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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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摩尼抬头去看李子明:“哎,锋老今晚儿到底是怎么了?”
李子明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他是在问连毅。手指缠了毛巾又掏了掏耳朵,他平淡的答道:“推了半宿牌九,输了三所楼房。”
白摩尼推了连毅一把:“心疼啦?你跟谁玩儿的?是不是让人当冤大头了?”
连毅笑叹一声,又一摇头。
白摩尼伸手抓了他的睡衣前襟,揪着拧着往自己面前带:“要不然,我让你乐一乐?”
不等连毅回答,他转身向李子明招了手:“子明,过来,咱俩扒了他!”
李子明慢条斯理的擦着自己的后脖颈,听了这话,他没动,但也笑了一下。
白摩尼先是赌了小半宿,又吸足了鸦片烟,所以精神很旺,疯疯癫癫的直闹了一整夜。天明时分,他又渴又饿又热,独自痛饮了一整瓶冰镇过的甜葡萄酒,四仰八叉的躺了,他枕着连毅的大腿一动都不能动。连毅靠着床头半躺半坐,苍白着一张脸在吸雪茄。李子明坐在床尾,脚蹬着床沿穿袜子。
房内一片寂静,直到有人从外轻轻敲响了房门,又用压抑的低声问道:“军座醒了吗?”
李子明披上外衣,走去开了房门。一阵轻不可闻的低语过后,李子明转身回了卧室。不动声色的瞄了白摩尼一眼,他以手撑床俯了身,把嘴唇凑到了连毅耳边,有气无声的说道:“霍静恒来了,找他。”
连毅听了,并无反应。而李子明顺势抬手捂住他半边面颊,开始缠绵的亲吻他。连毅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末了一歪脑袋,避开了李子明的嘴唇。
扯过棉被盖了自己,他把雪茄递给李子明,同时声音不高不低的答道:“说我没醒,让他等着。”
第127章 谁的人
连毅缩在被窝里,打了个短短的瞌睡,心里有事,睡不踏实,朦朦胧胧的仿佛一直只是半睡半醒。他身体好,半睡半醒也算休息。后来约莫着外边天该大亮了,霍相贞也等得够了,他才懒洋洋的睁了眼睛。
一条大腿有些麻,是被白摩尼枕得太久了。低头往下看,他发现白摩尼也睡了,睡得满面绯红,花瓣一样柔嫩的小嘴唇微微撅了,简直是小孩子的睡相。盯着白摩尼看了片刻,末了他坐起身,一手托了白摩尼的后脑勺,一手用个小枕头取代了自己的大腿。
此时此刻,连毅觉得白摩尼非常幼小,而自己无比苍老,简直要有一千岁。他贪恋爱慕着白摩尼的新鲜颜色;他存在心中的旧故事,也只有白摩尼听得懂。
彻夜的狂欢让连毅的面孔苍白浮肿,头发也乱了,无须照镜子,他想也想得出自己如今的德行。无声无息的下了大床,他摇晃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想:“我老了。”
连毅用冷水洗漱了一番,又一丝不苟的穿戴整齐了。不紧不慢的喝了一碗热粥,他抬手向后一捋新梳的背头,昂首挺胸的出了门。穿过几重院落,他的身姿是越走越挺拔,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了笑模样。末了在前院的大客厅里亮了相,他已经美得像吃了喜鹊蛋似的,简直堪称乐不可支:“静恒贤侄——”他拖着长声打招呼:“来啦?”
霍相贞已经在大客厅中的硬木椅子上枯坐了两个小时。连毅自作主张的称他贤侄,他不会和人打嘴皮子官司,只好硬着头皮不理会。巍巍然的起了身,他对着连毅一点头,因为心存不满,所以格外的严肃:“连军长。”
连毅走上前去,隔着一张方桌和他并排坐了,举动之间正是香风袭人。霍相贞不动声色的抽了抽鼻子,越发确定白摩尼是跟他学出了一身的浪样。勤务兵上前换了一壶热茶,又分别为两人斟满了茶杯。连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抬起双手一捋头发,同时懒洋洋的向后仰靠了过去。扭头对着霍相贞一笑,他和颜悦色的叹道:“对不住啊!今天睡了个懒觉,让贤侄好等了一场!”
霍相贞一如既往的不大敢正视他,只微微的向他偏了脸:“听说摩尼在你这里,我来找他回家。”
连毅审视着他的侧影,看他和他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脸孤芳自赏的高傲相,看着十分欠揍。收回目光微微一笑,他一拍椅子扶手起了身:“找摩尼?好,没问题!”随即他踱到了霍相贞面前,背着双手一俯身,逗孩子似的低声笑道:“摩尼比我还懒,现在还睡着没起。你等等,我亲自去叫他。”然后竖起一根手指作势对着霍相贞一点,他笑眯眯的又道:“听见大哥来了,他一定高兴。”
双方的距离太近了,让霍相贞迫不得已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一眼过后,他颤着睫毛垂下了眼帘——连毅这个美法,对他来讲,着实是太富有刺激性。
而连毅仿佛是专门来刺激他的,见他当真受了刺激,连毅便心满意足的直起腰,转身向着门外扬长而去了。
连毅背着手,不紧不慢的溜达回了后院的卧室。李子明独自站在房门口抽烟,见他来了,也不说话,单是喷云吐雾的看着他。连毅收敛了笑容,迎着他的目光向前走。及至走到面对面的程度了,连毅停下脚步问他:“想什么呢?”
李子明将烟头掐灭一扔,然后双手插进裤兜,居高临下的对着他一笑。
连毅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侧身绕过他迈过门槛。进入卧室停在床前,他这回毫不犹豫的出了手,硬把酣睡中的白摩尼摇晃醒了。
白摩尼没什么酒量,冰凉的白葡萄酒被他当成饮料灌了一大瓶,导致他在解渴去热之余,立刻醉成了一滩烂泥。昏天黑地的睡了一阵子,如今他骤然受了惊扰,虽然睁了眼睛,其实心里还糊涂着。在连毅的拉扯下,他晕头转向的坐了起来,眼睛是涩的,舌头是苦的,头脑是木的。就着连毅的手喝了一杯冷茶,他舔了舔水淋淋的红嘴唇,眼中略略的有了一点光亮:“干什么?觉都不让睡了?”
连毅坐在床边,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短头发:“儿子,有件好事儿要告诉你。”
白摩尼打了个哈欠,然后不耐烦的转向了他:“我能有什么好事儿?”
连毅笑道:“霍静恒来了。”
白摩尼眯着眼睛看着连毅,看了半晌,没表情也没动作。最后突兀的笑了一下,他问连毅:“谁来了?”
连毅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大哥,霍静恒。上次你救了他,如今他知恩图报,也来救你了。”
白摩尼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瓶酒。
他还是没表情,没动作。躯壳是死的硬的,内里的鲜血却是伴着酒精,冰凉的开始缓缓流动,所过之处,全凝了霜。大哥来了?大哥怎么来了?大哥来找自己了?大哥说这次他要是干好了,就来接自己回家——大哥这一次可不是真干好了?
慢慢的抬起了一只手,他捂住自己的一侧面颊。手掌软而干燥,顺着面颊颈侧一路下滑。怜惜而又无奈的抚摸了自己,他像个混迹人间的妖精似的,忽然有了种无处遁形的恐慌。跟大哥回家?就凭他现在这个样子,就凭他现在这个名声,回家?
他已经定了形入了辙,想再洗心革面,除非扒他的皮抽他的筋,让他死一回再重新活。真的要重新活吗?难啊!
况且大哥对他的事情,到底知道了多少?大哥是个最要面子的人,而他的风流逸事,单挑出哪一桩都是丑闻。也许现在大哥还不知道,现在不知道,总有一天要知道的,知道了怎么办?大哥是个多么干净的人,能受得了?
他自己也能混着度日,所以不想玷污了大哥。旁观者清,越是距离大哥遥远,他越感觉自己是大哥的累赘。再说大哥三十出头了,也该娶妻生子了。届时整整齐齐的一家子人,带着个非亲非故的残废瘾君子,算什么事?偏他年纪还小,由着他活的话,也许十年八载都死不了。
他越想越是不行,彻底的不行。可是在全盘的否定之中,他又隐隐的藏了个小念头——如果能有一所秘密的房子,让他与世隔绝的安身,只有大哥知道地址。想见的时候见一面,只有他们两个,像是在世外桃源,也像是在梦中。
反正他是不敢正视现实,在现实的世界里,他没活好。
小念头和大主意在他心中荡了秋千,把他荡成了一瓶汩汩摇晃的酒。大主意是早定了的,小念头却是刚刚滋生成型。血流渐渐平稳了,他的身体也慢慢回了暖。犹犹豫豫的抬了眼,他忽然发现连毅一直在注视自己。双方目光相对,连毅微微一笑:“宝贝儿,你是怎么个意思?”
白摩尼沉吟着开了口:“我……”
“我”字之后,没了下文。而连毅也不追问,直接又一拧他的脸蛋:“我让你们见个面,是走是留,我不管,让你们当面锣对面鼓的谈,如何?”
然后他抬头向外下了命令:“子明,调十名机枪手,别闹出大动静!”
白摩尼心中一惊,登时抬手抓住了连毅的袖子:“你干什么?”
连毅似笑非笑的转向了他:“没什么,保护你的安全。”
随即把白摩尼揽到了自己的怀里,连毅和声细语的继续说道:“是我的人,我就保护;不是我的人,我就不保护。是不是我的人,我不强迫,全凭自愿。”
歪头凝视了白摩尼的脸,他笑吟吟的又问:“儿子,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白摩尼睁大眼睛斜睨了他,瞳孔中闪烁了寒冷的水光。忽然冷笑了一声,他开了口:“没想到你这么舍不得我,可我大哥是能让你白杀的吗?你老人家这样吓唬小辈,真是没什么意思!”
连毅摇头晃脑的冲着他发笑:“为什么不能白杀?难道还有人敢来让我给他偿命不成?大不了他的部下披麻戴孝来给他报仇,没关系,看看是他的兵多,还是我的兵多。我打了一辈子仗,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儿没少干,今天再干一次,也不算什么。”
白摩尼瞪着连毅,脑子里轰然一声,酒精化作汗水,粘腻的渗了满身。一刹那间,他骤然无比清醒。
“行了。”他换了满不在乎的口吻,推开连毅往床里退:“我继续睡我的觉,你出去让我大哥走吧!要回家我早回了,也不必非等到现在。一急眼就动刀动枪,你可真是白活这么大年纪了!”
连毅挨了骂,然而浑不在意。欠身抓住了白摩尼的左脚踝,他和和气气的说道:“你还是去和霍静恒见一面,免得他以为我从中作梗,再生枝节。我喜欢干脆利落,所以宝贝儿,你也别给我干拖泥带水的事儿!”
白摩尼用右脚蹬了他一下:“什么干脆利落,你直接说你是个老愣头青得了!松手,我的鞋哪?”
连毅低头从床底下给他找到了拖鞋,而白摩尼一边系全了睡衣纽扣,一边伸腿下去穿了拖鞋。扭头环顾了四周,他起身单腿蹦了一步,弯腰捡起了自己的手杖。拖着左腿向前迈了一步,他忽然回头,又看了连毅一眼。
这一眼无情无绪,就单是看。而连毅慈眉善目的,向他点头一笑。
白摩尼潦草的洗漱了,又梳了梳头发,因为不耐烦再换西装打领结,所以直接套了一身长袍。一步一步的走向前院大客厅,他像是在往鬼门关里走,然而当着旁人的面,他还得没心没肺的笑,生生的快苦死了,却要做出含笑九泉的模样。
他本来也没打算真回霍家,后来也只是迟疑摇摆而已,然而连毅从后猛推了他一把,硬是把他推成了心不甘情不愿。
心不甘情不愿了,却又再无选择的余地了。这是连毅的宅子,进进出出都是连毅的兵。凭着连毅往日“甩手一枪”的狠劲,他相信对方真是谁都敢杀。真杀了,也没人能奈何他。
很艰难的走进了大客厅,白摩尼迎面看到了霍相贞。
霍相贞实在是坐不住了,正在大客厅中来回的徘徊。忽见白摩尼来了,他几大步走到对方面前,本没想笑,可是两边嘴角不由自主的要往上翘。欢喜的叹了一口气,他抬手握住了白摩尼的细胳膊,低声说道:“小弟,回家啦!”
白摩尼仰着脸看他,也是笑,笑一秒,是一秒。霍相贞的眼中风生水起,为他涨了温暖的潮。仿佛是劫后余生又相见,他们一大一小,伫立成了海边相对的两座礁。
可是在微笑的结尾,白摩尼却是摇了头。多说无益,大哥现在不是连毅的对手,所以他别无选择,只能摇头。
霍相贞的笑容一僵,仿佛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俯身看了他的眼睛,霍相贞认认真真的又说一遍:“小弟,咱们回家。”
白摩尼抬手摸了摸他的手背,随即轻声说道:“大哥,我不走。”
霍相贞看着他,看出了一脸的疑惑:“不走?为什么不走?”
白摩尼一歪脑袋,做了个惫懒姿态:“不走就是不走,我在这儿住得挺好的,暂时不想换地方!”
霍相贞松了手,难以置信的拧起了眉毛:“你——”
不等白摩尼再说话,霍相贞直接拦腰抱起了他,迈步就要往外走。而白摩尼在他怀里开始张牙舞爪吱哇乱叫。身心一层一层的冷了,他知道自己此刻正是丑态毕露。可是没办法,他须得硬生生的把大哥闹走烦走,而且什么都不能说。
大哥刚刚算是东山再起,他不能让大哥为了自己和连毅为敌。
于是他鲤鱼打挺,他旱地拔葱,他叫得九曲十八弯,他涕泪横流,他犯了早上的一顿鸦片烟瘾。他招来了乱哄哄的许多人,他不敢再看霍相贞。而霍相贞抱着他捧着他,人高马大的在一群人中左冲右突,死活不肯放手。
后来,他看到了连毅。大叫一声向连毅伸了手,他开始花样翻新的丢人现眼。混乱颠簸之中,他落了地,并且主动躲避到了连毅身后。一个脑袋深深的低了,他依稀听到连毅正在和大哥办交涉。大哥一点理也不占,怎么说也说不过连毅。后来一只大手越过连毅的肩膀,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他被霍相贞提得将要离地,同时听到了最后一句问话:“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他一摇头:“不。”
霍相贞直勾勾的盯着白摩尼,与此同时,连毅侧身向着门口一伸手,要笑不笑的说道:“静恒贤侄,你请回吧。摩尼早上少不了几口好烟,瞧孩子现在都打哆嗦了,可怜见儿的,你也放他一马,好不好呢?”
霍相贞缓缓松了手,迈步向门外走去。白摩尼估摸着他走远了,才抬头向外又张望了他的背影。
大哥真高,高人一头,披着一身的阳光,走得怒火万丈。
白摩尼进了往日烧烟的厢房,守着烟枪只是吸。连毅坐在他的身后,撩闲似的推他一把搡他一把,他也不理。
他如今总是心如死灰的时候多,加之方才没死没活的发了一场疯,现在身体更像是淘虚了一般,只剩了吸烟的力量。老家伙这一手办得真叫阴,让他有苦说不出。单手扶着烟枪,他心中又想:“其实我本来也没想走……”
没想走,原因很多,也许其中也有连毅的一份。他现在很能分得清好坏了,知道连毅对他有几分真心,而且把他当少爷养了好几年。如今让他一甩袖子单方面的走,他也感觉愧对了连毅。
“下次要是再有机会……”白摩尼推开烟枪,扯过一条薄毯子盖了自己的头脸,同时暗想:“我只打我自己的主意,别人我绝不管了。”
第128章 敌友同席
霍府现在像座荒园子似的,不加收拾不能入住,所以霍相贞只派卫兵替换了守门的警察,自己则是住进了马从戎家,横竖北平马宅如今是门前冷落车马稀,有的是空房给他们住。
霍相贞是午夜时分进的北平,抵达马宅之后他洗了把脸,吃了一顿夜宵,也就到了天明时分。他心急如焚的坐不住,老鹰似的扑啦啦飞到了连宅,想要叼着小弟回家。然而小弟在他怀中连哭带嚎的上演了十八般武艺,活鱼似的大耍了一阵把式,坚决不跟他走。
灰头土脸的回了家,他战车似的轰隆隆冲进马宅大门,走成了一股子黑旋风。院子里的大小军官们立刻退避三舍的打了立正,李天宝正在二门和人谈笑风生,猛的一回头看了他,吓得也当场靠了墙。
一脚踹开房门,他进了一间厢房,随即又是“咣”的一脚,他像活驴尥蹶子似的,把门严丝合缝的踹了上。然后屋里静了,屋外更静。院中的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多言多语。唯有李天宝耳语似的开了口,四面八方的轻声询问:“爵爷呢?”
安德烈站在院子角落里,李天宝不出声,也没人留意他;李天宝一出声,他立刻受了一场注目礼。一位陈副官高抬腿轻落步,悄悄的向前行进了一米,随即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杆子,他遥遥一戳安德烈的后腰:“爵爷,进去瞧瞧哇!”
安德烈回头看了陈副官一眼,又向前看了李天宝一眼。李天宝当即行使了副官长的权力,对着房门一挑眉毛一斜眼,一抬下巴一歪嘴,一言不发,然而五官分别全说了话。
于是安德烈做了个深呼吸,一步一步的当真走向了厢房。仿佛房中藏了个炸弹似的,在他抬手推门的一瞬间,副官们“哄”的一下子,自发的全都后退了。
安德烈不管旁人,径自迈步进了厢房。厢房是一明两暗的三间,他背手掩门停了脚步,只见霍相贞坐在起居室中的八仙桌前,双臂横撂在桌面上,他俯着身低着头,一动不动的把脸埋进了臂弯中。
安德烈试试探探的走到了他的身边,抬手轻轻的拍了他的肩膀,安德烈小声唤道:“大帅?”
霍相贞充耳不闻,毫无反应。
安德烈手足无措的低头看着他。看了片刻之后,他灵机一动,忽然效仿了马从戎,开始一下一下抚摸霍相贞的后背。平时霍相贞坐着,马从戎站着,马从戎时常是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反复摩挲着他。安德烈认为这个动作很温柔很亲昵,也许可以抚慰人的心。
然而霍相贞埋着头藏着脸,始终是不为所动。
霍相贞喜欢白摩尼。白摩尼从小就是好吃懒做,长大之后更是彻底的没出息,没有一处合乎他的理想与要求,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喜欢。
灵机走得太早也太久了,在他的记忆中已经渐渐面目模糊,他的心中只剩了摩尼,可是摩尼又不肯跟他走。肯冒险救他,然而不肯和他过太平日子,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道理。要说摩尼是被人关着押着的,那好办了,他会拼了性命去把对方抢出来。可没人关他押他,他北平天津随便跑,睡着懒觉抽着大烟,宁可跟着连毅鬼混,也不和自己回家。
放到先前,他会大头朝下的把白摩尼直接拎走。但是今非昔比,他愿意拎,白摩尼还未必愿意走。要是真不愿意的话,他也不能再拿出大哥的身份,一个嘴巴扇过去了。
霍相贞想不明白,并且是越想越不明白。灵机从来不和他打哑谜,以至于养出了他一肚子笔直的心肠,事情稍一拐弯,他就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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