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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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喏了一声,跪下身来听旨。

“制曰:水神仙去形灭,天地色变为之怅然涕下,水神生平胸怀仁善,悲悯天下万物苍生,以毕生之灵力活人无数,特追封谥号德善仙尊。锦觅仙子水神所遗之独女,命陵前守孝三年,与夜神润玉之婚期顺延至三年孝期毕后。另,列锦觅仙子入仙般,继任水神之位,即日受封!谕毕!”

“锦觅领旨!”我接过新鲜出炉的圣谕,足涌祥云,顶聚三花,终是名正言顺地做上了梦寐以求的神仙,可谓一偿夙愿。然,心间却无丁点曾经千百次憧憬过的欢欣雀跃,仅觉着胸口憋闷,沉得发慌。

一夜之间,我多了个水神爹爹。

一夜之间,爹爹形销灵灭、魂飞魄散。

恰似一帘四月的丝丝春雨,尚且来不及伸手触及便消散在了薄暮春光里,叫人不禁错愕疑心是否眼花错视。

我又恢复了孑孓孤身。

握了握手心的柳叶冰刃,寒气入骨,满庭满院的麻黄素白撞满眼帘,皆是前来奔丧的仙家,我怔忡失神,启口喃喃:“如果爹爹未将毕生半数灵力炼入冰刃予我护体,是不是就不会不敌毒手体力不济以致撑不住元灵魂飞魄散?早知…早知…”

小鱼仙倌将我揽在怀中,轻抚背脊,和爹爹慰藉我的动作如出一辙,“千金难买早知道。觅儿莫要伤心,万事皆有我在,仙上魂魄有知也断然不欲觅儿心碎神伤。”

我懵懂望着他,“心碎神伤”?究竟何为心碎?何为神伤?我只是胸口有些重,似刚练过胸口碎大石一般,我想,我只是身体染恙罢了,睡上一觉应该便会好 。

一旁,风神披麻衣,神色漠然地焚了三柱香于香炉中,俯身叩拜了三记,便默默坐在左手主位上接受诸仙抚祷并予鸣谢。

风神可谓是爹爹的结发仙侣,然,我却罕有见她踪迹,一则,她平素并不栖息于洛湘府上,二则,她与爹爹虽名为仙侣,实则不过点头之交,不过是天帝当年强点鸳鸯谱方才结成夫妻。二人性情皆寡淡无欲、出尘不染,若非天界大典盛仪,二人几无碰面机缘。若非今日相见,我几乎要忘却此神。

“太白金星前来奠丧!元始天尊前来奠丧!文曲星君前来奠丧!…”门口立了一对年少仙童唱报纷至沓来的垂悼仙家,忽地一顿,不晓得瞧见哪位尊神,稍稍抬高了嗓音,听闻一声喏:“火神殿下前来奠丧!”

我回头,正撞入一双消敛了平素清高与倨傲的凤眼,但见凤凰一袭素净白衣,乌发简束,身无点缀,接过殡仪递与的焚香正迈步入内,最终停步在爹爹的衣冠柩前举香齐眉叩首祭拜,神色虔诚。三缕青烟逸出,缭绕在他扣 三株细香的指缝之间,那手指指节分明,莹白纤长,但我晓得,在左手中指握笔处有一层薄茧,虎口握剑处亦有一层薄茧…小鱼仙倌轻轻捏了捏我的手心,我微微一颤,收回神游天外的魂魄。

凤凰礼毕后行至风神身旁,神色肃穆,不知低声与风神说了些什么,但见风神点了点头。

小鱼仙倌摩挲了一下我的额际,我刚回头,却觉颊畔一阵人至清风,凤凰须臾间已站立至我面前,低头望着我的眼神罕有地温和,百年难遇地轻声细语与我道:“你且节哀顺便。仙上终生倾心花神,虽不能同生,想必但求死后同穴而眠,将仙上衣冠冢设于先花神陵旁比肩同望初遇之水镜,你以为可好?我方才征询过风神之意,她并无异议。”

我乖巧顺从地点了点头。

小鱼仙倌拍了拍我的手背,凤凰看着小鱼仙倌的手,面上神情顿时忽明忽灭,眉头旋即蹙紧,凤眼一眯更显狭长。

“我定会替你寻出水神为何人所害。”

“我定会替觅儿寻出仙上为何人所害。”

凤凰与小鱼仙倌二人一时竟异口同声,果然不愧兄弟,十分和谐。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既而又赶忙摇头,连声道:“不必了不必了,死者长已矣,冤冤相报何时了,人参很长吃多了容易上火。”

“你!…哎~”凤凰一声嗟叹,伸出手似乎想拍我的头,却在一半时收了回去,春日的光阴落在他的掌心,三吋长。

一阵风起,祭奠用的绢白纸张没用镇纸压住,一时间散乱纷飞。

“火神殿下身上可大好了?”我安静地看着凤凰。

他眼中一闪烁,似乎心情又好了,“好多了,前几日便恢复了。”

我蹙眉淡淡“哦。”了一声。凤凰不愧是为诸神所称道历代火神中灵力最强的,不足一月便从重伤之中复原如初。

凤凰见我不语,又道:“那日飞絮在我殿外拾得一只履。”顿一顿,又接道:“不是灵丹,胜似灵丹。”

我陷入沉思之中,并不理会他这前言不搭后语之言。小鱼仙倌低了低眉,面上神色凉凉。

头七过后,我便回了花界,将爹爹的衣冠殓葬。临行前我去了一趟姻缘府,将狐狸仙早先赠给我的情爱话本春宫秘图一并带 去,三年守陵辰光左右无所事事,不如将这些书卷好好研读一番以备他日之用,也好消磨些时日。

守着两个光秃秃的坟头未免眼乏,闲暇时便种些花草,种梅栽柳不过如斯, 最近欢喜上了香樟树,卵圆的小叶稠稠密密,春绿秋红四季不败,偶有风过便沙沙作响,抖落一地红绿相间的叶子,煞是好看。我喜欢撑着十二骨节的竹伞穿过这些落叶,听见它们一片两片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好似雨声敲打,倒像是爹爹布下的雷雨阵阵。

人都说,人影不随流水去,水常东去人影犹在。只是为何如今天地间滴水不少,水神却再也不见 。

我近日亦寻了些凡间说命理的小册子读,什么六爻、易经、连山、归藏、易传,林林总总,最后,我归总出自己泰半便是俗世所说的“命理太硬,生来带刀剑,克人。”克父、克母、克夫、克子…总之克得周遭人死光光便是 。

噫吁嚱!危乎高哉!

五十四章

最美不过四月天。人间四月,栀子红椒艳复殊,桃花历乱李花香,凡人便以为极美,然,在花界之中,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景象,月月皆是四月天,四季皆是春来早。花开不记年,经年不衰败。腊梅与夏荷齐放,雪莲与石竺争香亦非奇景。

暖风熏得人恹恹然,懒散便像一滴落在宣纸上的泪,一层一层晕染开来,泛遍周身。我初返花界的几日总是睡不大醒,二十四芳主白日里来探我时,我也总是睡着。今日傍晚与小鱼仙倌对弈,不过勉强撑过半局便挡不住困乏,趴在石桌上入了梦境。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见长芳主和小鱼仙倌说话,时断时续。

“锦觅这孩子…唉,命数多桀。敢问夜神可是枕芯待她,全无杂念?”

“自是真心,长芳主全然不必疑它。”

“但凡付之真情,皆盼得彼方报以对等之情,如若锦觅乃一方贫瘠寸土,不论播什么种施什么肥,不论如何悉心浇灌呵护皆开不出哪怕是一朵花穗予以回报,与她谈情好比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如此耗时费神,夜神可惧?”

“呵~这有何所畏惧?如果时间注定用来浪费,那么,我只愿与她蹉跎此生…只是,长芳主对觅儿缘何有此悲观一说?”

“咳,咳…锦觅乃小仙自小看着长大,她本性善良,只是自幼便生得凉薄寡情,除却长灵升仙之事,万物于她皆可抛却,无一人无一事可入得她眼,更莫说入她心间。此番水神仙去,夜神可有见得锦觅垂落一滴泪水?”

“如此说来,并无。只是,大爱无痕,巨悲无泪。长芳主又怎知觅儿不是丧父剧痛悲入心间?莫要如此诋毁觅儿,唐突说一句,此话我并不爱听。”

“哎…话已至此,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小仙唯有愿夜神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小鱼仙倌摩挲着我开散披于后背的发丝,有一搭没一搭,我舒服地趴在他的臂上蹭了蹭,全然跌入黑甜。

不晓得过了多久,恍惚发觉我方才枕着的臂膀已无,似乎换成了一方丝枕,想来小鱼仙倌已离去,恍惚间只听得牡丹长芳主一声幽幽叹息,“不知这陨丹与你究竟是福还是祸…”

再次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一夜梦去了无痕。

先花神香冢一侧起有一石亭,唤作记铭亭,内设一方满月石桌四张石鼓凳,绕亭一圈倚栏,我白日里便坐在这石亭中守灵,夜里方才回陵边临时搭的竹屋中休憩。自狐狸仙处借来的话本子已草草翻阅了一半有余,不过是些吹花嚼蕊弄冰弦、你侬我侬他亦侬的男女情事,味同嚼蜡,我却强自迫着自己从头至尾看下来,试图摸索出其中窍门。

今日起得迟,看了半响实在枯燥无味,便铺了一叠澄心堂纸练字,随手拾了册话本誊抄其中诗句,用拈花小楷书了约莫十余首后,我正预备换个豪放些的狂草继续抄,却忽起了一阵风卷着手边一张墨迹未干的宣纸飞出亭外。

我瞧着那纸飞得颇有几分意趣,索性弃了笔,将誊好的十几张诗一张一张折成蝶状,稍用法术,便一只两只扑扇着翅膀绕亭飞了起来。白净的纸蝶载着墨色的字迹不紧不慢上下翻飞,煦日正好,我抬头看见光线穿过纸翼透射下来,纸张的脉络清晰可见,真真是个薄如蝉翼,比真正的蝴蝶还要好看。

我正在心下慨叹这纸质地不错时,亭内忽地多出一缕若有似无的气息,我收回目光,但见凤凰长身玉立倚在亭柱一旁,手中捏了几只展开的纸蝶正在看,觉察到我的目光,抬起头凉凉地似笑非笑道:“似乎不错。”

“嗯。”我点了点头,“确实不错。韧而能润、光而不滑、肤如卵膜、坚洁如玉、纹理纯净、挫折无损、润墨性强,火神若喜欢这张纸,我可以送些给你。”

凤凰挑眉,用指尖掸了掸纸张一角,道:“我是说这诗不错。”他信手抽了一张,念道:“无限春思无尽思,却问伊君又几依。桥头呈纸凝双目,碧园持手眉锁迟。…红尘纵有千千结,若解相思怎奢痴。有情还须有缘时,冰心一片双怀执。”

面上水波不兴地又抽了一页,“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念了两首似乎还未尽兴,他睨了睨吊梢眼尾,两指一抬,轻巧镊住一只正飞过他鬓角的蝶,展开念道:“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相思,心知接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

“横也丝来竖也丝,嗯~”凤凰抬了抬眼角,淡淡来过个长音,“不知你这是思的哪家神仙,如此直白?”

我顿了顿,张口就要接话,却转念一想,在腹中过了一遍,转而道:“显然还不够直白,不然火神怎么瞧不出我思的是谁?”

凤凰长指一收,纸张被折出一道深刻的痕迹,“哦?有何说法?”

我望了望亭外坟冢,缓缓吸了吸鼻子,道:“并非只有帕子才有丝,这宣纸举着对光瞧瞧,不也横竖尽是丝。只可惜方才给你你不要。”

凤凰面色不变瞧着我,眉宇淡然,指尖却轻轻一动,染上一抹未干的墨渍亦不自知,风中划过一丝紊乱的气息。半响,终于开口,一字一句审慎道:“你说什么?”

我看了看他深不可测的面色,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顺带一提,“你可不可以不要与那穗禾公主结亲?”

此番凤凰脸上终于有了动静,讶异看向我,眼中灯火似有风过,明灭不定,“喔~?为何?”

“我前些日子看了些医理,都道娶妻不宜同宗,否则,生出的娃娃身上不是却根手指就是多个脚趾,总归不大好。你与穗禾公主乃表亲,亦属同族,实在不好结亲。”我诚恳地将他一望,难得苦口婆心劝诫于人。

凤凰嘴角微微一挑,倒有几分哭笑不得,“如此,倒要多谢你这般替我着想。只是…”话锋一转,一双凤目直直对上我的眼睛,倒像是要瞧进我心里一般认真,“如若我告诉你,你说的那是凡人,神仙并无此扰,你可愿我与穗禾结亲?”

他瞧着我,这样一个所向披靡无往不利的火神,此刻眉目之间竟有一抹战兢不定的脆弱,孤注一掷赌生死一般。

我想了想,回道:“不愿意。”

长长出了一口气,凤凰双目舒展一闭,再次睁开,满目流光,嘴角梨涡时隐时现,“为何?”

“世上哪里有这许多原由,不愿意便是不愿意。”我一口咬定。

“如若我不娶穗禾,迎娶九曜星宫的月孛星使可使得?”

我斟酌了一下,慎重道:“也不大妥当。”

凤凰唇角笑涡益深,“那卞城公主鎏英可好?”

“亦不甚好。”我摇头否认。

如此,凤凰穷追不舍地将天上地下六界之中但凡数得出名号的美神艳妖挨个问了个遍,我设身处地替他掂量一番,皆以为不甚妥当,干脆全盘否定。凤凰却笑得益发深刻,春风荡漾败絮尽现。

最后,他坐到我身旁,伸手替我将额前垂落的一绺散发别到耳后,满眼皆柔情,碧波荡漾道:“你放心,这些仙子纵是再好也入不了我心。天地之大,女子纵多,我心中只有一人独好。旭凤此生仅娶一人。”继而将我一把揉入怀中。

我趴在他的胸口,听见里面昆明湖水潮汐潮落,垂下眼帘,乖巧地亦替他将发丝顺了顺,反手抱住他。

他用唇瓣缓缓摩挲我的发顶心,无言一声太息,无限欣喜慰足尽在其间,不可言喻。

凤凰临走时犹豫了一下,面上泛起淡淡一抹红,问我:“这宣纸你说送我可还做算?”

我将一摞宣纸尽数递与他,慷慨道:“自然算数。你尽管拿,不够再来取。”

凤凰一身素衣,捧了一沓宣纸,挑眉一笑,回身,淡入春风。不着一色,尽得风流。

我蹙眉一笑。

第五十五章

小鱼仙倌越来越忙碌,他不说,我却从他眉宇之间读了出来,然而,他来看我的次数却益发频繁起来,常常整夜整夜地守在我的床头。

闭眼入睡前见他一身清雅皎月不染坐在竹椅上喝茶,睁眼梦醒时他仍是一身清雅皎月不染坐在竹椅上,只是手上的茶杯已换成了一卷诗书。抬头和煦一笑,总能恰到好处地叫人觉着熨帖无比,温度正好地通体舒畅。

我偶有一两夜不睡,陪着他说话对弈论法术,到金乌初现时已是浑身绵软困乏得醉酒一般难过,不免十分佩服他常常竟夜不眠,挂星布夜后还赶来花界看我,他却微微一笑,不经意道:“如何会累?看着你睡颜香甜便是我最好的休憩,比连睡十日还管用。”

不论有再多的俗事缠身,夜神永远都是云淡风轻地无懈可击,温和地对待周身的一花一草一人一物,不厌其烦地设身处地替人设想周全,一颗善解人意的心七窍玲珑。

老胡惧怕兔子,小鱼仙倌便从雷公处替他觅来一只惊雷鼓,巴掌大,别在腰间,遇着兔子只需轻拍鼓面便有初夏响雷隆隆之声轰轰滚过,兔子胆子小,稍有动静便会惊惧蹿开,老胡得了此物那个乐啊,直夸夜神出污泥而不染,是天家歹笋里唯一挣出的一棵好竹,连叹过去以偏概全冤枉了他。

连翘灵力低下,被限居在水镜之中十分憋屈,总想见识除了花花草草之外的物什,小鱼仙倌便给了她一面镜子,事件万物包罗万象皆可从这方寸的镜面中瞧见。连翘满足了好奇心之余总会追着问我小鱼仙倌将来纳不纳小妾,她想自荐。

长芳主日日花事冗杂,如此严肃之人爱好便也自然与众不同地严谨肃穆,她老人家闲暇之余喜好誊译撰谱花史,据说先花神的师傅玄灵斗姆元君当年曾写过一套花经,洋洋洒洒三十二部,十几万年辗转失传,如今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十四部,叫长芳主好生心痛。不想,小鱼仙倌神通广大,竟连这失传之物也能觅得全套赠予长芳主,长芳主口上仅淡然言谢,眼中流露的却已是难得的赞叹嘉许。

除却长芳主之外其余二十三位芳主,包括脾性暴躁的丁香小芳主都对小鱼仙倌赞不绝口,足见得其亲善之魅力无远弗届。且,小鱼仙倌为人做事并不刻意,总在不经意之间就圆满妥贴地解决了一切,似乎再难的事情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让受其相助之人亦不觉着惴惴然心中有亏欠,最是难得“自然而然”四字,正所谓润物细无声。

短短时间,花界之中草仙花精、蜂蝶虫萤,连微至米粒大小的七星瓢虫都晓得六界之中最和气文雅的神仙当属夜神。

花界精灵仙子闲磕牙时都喜欢拿夜神作话柄子,自然免不了顺带将其和他的兄弟火神拿来比较一番,比方我现下正绕着陵墓散步,便听见一只蚱蜢和一朵茉莉花精在嚼舌根。

“嗳~要 夜神真真是…可怎么形容好呢?昨夜我在窗外瞧见他给萄萄掖被角,那动作,那眼神,真真是只要一眼便叫人心甘情愿化了,啧啧…”草绿的蚱蜢精砸吧着嘴,回味无穷。

旁茉莉花精不屑道:“ 算什么。你是没瞧过夜神和萄萄下棋,就萄萄那个臭棋篓子要下不赢她简直就是没天理 ,偏生夜神就有那耐性陪 她耗着,还总能算得恰到好处地拿捏输赢均在两三子之间,叫萄萄不管是输是赢都觉得体面欢喜。只可惜对牛弹琴,依我这些年瞧着,萄萄也就是块长得还算称眼的石头,根本是块朽木雕不出花来,眼见着 好端端一个真龙夜神就要糟蹋在她手上 ,可悲可叹。”

我禅了禅,实在不解我何时糟蹋 小鱼仙倌?罢了,我大度,不计较这些。

那蚱蜢精又道:“说起夜神,我倒想起最近亦常来花界的那个火神,听说在天界曾教过萄萄些法术,和萄萄有师徒之谊,皮相倒真是好看得没得挑剔,不愧是六界盛传的美 子,比之当年最好看的水神还要胜上三分颜色。只是那眼神…冰是冰得嘞,那气势也了不得,我过去听过他和其他神仙说话,真真是个惜字如金、说一不二的主,灵力又高强,与他相交过的神仙没的不慑他三两分。不晓得火神和夜神这样两个南辕北辙的性子怎么会同是天帝所出,真是咄咄怪事。”

“错啦,这二神哪里南辕北辙了,说到底都是一样地叫人垂涎钦慕。”那茉莉花精嘻嘻笑闹,口气很是神往。

“哈哈, 倒是嗳。要我说,萄萄与其去糟踏夜神,倒不若配给这火神,顽石对坚冰,皆是硬邦邦的,颇登对。”

“莫要浑说,萄萄将来还要唤这火神殿下一声小叔叔的!”

世风日下,如今这些花界的精灵益发呱噪,愈来愈像天界里的仙姑姐姐。我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沿着原路返回记铭亭守灵。

还未到得亭内,远远便瞧见那据说和我很般配的凤凰正慵懒地倚在亭周石栏上,手上握一卷半展开的画轴低头正在看。看着他自墨领中露出的一段柔韧后颈,我一时兴起,变化成一朵雪花飘飘忽忽,最后冷不丁一下落在他的颈项上,冰凉凉地贴着他的肌肤妄图冻他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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