住回忆这短短的两年时光。值得品味的时候并不多,沈悄悄总是不给他好脸色。然而却也有少许快乐的时候,比如他得知她怀孕的那一刻,用欣喜若狂来形容并不为过。他甚至因此而甜蜜地筹划过未来的几十年,想着该如何护她和他们的孩子周全,想象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那一天。
他觉得那一天终究会到来,甚至并不会很遥远。
可他现在已经累了。也许那一天会在十年、二十年之后出现,可他已经等不及了。




自那一天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林夕境便不再强迫沈悄悄出门散心,也不再挖空心思讨她开心。晚上两个人仍然睡在同一张床上,但也仅此而已,他既不会再在她夜里做噩梦醒来时柔声哄她入睡,也不会在她挨着床沿睡觉时捞过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
两个人甚至不再交谈。然而除此之外,沈悄悄仍然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林夕境不再费心打理公务,这段时间正是林家多事之秋,他却把所有事情都下放给下属,每天只窝在家中浇花喂鱼,看书读报。他实在太悠闲,悠闲得让人难以理解。沈悄悄终于忍不住在午饭时开口问他:“你怎么天天呆在家里?”
林夕境细心地切着牛排,不答反问:“这里是我的家,为什么我不能呆着?”
沈悄悄看了看他的脸色,咬住唇没有再说话。林夕境却放下了刀叉,抬起头来看着她,嘴角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容:“怎么,赵印又暗中让你对我下手了?他是不是摸不清我的底细,才来让你套我的话的?”
沈悄悄垂下眼睛:“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他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笑着说:“等会儿再走。既然你开了头,我们就今天说清楚。”
“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一门心思想要脱离我的掌控么,我给你一个机会。”林夕境唇边的笑容淡得似有若无,“就在明天。”
她拧起眉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仔细看着她的表情,过了片刻才说:“原来赵印没有告诉你。这样也好。”
“你放开我的手!”她盯着他嘴角那点可恶的笑容,冷声说,“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悄悄很轻松就挣开了他的束缚。他笑了笑,收了手,头一次没有看着她,只是眯眼望向窗外,淡淡地说:“我说过,我从来不舍得伤了你,你要的我都给你。两年前我把你强要过来,忽视了你的感受,是我不好。我本应该用点温和的手段,至少能让你不那么恨我。可你为什么从来不肯动脑想一想,沈悄悄,我为什么独独对你这么忍让。如果仅仅是为了一张皮相,我大可以用强迫的手段让你屈服认命,我何必如此煞费苦心地讨好你?”
沈悄悄立在原地,听着他继续说下去:“你即便什么都不说,我也了解你的每一个喜好,每一处厌恶,如果可以,我愿意花一辈子的时间去了解你,让你过得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幸福快乐。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
“可惜你不愿意用正眼来看一看我。”林夕境回过头来,看着她,“哪怕只有一瞬间。”

第二天,窝在家中半个月的林夕境终于出了门。停在林家门口来接林夕境的车子有足足九辆,可见这一次出行的重要。林夕境却仍然一脸的无所谓,甚至连稍微正式一点的衣服都没有穿,只穿了件休闲的开司米毛衣。沈悄悄在卧室门口看着他闲庭信步一般地往前走,到了楼梯处却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来。
他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搭在楼梯扶手上,眉眼英俊,修长玉立,风姿翩然。他站在那里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之间微微一笑,温柔地对她伸展开双手,语气柔和得不可思议:“悄悄,过来。”
她迟疑了很久,终于向前迈出了两步。第三步还没有踏出去,已经被他整个拢在了怀里。他把她抱得紧紧的,紧到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摸着她的头发,一遍遍地亲吻她的发顶,过了良久,才稍稍松开她。
他轻轻地说:“吻一吻我。”
然而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她抬起头来。他又笑了笑,用拇指抚着她的脸颊:“如果今天我没有回来,你就走吧。”
沈悄悄蓦然扬起脸望着他,眼睛乌黑,里面全是疑惑。
“怎么是这个眼神?我没有开玩笑,你应该高兴才对。卧室床头柜最上面的那个抽屉里,有你应该得的东西。离开的时候记得带走,不要忘了。”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我走了。”
沈悄悄却拽住了他,她的眼神有几分恐慌,仰着脸问他:“你要去哪里?”
林夕境没有答,只是再度笑了笑:“亲亲我,就一下,嗯?”
他的嘴角含笑,眉眼沉稳,黑白搭配的衣服衬得他的脸庞清俊而利落,似乎近来慵懒散漫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他又回到了之前的飞扬跋扈,强势又从容。而一成不变的,是他对她的温柔,纵容,宠爱,和呵护。
沈悄悄长久地望着他,终于踮起脚尖,想要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拂过,却被他按住后脑勺,掐住腰肢,他微微转头便捕捉到她的唇瓣,随即便吮吸上去,辗转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她,她喘息着平稳下来。
“乖,我永远爱你。”他说。




林夕境当天没有回来,第二天也仍然没有回来。
沈悄悄在卧室里等到第三天,她没有去打开林夕境所说的那个抽屉,只是抱着腿蜷成一团在床头安静地发呆。林家祖宅中这两天一直安静,安静到让她足够想清楚许多事情。想到赵家的家规,想到赵印的叮嘱,想到林夕境的劝告,想到林夕境的拥抱,想到林夕境如何待她如珠如宝。
想到最后,全部只剩下林夕境。
他们的相遇太不堪,然而除此之外,他对她关怀备至。沈悄悄想起她来林家的第一个晚上,她恐惧得浑身发抖,林夕境自身后抱住她,清爽的气息包围上来,她听到他在温声安抚:“不要害怕,我不会对你不好。”
可她总是不相信他。凡是林夕境做的,全部都是恶的;凡是林夕境说的,全部都是错的。这个认知自她踏进林家的第一步起,就已经根深蒂固。
然而两年多来,她渐渐找不到了再继续这个认知的理由。
他对她百般纵容,千般宠爱,从开始,到现在。让人屈服的手段千百种,他偏偏选了最温柔又最难抗拒的一种。就仿佛是淡淡的却持之以恒的香气,在不知不觉中,已将她温存地,满满地缠绕住。
她不能否认,林夕境待她真的极好。这样的好,让她近乎忘却了之前笃定要坚持的原则。她在来林家之前的那个早上,明明那样气恨难平,心中发誓一定要杀了他,毁了整个林家,可她如今再去回想,却已然不能清晰记起那时她赌咒发誓时所说过的,自以为将会刻骨铭心的话。
沈悄悄一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思路才被迫打断。一直安静的林家祖宅突然有人闯进来,黑色的加长车子猖狂地开到别墅台阶前才停下,从里面走下来的却不是林夕境,而是赵印。
沈悄悄一直到赵印敲门走进来才抬起头,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直到他开口:“林夕境死了。”
沈悄悄浑身一震,仿佛突然惊醒一般,满目茫然,仓皇无措。
赵印走过来,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放到地面上,察觉到她的颤抖,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怕了,他真的死了,我亲眼看着他断了气,尸体现在都已经烧成了灰,他以后再也不会折磨你。”
沈悄悄一直沉默,赵印觉得不对劲,伸手去摸她的脸颊,却摸到满脸的湿漉漉。他把她稍稍松开,才发现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脸颊雪白而冰凉,“怎么了?”
沈悄悄偏过头,垂下眼,半晌慢慢开口:“他什么时候死的?”
赵印说:“前天晚上,死于火拼。”
“那你为什么今天才来?”
赵印一滞,低头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悄悄,以前你不会问这种问题。”
沈悄悄直视着他径自问下去:“是不是处理帮派之间的事务太忙,忙得顾不上来找我?”
“你都明白还要问我。” 赵印抿唇笑了笑,要来握住她的手,“我们先回家,其……”
他的话都没说完,沈悄悄已经轻轻推开他,后退一步,落在他手臂可触及的范围之外。“我还没有问完。”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渐渐冷淡,“那时候你让我划伤脸颊,心里面真正想的是什么?”
“我能想什么,”赵印顿了一下,仍然微笑,“我当时也说过了,让你把握适度,不要真的留下疤痕,让我担心。”
“如果我真的留下疤痕,你还会再要我么?”
赵印说:“当然。”
“你撒谎。你只不过是担心如果我留下疤痕,万一林夕境不再要我,你的下一步就没有办法顺利实施了。”沈悄悄一步步后退,退到墙边继续说,“我再问你,后来你让我故意摔下楼梯,有没有考虑过我也可能有危险?”
赵印的脸色有些难看:“悄悄,我们认识二十年。你难道认为我会凉薄到那种地步么?”
“凉薄不凉薄,你只需要真心诚意地回答我,如果现在我和你回去,你究竟会不会不顾赵家家规而娶我?”
“……”赵印这一次迟疑了半晌才轻声开口,“悄悄,我一辈子都会好好对你。”
沈悄悄脸上没什么表情,乌黑的眼珠里一派沉甸甸,什么都看不分明。
赵印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悄悄,你听我说——”
“你不要过来。”沈悄悄突然惨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流下泪来,“我真傻,竟然选择相信你。你给我出去,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悄悄……”
“出去!”
赵印看她半天,最终还是走了。沈悄悄仿佛脱力一般顺着墙壁滑到地上,微微仰着头,脑海里一片空白,在手指无意间搭在床头柜上时,又蓦然想起来林夕境临别时说的话。
她的手缓缓移在抽屉上,却迟迟没有勇气拉开。
她想到林夕境那一天轻描淡写的神色,留恋至极的亲吻,她当时尽管有些微预感,却相信他终究会回来。
他一直那么自信而强势,她不信那该是永别。未料却真的是永别。
泪水不可抑制地涌上来,沈悄悄双唇颤抖,终于把抽屉拉了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东西并不多,有一张支票,上面的数额足够她衣食无忧地过完一辈子。还有一只幽蓝色绒布小盒,已经是打开的模样,里面正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在抽屉正中央,还有一方信笺。
她把那方信笺拿起来,上面仿佛还留有林夕境身上固有的淡淡清爽,却已经冷了,就仿佛他那天温柔的离开,和他们尚未发芽却已然死亡的爱情。
悄悄:
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永远离开。
你一直恨我,我心中并不好受。你一直想杀了我,毁了林家,一直暗中和赵印保持联系,这些我都知道。
我试图软化你,可惜始终没能成功。你还是恨我,在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我仍然无法找到你有一丝一毫在乎我的痕迹。我曾经以为我有耐心等你,可我发现这并不容易,我渐渐等不及,直至后来我想到了一个主意,这种急切的心情便愈发强烈。
你想达成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那日你问我为何总是在家呆着,我当时很想告诉你,我是想让你看一看,即使你的愿望是报复林家,报复我,我也在所不惜。
我爱你,胜过一切,一直都是,没有丝毫改变。赵印做不到的,我可以。这个道理你一直不懂,而我却迫不及待地想让你明白。
我很不希望你会看到这封信,然而既然你已经看到,就意味着我再也没法回来。
如今我彻底离开,不知是否会让你开心一点。
抽屉里的这枚戒指,两年前就已经买好。一直想向你求婚,却一直觉得你会拒绝。我已经强迫过你那么多,不应该再让我们的关系雪上加霜。
如果我没有猜错,赵印应不肯娶你。抽屉里的支票也是给你的,拿着它,离开这个城市,忘了这里的一切。你还年轻,即使再悲伤,过了十年再回首,这些也都没有什么,以后要好好生活。
再见。我的宝贝。
——林夕境。
沈悄悄握着信笺,回忆突然像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说,这段时间不要想着偷偷去见赵印,否则你会后悔的。
他说,你要的我都给你。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
他说,吻一吻我。
他说,赵印做不到的,我可以。可惜这个道理你一直不懂。
开始那样不堪,谁能猜得到结局?
信笺上的字迹开始被大颗大颗的眼泪氤氲开,沈悄悄拼命咬住唇,努力吞回喉咙的哽咽,却仍难抑制泪水汹涌而出。
我一点都不开心,你可不可以回来?
我已经全都懂了,你可不可以回来?
求求你,请你回来。
她终于支撑不住,跪在地上,捂住心口,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完。
作者在此老实交代:写这个短篇在开《能靠点谱吗》之前。两者有一些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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