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差别格斗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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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红烧牛肉面,我可以干任何事情。比如当街跳草裙舞。
——高明
《灵魂像风》
从图书登记卡的记录来看,这个男生是高三(三)班的学生,叫曾琛。
穿着碎花睡衣,唐丁彻夜难眠。这个曾琛也许是在贩毒。
毒品会毁坏一个人的身体乃至灵魂。那次,唐丁翻到一则调查报告,保守估计,吸毒者中,25岁以下的占47%。这样下去,根本不用外星人侵略地球,地球就会灭亡。
从床上一跃而起,唐丁拉开储物柜检查自己的装备,父母离异的小孩都有些特殊的嗜好,而唐丁的嗜好就是改装各类具有攻击性的物品,而唐丁的哥哥王道明更是个中高手。
沉吟半晌,唐丁选种五样物品。
经过自己添加药剂增强效力的防狼喷雾器,五百米有效的窃听器,可以收于鞋子夹层的锋利薄刀,一枚可以显现漂亮烟火的炮弹,书本式照相机。
其实,报警是简便的方法,可是,唐丁一没有证据,二是很无聊,想给自己找点儿乐趣。
西部片中的老牛仔丁安有这样一句话被唐丁引为经典词句:不要当猎物,要当猎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是至理名言。
唐丁站在篮球场边注视着正在打篮球的曾琛。据她收集的资料显示,曾琛唯一参加的集体活动就是
篮球。
夕阳下,曾琛跃动的身影很快乐,唐丁知道他爱的不是篮球而是操纵胜败的感觉,唐丁的唇擦过右手大拇指的关节,她两道修长的眉轻皱,她想到接近曾琛的方法了,她要倒追曾琛。
“唐丁,听说你在追高三的一个男生,叫曾琛。”岳喜开门见山地问正在做化学实验的唐丁。
“不愧是学通社新任社长。”唐丁点燃酒精灯。蓝绿的火舌温柔地舔着试管底部。
“听说后,我特意跑去观赏曾琛是哪种稀有动物,结果”岳喜停住不说。
“你对他的评价怎样?”唐丁明眸一转,盯牢岳喜。
“未老先衰。”岳喜吐出四个字。博得唐丁会心一笑。“这个曾琛身上没有一点儿朝气,一点儿都不像花季少年,倒像个老头子。”岳喜研判地看着唐丁:“难道说你逗着别人玩。”
“宾果!加十分。”唐丁的手鼓励地拍岳喜的肩。
深深地看了一眼唐丁,岳喜展颜一笑:“有事一定要来找我。”唐丁不是那种会玩无聊游戏的女孩,阴气森森的曾琛有什么事让唐丁发生兴趣?这倒是值得研究的。
唐丁一回到家就发现高叔叔,妈妈甚至那个见到她就想逃命的高明,全部都坐在餐桌旁等待她。
好一场鸿门宴!
“肚子好饿!”唐丁端起饭碗,伸出去夹菜的筷子被妈妈在半空中架住,“唐丁,回答妈妈一个问题。”
“说。”唐丁微微一笑。
“你是不是在追你们学校一个高三男生?”高叔叔一副唐丁明天就会被不知名男生卖到索马里的模样。
“是。”唐丁微一思考,选择了肯定答案。
“是学生,就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高明幸灾乐祸地说。
“这次摸底测试我考了全年级第一名。”唐丁淡淡地回答。高明一联想到自己那可怜的分数就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其实,谁要喜欢上唐丁这小妖怪还真需要莫大的勇气。
“现在学校的好男生根本就没有,爸爸担心你上当受骗。”高明的爸爸说得是苦口婆心。
“我IQ130,要说我上当受骗——我骗别人还比较可信。”唐丁感受到父亲式的关心,心中一暖。
“有道理。”高明呆呆地点头。
“有道理?笨儿子,你在说什么?”爸爸猛拍儿子的头。
“别拍我的头,我好不容易记住的英语单词都被你拍没了。”高明懊恼地看着父亲。
“我可以吃饭了吗?”唐丁注视着母亲。
妈妈沉吟了半晌说:“唐丁,你是妈的女儿,不要做出让妈伤心的事。”
“我是谁?我是唐丁。唐丁是永远不会让妈妈伤心的。”唐丁好笑地发现高叔叔被自己这一席话感动得热泪盈眶。高叔叔呀,真是一个容易心软的好人。这种烂好人跟妈妈还真是绝配。现在的女孩子嫁人总希望对方优秀到旷古绝今的地步。爸爸算是精英了,可是爸爸总不能给妈妈幸福。相反,却是这始终傻傻微笑的高叔叔给了妈妈幸福。
“那个女生又在场边,曾琛。”
“别管她。”
说实话,这个女生很特别,每天下午四点五十分,她会准时到篮球场报到。她笑得悠闲,像打量有趣的玩具一样打量自己。曾琛看唐丁的身影,总觉得似曾相识。不是那种温馨的似曾相识,而是危险的似曾相识。昨天回到家,姐姐就坐在客厅里啃指甲,这是她第七次从戒毒所逃出来,姐姐头发枯黄,眼神浑浊,和这个纠缠他的唐丁相反,本来姐姐也和这个唐丁一样健康、漂亮。
当曾琛再度抬头看唐丁时,唐丁已经消失无踪。今天下午四点五十五分至六点整是唐丁当值图书馆助理图书员的时间。
“我登记借书。”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唐丁抬头一笑,声音丁当作响:“曾琛,你借哪本书?”她看到曾琛的眼中闪过了醒悟的光。他终于记起来自己是上次碰掉他口袋中‘东西’的人了么?依这人的性格推测,他极有可能想办法让自己忘掉‘掉东西’的那一幕。
“《格列佛游记》和《机械制图》。”曾琛递上两本旧书。立中校风良好,偷书贼也甚少。本来,前几年,每个人进来要称体重,出来再称体重以确认自己的清白。后来,这项‘不信任’规则被校学生会集体否决,男生说称体重没面子,女生则说体重属于个人隐私。
“唐丁,六点半我在桂花林等你,过时不候。”曾琛留下这句话就沉静地离开了图书馆。这个女生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或者,她只是简单地喜欢自己?喜欢?曾琛鄙夷地皱眉,现在的女生所谓的喜欢简单肤浅地让人发笑。
“你既不了解我,也没和我相处过,你凭什么说你喜欢我?”曾琛质问唐丁。
唐丁在暗地里拍手叫好。这句话的确问得妙,说真的,她也很赞同曾琛的观点。
夕阳中,曾琛发怒的样子倒还像个正常的十七岁学生。
“在图书馆里,你让我有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那天,你”唐丁说得一往情深。
“停,你到底想干什么?”曾琛站在唐丁面前,心中的惶恐弥漫开来。
“我想干什么?”唐丁在夜色中微笑,“我想——去看电影!”她兴高采烈地扯着曾琛的衣袖往校外拖。
“你的作业呢?”曾琛心不甘情不愿地问。
“做作业对我来比睡觉还容易。”唐丁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动作敏捷得像只羚羊。
坐在电影院里,曾琛哭笑不得地捧着大堆零食。他有一种老爸带读幼儿园的女儿看动画影片的无力感。更令他心惊胆战的是,他和唐丁看的电影叫做《缉毒英雄》。
“曾琛,你有梦想吗?”唐丁问曾琛,她笑道:“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代名探。”
曾琛僵硬地回答:“我没有梦想。”他的梦想在爸妈自杀时就一并死掉了。他不相信梦想成真,这个世界并不公平。在自己最亲的三个人面临危机时,没有任何人伸出援助之手,没有任何人,这个城市在夜晚会亮起无数盏灯,但没有一盏灯的背后有人在等自己。
唐丁日记,一九九八年九月二十七日晴
曾琛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缠。公平地说,他几乎是正常的,只是几乎。电影院里,我问他有没有梦想,他说他没有,拜托岳喜调查了曾琛的家庭背景,结果令我震惊:曾琛的父母于一年前双双服毒自杀,也就是注射过量可卡因导致心脏骤停而亡。他唯一的姐姐在戒毒所戒毒瘾。照理说,他应该极度痛恨毁掉自己全家人的毒品,为什么他还要贩毒?
怀着小小的希望,我告诉自己——也许,那天我看错了。也许,曾琛只是一个正常的高中生。
周末是最令学生魂牵梦绕的时间。当然,这对要补习的学生又另当别论。高明戴着唐丁特制的音控头盔进行英语单词记忆训练,背错一次就被电击一次。据唐丁所说,这种程度的点击有助于松弛神经,结果高明被点得惨叫连连。与此同时,唐丁和岳喜一起窝在立中的教研放映厅的沙发上看剧场版的《浪客剑心》,绯村剑心是这两个丫头的至爱。唐丁一时兴起背上背包就准备去电脑城买了《天空之城》的CD。
“岳喜,你去不去?”唐丁问岳喜。
“等会儿我要排舞剧。”岳喜的长腿架在茶几上,“我反串王子,公演时欢迎来捧场。”
岳喜摊开双手:“既然他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那我会试着原谅他。如果连我都无法原谅他,我想:他该知道自己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岳喜拨开眼前的头发:“小时侯我和我姐姐在公园里荡秋千玩,我把秋千推动,把她荡得老高。秋千荡得太高了,结果——姐姐就像破布娃娃一样掉了下来。”岳喜双手交叠,望着唐丁微笑:“我在姐姐进手术室的那一刻起不吃饭也不睡觉,我想我是犯了不可挽回的错。姐姐一定不会原谅我。后来,姐姐出院时却吵着还要我推她荡秋千。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以姐姐的保护者自居,长年累月的护花行动让我身手敏捷。可是,姐姐却成了十足的运动白痴。”岳喜望回唐丁:“也许,你那个错的朋友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东西或人才一错再错吧。好,知心大姐栏目就此结束,我要休息了,再见!”
唐丁跨出淡咖啡色的门槛,脸上是深思的表情:“谢谢,岳喜。”她轻弹头顶的鸭舌帽。
假寐一分钟后,岳喜睁开眼,乌溜溜的眼珠瞥了一眼窗外的蓝天:“唐丁,你那个犯错的朋友是曾琛吗?他似乎犯了很严重的错误,是什么错误?会不会是‘男扮女装’混进女厕所?”
秋日的城市里,阳光漂白了空气。如果,天空再干净些的话,人人都会有快乐若飞鸟的错觉。买了剧场版的《天空之城》以及《生化武器》攻略后,唐丁穿近道准备回家看看高明在地狱考试特训下有没有什么长进。
穿过小巷,一群正在拉扯的人群引起唐丁的注意,准确地说是一群人在拉扯一个女孩。因为为了防止意外事件发生,唐丁准备的五件道具全在背包里,这激起了唐丁‘英雄救美’的表现欲。
女权主义者唐丁总认为:在任何情况下,男生打女生都是不道德行为。
拉低鸭舌帽,唐丁掏出可以让人暂时失明五分钟的喷雾器凑了过去。四个男人拉扯一个女生可是大错一桩。
用喷雾器连喷三人外带猛踹第四人小腹一脚后,唐丁抓住那女孩子的手撒腿就跑。
“那人还有同伙。”被踹的人叫道。
‘同伙’,这可是个贬义词,唐丁跑得飞快,无暇计较别人的用语准确度。
“我不行了,再跑我就没命了。”女孩挣脱唐丁的手靠墙喘着气,脸色蜡黄,呼吸错乱。
“你病了吗?”唐丁用手试这女孩的温度,这女孩在剧烈地颤抖。
“我”那女孩子声音沙哑,“没事”
“我叫唐丁。”唐丁露出灿烂的笑脸,通常她都是用这一招博人好感。
“我叫曾珍。”女孩子被唐丁的笑容所惑,她被一种致命的渴望抓住了,她忍不下去了。刚才身上仅有的钱已经被警察搜走了,怎么办?
“快带我回去!”曾珍死命地抓住唐丁的米色休闲衣。弟弟一定在家里藏着‘粉’,他不会对自己见死不救。
“回哪儿去?”唐丁迷惑地问。阳光下,唐丁意外地发现这个叫曾珍的女孩的瞳孔缩得像针尖一样小通常,这是瘾君子才有的症状,自己似乎救了不该救的人。
“送我回去!求你”曾珍哑声说。
“你住哪儿?”唐丁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将这个女孩直接交给‘110’。
“**路*段*号。”曾珍觉得喉咙里有火烧。
唐丁大吃一惊,这个地址!这个地址和岳喜帮自己查到的地址一模一样。
仔细打量曾珍,她的脸和曾琛的脸的确有七分相象。她就是曾琛的姐姐,她不是应该在戒毒所吗?
“好,我送你回去。”唐丁递给曾珍一叠纸巾,温和地说道:“来,把眼泪擦干。”
“送我到楼下就好。”曾珍对出租车里的唐丁说:“谢谢你。”奇异的痛楚又在烧灼自己的神经末梢,曾珍踉跄地冲上二楼。
唐丁沉静地把钱付给出租车司机。
“姐,你怎么了?”一声怒吼从二楼穿窗而出。
唐丁走进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她将背包里的微型录音机打开后,轻捷地上了楼。云层离地面好近,一场大雨将至。
“姐,我不是昨天才把你送回戒毒所吗?”曾琛斥问曾珍。
“那鬼地方我一天也不要再呆了。”曾珍头发凌乱,歇斯底里地喊道。他匍伏在地板上,“曾琛,求求你给我一点儿粉,就只一点儿。”
“你前几天不是将这里翻个底朝天了吗?”曾琛不为所动,“我没有。”
“你有!你明明就有!!”曾珍大喊,紧接着呜咽,“求求你,曾琛,我是你姐姐呵!我现在好难受。”
曾琛眼神深不可测。他冷冷地注视着姐姐,整个人被厌倦淹没,他讨厌姐姐也讨厌自己。
“曾琛,你还记得过去姐姐有多么疼你吗?你想想看。”曾珍抓住曾琛的一条腿,眼中是病态的光芒,曾琛的腿被她的指甲划破。
“我不能再让你这样下去了。”曾琛注视着姐姐如同注视着自己。那晚,唐丁笑眯眯地问自己有没有梦想,没有梦想的日子实在是太漫长了。
“我怎么求你都没用吗?”曾珍野兽般地呜咽,“那么,这样呢?”曾珍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抓住曾琛,一把锋利的小刀抵住了曾琛的颈动脉。
曾琛的眼中是浓厚的悲哀:“随便你。”毒品总是把人变成鬼。
“交出来!”曾珍在弟弟的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曾琛眉毛也不动,他问:“姐姐,你就是这样疼我的吗?”他的眼神疯狂:“杀了我吧。”
曾珍手中的刀滑落在地上,她蹲下,不住地抽搐。蓦地,她拿起水果刀往自己的手腕上划去,血流了出来,艳丽的血像蛇一样滑行在空气中,曾琛呆呆地看着这血。
“好,我给你。”曾琛轻易地掰开茶几的一条腿,从空心的木腿中倒出一个小袋子。
“好感人的姐弟情深。”唐丁推开这两姐弟混乱中没关严的门。
“处理伤口要紧。”唐丁变魔术似地从背包中拿出绷带,止血的云南白药,她动作熟练地为曾珍包扎伤口。
“OK,保证不会发炎。”唐丁得意万分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曾琛移至客厅铁门处将门锁好。
“你问你姐姐。”唐丁若无其事地笑道。
“曾琛,是他把我从警察手里救出来的。”曾珍连忙解释。
“什么?警察?!”唐丁的声音高了八度,“我打了警察?!”
“完了,完了!”唐丁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我妈早说过我会被自己的英雄救美害惨,果然——”
“别发疯了,唐丁,你到底想干什么?”曾琛不耐烦地问道。曾珍趁机溜进卫生间解决性命问题。
“我是来听你说故事的。”唐丁顽皮一笑。
“什么故事?”曾琛不动声色地问。
“比如说你父母为什么会自杀?比如说你为什么会贩毒?”唐丁轻描淡写地投下这两颗炸弹。
“哪有中学生像你这么大胆的,多管闲事最讨人厌。”曾琛冷然道,碍眼的女生!
“哪有中学生像你这么堕落的,贩卖毒品该千刀万剐。”唐丁牙尖嘴利地回敬道。她坦率地看着曾琛
:“为什么?你应该极度厌恶毒品才对。”
“因为毒品害死我爸妈就该讨厌毒品?”曾琛轻笑,“唐丁,那么毒品是谁制造的?”
“是人。”唐丁回答。
“所以,我讨厌的是人,所有的人。”曾琛道。
“你还真是个偏执狂。”唐丁耸肩道。
“你凭什么这么轻松地下判语,你根本没有过这种切肤之痛。他们让我爸妈负债累累。让我姐姐染上毒瘾,逼我帮他们贩毒。这些时候,有谁过问过?有谁关心过?有谁朝我伸出手过?没有。”曾琛面带微笑,唐丁却觉得他惨不忍睹。
“对不起”唐丁真心诚意地道歉。自己还是犯了错,错在没有真正用心去了解别人。
“不用对不起,才开始我是被逼的,到后来我却非常乐意。”曾琛拾起染血的小刀。
“这不是你的错”唐丁望着曾琛,却发现自己脸上凉凉的,那是眼泪:“真好笑,我为什么会哭呢?”唐丁诧异地抹去泪水。
“因为,你是乱动感情的讨厌女生。”曾琛把小刀扔到角落里,“唐丁,你应该报警了吧。”他侧过头看向姐姐,伸出双手,“你快点滚,让我和姐姐安静地呆一会儿,就那么一会儿。”曾琛看也不看唐丁,唐丁被打败了。在她的概念中,这个结局需要天才唐丁以勇气和智慧来解决。可是,她却成了被三震出局的局外人。
拉正鸭舌帽,唐丁默默离开曾琛的家。
警车已停在楼下,唐丁没事一般穿过人群。
她没有回头,在二楼的一个窗户里面,一对姐弟相拥而坐。到底这是谁的错?
月华如水,唐丁坐在楼顶的长椅上望星星。
“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对姐弟。”唐丁喃喃自语。还有,在警察到来之前,曾琛完全可以用那把刀刺自己几个窟窿的,为什么他把刀扔了呢?
一口饮尽高明暗藏的啤酒,唐丁已是泪流满面。
“唐丁,你看我这次能得多少分?”眉毛发绿的高明捧着英语试卷找上楼顶。
“不会吧。”高明猛眨眼,“小妖怪哭了?”
“笨蛋,这叫感动!”唐丁双手高举过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月有阴晴圆缺。”她斜视着高明:“这种空旷,寂寞,洒脱的意境有些笨蛋是一辈子也不会懂的。”
“一辈子也不会懂。”唐丁又哭又笑了起来。
妹妹就是伸过来的那只手
清晨的风吹动白窗帘,唐丁在鸟叫声中醒来,这是像有喜事要发生的一天。
与此同时,彻夜未眠的高明留下三张考卷出外晨跑。
唐丁披头散发地走进书房,看到高明做完的三张考卷:“挺用功的嘛。”带着睡意,唐丁翻看这三张难度为中上的语数外考卷。
五分钟后,唐丁睡意全无:“看来,大猩猩在短期内是可以变成人的。”哈哈,在自己的训练下,那个笨蛋居然科科都上了八十分,地狱式考试特训可以就此停止了。
“唐丁,你们学校的学生因为贩毒被逮捕归案,哼哼哼——一流中学居然出这样的事情。想不到啊,想不到!”高明咬着馒头叽叽哼哼。
“一流中学的人贩毒,三流中学的人只会贩卖烤玉米。”唐丁强词夺理。曾琛这次死定了,自己却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唐丁!你追的男生不就是他吗?!”高明指着报纸,馒头都吓掉在桌上,他瞠目结舌,眼珠子快贴到报纸上,出于好奇心,他威胁立中初二的一个男生替自己偷拍了唐丁倒追的那个男生的照片。唐丁的喜好还真是非同凡响。
“高明,闭上你的乌鸦嘴!”唐丁风度全无。此时,唐丁和高明听到杯子摔破的声音,是高爸爸把盘子里的牛奶杯打碎了,他身旁的唐妈妈及时抢救出了芝麻饼。
“唐唐唐丁,你没吸毒吧?”高爸爸语不成声地问唐丁。高明是让他头疼,可唐丁是让他头都快吓掉了。
唐丁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不知如何是好的高爸爸。这个男人真可怜,一来他娶了妈妈顿时年轻了十岁,可被自己一吓后又老了二十岁。
“怎么可能呢?我一向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唐丁背上书包走出家门,走到门前时,唐丁顿了顿,“不要担心我,爸爸。”
手中的盘子‘当’地一声掉在地上,高爸爸立刻像由地狱乘火箭直上天堂。他张大嘴巴,脸上是傻瓜般的微笑,他喃喃低语:“她叫我爸爸了,哈哈哈,她叫我爸爸了!”
高爸爸扯过儿子死命摇撼:“她叫我爸爸了!她叫我爸爸了!多好听的声音啊!”高爸爸陶醉不已。
“我快不能呼吸了你的手别老掐在我的脖子上!”高明拼命挣脱失去理智的
老爸的铁爪。
唐妈妈在一旁微笑:“恭喜你多了个女儿。”唐丁从来不让自己担心。和哥哥王道明相反,她从小就极为自律。这次她接受了老高,大概也是因为她发现老高能给她妈妈带来幸福吧。不过她似乎还没能完全接受高明。这孩子大概忘了今天是她十五岁生日。
“唐丁,你的电话!”课间操时间,校传达室通过班里的扬声器呼叫唐丁。唐丁无精打采地站起身来走向传达室。立中整个校园已吵闹得沸沸扬扬。话题的中心只有一个:曾琛贩毒。他们是不是过得太闲了?而自己则成了众人口中的‘伤心太平洋’,前几天,自己追曾琛,有几个人说自己是单相思。今天倒好,自己升级为与曾琛爱得死去活来的准女朋友。
“看,那个女生就是曾琛的女朋友”
“看起来挺乖巧的,该不是被骗了”
“美女耶,真可惜”
唐丁悠闲自在地穿过走廊走进传达室,她拿起话筒:“我是唐丁,你哪位?”
“生日快乐,小丁,听出老哥的声音了吗?”电话线那边传来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
原来是那个性格恶劣的王道明呀——“你还记得自己妹妹的生日,真了不起。”唐丁眼中流露出深
刻的感情。号称千年祸害的哥哥是她的最爱,她以敲诈老哥为乐。
“我转学到你现在居住的城市了就那个以校风不良闻名的育才中学。”王道明的声音含着笑意。
“这次你可别把学校闹得天翻地覆。”唐丁劝王道明。
“你放心,目前我只想扮演一个体弱多病的优等生,连平光眼镜我也准备好了。”王道明的口气透着淡淡的讥讽。
“顺便说一句,目前我住的家里的那个男孩就在育才中学。”唐丁语气平淡,心中却欢笑了。王道明一定会去找高明,看他是否配成为心爱妹妹的新任哥哥。要通过王道明的考验可就难上加难喽。
“小丁当,问妈好,我挂了。”王道明果断地挂断电话。
“真是别扭,想老妈不会自己去看?”唐丁挂了电话,心情愉快地走出传达室。高明的苦难就此开始。
高明的书包里就放了圆珠笔,本来中期考试应该是高明包里的书最多的时候——作弊有用。可是转念一想,作弊也太对不起自己为这场考试所做的特训。再说,万恶的于老头点名将每个班的最后五名学生集中到一个教师由他监考。这于老头是‘杀手型’老师。真正的杀手都嗜血,而于老头则十分享受捉贼在案的成就感,高明没有义务扮演娱乐于老头的小老鼠。由于太兴奋,他今天早晨六点半就到了学校大门口。
秋雾翻涌,有大半育中学生还窝在被窝里酣睡。高明异于常人的耳朵听到一连串闷哼,他轻手轻脚移往发声处,高明探头一看,立即把头缩回,五个‘猩猩’人类正在围殴一个女孩,奇怪的是那女孩既没呼救也没惨叫那个女孩好眼熟是乐天!哈哈哈,高明无声地干笑三下,因为要考试,自己打架的道具一样也没带。这样冲过去英雄救美最后只可能是被扔死狗一样扔出来。别救那冰块一样的丫头,反正她也不会感激。
“回去仔细想想,你妈妈死之前把东西藏哪儿。”眼神凶悍的平头训道。
乐天一声不吭,强忍着满身的疼痛。呼救?只会让来救的人挨揍。要听她的惨叫声则要等到下辈子。她不驯地望着平头:“我们家不欠你们一毛钱!”那钱是一个男人欠下的。这个男人在血缘上是自己的父亲,只不过他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他和另一个女人是合法夫妻,育有一子。而可怜的妈妈是报纸上人人唾弃的‘二奶’。有一天,那个男人的公司像玩具塔一样塌掉了,他的老婆卷款携子跑得无影无踪。妈妈居然傻到和那男人殉情自杀,惟一属于妈妈的房子却被讨债人看上了,这是发生在世纪末的常事,有人快乐就有人倒霉。
“看你的表情似乎挺不服气。”带火星的烟头转向乐天的脸。乐天嘴角挂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没人可以让她求饶,何况只是烟头。
“丁丁丁当,乐天,你还真是有骨气。”高明把空书包扔向乐天左侧的男人,同时向乐天右侧的男人攻击。
“看我的高劈横踢!”高明虚张声势,拉着乐天就跑。那五个人一看就是打架高手,等会儿如果被抓到就死定了。就快冲出巷子了,高明暗忖。巷子中潮湿的水气夹杂着泥土的气味在回旋。乐天惊愕地看着高明的侧面,这个只会玩幼儿级恶作剧的高明也会有这么阿莎力的一天?正在这个时候,乐天的右手被身后的人捉住,高明转过头,放开乐天的手。喂,高明,快跑吧,他对自己说,可那两只脚生根似地赖在原地不走。
“乐天,你害惨我了,我住医院你可要付医药费。”高明笑得比哭还难看。为什么自己要那么有勇气呢?高明想哭。
“高明,你快点儿滚吧。别逞英雄,不然等会儿变狗熊。”乐天冷漠地开口。
高明凝视乐天,一笑:“你太小看我了。”
“我是太小看你了。”乐天坐在地上,眼中有泪。被扁成这样还想再打的人的确少有。高明有蟑螂一样的生命力。
“这小子挺经打的。”平头吩咐同伴,“把他扶好,我就把他当沙袋练练。”
“换句台词行不行,你怎么老说一些陈词滥调。”高明对自己语文恶补过后的成语运用颇为自得,“你应该说‘让我把他做成咸菜鱼干,才对。’”只可惜,他说话的声音微不可闻。
这时,巷口有人轻叹。
他本来是想免费看一场好戏。可是,反派的表演简单,暴力到他不能容忍,再加上他微微觉得那个小羊似的男生就这么被当沙袋打有些可惜。打开行李箱,王道明取出自己改装过的空气压力枪,这玩意可以和BB弹的功效媲美。
乐天认为自己可以理解《窦娥冤》中,老百姓看到六月飞雪的惊骇心情了。面前的五个凶神恶煞宛若遭受来自灵界的袭击,看不见的子弹粒粒击中这五个人的关节。
“好动人的舞姿!”高明有气无力地叫好。乐天望向巷口,雾隔断了她的视线。
王道明胸中升起一个念头:如果能将空气弹制造成类似于飓风的发生装置,那么仅凭飓风就能造成较大的伤害。这时,十枚空气弹已擦过这五人的双耳,强烈的空气震荡让这五只‘猩猩’昏倒在地。王道明收起空气压力枪,猫一般离去。
高明撑着站起身来,“哼哼哼——看你们还那么嚣张。唔,我该怎样让他们有个终生难忘的回忆呢?”乐天又看见了那个爱玩低级恶作剧的眼神。
“女士回避。”高明指向乐天,恶魔般的笑容让乐天不禁担心这五只‘猩猩’的命运。后来,乐天听说,有五个成年男子被剥光衣服绑在小巷的电线杆上。而且每个男子的嘴里都塞着巷子里的杂草。他们的胸膛被圆珠笔画上了‘美丽’的图画,写上‘华丽’的句子。
“圆珠笔没油了。”高明趴在桌上有些神志不清地低语,他侧身倒在了身旁盯贼一样盯着他的于老头身上。《猫和老鼠》Q版:猫送老鼠进医院。
“他的头部发现有轻微脑震荡,脾下出血,表皮有数处淤伤。”医生对高爸爸说,高爸爸听得冷汗直冒。
“高明和职业拳击手打架吗?”唐丁怀疑地问。
“这混小子,怎么老不懂事?”高爸爸掩不住心痛地训斥儿子。
明亮的走廊那头,乐天急匆匆地跑过来。
“请问,里面是一个育才中学的男生在动手术吗?”乐天是扔下笔直奔医院的。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唐丁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她温柔地笑着,“在高明动手术这段时间里,我想听你说发生了什么事。”眼前这女孩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坚韧却不明亮,正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
明亮的早晨,唐丁守在高明的病床前。床头茶几上是一束怒放的康乃馨,垃圾桶里是一大捆红玫瑰。没想到高明的崇拜者还不少,不过,尽是些不入流的小女生。所以唐丁笑着帮高明收下玫瑰后,转手就将之扔进了垃圾桶。例外的只有一个人:一个长发,长得和岳喜一模一样的女生。她说她叫岳双,那束康乃馨就插在瓶里。岳喜?岳双?要是谁说这两个人没姐妹关系,唐丁一定和那人以人头打赌。
生活有趣就有趣在这里,看似不相干的人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偏心的老爸,我也要唐丁那种山地车”高明在梦呓。唐丁笑看着高明稚气的睡脸。长叹道:“多个笨哥哥也不错。”
“高明,快起床,有红烧牛肉面!”唐丁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别抢我的红烧牛肉面!”高明从床上弹起,发现自己呆在陌生的环境里。唐丁那小妖怪般的脸也亲切地要命。
“小丫头,你骗我!”高明黑着脸,头晕乎乎的。
“这里是医院,你老人家昏倒在考场上,还记得吗?”唐丁笑得狡猾,“你猜你的平均分有没有四十五分?”
高明傲慢一笑:“我算过,平均分大概有八十分。”会答的自己都答了。幸亏圆珠笔没油了,不然,自己说不定会将答对的全改错。
“我饿得要命,唐丁,能不能替我弄点儿吃的。”高明露出小狗式求食的微笑。
“没问题”唐丁笑嘻嘻地跃至门口,左右打探一番,“我去买东西,笨哥哥。”
捧着晕乎乎的脑袋,高明似乎能理解唐丁叫老爸为‘爸爸’是,老爸为何那么陶醉,到底,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呢?
顺手扯过一枝康乃馨,高明扯起花瓣来:“听错了,没听错听错了,没听错听错了!”看着光秃秃的花萼,高明愕了老半天。
“加料红烧牛肉面来了——”唐丁捧进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
“唐丁”高明眼睛里就只有红烧牛肉面。
“喂,拿去?”唐丁的声音在高明耳中宛若天籁。
妹妹就是伸过来的那只手——上的红烧牛肉面。
乐天:
水手叔叔现在不能来见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在妈妈死去的地方站起来。
每个人在成长的时候都会有麻烦,你的麻烦特别大。不过,只有你自己才能像《罗宾汉》里的玛
丽一样自己将麻烦变成一地碎片。
今天黄昏,天空有许多云。阳光照在云上,就像亿万快乐降临。
生活注定艰辛,但勇敢者往往能得到幸福。
不要让我担心你。
祝:身体健康。
水手叔叔
1999年9月
危险学生王道明
“你说什么?不承认高明的中期考试成绩?为什么?”杨葳怀疑自己出现幻听。
于老头不紧不慢轻抿一口绿茶:“别激动,我知道你关心自己的学生。可是,你想想,如果高明没有作弊,能考那么高的分数吗?”
杨葳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只想把手中那叠英语考卷砸在于老头脸上。
“这段英语场景写作中,有三处,高明用的是地道的英语。全年级学生中没有第二个人这样用过。我不认为高明作弊。”杨葳冷静的语气中的张力在延伸。
“听说高明考试前还打架。”于老头从窗口俯视操场上的学生,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快感。
“他是从楼梯上摔下来引起脑震荡的。”杨葳答得理直气壮。说实话,她也怀疑那个猴子似的高明会因为摔跤摔成脑震荡。
“你相信,一个如此差的学生能考那么高的分数吗?”于老头悠然地捧起茶杯品茶。
“你说什么?考试成绩作废?!”唐丁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我们班主任叫我不要重考。她说如果重考就是承认自己错了,我不认为我错了。”高明凝视着高爸爸。
高爸爸摇头轻笑,宽大的手掌揉乱高明的头发:“小子,按你的想法去做。”
“老爸,你干什么?”高明摸出一把梳子在餐桌前梳起头来,让看的人目瞪口呆。
“高明,你的春天来了。”唐丁肯定地说。男生臭美起来可不是‘恐怖’二字可以形容的。
“高明已经十六岁喽!”高爸爸直叹岁月催人老,长江后浪推前浪。
“高明,这是唐阿姨给你买的运动鞋,你看喜不喜欢。”唐妈妈笑容可掬地捧出一双球鞋。
款式!颜色!那种感觉!!高明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发亮:“乔丹第十二代球鞋?!他抢到手里仔细观摩,是真货!”
这家伙居然在餐桌前穿上鞋子试大小。
“合适!合适!”高明快乐得不得了。
“我说高明,你的袜子大概有三天没换过了吧?”唐丁食欲全无地问。
“不是三天,是一周。”高明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全身心地投入到穿超级球鞋的快乐中。
“丢脸的儿子,快把你的臭袜子换下来洗干净!”高爸爸提树袋熊一样把高明提进卫生间。
王道明的BP机在响,目前知道这个号码的只有自己那古灵精怪的妹妹。
“小丁当,有什么事?”王道明淡淡地问。
“我有一个朋友在育中,叫高明,是你眼中那中婴儿级的叛逆少年。不过,育中的教导主任太讨人厌了,你有空能不能给他制造点小麻烦,让他的生活有乐趣一点?”唐丁信任地请哥哥帮忙。
“小麻烦么?心爱的妹妹很少求人噢!”王道明只有在对老妹说话时才那么自在平和。
“关于我目前的那个哥哥的事就让我自己处理。”唐丁接着道。
“随便,你过得好吗?”王道明轻柔地问。
“也许,我可以称之为过得幸福。”唐丁如沐春风般地微笑。她一直希望老哥能像她一样敞开心扉,不过,老爸的教育太过失败,让王道明一日比一日阴沉。唐丁温柔地调侃,“老哥,有喜欢的女孩子吗?不过,认清你的本性后还会喜欢你的女孩子相当罕见。”
“别多管老哥的闲事。”王道明对唐丁说:“你拜托的事我一定会办到。”这是王道明进入育才中学的第五天,这五天里他收敛得极好,惟一的恶作剧也不过是往宣传板上贴‘育才中学食堂黑幕’的合成照片。‘阳光’班长大人兼校学生会主席岳双是个值得恶作剧的对象。不过,现在他的恶作剧对象暂定为育才中学教导主任于仁心。
挂上电话,一个穿育中高中校服,头发柔顺服帖,一脸谦和神色的学生走向教学楼。十月的桂花香在夜色中弥漫,危险的气息蠢蠢欲动,他该制造怎样的小麻烦呢?
王道明就读于高中一(一)班。目前为止,他是除岳双以外最有人缘的学生,他的座右铭是:能想到就能做到。
天地广阔,众鸟高飞。
长这么大,杨葳从来没有这么疯狂大笑过。教导主任夫人拖儿带女在办公室里大骂于老头是当代陈世美,忘恩负义外带败坏于家门风。于老头与某不知名美艳小姐的亲密照片被‘好心’人直接放进于夫人的挎包里。这生动的照片让于老头百口莫辩。
光在门口看于老头那张青红交加的脸就让人心情大好。哭声,骂声,辩解声,劝架声,数声齐发。自育才中学建成以来,办公室第一次上演这么精彩的闹剧。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于老头左脸上带着三寸长的抓痕怒吼。
杨葳强忍住笑意,庄严地向初三(三)班的教室走去。
才进教室,杨葳就放声大笑。
“同学们,我用英语表演一场独角戏,大家来猜猜内容是什么?”带着泪花,杨葳上了最精彩的一堂
英语课,学生们学到了标准的现在进行时态。
百分之九十九的学生都猜出,杨葳表演的是《于夫人训夫记》。在大学里,杨葳可是话剧社的精英,表演对她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与此同时,高一(一)班的教室里,王道明温文尔雅地背诵李商隐的《无题》。缠绵悱恻的情诗让一向上课不太专心的同学们第一次竖起耳朵听课。
岳双侧耳倾听《无题》。只能说王道明音色不错,语气把握地不错,可是他的声音没有温度。四天前,岳双第一眼见到王道明就察觉出他是假面人。这是杰出漫画手的直觉。
当时,视力良好的岳双不小心看见王道明和自己握手后用湿纸巾擦手,似乎自己手上有埃博拉病毒。一想到他楚楚可怜地假装心脏不好,岳双心里就有火。扮演柔弱天使就那么有趣?决定了,三天后的假面舞会,她要扮成天使的对头——魔鬼。
“到底是谁——干的?!”于老头打开私人保险柜后,他整个人瞬间风化掉。他环顾四周,觉得四周阴风惨惨。
前一周的罚款进账变成一叠冥币,一叠冥币!
保险锁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只不过保险柜的顶部有一个被乙炔焊枪割开的大洞。
王道明此刻在上体育课,不过,他以心脏不适为理由躲在树阴下喝水。十月的天气时好时坏,今天恰好是艳阳高照。
育才中学是个注重体育锻炼的学校,体操,篮球是育中的王牌项目。在全市能和育中在体操和篮球上争锋的学校是没有的。爱玩的育中学生们的运动神经都比较发达。
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装病的班长岳双。从小到大,打架的事都由妹妹岳喜包揽。岳双惟一背过的重物就是书包,妹妹岳喜是立中的女子篮球队队长,而自己是个纯粹的篮球白痴。岳双可以利用全套漫画工具画出精彩的漫画,但是望着飞来飞去的篮球,她实在没有勇气走进篮球场。天啊,至于高低杠和平衡木,她是连想都不敢想。一般,书中的女主角都是美貌与智慧兼备,还有菠菜水手一样的怪力。总之,完美得如同美少女战士。可是,我们可怜的岳双却是个彻彻底底的运动白痴。
清风绕耳,岳双的头发飘动。头发?对头发!岳双露出诡异的笑脸。她只有使用终极武器了,那是一顶假发,假发的长度和岳双本人的头发长度相当。
简单地说就是:让运动神经优良的妹妹岳喜戴上那顶假发冒充自己来参加体育考试。完美的作战计划!
双胞胎的长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岳喜明朗的气质和岳双宁静的气质立分左右。不过,姐妹俩相处十五年后,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模仿。气质也是可以模仿的。
岳双注意到树阴下的王道明,这个人无法不让别人注意他,他完全就是史蒂芬.金笔下优雅的杀人狂一个女生似乎是鼓足勇气递给他一封信就跑开了。他维持着一贯的温文。但直觉告诉岳双,这王道明己极不耐烦。他站起身走向宿舍楼,信无声无息地滑落在草地上。
“喂,王道明,信掉了。”岳双整人似地轻喊。
王道明拾起信,向岳双微笑致谢。他走进宿舍楼,随手将未拆开的信扔进垃圾箱。阳光班长真是太爱管闲事了,恶作剧的因子在他的血液中蠢蠢欲动。推开307室的门,王道明脱掉被那个送情书的女孩子不小心碰过的外套,这外套需要彻底地清洗。
三天后,他在化装舞会上该扮演什么呢?王道明想。
本来,这种幼稚的晚会,王道明是没有兴趣参加的。
不过,为了亲自验收自己的恶作剧的成果,王道明还是勉为其难参加一次。毕竟,这次化装舞会是阳光班长策划的。而他的恶作剧对象——于老头。也一定会出现在舞会上。监督学生,彻底杜绝一切违反校纪行为发生的可能,是于老头身为教导主任的职责。
“WHOAREYOU?”王道明想到第一天上课时,岳双画的那幅自己的画像速写。岳双在画旁题字:WHOAREYOU?
他是谁,他只是一个爱恶作剧的普通高中生,只不过他的恶作剧一向都很过分。王道明微笑着盘算,是让于老头当中跳脱衣舞还是让他演独角戏呢?
“于仁心,最近过得好吗?”电话线那头是机械人般的声音。
“你是谁?”于仁心有不好的预感,他压低了声音。
“记得你的保险箱里有一本特殊的帐本吗?”神秘人似乎不喜欢浪费口舌。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要钱?”于仁心压制住快淹没自己的愤怒和恐惧。
“你认为人人都像你那么爱钱?”王道明慢条斯理地回答。电流流动,电波的频率复印说话人的声频,改变声频或电波频率就可以让听话人无法辨别说话人的声音。
“你要我怎么样?”于老头额侧的太阳穴突突直蹦。
“三天后有育中艺术节的化装舞会,你一定会参加那场舞会。在麦克风的底座下有一张小卡,你如果不想让那本帐本公之于世就按小卡上的指示行事。”王道明轻轻挂上电话,推开电话亭的玻璃门,走向图书馆,看书看多了并不会变成书呆子,为了看书而看书的人,注定是书呆子。半路上,王道明听到两个女生的对话。
“化装舞会我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才好呢?”
“我要成为最抢眼的那一个。”
王道明微微一笑:“最抢眼的应该是亲爱的教导主任于老师。”
体育馆里座无虚席,甚至有许多外校中学生冒险来参加育中的化装舞会。原因是育中有绝妙的灯光,宽阔的场地和帅哥美女!
岳双是舞会的司仪。
岳双既没有扮成天使也没有扮成恶魔,她穿着校服,脸上戴着《惊声尖叫》里的杀人狂面具。负责灯光的是杨葳,她自诩为是制造气氛的高手。长长的流苏从天花板上垂下,交叉的彩色光束制造出梦幻的味道。
杨葳坐在三人高的工作台上俯视着兴奋的学生们。“青春真好!只可惜没有眼睛为之一亮的大帅哥。”杨葳仰天长叹,这番话闪翻了所有的工作人员。
“你是老师呀!”乐天质问杨葳。她没有玫瑰色梦想,也不想和一大堆人挤着跳舞,所以她选择当杨葳的助手。
“老师也是人。”杨葳一口气灌下一瓶果汁,“何况老师我正值花样年华。”乐天哭笑不得。
“噫!我看到一个有趣的人。”杨葳盯到一个穿育中校服的男生。这个男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连面具都是白色的蝶形护眼。惟一碍眼的大概就是他那身本来不起眼的校服。化妆舞会穿校服?有趣。这个身材修长的男生到底是谁?会不会是外校学生?
的士高式的劲爆舞曲响彻体育馆。
绿眉绿眼的于老头穿着笔挺的西服出现在会场中心。
“很高兴——能代表育才中学校领导班子主持这场舞会。在这一年里(之后是长达十分钟的冗长无趣发言)同学们一定要控制情绪,千万别作出一些有伤风化的举动。好,现在我宣布——”于老头摸到三角支架底部上贴着的卡片。他以极小的动作抽出卡片快速地读了一遍:“我宣布——”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接着,他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举动。拿着麦克风,于老头呻吟般唱起歌来。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于老头僵硬地比着动作,引发了一场经久不衰的爆笑声。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在于老头的歌声间隙里,杨葳将纯白的灯光束打在于老头身上。多么凄美动人的灯光啊!杨葳想。
岳双缩到角落里大笑不止。这是于老头的即兴表演么?
王道明轻笑,可怜的于老头,今晚一定会痛哭,直到天明。
五分钟一到,于老头像中邪的兔子一样飞窜出体育馆。他恶狠狠地撕碎卡片。将之当风扬弃。卡片上写着:大唱儿歌五分钟。
如果他查出是谁干的,一定让这个人生不如死!于老头望着明月发誓,脸上青筋暴跳。
“喂,乐天,你说——于主任的举动算不算有伤风化?”杨葳问乐天。
“我觉得于老头还真伟大,牺牲一人,娱乐众生。”乐天淡淡地道。
“由于于老师突然有事,现在由我宣布——舞会开始。”岳双离开会场中心。这是个让人大笑大跳的开心舞会。
热辣辣的舞曲向了起来,这一夜,男女生们抛开一切烦恼,尽情跳舞。
恶作剧成功的王道明准备溜出舞会场。这时,他被戴着杀人狂面具穿校服的女孩拦住。
“能请你跳个舞吗?”杀人狂问。
这声音!王道明知道了面具后面是怎样的一张脸。这杀人狂其实是阳光班长岳双。
王道明没有说话,他露在面具外的嘴扯出一个讽刺的笑,他是在笑自己。
因为这音乐,因为这灯光,因为岳双含笑的眼睛,王道明居然点头答应了岳双的邀请。
刚好是一支慢舞。
这两人默默相对,悠扬的乐声在耳边回旋,王道明轻轻牵起岳双的手。
“你在惊讶为什么我会跳华尔兹?”岳双盯着面具后那双变幻莫测的眼睛。
“我爸爸是个新闻摄影记者,就是那种绕着地球跑的空中飞人。他教我各种各样的舞,也教给我许多东西。他说每样东西都有正确的使用方法,人都要找到自己的使用方法。”岳双对面前这个戴蝶形面具的陌生人微笑,“你很像我爸爸。”
这句话差点让王道明踩上岳双的脚,他有些不满:“爸爸,这是我的男朋友。”长大的岳双会这样说。哈哈,他会像岳双的爸爸?
“我爸爸叫岳加。”岳双说,舞姿宛如行云流水。
王道明闷哼一声。岳加?那个战地记者?那个满脸刀疤的大胡子猩猩?岳双的审美观的确是异于常人。
“你的声音很像一个人,不过,我想他是不会来参加假面舞会的。”岳双说,眼神刹那间黯淡。她在舞曲终了时站定,“谢谢你陪我跳舞。”
王道明伸手摘下岳双的面具,同时摘下自己的面具,他不带讽刺意味地笑着说:“礼尚往来,轮到我请你跳舞了。”他倾听音乐的前奏:“又是一支慢舞。”
岳双吃惊地望着王道明,突然她灿烂地笑了,笑意在眼中越积越深。王道明出现在假面舞会上,而于老头大唱儿歌。这只是一个巧合?
“你很喜欢‘让’别人唱儿歌?”岳双观察王道明的表情。
“我喜欢‘听’别人唱儿歌。”王道明脸上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班长太敏锐,太聪明的女孩不讨人喜欢。
第三支舞开始,王道明和岳双还是在舞池中跳舞。这两个人没戴面具。当然,他和她也不知道育中的传说:一个男孩扯下那个女孩的面具的意思是——我喜欢你。
我的脚步想去流浪,我的心却想靠岸,我的影子想去飞翔,我的笑容想去伪装,我的人还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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