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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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不觉得,经了李道士的提醒以后,回想起来,好像很多事背后都有这年纪轻轻的王爷的动作。

曾经觉得这人长得不错,隐隐地还起过狎昵之心,这会儿看了,却怎么都觉得那双笑盈盈的桃花眼后边有个巨大的阴影似的,连他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都有种被盯上的不舒服感。

太子那边虽然安插了个苏青鸾,却并没什么收效,那女人似乎被自己的好弟弟给雪藏起来了,出来一趟都难,况且太子似乎也只是抱着些许消遣的心思,和苏青鸾在一起,不过风花雪月喝酒听曲,真有要紧事,也不会当着她一个歌女的面说。

如果说赫连钊的势力在南边,手里控着两广,赫连琪的势力便是在西北,北屯场的赵振书是个有眼色会来事的,也并不像廖振东那么树大招风,每年孝敬的东西从来未曾少过,也不动声色将上下打点得当。

这些年蒋征那帮老不死的东西一直盯着西北,赵振书也真是个人才,愣是没被他们抓出一点把柄。所以自从那年老大不知从哪弄了一只会跳舞的邪猫开始,赫连琪便动了心思,西北也算是边陲之地,风物自然和京中大有不同,也有些个稀奇古怪的动物,他便命赵振书偷偷运来不少。

拿来讨好赫连沛,那是一来一个准的。期间没少借机给景北渊上眼药。

李道人和赫连琪商议过,以前瞅着,太子不起眼,最大的敌人是赫连钊,可这些年,太子大了,羽翼似有将丰的趋势,陆深年纪轻轻便进了军机处,夏天那会,连靖节侯的小儿子贺允行也被赫连钊提名进了兵部。

赫连钊似乎和太子连成一片,压得赫连琪有些喘不过气来,总觉得四面楚歌,自己的地盘势力被一点点蚕食鲸吞。然而李道人说,这些人纵然看着声势浩大,也不过是蜀吴之盟,不算什么,但其间有一个人却不得不除,就是南宁王景北渊。

大皇子都能让他拿捏在手里,一时无可奈何,这么多年没被人看出半分破绽,隐藏之深可见矣。

李道人与赫连琪密谋道:“此人八面玲珑,手腕心计具让人心惊,然而也不是没有破绽的,只需要二殿下在皇上面前一番话即可。”

赫连琪问道:“什么话?”

李道人招他附耳过去,轻轻地说道:“殿下只需对皇上说——‘兄弟们都长大了,连当年跟在太子身后一口一个哥哥的小北渊,都能独当一面、将两广那么一个烂摊子捋顺了回来,文武上下,说起来无有不服。’云云,皇上必然心里有数。”

果然,赫连沛还真就疏远了景北渊,赫连琪一时间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喜的是,李道长将帝王心术拿捏得真真的精确——那景北渊就是赫连沛留给太子赫连翊的班底,如今这“跟班”早慧聪明太过,才是少年,太子便隐隐有驾驭不了的意思,皇上心里自然起了忌讳。

悲的是,自己这样挖空心思讨好的父皇,竟还是一心一意地为了那沽名钓誉的赫连翊谋划。

谁知道那景北渊竟狠到这种地步,为了安皇上的心,故意将自己说成“断袖”,他如今在皇上面前认了这事,将来便再不得娶妻生子,要么说不得便是欺君。李道人听了也不禁愣了半晌,罢了摇头叹道:“此人真是……”

忍人所不能忍,方能图人所不敢图。可赫连琪又想不通,他都可以断子绝孙,还图什么呢?

果然无耻的人,总觉得天下人都和他们一样无耻。

更糟的是,泰山忽然地震山崩,朝野上下乱作一团,皇上气消了放心了,赶上这个节骨眼,竟把在家禁足的南宁王放了出来。景北渊开始上朝以后第二天,便有御史一封折子又旧事重提,拿西北不稳说事,影射北屯场春市不干不净。

还不等赫连琪恼羞成怒,景北渊这祸害又往外折腾幺蛾子,说什么“东帝山崩不详,皇上宜率百官斋戒祈福”之类的屁话。

赫连沛正心虚,忙不迭地答应了,宣布要斋戒三个月,不茹荤、不问疾、禁嫁娶,不理刑名、禁酒乐。

景七这马屁拍得也精巧,正赶上赫连沛年纪大了,比年轻时候,更容易敬畏鬼神,泰山地震乃为不详,帝心不稳,他倒不像赫连琪沉迷于那些个丹药道术,可这些年身体越发不济了,却也是怕死怕老的。景七便是不说话,赫连沛也是要有所表示的,他这么一说,赫连沛只觉得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孩子,竟也有这样的诚心,着实不容易。

先前那点芥蒂也便去了,瞅着景七这一个月来明显清减了不少,双颊看着都有些凹下去的意思,心里也生了些恻隐怜爱,只觉得这孩子和当年的明哲一样是个痴心又多情的。都说慧及必伤情深不寿,景琏宇的先例已经在那摆着,这孩子又是这样心思重的,觉着自己的先头的疑心有些过度了,有些对不起他,便也和颜悦色起来。

赫连琪旁边看着,又想着那三个月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嘴里都能淡出鸟来的日子,心情越发不好,下了朝以后,便没回府,直接带着两个随从,往京城西北一处极偏僻的地方去了,进了胡同,拐了几道弯,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宅子里,和才摒退了左右,一个人走了进去。

不多时,一个长相极漂亮的少年从里面迎了出来,一头扑进赫连琪怀里,娇声娇气地腻在他身上道:“殿下,您可有日子没来瞧我了。”

赫连琪将他搂在怀里,伸手便探进他衣襟里,天降落雪,寒风阵阵的,他冰凉的手伸进少年衣服里,少年冻得一激灵,便“咯咯”地笑着往他怀里缩:“殿下可真不知怜香惜玉。”

赫连琪轻笑一声,上下搓揉,只弄得那少年娇喘连连,才颇有几分得意地放开他,在他屁股上轻拍了一下:“小贱货,几天没见着男人便浪成这样,前几天交给你的人,给爷调/教好了不曾?”

美貌少年颇有些“娇嗔”味道地瞪了他一眼,那神态眼神竟和女子别无二致:“殿下可不想着我们这些个旧人呢,一心只惦记着新欢,那小哑巴有什么好的。”

赫连琪就喜欢养的这些个漂亮孩子为了自己争风吃醋,听见他不乐意抱怨,也不生气,将少年抓过来,在他胸口上使劲掐了一把,那少年一声轻呼,出口的呻/吟被他拿嘴堵了回去,只听赫连琪在他耳边笑道:“别给我闹脾气,晚上洗干净了房里等着,有你的好处。”

美貌少年这才从他怀里钻出来,心满意足地前边带路。

天气越发阴沉,第一片雪开始下落。

赫连琪不知道,离他两条街的街口,一辆破旧的马车在那里停了许久,车里的人才吩咐一声,赶车人甩开鞭子,将车赶走了。

马车里生着小火炉,却仍是冷,景七伸长了双腿,放松地靠在垫子上,微微挑开车帘子,瞅着暗淡的天色,和越来越大的雪,却只是沉默。坐在他旁边的一个人正温着酒,酒香满满飘出来,沁人心脾似的。

正是周子舒。

见他半晌不言语,周子舒才轻声问道:“怎么,王爷觉得我做错了?”

景七脸色淡淡的,琉璃似的眼睛颜色却好像深了些,闻言,呓语似的轻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子舒,你可也不怕遭报应么?”

周子舒笑道:“王爷还信这些个怪力乱神的东西?”

景七觉得有些冷了,将帘子放下来,手拢在袖子里,道:“我一辈子什么都不信,就信怪力乱神。”

周子舒将温好的酒倒在两个小酒杯里,先递给景七一杯:“王爷请。”

景七接过来,放在鼻子底下轻轻地嗅嗅,眼垂下来,俊美的侧脸被暗淡的光打出一圈阴影,瓷做的似的。

周子舒享受似的浅啜了一小口,满脸享受:“斋戒时候可得禁酒,今儿最后一遭喝,啧,王爷金銮殿上动动嘴皮子,可苦了我们这些个大小酒鬼。”

“子舒。”

周子舒脸上笑容一顿,正色道:“王爷放心,那张家少爷身上的东西、信物我都扣下了,着人搜了好几遍,里外衣服都换过,还给他下了三个月不能言语的哑药,做的时候也绝对隐秘,连那张家少爷本人都糊里糊涂的,怎么看都是二殿下垂涎人家美色,迫不及待地掳了去,不会想到别人头上……”

他轻薄的嘴角挑起来:“等这事完了,我自然会保证张少爷自行了断,到时候死无对证,就更妙了。”

周子舒这会是私下跟景七出来,脸上没带面具,将他原本的面容露出来,他眉眼的轮廓很深,很清晰,光是鼻梁高挺,便能说得上一声英俊,偏是那嘴唇极薄。都说嘴唇薄的人薄情寡幸,原是不错的,世间最清醒不过他、最寡情不过他。

可怜那傻小子梁九霄,竟一心以为他那大师兄是个顶天立地光风霁月似的人物。

景七叹了口气:“张汀宇甘肃巡抚张进之子,独身上京,家世才华皆具,我虽不认识此人,也知道他便是别的地方平庸些,将来也是前途不可量的,你……你这样无端便将他这样毁了,良心就一点不动么?”

周子舒笑道:“无端?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那张进这些年跟着赵振书做了什么好事?有这样的老子,张小公子死得可不冤。他老父便是赫连琪的奴才,我将他送进赫连琪的后院,不也是子承父业么?”

“再者……”他压低了声音,看了景七一眼:“子舒这事若真是办得天理不容,王爷能眼睁睁地看着,只是私下训我几句么?”

三言两语,讲景七也牵扯进来。

景七顿觉无话可说,只有些疲惫地牵扯了一下嘴角,这时马车顿住了,车夫在外面低低地说:“庄主,王爷的车驾在前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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