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陆观澜作品青青陌上桑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我别过头。我知道。我根本不是芥蒂这个。我嫉妒他跟秦衫之间那种无以名状的亲近。以前我不在乎,我以为我不在乎,可是,我偏偏在乎。

他想了想:“秦衫跟那个人在香港认识,对方是海龟,从一夜情开始纠结,到爱上她,再到要求负责。事情到了今天,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我也没兴趣过问。而且事关秦衫的隐私,我一个外人,并不方便询问太多。”

我垂眸。从开始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耐心对我解释。

“我跟秦衫认识十年,义父认她做女儿,然后她、我、斐阁在美国几乎朝夕相处,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早就该有了,又何必等到今天?而且,你伶牙俐齿的,她已经对我承认,从开始起,就从来没从你身上占到过便宜。”他翻身朝我,微带调侃地,“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居然要跟我这样令你讨厌的人厮守50年。”

我想起在别墅那晚曾对秦衫夸下的海口,不由脸一红。

联想起这份大可研究的匿名信和照片,我是不是给那个叫秦衫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可怕阴险女人给一不做二不休地算计了?!

既然无望,何必不忘。

她倒是如假包换的职业女性,聪明想得开,不作无谓的拘泥。

有些事,心照不宣就好。

眼前的这个人,正心照不宣地拉近我:“龙太太,其实完全不用等上50年,”他一本正经地,“此刻,现在,你就有大把时间酝酿情绪向我倾诉衷肠。”

我恼羞,死命抽出手:“睡吧睡吧,明天我还……”

……

……

选择性耳聋啊选择性耳聋,发明这个词的大师,我由衷佩服你!

很久之后,我昏昏欲睡,听到他无比清晰地:“桑筱,答应我一件事。”

“嗯?”我迷迷糊糊,点头如捣蒜。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无论以什么身份,都不要跟何言青见面。”

“……”我已经听不清,昏昏然倦极睡去。

第22章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书上教过,课堂中念过,电视里看过,但我完全不了解它的真正涵义。

一日下午,我在杂志社忙碌。阿菲倒追帅哥成功,心花怒放跟未婚夫跳槽自创家业,第一美女范遥嫁得如意郎君,回家洗手做羹汤去了,杂志社里来来去去,新旧更替,唯有我跟黄晓慧仍然坚守,我是她副手,从创意策划,稿源组织,到新闻采编,再到最终编辑,人手紧,我俩只好赤膊上阵。

我相信,任何未婚男子看到我俩在办公室里的不堪形象,都会从此对媒体从业女性避之三舍。

这天,我在办公室里忙碌着,突然一个人闯了进来,惶急地:“你……”我抬眼,看到一张憔悴不堪的脸,一双眼,满满的泪和痛。是她。她一把扯住我往外跑,我微微不耐地挣扎停下:“你还没说什么事。”

她转身看我,定定地,充满悲哀地:“龙太太,你认为我找你,还会有什么事?”

我几乎不能相信,这会是我的父亲俞澄邦。深凹的眼窝,青紫的脸庞,瘦得仿佛皮包骨。他紧闭双目,躺在病床上,仿佛一个纸人,随时有可能消失。

她的身旁站着一个沉默的少年。我这才看出来,这个长高了不少的男孩,竟然就是龙斐陌深夜在那个街头救过的那一个。几年不见,他好像跟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男孩子判若两人。

我转身,有些诧异地:“你们不是去澳洲了吗?”

她低头,半晌之后:“我们已经回来一年半。”我愣了愣。在那边,他们只待了半年不到?她还是低着头:“我不能不管他,他是我孩子的爸爸。”

我看着她。她比起以前,穿得实在太简单朴素,一身看上去不太合身的黑套装,头发也只是胡乱挽成一个髻,一缕碎发散落在颈间,脂粉不施,首饰全无,眼窝深陷。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我心里实在感慨。于凤梅已经跟他离婚,唯一的儿子在国外,以前的朋友一概消失不见。至于俞家人,向来情薄。桑瞳如此,友铂如此,我更如此。

我淡淡地:“恐怕我只会让你失望。”我明白她的用意,但岁月积淀,事到如今,我连看他一眼都勉强。

她的唇角微微向下,形成一个无奈而悲哀的弧度:“我知道。”她侧过头,“怀帆,你出去给妈妈买瓶矿泉水好不好?”

“我家境不好,大学毕业那年就碰到他,一开始,他对我是真好,除了不能给我名份。后来我才知道,他给不了我的其实更多。怀帆生下来后,他对我戒心少了――‘她只喜欢秋海棠’,‘她爱听帕瓦罗蒂’,‘她很有气质,抽烟的样子很美’……他功利算计,手段卑劣,可他说,当初是真的想娶她。她逃走后,他几乎翻遍整个伦敦,后来,他把你带回来,他真以为手上有了筹码,她总会回来的。”

“他这辈子,总是不停做错事坏事糊涂事。”她低低地,“我知道,你恨他。可是现在,俞桑筱,他最多也活不过十天了。”她抬起头,朝着窗外,略带茫然地,“尽管你现在的身份是龙太太,尽管你恨他,可是,他毕竟是你爸爸。”

我默然,片刻之后,我走向他,停驻在病床前。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我。他的眼睛慢慢混浊,他眯起眼,几乎是口齿不清地:“你――又来干什么?想带你那个宝贝女儿走?”他笑得狡猾而恶毒,“你现在知道心疼了?舍不得了?”他缓缓闭眼,“我告诉你,你――休――想――!我就是死,也不让你好过――”

他的眼睛睁睁闭闭摇摇欲坠地,突然间,他瞪圆眼睛,厉声地:“我白养你那么多年,就算只狗,也知道摇摇尾巴,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俞家就败在你手里,你好狠的心!!”

我朝后退了一小步。他的意识明显混沌,但他的心,他的本性还是那样,腐朽积淀,疑忌横生,没有任何改变。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痴人说梦。

我从包里拿出卡和纸条,递给她:“密码在纸上。”

她有几分惶然和生气,不肯伸手:“我只是希望你见他最后一面,我不是……”

我点头:“我知道。”我放缓声音,“可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更多,这不公平。”我顿了顿,控制自己不去转身,“抱歉,请你原谅,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

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父亲去世了,友铂终于赶了回来。

我,他,还有桑瞳,站在那方小小的坟茔前。友铂的眼底隐隐的泪,他在父亲坟前放上了刚出世的宝宝照片。

友铂问我:“他说了些什么?”我看了他很久:“问起过你。知道你过得好,他很开心。”

至于桑瞳,从头到尾,她神情漠然,她脸上画着浓浓的妆,依然盖不住满眼的疲惫。我知道她一直起居无定。

自始至终,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们早就渐形渐远。又或者,我们从未同路。

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了。

一天,我突然接到友铂从国外打来的电话:“桑筱,我托人带了份东西给你。”他没多说,我也只是问清时间地址便挂断了电话。

晚上,清风徐徐,树影婆娑,我站在校园西角,心底有些诧异,好端端的,友铂把交接地点约在这里干什么。这是我跟他当年的母校。不过自从高中毕业,仿佛很多年都没来过了。

突然间,我心里微微一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冥冥中牵动着我的记忆跟情绪。

我慢慢转身,看向方才一直靠着却丝毫没有在意的那棵树。我看着看着,眼角竟然也微微湿了。

是那棵石榴。我曾经一度以为已经完全消失的那棵石榴树。

几乎是同时,我听到一个声音在不远处低缓地:“桑筱。”

我立刻回头,淡淡的月光下,一个颀长的身影,白色的上衣,深色的长裤,短短的头发在额前飞舞,仿佛十年前的那个夏天。

是他。

他走到我面前,一如十年前,缓缓的,略带矜持地:“桑筱。”

我茫茫然地看着他,忘了应该怎么反应。我们之间好像一下子模糊了那些尴尬的岁月。

他晒黑了很多,但他的神情依然那么清朗,他的眼睛依然那么清澈:“是我让友铂给你打电话,我想你不一定愿意见我。”他递给我,“我在国外见到了他,他托我带给你。”我机械地接过来:“谢谢。”他朝我微笑:“看起来,你过得很好。”我低头:“谢谢。”

他注视着我:“桑筱,不要这么客气地对我说谢谢,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不好?”

我低头。十年前,我在他面前笨拙,羞涩,懵懂。十年后,物是人非,而有些东西仿佛惯性,我依然改变不了。

“桑筱,你总是看着我发呆,要我怎么专心跟你说话?”

“桑筱,蛮有创意啊这个理发师,简直就是火柴杆儿上顶了一棵大蘑菇嘛,带我去见识下?”

“桑筱……”

“桑筱……”

……

操场看台上的一角,他遥遥看向那棵石榴,若有所思地,“我们总以为它要么早就枯死了,要么移到不知去向的角落,却没想到居然就在眼前。”

我淡淡地:“是啊,年轻的时候糊涂。”

他不语,过了很久:“桑筱,我这次回来不会待很久,”他看着我,缓缓地,“我要走了。”

我抬头看他,他的皮肤远没有以前光洁白皙,他的眼角生出了淡淡的纹路,他的眼睛添了几许疲惫,看来他在西藏过得很辛苦。

他是那种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就固执得完全不管不顾的人。

我默然,半晌之后:“那……”

他也默然,片刻之后:“十年前,爸爸就答应过我,从今以后,我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我又是片刻迟疑。

他想了想,有些明白地:“你是想问谢恬嘉吗?我们准备一起走,去国外发展。”他看着我,“还有桑筱,我知道你现在一切顺利,很高兴你过得好,毕竟,”他低声然而清晰地,“我们身上有着1/4相同的血液。”

我喉头一哽,半晌之后,我低低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唇角刻出一道淡淡的痕,嘲笑,悲哀,抑或兼而有之:“何必再问呢?没有任何意义。”

他漫不经心地看向遥远浩淼的夜空:“我在西藏的时候,看到过一句偈语,‘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人不可能总是生活在回忆中,总要往前看的对不对?”他淡淡地,“桑筱,我们注定无缘。”

我眼睛微微一湿,我也轻轻地:“对,我们无缘。”

无缘却相见。

淡淡的月光下,我俩静静对望,心照不宣。

何言青,连同那些青春岁月,在我记忆中,摇曳成模模糊糊的影子,离我很近,仿佛又很遥远。

第23章

龙斐陌的伤复原得很快,医生说右手基本无碍,丝毫不会影响以后的生活。

我们的生活很快重归正轨。他正常去公司,我照常上班。

他跟以前一样话语寥寥,有事也会直接跟我说:“桑筱,我今晚不回来吃饭,跟柏嫂说一声。”

或者,“你要的资料,我让秘书整了出来,在我书桌上,你自己去取。”

又或者,“斐阁想要搬出去住,他看中了几处地方,我太忙,有空的话,你陪他去挑一挑。”

他的神色还是跟往常一样,但我知道,他的声音,他的人,他的心,都在一步一步地远离我。他所刻意维持的正常,远远比不正常更令我不安。

他开始疏远我,他开始习惯给我他的背影。

无数次看着他,望着他的背影,我想开口。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想了又想,还是把乔楦约了出来。我朝她身旁那个紧张兮兮的男人很是抱歉地笑:“对不起。我保证,一个半小时之后,一定把她安全送回去。”

他看看我,不作声,转头对乔楦温柔地:“等我,来接你。”又看了我一眼,走了。看来,他不放心我的驾驶技术。

我忙把她服侍好,让进座,她满不在乎挥手:“算啦,好容易出来透透气,要是你也给我整那套小心翼翼的龟孙子样,那我还不憋屈坏了?”她回身,一个潇洒的响指,“冰咖啡。”我连忙朝侍应生摆手,看看她肚大如萝的模样:“你一孕妇,还充什么能?”再白了她一眼,“注意胎教。”

到底是即将有孩子的人了,修养见长,她并不计较我给她叫了杯白开水,眯眼,很睿智的模样:“小样,这么长时间不找我,偏偏今天约我出来,准是有什么事吧?”

我低头,不吭气。

片刻之后,她不可思议地瞪我,大叫一声,引来无数猜疑的目光:“俞桑筱你脑子坏啦?!这是表现你宽宏大量高风亮节的时候吗?谢恬嘉那个臭女人,你还跟她客气什么?换了我不告得她身败名裂不算完!不用我提醒你吧,当初何言青害你伤心了多久?就连小酒姐姐我也陪你喝过好几次啦。再说,龙斐陌可是你老公,你在他面前向着外人,而且是旧情人,置他于何地?你叫他怎么想?怎么看你?”她摇头,“依我看,这事大条了。”

我有些黯然,也摇头:“不是的。”完全不是。我将事情源源本本告诉了她,包括我的身世,以前发生过的一切,我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惘然地,“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妈妈在日记里的一段话,‘我至死,都想要维持在他面前早已支离破碎的尊严’。她一辈子忍辱负重,却一生牵挂他。你我都是做媒体这行的,知道那些记者,包括我们自己为了生存无孔不入的窥视本领,如果挖来挖去,到最后,所有丑陋的一切都大白于天下,我虽然不用负什么责任,可是对于逝去的,或是还活着的,尤其是那个人,我妈妈倾尽全力维护的那个人,都是一场深深的灾难。”我低头,“抱歉,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第一时间想到的,就只有这些。”我眨眨眼,试图隐去眼角的雾气,“我以为,他会懂。”

很久很久之后,乔楦仍然没有反应,她的表情,不可置信的,难过的,困惑的,无法形容。

又沉默了片刻,她放缓了声调:“桑筱,你知道你问题出在哪里?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你以自我为中心惯了,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斤斤计较患得患失,不太懂得去考虑别人的感受。你不能把自己意志强加于人,要知道受伤的可是龙斐陌,凭什么他就得事事都明白?凭什么你连句解释都不给他?就算他清楚一些什么,也不代表你就可以装糊涂。他没有义务来帮你承受你的痛苦。不错,他算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可是,再怎么说,你跟他都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凡事得沟通哪,连马克思老先生都说过爱需要时时更新哪。你得跟他说明白。”她叹口气,“作孽哦,白替你挨一刀。不过俞桑筱,”她仔细端详我,“从何言青到龙斐陌,我发现你逐渐逐渐有了当祸水的本钱。”

明知道她是在宽慰我,可我仍然连强颜欢笑都勉强,她又叹了口气:“俞桑筱啊俞桑筱,自从你跟何言青分手,我是第一次见你这样。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她坦白地,“当初,天上掉馅儿饼似的,龙斐陌竟然答应接受采访,他给出的唯一条件就是你,你的资料,你的过去,你的一切,一开始我犹豫,我只知道,他的每一句话,都有着自己的用意。对不起桑筱,最后我还是妥协了,所有的有关于你的一切,都是我告诉他的,”她顿了顿,喝了一口水,“后来,你们结婚了,我一直觉得很难受,直到现在,我这颗心才算踏实一点。”她那张因为怀孕而略显浮肿的脸上,浮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相信我,一直以来,他为你做得够多的了,桑筱,你真该好好检讨。”

深更半夜。

我躺在床上,听着门外的动静。他还没回来。

当时钟敲过十二点之后,我听到一阵熟悉的沉缓的脚步声,我从床上跳了起来,几乎是立刻冲到门口,打开房门,果然是他,他看着我,淡淡地:“还没睡?”

我看着他。他瘦了,脸颊浅浅凹了下去。我轻轻地:“饿不饿?我给你准备了夜宵。”他摇头:“不用。”径自越过我。轻轻的一声,隔壁房间的门关上了。

我冷汗涔涔,我几乎是在呓语着:“不要,不要,不要……”

我睁开眼。一个人影站在我床前。

我看着他,很久很久,他一动不动静静地站着。我扑上前去,紧紧捧着他的右手,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太好了,还在……”他不说话,任我胡乱摸着,很长时间之后,他淡淡地:“又做噩梦了么?”我低低地:“我梦到你的手,竟然保不住了。”他还是维持着一直的那个姿势,直到我醒悟过来,慢慢松开他。

他转身,还是那种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既然你没事,我先出去了。”

我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我怔怔看着他走到门边,旋开把手。

突然间,我扑上去,我从背后抱住他,死死不放。我知道,如果这次放手,我就真的,要失去他了。

  如果觉得青青陌上桑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陆观澜小说全集冤家宜结不宜解青青陌上桑守望天使来临的那一夏心素如简向莎翁致敬守望(1)守望(2),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