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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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明所掌握的工厂,位于一片名叫帕莫山的丘陵地中。汽车沿着不易察觉的隐秘路标冲入长草密林,轻车熟路的就在那无路之处硬辨别出了前进的方向。最后汽车停在了一堆崩塌的山石面前,有全副武装的士兵从山石后方探出头来,见来者是将军少爷,就收起枪支,又缩回了岗位。

段珀和身边所有人一样,也是穿着绿色军装。军装裁剪良好,十分合身的勾勒出了他的细高身材。动作敏捷的跳上山石,他独自向上攀援,飞快的就翻越过了这一堵坚实屏障。脚踏实地的重落地面,在他面前出现了一扇开在山上的大铁门。

铁门是半掩着的,两边各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做警卫。段珀兴致勃勃的走上前去,而一名士兵就很有眼色的为他拉开了铁门。

穿过铁门走入工厂内部,里面的空气却是堪称干燥流通,而且工厂乍一看仿佛是开在山体中,其实不然,所见的窗户皆是能够从外面透进阳光来的。

段珀在那微酸的气味中一路深入,最后在一间类似办公室的屋子里找到了张启明。

张启明比先前更加高大健壮了,可是面目斯文,鼻梁上还架了一副眼镜。眼见着段珀忽然来了,他摘下眼镜站起身,口中笑道:“哪儿来的一只小老虎?”

段珀关上房门:“老虎是来吃启明的!”

张启明把眼镜放在身前办公桌的抽屉里,又将桌面上的几只量杯推到一旁。绕过桌子走上前来,他一把就抱起段珀转了个圈儿:“我舍身饲虎,不知能不能成佛!”

段珀没等站稳,就亟不可待的亲上了对方的嘴唇——他如今正处在一个精力旺盛的年龄,而他除了张启明之外,再没有其他发泄对象。张启明被他缠了这几年,也早习惯了,一口噙住他那尖尖的小舌头,张启明干脆把段珀抱坐到了桌子上。

两人如此拥吻一场,许久后才恋恋不舍的分了开。段珀那嘴唇被吮的通红,气喘吁吁的质问张启星道:“你怎么总不回堪果?我都要憋死了。”

张启明心想就因为你要憋死了,我才不敢回堪果的——可是这话又不能明说,他只好搪塞敷衍道:“我这里最近忙极了,没有时间回去陪你。”

段珀跳下桌子,伸手摸向了张启明的腰带。张启明知道他的用意,就转身先去锁好了房门,而后主动把裤子解开向下退到了脚踝处。双手扶墙叉开双腿,他背对着段珀做好了准备,又微皱眉头,深吸了一口气。

随即他那光屁股上挨了一巴掌,段珀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启明,你把屁股撅起来!”

段珀天生就是个苗条身材,如今经过了四年多的成长,虽然身高也很可观,但依旧是个细胳膊细腿的模样,下身那物自然也雄壮不到哪里去;混头混脑的插进去时,并没有让张启明感到如何疼痛。

段珀如今做久了这事,也摸清了许多门路,一边抽弄一边伸手在张启明身上乱摸,一会儿揪一揪乳头,一会儿又扯一扯那阳物——张启明倒是长出了一副大家伙,晃晃荡荡的挂在胯下。他不让段珀玩弄自己这里,然而段珀并不听话,他只好单手攥住了对方的两只腕子。段珀不得自由,腰上越发用力的撞击,如此过不了片刻,也就泄了。

张启明照例找来湿毛巾,为段珀和自己擦净了下身。两人提起裤子穿戴好了,段珀还不肯放过张启明。张启明刚坐到了椅子上,他就在后方俯下身,用牙齿轻轻啃咬了对方的脖子。

张启明很觉痒痛,只得提出话题,要转移开段珀的注意力:“老虎,听说启星又要娶小老婆了。”

段珀果然抬了头:“哈?”

张启明侧过脸来继续说道:“昨天我在山路上遇到了他的车,他向我提了这么一句。”

段珀直起身一拍张启明的肩膀,十分不满的评论道:“又娶老婆,又娶老婆!他怎么总是娶老婆?!”然后他绕过张启明走到桌前空地上,演讲家似的愤然一挥手:“我早就劝过他,我说做人要纯洁,如果一个人没有纯洁的心灵和身体,那娶再多的老婆也不会快乐的!”随即他猛然转向张启明:“可是,每次我说完这话,他都必然会马上去讨上一个女人!他简直就是在和我作对!”

张启明和他混了这么好几年,可还是不能够理解他这一套纯洁理论:“启星倒不至于是和你作对,他——你管这些干什么呢?”

段珀渐渐平复了情绪:“我不管他,我只是看不惯。他什么都不懂,还不肯听我的话!混蛋启星!”

张启明摇着头一笑,觉得段珀有点神经质了。

段珀在房内百无聊赖的转了两圈,忽然说道:“启明,我后天就要出发,带商队去寮国了。”

张启明抬眼望向他:“鸦片还是黄批?”

“鸦片。”段珀把手插进军装裤兜里,踌躇满志的答道:“不到十吨。来回将近四百里路,爸爸不让你去,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吧!”

第20章 偷袭者

在这个爽朗明亮的清晨,段珀带着一支四百人的军队,护送着两百多头骡马上路了。

他在段宅门口和父亲拥抱吻别,嘴对嘴的亲了一口又一口,然后还和冯参谋长也贴了贴脸。恋恋不舍而又兴奋不已的钻进一辆吉普车里,他快乐的对着车外人连连挥手,然后汽车发动,他便踏上了征途。

这队伍逶迤着足有两里地那么长,真算得上是一支浩荡的大商队。而商队的行路方式还是按照老规矩,清晨上路傍晚停歇,一气儿走足一整天。段珀坐在车中,并不觉得辛苦,而队伍出了堪果地界之后,张启星下马赶上来,也钻进汽车里偷懒了。

段珀和张启星并排坐在后排位置上,那张启星如今生的又高又壮,面目比前些年更显英俊了,若不是左腿有些微跛,那他真可算是一名十全的好小伙子。因为常年在外面经受风吹日晒,所以他那皮肤要比张启明略黑一点,头发则是像泰国青年一样剃的极短,只有顶发蓄的稍长,涂上发蜡梳向后方。

舒舒服服的仰靠在座位上,他掏出烟盒来送到段珀面前:“老虎,要不要?”

他们和段珀实在是太熟悉亲近了,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省去了“少爷”二字。

段珀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又探头在张启星手中的打火机上吸着了火。他烟瘾不大,消遣而已。对着大开的车窗外喷出一口烟,他扭头望向张启星,开口问道:“听说你又要讨老婆了?”

张启星也叼着一根烟,斜着眼睛微笑一点头:“你听谁说的?”

段珀不假思索的答道:“启明。”

张启星很不屑的“嘁”了一声:“这嚼舌头传闲话的!你把他操成娘们儿了!”

段珀没先到他会如此污言秽语,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当即放开嗓门怒喝道:“胡说八道!你给我滚下去!!”

司机、司机身边的卫兵、以及张启星,被他这一嗓子震的共同颤抖了一下。张启星侧过身去避开了段珀的锋芒,赖皮赖脸的嘿嘿一笑:“老虎,你也可怜可怜我吧。外面太阳那么大,你就忍心让我晒脱了皮?”

段珀在车内猛一跺脚,随即又在对方那后背上狠捶了一拳。

“你不要总是欺负启明!”他不自觉的带出将军口吻,居高临下的训斥张启星:“我对你说的那些好话,你一句也不肯听,只知道对着我阴阳怪气!我告诉你——”

没等他说完,张启星忽然面向前方,一边夹着烟卷指指点点,一边效仿段珀口吻,语重心长的说道:“纯洁为快乐之本,启星,你快改了吧!”然后他笑着一耸肩膀,转向段珀说道:“可是老虎,我现在虽然不够纯洁,但是已经快乐的不得了啦!别说再娶一个老婆,就是再娶一百个老婆,也只能让我的快乐加倍而已啊!我不痛苦!”他一摊双手:“我真的不痛苦!求你不要再关心我了!”

他这摊手的动作幅度太大了,指间的烟卷一个不慎,正好蹭在了段珀的手背上。段珀猝不及防,疼的抬手一躲;而张启星意识到了,连忙顺着窗口扔出烟卷,而后一把抓过了段珀的手,细看那灼伤。

段珀的手掌又薄又软,五指纤长,打枪的时候总是力量不够稳。张启星见他那雪白手背上隐隐现出一道红色,仿佛马上就要鼓起水泡,就急的叹了一声,低头张嘴便含住了那一点伤处。

段珀并没有觉出很疼痛来,他趁这个空当回忆了方才张启星对自己的嘲笑,于是立刻大怒,在车里对着张启星连蹬带打。张启星是不怕挨揍的,甚至都笑嘻嘻的懒怠躲闪。

段珀对张启星没有深仇大恨,出过气也就算了。两人平静下来后,段珀发现自己手中那根香烟早已不翼而飞,又无意再来一根,故而气咻咻的咽了口唾沫,至此作罢。

张启星见他是打的够了,便把他那只手拽了回来,对着手背上一抹灼红轻轻的吹凉气。段珀方才恨他出言不逊,这时看他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自己,好像很心疼似的,就又没了脾气。

“我不疼!”他主动告诉张启星:“别吹了。”

张启星却是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一手轻轻攥了他的手腕,张启星很认真的说道:“万一起了燎泡,那可就有你疼的了!”

段珀凑过去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哪有燎泡?!”

张启星握着段珀的腕子,手感是嫩而柔软的,匀净皮肉下包裹着纤弱骨骼。事实上段珀不能算瘦,只是骨架子小,再配上这么一身绿色军装,就显着特别的单薄了。

张启星记得自己前一阵子见过段珀打赤膊。在本地,男人打赤膊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穷家小子时常是成年的不穿上衣。可段珀那个赤膊却是打的十分异样——白生生的身体细细的腰,胸口点缀着两点粉盈盈的红。当时他正是在段宅内外来回的乱跑,进进出出的副官们都忍不住放眼瞧他,而他显然是没有觉察到异常,自得其乐的忙忙碌碌。

张启星在得知段珀和张启明相好之后,就不大来逗这位老虎少爷了。其实他心里依然是喜欢对方的——从小就喜欢,从段珀的手掌只有小树叶那么大的时候,就喜欢。

虽说是喜欢,但段珀死心塌地的只粘着张启明,这也让张启星觉着寒心。而在可预见的未来里,这位坚持纯洁的将军儿子似乎也没有变心的可能。对于这种现状,张启星真是无计可施。

至于他和张启明之间——他承认自己心中存有嫉妒,不过张启明和先前也不一样了。先前的张启明是很有谦让的,从来不和张启星计较;不过自从进入工厂成了要员之后,他那脾气真是明显有了增长。

张启星觉得自己和张启明的关系变得生疏了——他们过着不同的生活,交着不同的朋友,连相貌上的差异都是越来越大。

队伍平安无事的行进了四天。

汽车在第三天下午陷进了林中一处深坑里——坑中插着木刺,那本是个捕捉野兽的小陷阱。几名士兵留下来想法子抬出汽车,送到附近的村寨中寄存;前路越走越是蜿蜒,所以段珀很有心理准备的换乘了马匹。

一队卫兵前后簇拥着他,张启星则是在队伍中来回的巡视。马帮沉默的行进着,前锋已经深入了密林,尾巴还拖在外面的大路上。

段提沙并不是缺少得力部下来押运这一批鸦片,只是想找机会来锻炼一下自己的接班人。这个想法是众人皆知的,包括段珀本人。所以张启星因此平添了许多压力——他必须确保接班人在这一趟旅途中无比安全,连寒毛都不能少上一根。

可是在这第四天的下午时分,偷袭者还是出现了!

当时张启星正跟在段珀身边说话,忽然枪声破空而至,他不假思索的伸出手去,一把就将段珀薅下了马。随即他也跳下来了,拎着冲锋枪大声呼喝士兵准备战斗。段珀在段提沙那里受过这方面的教导,此时就没有逞强乱动。从卫兵手中接过一支冲锋枪,他很乖巧的向旁边一滚,在一棵老树根旁坐下了。张启星忙里偷闲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那藏身之处很是不错,就赞许的笑了一下。

段珀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走。

张启星微跛着左腿,像风一样直奔向了前方战场——过了不一会儿,他又像风一样的刮回到了段珀身旁。

“没关系,没关系!”他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的枯枝败叶上,很轻松的笑说道:“是一队缅共,没多少人,大概是穷疯了!”

因为段提沙十分讨厌缅共游击队,所以段珀听闻此言,也跟着嫌恶的皱起眉头:“杀光他们!”

张启星抬眼看着他一乐:“撵走就是了嘛!”

段珀在远处那零零碎碎的枪声中一本正经的答道:“他们骚扰百姓,总是和政府军做对。结果政府军开过来,害得我们也要受连累——杀光他们!”

张启星低下头,用手指从地上抓起一只蚂蚁捏碎了:“将军已经对外发表过声明了,现在仰光政府知道我们和缅共不是一伙的。”

段珀低头沉默片刻,而后抬头刚要说话,不想远方忽然响起一声大爆炸。张启明解释道:“火箭弹,我们的。”

这一声巨响打断了段珀的思路,他在淡淡的硝烟气息中左思右想,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自己方才要说的话了。

战斗在一个小时后结束了。

段珀和张启星一起走向队伍前方——战场的情形颇为惨烈,那枚火箭弹似乎是炸死了一窝游击队员,残肢与内脏零零碎碎的挂在了掩体四周的树枝上。三名俘虏被人押着跪在一旁,一个个烟熏火燎的也都没了人样。

张启星拄着冲锋枪嘿嘿笑了两声:“怎么办呢?老规矩吧!”说着他向队伍中一招手。

一名瘦削黝黑的中年汉子提着一把长刀走出来,停在了一名俘虏面前——也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俘虏是心如死灰的模样,垂着头闭着眼,就等着这最后的时刻了。

然后中年汉子习以为常的扬起长刀,一刀就砍下了这名俘虏的脑袋。

张启星饶有兴味的旁观着,而段珀因为鞋底踩到了血肉,则是正抬脚在一棵树上蹭来蹭去。

中年汉子继续斩首,当他将长刀砍进第三人的脖子里时,附近那长草丛中忽然“嗷”的响起一声哀嚎,随即一个人影骤然蹿出,直扑向了那名刽子手。

然而他晚了一步,战友的人头已经落地了。

张启星这时看清了那人的打扮,发现他也穿着缅共游击队的军服,不过胸前又别了一枚不甚鲜红的毛主席像章,可见此人极有可能是来自中国;除此之外,他那腰间缠满了手榴弹,并且还斜背着一个火箭筒。

张启星一见手榴弹,就有些害怕了,慌忙要把段珀往自己身后拉扯;然而那人似乎并没有要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打算,眼望着战友的人头,他抬袖子摸了一把眼泪,然后伸手扯住腰间一根细索,仰头大吼一声:“毛主席万岁!”

张启星这边“呼啦”一下子,一起向后退却卧倒了——可是那人腰间的手榴弹并没有爆炸。

那人紧闭双眼等了足有一分钟,而后自己低头摸了摸手榴弹,大概也是有些诧异。回手从腰后又抻出一根细索,他再一次仰头大喊道:“国际共产主义革命万岁!”

第二根细索也被抻掉了,他那腰间依旧是毫无动静。

他气急败坏了,肮脏的面孔上显出了绝望愤怒的神情。解下手榴弹和火箭筒一起掼在地上,他对着张启星等人怒吼道:“你们这些反动派,你们这些帝国主义的乏走狗!老子不怕你们,你们来砍了老子的头吧!”

这时张启星和段珀已然起身走了回来。听到了这一番话,张启星扭头看了段珀一眼,同时一撇嘴:“中国知青。”

段珀被那人的两次自杀逗的乐不可支,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这个不杀了,留他一条命吧!”

第21章 目的地

段提沙和冯参谋长尽管很爱段珀,可是都没有存过要对他娇生惯养的心思。不过不知怎么搞的,段珀还是被娇生惯养了。

长久的跋涉让他苦不堪言,幸而他还明白事理,知道自己毕竟有马可骑,这就已经远比士兵和脚夫们舒服多了。而且张启星围着他跑前跑后的,虽然两个人总是谈不拢,但十多年的感情摆在那里,对方也算是他的亲人之一。

他倒是没意识到张启星对他是浮想联翩的。

此刻他骑在马上,一边走一边对着身边的张启星讲闲话:“爸爸说,他二十多岁的时候经常赶马帮,那时候穷,马匹很少,都用来驮货物了,他连马都没得骑,全靠两只脚去走。”

张启星不知从哪儿摘来一束野花,这时就伸长手臂,把那些花儿插在了段珀的胸前口袋里。

段珀是很愿意在人前讲一讲段提沙的,因为觉着他无所不能。低头拔出鲜花整理好了茎叶,他将花插在了自己这矮脚马的辔头上。

“唉,启星。”他对那野花开了口:“我很想念爸爸和启明。”

张启星抬手摸了摸自己那乌黑锃亮的短发,没说话。

段珀没有得到回应,知道张启星是不愿意听到自己提起张启明,就也闭上了嘴。

艰辛的旅途,终于在这六月的末尾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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