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暗中偷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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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顼婳醒来时,正值黄昏时分。

  窗外荷塘的碧与粉落入眼底,蜻蜓斜飞,斜晖脉脉,让漆黑的瞳孔沾染了几分暖意。顼婳坐起来,只觉得身躯较之以往沉重了许多。手上没什么力气,整个人十分虚弱。

  按理,不应该。

  她低下头,猛地发现按在枕头上的手……胖得不成样子。

  顼婳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好,胖若两人。

  这他妈的!!

  她勉强撑起身体下床,好家伙,这身体的一条腿比她从前的腰还粗!这……

  顼婳拍了拍额头,一脸惨不忍睹。连旁边的镜子都不敢看。这身体不对啊,怎么会胖成这样!

  她随手捡了外袍披上,偏偏外袍还是轻纱,薄如蝉翼的纱披裹着“举足轻重”的她。

  画面太美不敢看。

  顼婳双手抱头,好半天才从这毁灭性的打击中缓过神来。然后她推门出去。正值傍晚时分,农户们赶着牛羊回圈。

  鸡鸭一路喧闹着,也自发回了窝。

  烟霞如散绮,不用勾描,自成诗画。

  顼婳站在门口,一瞬间的宁静,连死而复生的疑惑都冲淡了。

  身后突然有人轻声喊:“婳婳?”

  顼婳蓦地转头,看见一个衣着素雅的妇人,提着竹编的菜篮子,就站在她身后。她竟然没有发觉!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神识的力量衰弱得可怕。

  农妇上前几步,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婳婳是不是饿啦?娘这就给你烧饭,今天做我们婳婳最爱吃的红烧鱼哦。”

  顼婳有种难以形容的荒诞感,她避开妇人的手,问:“如今是哪一年?”

  妇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婳婳,如今是承平四百……”

  顼婳摇摇头,问:“仙历多少年?”

  妇人一脸茫然,顼婳觉得不必再问了。此地非是仙域魔境,也是,除了凡人,哪来这般宁静晚景。

  她言行有异,妇人眼中有明显的惧色。顼婳当然看出来了,温言安抚:“母亲不必意外,我之前脑子懵懂,如今突然清明了些。是以有此一问。”

  妇人喜极:“我儿!你痴傻十五年,莫非老天怜悯我们纪家,让你恢复神智了吗?”

  痴傻十五年……顼婳无力,只得敷衍:“母亲,我虽神智清醒,但往昔之事,遗忘甚多。”

  妇人拉着她的手进屋:“乖女儿,只要你清醒过来,娘就放心了。你这亲事说了那么多回,总是不成。如今可好了。”

  什么啊?!

  顼婳状若五雷轰顶,家里供着观音菩萨,妇人忙将她拉到菩萨面前跪下。顼婳一边磕头一边无奈。

  妇人一直絮叨,诉说着这么多年独自抚养她的辛苦。

  顼婳问:“我没有爹吗?”

  妇人神情一黯,许久才说:“当初母亲有孕,足足怀胎三年。镇上本来就多闲言碎语。后来,你奶奶……嫌弃你是个……觉得娘不吉利。逼着你爹另娶了一房,如今不同我们住在一处。”

  顼婳一头雾水,她复活了,画城记忆全然无损。只是复活到了人间平常百姓家里。还有痴傻十五年是什么鬼?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年?还是灵魂依附于这具躯壳?!不对,她身上桂花的甜香如影随形,为什么还是魔傀体质?

  妇人见她神思不属,难免不安:“婳婳,娘去找个大夫再给你瞧瞧。等你身子好了,咱们去看看你爹和奶奶。”

  顼婳根本没有认真听她说话,只随意点了点头。

  妇人立刻出去找大夫了,顼婳低下头,发现自己颈项上挂着翡翠吊坠。她伸手触摸它,几乎咬牙切齿:“神魔之息。”

  神魔之息一抖,装作灵力不足,只跳了跳,身上微光加强,映照着她的手,绿光盈盈。

  法宝回应微弱,顼婳只得接受现实,站到铜镜面前,里面影影绰绰,现出一个女人身形来。她捏了捏自己厚实的双下巴,喃喃道:“到底是谁复活了我?为什么复活之后又不再理会?不会是因为我长残了吧……”

  神魔之息闪了闪,却没有说话——之所以复活之后被置之不理,是因为复活你的那个人……已经闭关十几年了。

  它在犹豫,一方面觉得不能背叛旧主,可另一方面,又不能违抗契约。思来想去,它终于还是向天衢子发送了消息。顼婳要是知道,会把我碾磨成粉、开水冲服的呀……它心里泪流。

  苦竹林,护山大阵连衡是可以隔绝一切术法的。但是神魔之息跟天衢子契约在身,连衡很尽责地将它的一缕神识接了进去。

  一直忙着闭关稳定自己修为的天衢子终于接到消息——神魔之息说:“她醒了。”

  天衢子睁开眼睛,四周仍然黑暗冰冷。

  风将竹林的清苦之气渗进来,浸染了他的衣袂发梢。他几次按捺,却还是忍不住控制神魔之息。神魔之息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很快便以摄光掠影之法,传来一道影象。

  陈设简陋的闺房里,顼婳站在铜镜前,一脸阴沉地打量自己。

  ……天衢子皱了皱眉——这……好像有点胖啊。不过胖点也好,免得恃美行凶,兴风作浪。

  神魔之息盯着天衢子,颇有些紧张。天衢子施术,如同他的为人,总是格外谨慎小心,是绝不容错的。

  但它故意为主人灵胎多注入了几分灵力,虽然身材变形,但总能暂退某些孤寡老男人的色心吧?唉,如果天衢子真的要把自家傀首这样那样,可如何是好。

  好在天衢子看得认真,却并没有别的命令。

  顼婳也在打量镜中的自己,显然是有人用神魔之息复活了她。但是她的灵识和身体,岂是凡胎可以轻易孕育?时间精力定然耗费甚巨。

  后来这位高人是否沉不住气,全力催动神魔之息,导致神魔之息灵力耗尽。而她身体也因灵力过量而……膨胀了?

  以至现在,她神识衰弱得如同凡人一样——神魔之息没有后续灵力来滋养她的灵识了。

  顼婳轻轻抚摸神魔之息,这总是战意滔天的绝世神器只有用一丝温热来回应旧主。

  她这个人,一向是爱美的。如今变成这样……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接受现实。天衢子苦思良久,不明白何处出错。只得强迫自己不再关注神魔之息传来的讯息,以护山大阵连衡宣布出关。

  那个人容颜有异,但得知她神识清醒,他已不能静心。

  闭关已是无益。

  载霜归对他无疑是最为关切的,当即又找了君迁子为他诊脉。得知他修为无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可不希望自己依仗了半生的弟子,在自己暮年时出什么意外。

  天衢子知他所虑,由着他折腾。及至入夜,他终于忍不住,再度催动神魔之息。神魔之息显得颇有些不情不愿。主人已经苏醒,它显然不想当个奸细。但是契约束缚,不得不从。

  片刻之后,天衢子收到神魔之息反射过来的画面。只见顼婳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条红烧鱼。

  天衢子辟谷太久,已经想象不出肴蔌滋味。但见顼婳双目绿光盈盈,恶狠狠地紧盯碗碟。

  她一边咽口水,一边触摸突出的小肚腩。不一会儿,手向下,捏了捏两条大腿。最后啪地一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走了。

  天衢子一忍再忍,嘴角却微微勾起,露了个笑。

  第二天,顼婳准时在卯时初刻醒来。神女泣露和淫蛇血昨晚整夜都没有发作,只是身体懒洋洋的,像是熟透的水蜜桃,期待被可心人采撷。

  但这种期待温柔而缠绵,几乎可称舒适。

  赢墀使用神女泣露和淫蛇血,就是因为这两种药物极其霸道顽固,也最是无解。可如今药效微弱成这样,实在令人震惊。

  顼婳内心有颇多不解,但这总不是坏事。

  她坐在镜前,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十分有限,想来以前她确实是用不着这些东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办法,她只好给自己梳了个勉强修饰脸型的发式。

  最后找找衣橱里自己的衣服。

  等到天色将明之时,她的母亲也醒了。

  女人娘家姓樊,叫樊琼枝。此时见顼婳忙着试衣服,她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我儿是应该好好打扮一下,这样让你爹和奶奶见了也高兴。”

  顼婳莞尔一笑,这种有母亲在身边絮叨的感觉,令她新奇:“都被扫地出门了,还想着讨他们欢心呢?”

  樊琼枝一愣,随后说:“婳婳,你别恨他们。他们毕竟是你的骨血至亲……”

  顼婳摆摆手:“我并不恨他们。应该恨他们的是你。”

  樊琼枝说:“恨什么呢,这么多年,我们娘俩还不是过来了。婳婳,我们身而为女子,本就是苦命的。你要记得,凡事要多忍让,心地良善总有好报。”

  顼婳轻笑:“我知道了,娘。”

  樊琼枝把自己织的布挑了一匹最好的,又把一只舍不得吃的母鸡抓了两只,也不舍得让顼婳拿,自己扛着,一路带着她前往自己丈夫如今的家。

  樊琼枝的丈夫,名叫纪寒章,在仙茶镇上算是一个有名的学问人。当初曾经考取过秀才功名,可惜时运不济,无钱打点,如今只得在镇上私塾教书渡日。

  好在仙茶镇身有功名的人不多,故他门下学子不少。整个纪家还算殷实。

  顼婳跟着樊琼枝,走了足足八里路,终于来到镇上。顼婳汗出如浆,虽然辛苦,却也忍得——这具身体是应该多动多走了。不然可怎么瘦得下来!

  一直来到纪寒章家门口,但见朱门大宅,墙高院深。只有几棵桃树将新挂的绿果探出墙外招摇显摆。

  樊琼枝上前,几番犹豫,终于轻拍门环。

  不一会儿,有人上来开门,看衣着显然是个丫环。丫环一见是她,立刻皱紧了眉头:“又是你,你来干什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老爷没空!”

  樊琼枝赶紧说:“吹竹,你跟老太太说声,就说我们婳婳如今已经恢复神智了!不仅说话清醒利落,行止之间,也可人得很呢!”

  顼婳想笑,前半句就罢了,后半句“行止可人”从何而来?

  果然她话一出口,那名叫吹竹的丫头看就看了一眼门口的顼婳,嗤笑一声:“可人?昨天新宰的猪都比她纤瘦呢。你还是赶紧回去吧,省得让夫人看见了,连累我们都跟着挨骂。”

  说完,立时就准备关门。

  樊琼枝赶紧抵着门道:“那……吹竹,我带了两只鸡和一匹布过来。鸡你给老太太煨汤补补身子。布,就给老爷做身衣裳吧,这颜色料子都是他喜欢的……”

  吹竹不耐烦地赶她:“好了好了,快走吧!”

  话音刚落,门就关上了。

  樊琼枝有些尴尬地转过身,笑着说:“婳婳,今天你爹不在,我们先回去吧。等下次他在家了,娘再带你来。”

  顼婳没有原路返回,反而一路登高,几乎走到灵泉山山腰。樊琼枝心中不安:“婳婳?”

  顼婳目光扫过山下的纪家宅,突然问:“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樊琼枝说:“什么?”

  顼婳说:“纪寒章,娘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樊琼枝低下目光,不再往那片碧瓦朱墙看:“婳婳……你爹他其实很有学问。你不知道,他有功名的,他是个秀才。整个镇子里,就他的诗作得最好……”

  顼婳转过头,盯着她看:“如果我有办法,让他回到你身边,你愿意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瞳孔漆黑,如同不能见底的深渊。樊琼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的忐忑更明显了:“婳婳?”

  顼婳抬手一指:“三天后子时,东南风盛。从这里放火,山火一定会蔓及纪家,也一定会给出他们足够的时间逃离。官府急着扑灭山上大火,不会管这座宅子,反而会任它烧个精光,以免祸及邻里。老太太信佛吧?这时候找两位大师一前一后上门,旁敲侧击地吹吹风,你很快就能回去。”

  天衢子一边写着字帖,一边留意这边。此时闻言十分意外,仙茶镇虽然离阴阳院遥远,但却是阴阳院的地界。岂能由她胡来?

  幸而樊琼枝面色惨白:“婳婳!你怎么可以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他们可是你的血脉至亲!水火无情,万一他们出了什么意外,你要背负良心债一辈子的!”

  顼婳浅浅一笑:“简单的办法,娘不愿意。那只好麻烦一点了。”

  樊琼枝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婳婳,你是不是着了什么魔,为什么你的话娘不怎么听得懂……”

  顼婳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在颤抖。她轻轻拍拍她手背:“娘,我很好。”

  回到家里,樊琼枝虽然心情低落,却还是去厨房,给顼婳做饭。顼婳有心事。她复活得很是莫名其妙,按理,最有可能复活她的应该是天衢子。他在场,也有这个能力。

  可是她跟这老匹夫不过一面之缘,而且话不投机,几近交恶。他若真的救她,恐怕也是为着魔傀一族的事,不该将她遗弃荒村。

  第二人选是赢墀,他也在场,想必也有这能为。但以他的性格,她现在恐怕应该躺在他的榻上,作个以爱为名的玩物。有没有知觉都没关系。

  顼婳想不明白。方才行至镇上时,她一路还在留意周围是否有什么法阵监视。甚至这个镇子会不会只是幻象?可并不是,看来看去,这里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村庄罢了。除了偏远些,还真是全无异样。

  她走进厨房,只从篮子里捡了几片菜叶,匆匆一煮:“娘,我吃这个就好。”

  樊琼枝忙说:“那怎么行?!你刚醒过来,身子还虚着……”

  顼婳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娘!”再吃真的要超过一般的猪了!

  于是,天衢子就见一素洁雅室的饭桌前,顼婳守着一碗红烧肉,慢慢地吃水煮青菜……

  旁边樊琼枝面露担忧:“婳婳,你哪里胖了?这样的身材才有福相呢,好生养!来,吃块肉。”

  顼婳一把压住她准备挟肉的筷子,咕地一声,咽了一口口水。到底是谁他妈乱动神魔之息!不弄死你,老子誓不为魔傀!!

  待吃过饭,樊琼枝本想出门做活。她绣功好,人也勤快,靠着帮人缝补浆洗维持母女二人的生活。

  顼婳说:“今天就别去了,娘,你跟我来,我教你一种呼吸吐纳的方法。”

  樊琼枝不明所以,就连天衢子也皱了眉头——当初为了不引人注意,他故意选了个偏僻之地。樊琼枝也毫无灵根。呼吸吐纳之法,于她有何用?

  顼婳领着樊琼枝坐到自己床上,以手轻按她小腹,果然是教她呼吸吐纳。樊琼枝本身无灵根,是不能自主吸纳灵气的。顼婳缓慢引导她,将她自身的灵力缓慢注入她体内。

  顼婳刚刚醒来,本身灵力应该十分匮乏,所以不一会儿她便面带了倦色。

  但就是这一点灵力,于樊琼枝来说却是受益匪浅。此时她汗如雨下,待拿汗巾一擦,只见白色的汗巾上污迹斑斑。

  樊琼枝大吃一惊:“这……婳婳!”

  顼婳挥挥手:“灵气铸体,可排体内污浊。娘不必担心,这种功法,是我梦里仙人所授,能延年益寿。”

  樊琼枝将信将疑,却实在忍不住一身脏污,打了水洗澡去了。

  顼婳仰面倒在床上,竟然睡着了。

  天衢子不觉伸出手,触摸虚空中她的影像。神魔之息显然猝不及防,略略一颤,影像后移。天衢子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面色微红。

  顼婳督促着樊琼枝每日呼吸吐纳,自己神识里那点可怜的灵气,几乎全注给了她。

  趁着她练功,顼婳把她织的布都拿出来,东裁西剪,给她做衣裳。做事的时候,她把神魔之息放在桌角,压住布料一端,天衢子再度透过神魔之息成像的时候,她一缕发丝正好落在神魔之息上。

  令他想起那晚客苑中,她发间馨香。

  顼婳裁剪都是拿手的,穿针引线更是熟悉。这般粗服布衣,坐于蜗舍荆扉,不像魔傀傀首,倒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温婉。

  樊琼枝走进来,把一碗甜汤放在桌上。见女儿裁布,她倒也不心疼,满面慈母辉光:“我儿长大了,也是该有几身好衣裳了。明天娘带你去镇上买几身。再添一些胭脂水粉。”

  顼婳头也没抬:“我这个身材,穿什么不是穿!给娘先做一套。”

  樊琼枝这下是又欣慰又心疼了:“娘哪要什么衣裳啊,娘去年做的还是新的呢!”

  顼婳不再说话,手中针脚竟然颇为细密。

  天衢子突然道:“傀首也识绣技吗?”是问的神魔之息。

  神魔之息很是不屑,吹嘘道:“我家傀首智计无双,什么东西是她不会的?”

  天衢子说:“是飞针坊的技艺。”飞针坊是仙门一个专攻织造的绣坊。针法十分有名。神魔之息得意洋洋,显然对自家主人很是欣赏:“傀首少时,曾在飞针坊游学过一段时日。”

  天衢子很快捕捉到了重点:“飞针坊不收外门弟子,是偷师吧?”

  神魔之息顿时恼羞成怒:“凭本事学来的技艺,能叫偷吗?”

  ……

  顼婳新裁的衣裳,款式减龄,樊琼枝近几日受灵气滋养,本就容光焕发,上身之后,年轻了不下十岁。简直是回到双十年华时的模样。

  樊琼枝开始还不觉得,直到这一天,她正缝衣服,突然外面有人叫她:“纪家嫂子。”

  樊琼枝抬起头,方见登门的不是别人,竟是本地有名的赵媒婆。

  她既惊又喜——须知自家婳婳从一出生便被认定为不祥之人,从小到大,一直没有媒婆上过门。

  她赶紧迎上去:“赵大娘,快进来坐!”

  一边迎客,一边赶紧准备了一串铜钱塞过去。媒婆也乐呵呵的:“纪家嫂子,这几年纪老爷也不管你,一个人养着女儿,可真是遭罪了。”

  樊琼枝忙把顼婳叫出来:“婳婳,快来叫赵奶奶!”

  顼婳微笑着行礼,赵媒婆红帕捂嘴,笑了一下,说:“纪家嫂子,你看你这孤身一人的,就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樊琼枝说:“赵大娘,我您是知道的,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想法?也就希望婳婳能找个好人家,不要像我一样孤苦,也就心满意足了。”

  赵媒婆嘿嘿一笑,说:“不想孤苦还不简单吗?实不相瞒啊,我这次来,是受隔壁村李老爷所托。李老爷家你知道吧?那可是个殷实人家,他一直想娶个填房。”

  樊琼枝犹豫道:“可赵大娘,我家婳婳才十五岁……”

  赵媒婆笑得大牙都露出来了:“谁说婳婳了!那李老爷担心太年轻的过不到一块儿去。正巧上次在市集看见了你,哎哟,一见合意。这不,托了我来说媒……”

  樊琼枝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二人后面聊什么,顼婳没有听。

  直到送走了赵媒婆,樊琼枝还有些发愣。这时候走到顼婳身边,她突然问:“那李家老爷,为何会突然看上了我……”说话间极是羞愤。

  顼婳浅笑:“是不是害羞中还有点小得意?”

  樊琼枝羞得背过身去,嗔道:“胡说什么。”

  顼婳说:“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樊琼枝红着脸问:“婳婳,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话一出口,隔着神魔之息,天衢子屏住了呼吸。然后听见顼婳说:“其实我不喜欢男人。”

  ……这句话对奚掌院而言,犹如当胸一记窝心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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