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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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翎恍然大悟,正犹豫是否说出梁文靖身份,忽听端木长歌冷笑一声,道:“什么替身瞒混,不过是白朴这厮虚张声势罢了。横绝峪丧命的那淮安王本就是真身,如今的这淮安王,不过是一个乡下小子假扮的罢了。”
萧冷皱眉道:“假扮的?难怪了,瞧他土头土脑,十分别扭。”心中一阵释然,往萧玉翎瞧去,却见她鼓着两腮,气呼呼望着自己,便笑道:“师妹,你如今知道了,他不过是土头土脑的乡下小子……”
话没说完,萧玉翎已啐了一口,骂道:“你才土头土脑呢。”
萧冷心往下沉,原指望梁文靖身份暴露,便能叫萧玉翎死心,如今瞧来,仍是不能,不觉一阵焦躁,重重哼了一声。
萧玉翎扬声道:“老头儿,你怎么做淮安的随从,又给咱们送信,岂不是一个朝三暮四的小人么?”
萧冷眉头一皱,正要呵斥,端木长歌已笑笑,忽地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萧玉翎听得一怔,蓦地失声道:“你……你会蒙古话?”
端木长歌微笑道:“我本就是蒙古人,当年奉窝阔台大汗之命,作为死间潜入宋国,打探大宋消息。可惜宋将孟珙用兵如神,大汗屡战不利,尚未攻下宋国,便已驾崩,以致我身处南朝,却无用武之地……”说到这儿,他目视悠悠碧空,神色竟有些凄然,“二十年……二十年呢,这二十年,草原上不知枯了多少牧草、生了多少牛羊!”
说到这儿,他忽从追忆中惊醒,面色一沉,正色道:“萧先生,如今双方交兵,已到紧要关头。今早我已得消息,蒙哥汗临阵誓师,不破合州,决不还军。”梁文靖听得心头剧震,手足一软,几乎跌落,慌忙按捺心神,双手攥紧树干,几要喘不过气来。
却听萧冷道:“为何攻得如此之急?”端木长歌叹道:“都怪我一时大意,铸成此错。我原以为那乡下小子呆里呆气,草包一个,由他冒充淮安,不但于战事无补,反而会扰乱宋人阵脚……”忽听萧玉翎呸了一声,道:“你才呆里呆气,草包一个。”端木长歌不觉皱眉。梁文靖听到这里,心中却说不出是何滋味,忖道:“别人两次辱骂于我,她都为我出头,足见一片真心,梁文靖啊梁文靖,你真能忍心丢下她么?”他矛盾万分,揪住胸口,恨不得将心也掏将出来瞧瞧。
却听萧冷淡然道:“敝师妹方才出困,神志不清,足下不用理会。”端木长歌瞧了萧玉翎一眼,神色狐疑,唔了一声,续道:“我本以为白朴设下此计,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取其辱。更何况有一同行之人,姓严名刚,本为王府侍卫,昔日在临安恋慕一个青楼女子,那女子却是大宋太子的细作,一来二去,将这严刚也赚了过去,作为奸细安插在淮安身边。我对此事虽已知晓,却隐忍不发。后来入蜀,这姓严的得了太子密令,屡次想盗走淮安的虎符,却碍于白朴武功,未能得逞,后来对那乡下小子下手,到底暴露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事后白朴加倍警惕,对我等日夜提防,但凡大事,均是避着老夫。老夫更加不敢妄言妄动,一路隐忍,来到合州。不料那乡下小子的父亲梁天德乃是当世虎将,先是与伯颜将军大斗骑射,旗鼓相当,后又射死兀良合台元帅,最后还率军将我大军粮草焚烧几尽。就连那乡下小子,也不知从何练成一身惊人武艺,单骑入阵,擒了阿术万夫长。可说这对父子,不是淮安,胜似淮安,逼得大汗一怒之下,立誓破城。”
萧冷静静听着,始终面色阴沉,不见喜怒。梁文靖却听得呆了,默念着端木长歌的话:“可说这对父子,不是淮安,胜似淮安。”这一番评语,出自这敌人之口,震撼人心之处,真是胜过那些宋将的吹捧十倍。梁文靖想起父亲临别时的豪言壮语,不由得左拳紧攥,一腔热血涌遍全身,整个人似要燃烧起来,心中唯有一个念头,转来转去:“爹爹终究没白死,终究没白死……”
却听端木长歌又叹道:“萧先生,我军如今粮草不济,不能久战,若是城中大将坚城自守,形势危矣。当务之急,须得萧先生大显神通,将城中大将一一斩于刀下。大将一死,合州守军势必不战而溃,届时大汗一战成功,你我必然名垂青史。”
萧冷神色兀自冷肃。梁文靖却已牙关咬紧,发起抖来,心道:“爹爹为国捐躯,若合州破了,他岂非死得不值……”忽又想起那跛脚老人的话语,想象蒙军入城的惨状,不觉心如乱麻,太阳穴突突直跳。
端木长歌说罢这些话,见萧冷无动于衷,心思不明,不由颇是忐忑,目光一转,投向白朴满身是血的尸体,当真倍感得意,心道:“白先生啊白先生,饶你武功胜我十倍,终究敌不过老夫一个忍字。往日你处处压在老夫头上,今日还不是做了我刀下之鬼?”想到此处,不由得哈哈大笑。
长笑数声,忽见白朴左袖间似有晶芒闪过,端木长歌一怔,继而胸中涌起一阵狂喜,抢上前去。萧冷皱眉道:“你做什么?”
端木长歌笑道:“我瞧瞧他死透没有?”横身遮住萧冷视线,一膝跪倒,撩开白朴衣袖,那只雪白玉虎赫然在目。端木长歌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上,心知这枚虎符足以调动川中兵马,只需萧冷杀死守将,自己再以这只玉虎号令守军,合州城势必不战自溃。合州若破,蒙军沿江东下,揽尽江南繁华,来日论功行赏,自己便是征服宋国的大功臣。
他越想越美,将那玉虎死死攥在掌心,浑身气力都似注入其中。心中只忖道:“这宝贝可不能让这姓萧的瞧见了,以免分了我的功劳。如今先撺掇他杀了守将是真……”这些念头如电闪过,他正要起身,忽觉心口锐痛,想好的一番说辞尽被这剧痛堵在嗓子眼里,再也吐不出来。
十一、鹤冲天
萧冷见端木长歌屈膝躬身,久不起来,大不耐烦,冷冷道:“这人挨你一刀,又被我内力震碎内脏,岂有生理……”话未说完,神色忽变,只见端木长歌背后紫衣如被墨汁洇染,初时只有一点,渐渐漫如烟云,散成一团。
萧玉翎也觉有异,心头一动,蓦地花容惨变,失声道:“是血……”萧冷一步抢上,只见端木长歌兀自俯身下探,双眼呆滞,神色似惊还怒,白朴一条手臂浸透鲜血,自下而上没入他心口。是故端木长歌虽已气绝,却因被那手臂支撑,始终未及倒下。
萧冷虽杀人如麻,见此情形,也微觉失神,循那手臂望去,但见白朴两眼大张,眼中神光却已渐渐涣散开去。敢情他连遭重创,自知无治,跌出之时,故意将虎符抖出,露在袖边,然后全力护住心脉,只等端木长歌、萧冷发觉之时,上前来取,便施以垂死一击。此时一旦出手,精力尽丧,忽地幽幽吐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萧冷见他如此坚忍,也不禁肃然,沉默半晌,转过身来,向萧玉翎道:“你将这些尸体收拾了,在寺中等我一会儿。”
萧玉翎瞧了两具尸体一眼,露出厌恶之色,懒声道:“你上哪儿去?”萧冷淡然道:“这人说得不错,杀光守将,合州自破。” 他边说边走,话音未落,人已经在寺门之外了。
萧玉翎撅起小嘴,望着萧冷去处,哼声道:“了不起么,谁希罕等你,我寻呆子去。”说罢转身,这一瞧,不由惊喜出声,只见梁文靖一袭青衫,伫立在尸身前,面上一片茫然。
萧玉翎喜上眉梢,骂道:“呆子,你才来么?”娇躯一拧,便向梁文靖怀中扑到。不料梁文靖步子微错。萧玉翎一扑落空,不由怔忡,继而跌足怒道:“死呆子,你弄什么名堂,你……你想死了……”说到这里,忽见梁文靖神色古怪,目光似喜似悲,流转不定。
萧玉翎见他如此神色,不觉心生陌生之感,微感迟疑,道:“呆子,你……你怎么啦?谁气着你啦?”梁文靖摇了摇头。
萧玉翎小嘴一撅,又道:“那是不是你爹爹打了你?哼,我跟他说理去。”话未说完,忽见梁文靖双眼一红,泪水夺眶而出,忽地背过身子,摆了摆手,涩声道:“萧……萧姑娘,你……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萧玉翎抢上一步,拉住他衣袖,急道:“怎么叫我走,要走,你得陪着我,大家一起走。”梁文靖一拂袖,摔开她手,咬牙道:“你自己走吧,我……我再也不想见你了……”
萧玉翎如遭雷击,呆了一会儿,伸出素手去探他额头,柔声道:“你……你是不是病了?”梁文靖却不敢瞧她,别着头让开两步,颤声道:“我没病。”
萧玉翎不由怒道:“没人气你,没人打你,又没有病,你发什么疯?”
梁文靖长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她,脸色苍白如死。萧玉翎见他如此凄惶,不由得怒意尽消,既爱且怜,伸出手来,欲抚他面颊,不料梁文靖扭头避过,蓦地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道:“昨晚,我爹爹被你师兄伯颜射死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我从今往后,再不能喜欢你了。”
萧玉翎只觉脑子里嗡了一下,蓦然间空空如也,好半晌,才又有了知觉,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道:“我是我,他们是他们……”
梁文靖双眼陡然张大,面容竟有几分狰狞,厉声道,:“好啊,你肯杀你师兄么?”萧玉翎又是一呆,欲言又止。
梁文靖再踏上一步,逼视她道:“你肯杀你师兄么?”萧玉翎见他一改常态,变得如此凶狠,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气恼,一顿脚,叫道:“你……你再这样凶,我……我要揍你了。”
梁文靖点点头道:“好,好。”然后退后三步,惨笑道:“我不逼你,你……也就当从来没见过我……”说着泪涌双目,却怕被萧玉翎瞧见,匆匆掉头,分开端木长歌与白朴的尸首,忽听叮的一声响,清脆悦耳,梁文靖低头望去,却见那白玉虎符从端木长歌掌心跌出,落在地上。
梁文靖拾起虎符,入手尤温,然而,把握过这玉虎的人,却大半不在了。这小小一只玉虎,重不足三两,却关系这大宋王朝万里山河的命运,委实令人不可思议。他想到这里,只觉手指不堪重负,似乎也痉挛起来,两点清澈的泪珠,顺颊滑落,滴在白朴血迹斑斑的衣襟上。
“死呆子,你……你不讲理。”萧玉翎遇上如此难解之事,一时无计可施,忍不住哭骂起来。梁文靖闻如未闻,将白朴尸身放平,拜了三拜,继而将玉虎揣入怀中,再也不瞧萧玉翎一眼,大步流星,向寺外走去。忽听萧玉翎哭声一窒,叫道:“臭呆子,你站住。”
梁文靖默不作声,只是走路,耳边传来玉翎凄婉欲绝的哭骂声,他只觉心也似乎碎成了千万片,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踉踉跄跄奔出藏龙寺,忽地抹了泪,纵身上房,却见四周空旷,全不见萧冷的影子,当下定了定神,推测道:“那凶人若要杀人,必先去王府,谋害王大将军。”当下展开轻功,闪电般向王府掠去。
不一时,便近王府,他自房顶飞奔入府,直趋王坚宿处,尚未逼近,血腥气已扑鼻而至,耳边兵刃撞击之声不绝,忽听一声惨呼,沙哑无比,梁文靖听出是王坚的叫声,不觉心往下沉:“来晚了?”飞身纵上屋脊,居高眺望,看到一座花厅,厅外秋菊开得正盛,色淡香幽,清美怡人。花厅之内,却已是血污狼藉,横七竖八躺满尸体,有披甲卫士,也有布衣豪杰。王坚料是方从城头回来,重铠未解,铁盔犹在,然而胸前一道明晃晃的刀痕,贯穿铁铠,直透三重软甲,露出雪白中衣,王坚虽未丧命,却被这一刀震飞,撞在墙角,满口鲜血,沿着墙根艰难挪动。
厅中还剩三名川中豪杰,正与萧冷纠缠。梁文靖见刘劲草也在其内,剑光霍霍,接下萧冷大半攻势,心中顿时恍然,萧冷一刀没能杀掉王坚,必是这“仙人剑”的功劳。
转念之间,又听长声惨呼,一名豪杰从肩自胁中了一刀,跌出厅外,血雨漫天,洒入花丛,将一束雏菊染得鲜红,触目惊心。
梁文靖一惊,又是一声闷响,一颗头颅自厅内飞出,跌在地上,骨碌碌滚出丈余。刘劲草羽翼尽失,独力支撑。萧冷却杀得性起,如中风魔,刀光一片,浑不见人,剑影刀光一合即分,一条胳膊攥着松纹古剑,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嗡的一声,钉在梁文靖脚前。
刘劲草血溅衣襟,踉跄后退,耳听得萧冷一声长啸,不由将眼一闭,心道:“罢了!”耳听得萧冷啸声如峡谷长风,悠悠不绝,刘劲草直退到一堵墙边,方才稳住,只觉半身木然,似已不属自己,他不觉萧冷刀来,忍不住张眼瞧去,这一瞧,端地惊喜交迸,只见梁文靖青衫磊落,掌影飘飘,已和萧冷交上了手,他步履踉跄笨拙,东偏西倒,仿佛站立不稳,却每于毫发之间,避过萧冷的刀刃。
刘劲草瞧得惊心动魄,高叫道:“千岁……”正要涌身相助,忽觉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自断臂处传来,几乎昏厥过去。原来,萧冷出刀太快,至此刘劲草才觉出断臂之痛,惨哼一声,委顿难起。
梁文靖心中一个九宫图套着一个九宫图,不断画出,或大或小,或横或竖,不拘平地陡墙,阶梯梁上,但凡足之所至,无不合于“九宫”数理,“三三步”虽只是“三才归元掌”步法中的基本,但到这个地步,已被梁文靖临机生变,发挥至极。他步法既强,便尝试施展三才掌中的“人心惶惶”,伺机伤敌。
萧冷一见梁文靖,可谓仇人相逢,刀法更狠更疾,花厅内一时刀光弥空,刀气纵横,无坚不摧,泥屑分坠。梁文靖虽将那招“人心惶惶”反复施展,但寻不着萧冷的破绽,也是徒劳,当即招式一变为“天旋地转”,身如陀螺,东西挪移,虽是旋转之中,仍合九宫之变,萧冷数刀无功,忽见遍地泥屑粉尘随梁文靖旋转,冲天而起,卷来荡去,花厅中须臾间模糊不清,已难辨人。
萧冷不防此招,蓦然失了敌踪,心头惊怒,倏地气贯刀锋,厉叱一声,“天下屠灵”应手而出。刀气磅礴,横扫而过,花厅之内无所不至,但凡人畜,不死即伤。但听嚓嚓两声,两根厅柱敌不住这一刀之威,断成两截。又是一声轰响,花厅无了梁柱支撑,轰然倒塌。
萧冷一刀划出,便跃出厅外,掸袖拂去尘埃,忽见不远处梁文靖左挟王坚,右挟刘劲草,向外疾奔。萧冷见他竟然躲过魔刀锋芒、屋塌之患,不觉心头剧震。万不料梁文靖激起尘土,本就不欲伤敌,但求救人,那一日便用此法救走萧玉翎,今日不过重施故伎罢了。
萧冷怒哼一声,提刀赶上,他身法奇快,顷刻间离梁文靖不足五丈。梁文靖携了两人,身法滞慢,但觉身后杀气迫近,正自惊慌,忽听上方有人叫道:“千岁,把人给我。”梁文靖抬眼一瞧,却见胡孙儿踞着一角飞檐,向他招手。原来,胡孙儿武功低微,无力助师父退敌,眼见萧冷来势凶恶,心中大急,仗着轻功,逃出花厅,欲要召唤救兵,方到半途,忽地瞧见梁文靖救出师父,急忙转回,出声招呼。
梁文靖一见是他,又惊又喜,叫声:“接稳了……”奋力将腋下两人抛向房顶。忽听萧冷发声冷笑,半空中蓝芒骤闪,海若刀势如惊虹,横空划过,竟要将王、刘二人凌空劈落。
梁文靖不及转念,身子后仰,好似站立不住,双掌向后乱挥,拍向萧冷胸腹。萧冷只觉梁文靖掌风凝如实质般袭来,不由心头一凛,左掌探出,欲要抵挡,不料梁文靖身法陡转,右掌折转,“人心惶惶”变为“天旋地转”,嗡的一声,扫中海若刀的刀背之上。
萧冷不防他竟有随机变招之能,只觉虎口一震,海若刀竟被震开一尺,自王坚左肩掠过,激得铁甲破碎,铁屑纷飞。但这一刀蓄有萧冷浑身内劲,梁文靖只觉刀上巨力涌至,不由得气血翻滚,当即足下九宫变化,滴溜溜向后飞旋,眼见身后一口褐色大缸,急忙一掌拍出,将萧冷刀上之力传至缸上,只听喀喇轻响,那缸自梁文靖掌心处辐射出道道裂纹,蓦地哗啦一声,缸体粉碎瓦解,缸中积水,冲天而起。
梁文靖卸去萧冷刀上之力,忽见萧冷怒火如炽,纵刀抢来,情急间,伸手奋力一搅,那缸中积水尚未泻地,便被他激得漫天飞溅,仿佛下了一阵透雨。萧冷见状,海若刀挽起一道光弧,嗡的一声,满天水滴,竟被他一刀弹开,刷刷刷尽数射回,打中梁文靖头脸,竟有刺痛之感。
梁文靖见敌手如此之强,无计可施,急道:“胡孙儿,快去叫人。”胡孙儿此时已抱住二人,应了一声,纵声欲走,忽听萧冷冷哼一声,足下微动,踢起一块碎石,那碎石疾如劲矢,正中胡孙儿左膝,胡孙儿一个踉跄跪在瓦上,他身负两人,甚为沉重,这一跪之下,屋瓦尽碎,三人坠入房中。胡孙儿只怕受伤二人再受创伤,情急间身子一翻,落在刘、王二人身下,二人落地之时,均然压在他身上。胡孙儿瘦小单薄,被这一摔一压,顿觉背痛欲裂,胸腹窒闷,两眼一黑,竟而昏了过去。
梁文靖见状,知道今日不但救不得王坚,自己这条性命也搭了进去,不由得心头一灰,双手不觉垂了下来。
萧冷见他气势一馁,微一冷笑,正要出刀,忽听身后啪的一声,仿佛爆竹鸣响,萧冷全副心神均在梁文靖身上,不防竟有人来到身后,闻声一惊,回头仰视,只见一道黄光冲宵而起,发出悠长的鸣啸声。
萧冷神色一变,心知这支信箭射出,王府四周甲士兵马顷刻涌至,自己纵然骁勇,也不过百人之敌,面对千百兵马,绝难脱身。当下凝目瞧去,只见墙角立着一个蓝衫女子,姿容俏丽,手握一支长管,蓦地快步奔向梁文靖,张口叫道:“千岁快逃……”
这女子话未说完,眼前蓝光忽闪,继而身子一轻,腾空而起,倏地向后飞出。她一定神,只觉汗气扑鼻,抬眼望去,正瞧见梁文靖面容,不由得怔了怔,方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他怀中,不觉又羞又急,道:“你放开,快走……”
却见梁文靖神色惊惶,急道:“月婵姑娘,你……你别动……”王月婵一愕,忽觉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自胸腹间升起,濡湿温热的感觉也自体内慢慢涌出,浸透衣衫,一霎间,她浑身的气力都随那片温热濡湿泄去了,一根指头也抬不起来,只见得梁文靖双目通红,俊目中忽地涌出两行泪来。
王月婵心头一阵迷糊,继而又是一清,禁不住欢喜起来,脱口道:“你……你为我哭么?”梁文靖热乎乎的泪水滴在她脸上,也似乎滴在她心上,王月婵又喃喃道:“你为我哭么……”梁文靖呆了一下,蓦地点了点头。
王月婵心头涌起一阵狂喜,脱口道:“那么,你……你到底是喜欢我的?”梁文靖又是一呆,忽见王月婵目中神光涣散,脸色如一朵离开枝头的梨花,慢慢地枯萎下去,想到这女孩儿对那淮安王的一片痴心,忽地生出一丝不忍,咬牙道:“不错,自从离开临安,我……我时时都喜欢你……”
王月婵此时神志已然迷糊,隐约听到这话,仍是禁不住破颜微笑,柔声道:“你还记得那首晏几道的词么?你最喜欢,我也在……在西湖的画舫上唱过……”她忽地鼓起余力,低声唱道:
“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
唱到这里,已是无力,梁文靖听得泪如雨落,哽声接道:“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王月婵怔怔地望着他,蓦地一点头,合上双眼,含笑而终。
萧冷情急伤了王月婵,但出刀之后,却觉杀此身无武功的柔弱女子,大为不妥,一时间望着二人,竟而忘了出刀,忽见梁文靖缓缓放下王月婵,直起身来,脸上泪痕犹在,目中却有火光迸出。
萧冷哂道:“臭小子,不逃了么?”梁文靖与他四目对视,竟不稍移,听这嘲讽,双拳一紧,大声道:“我不逃,你也别想逃。”
萧冷浓眉一挑,嘿道:“你想留下我?”
梁文靖道:“不错。”
萧冷大笑道:“好大口气。”忽听得远处脚步声响,情知援兵将至,便喝一声:“接刀吧。”引了个刀诀,“海啸山崩”应手而出。
梁文靖望着满天刀光,心中却是一片宁静,无喜无怒,神意澹然,布于大地,穷于苍茫,仿佛世间一切微妙变化,尽在掌握。就在海若刀卷到之时,梁文靖再度遁入“镜心识”境界,倏忽间,双足如踏浮云,双掌如挽柔丝,轻飘飘捺入无尽刀影。
萧冷只觉海若刀陡然一沉,一刀未绝,竟欲脱手而出,不由心头大凛:“这小子竟能瞧破我刀法虚实?”他性子执拗,遇强越强,胸中傲气陡涨,刀光一凝,变为“修罗无回”。梁文靖旋身避过,以“天旋地转”还了一掌。忽见刀光横扫,又变为“天下屠灵”。
梁文靖只觉这四招甚为眼熟,转念间想起来,这三招萧冷那夜在长街之上曾经使过。原来,萧冷那夜三刀无功,未能杀掉梁文靖,始终耿耿于怀,此时重新施展这三刀,显然有立威之意。
但此时他刀法虚实,梁文靖洞若观火,觑其虚实,闪身避过,还未还击,忽听萧冷喝道:“小子,你瞧这刀。”蓦然间,刀光再凝,变成明晃晃一把薄刀,破空袭来。
这一刀,也只得一刀,明白快捷,看似无甚奇处,但刀风之烈,前所未有,锋芒未至,那刀上劲气,已几乎将梁文靖剖成两半。
梁文靖急忙后退,忽觉身后竟是墙角,不由得恍然大惊。敢情萧冷先前三招,确实被自己窥破虚实,一一破解,但那三招虽然厉害,与这眼前一刀相比,判若云泥。前面三招,便如围棋布局,将自己诱至这不利境地,以便施展这无可抵御的一刀。
其实,“修罗灭世刀”共有七招,萧冷这刀乃是最后一招,名叫“气断须弥”。若敌手较弱,前六招便足以取人首级,破人胸腹,无须用上此招。但若对手强如梁文靖,瞧破这十五刀的虚实,最后一刀才会出手,只因这刀使出,使刀者毕生功力,尽在刀中,以气御刀,人刀合一。
这一刀之强,令前六刀尽成了迷惑敌手虚招。梁文靖绝料不到,自己瞧破虚实的招数均是虚招,真正的实招,唯有这招“气断须弥”,而这一刀,有实无虚,无从分辨,是故空有“镜心识”之能,也是只辨秋毫,不见舆薪了。
这一刀威力强弱,全在使刀者的功力,萧冷一刀既出,梁文靖已是寒毛尽竖,难以呼吸,眼看刀锋及体,避无可避,忽听“叮”的一声锐响,有如利锥破脑,而那海若刀来势却应声一顿。
只一顿,这“气断须弥”已然破了。
梁文靖以神遇敌,顿生反击,他早将“三三步”使到极妙处,足下圆转如意,只一晃,双掌骈起,贴着刀锋疾进,正是“三才归元掌”第三招“三才归元”,这一招也无花巧,全因天时、地利、人和而发,便似拉至极限的强弓,射出最劲急羽箭。三才之气,化为归元一击,正正印在萧冷的胸口。
萧冷不由得跌跌撞撞,退出一丈来远,以刀支地,脸上挂着难以置信之色,定定瞧着左方。
梁文靖也倒退两步,转眼望去,不由得浑身一震,只见萧玉翎神色茫然,握着一把湛蓝色的短刀,虎口已然迸裂,鲜血如线滴落。
刹时间,三人一动不动,定在当场,瑟瑟秋风,吹得人骨髓皆寒。
萧冷将到口的鲜血生生咽了下去,望着萧玉翎,恨声道:“你帮他?”萧玉翎被他的目光逼得退了一步,却不答话。
萧冷忽地嘶声长笑,血水顺着口角流了出来,胸中一股酸痛之意如火如荼,越积越厚,刹那间,化作无限怨毒,只觉天下人人可杀,蓦地瞪向文靖,似一头饿狼,双眼血红。
萧玉翎见他神情古怪,不由叫道:“呆子小心!”话音未落,萧冷已挥刀纵上。梁文靖闪身挥掌。二人刀来掌去,又斗在一处。
此时无数甲兵涌至,见此情形,均感骇异,欲要上前,又怕伤了梁文靖,一时紧攥刀枪,满开强弓,立在一旁,瞠目观望。
萧冷旧伤未愈,又挨了一记“三才归元”,不过十招,只觉五脏如焚,刀法滞慢,被梁文靖一掌打在后背。萧冷跌出五尺来远,挥刀支地,口中鲜血长流,只是嘶声厉笑。萧玉翎见他如此情形,心中大恸,哭道:“师兄,不要打了,你走吧!”
萧冷怒道:“谁是你师兄?”瞪着一双红眼,向她逼进一步。梁文靖移步拦在萧玉翎身前,凝神以对,众甲兵哗啦一声,向萧冷围拢。
萧玉翎哭得如梨花带雨,蓦地扑通跪倒,凄声道:“师兄,玉翎求你。”泪水滴落,在青石板上浸出点点湿痕。
萧冷望着地上的泪痕,倏地清醒了些,心中隐隐生出悔意:“我为何如此对她?就算她有千般的不是,我也不该这样对她的。”怜爱之心一起,杀机顿消,蓦地惨笑一声,用刀一撑,腾身而起,向屋顶落去。
众甲士大呼小叫,乱箭如雨射出,萧冷半空中刀光一转,将箭矢尽数荡开。梁文靖一呆,正要纵身追赶,忽地衣袖一紧,已被拽住,他转眼望去,只见萧玉翎泪光莹莹,神色堪怜。梁文靖不觉足下一顿,叹道:“萧姑娘,你别拦我……”
萧玉翎凄然一笑,放开他道:“好啊,我不拦你,不过,你要杀他,须得先杀了我……”梁文靖一愣,蓦地摇头苦笑道:“我怎么会杀你……我就算自己死了,也不会杀你的。”
他这些话全未细想,便已冲口而出,但出口之后,心中却无丝毫悔意。萧玉翎呆呆望着他,眸子里清光流转,阴晴百变。
梁文靖只觉心中隐隐作痛,不敢再瞧她,转过头去,瞧了瞧王月婵的遗容,忽地心头一酸,杀意尽消,挥手叹道:“我不杀你师兄,你……你也去吧。”
萧玉翎也瞧了王月婵一眼,咬了咬嘴唇,挺胸迈步,向甲士走去。众甲士面面相觑,举着刀枪,不敢懈怠。
梁文靖眉头一挑,喝道:“要抗命么?”众甲士这才让出一条路来。萧玉翎旁若无人,怔怔走过如林刀枪,转过一道月门,裙裾翩然,消失不见了。
梁文靖望着她去处,心头空落落的,仿佛随那倩影一闪,心中某种东西也被带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直望到眼前模糊起来,忽听近处传来哼声,梁文靖转眼瞧去,却见胡孙儿苏醒过来,正奋力掀开身上二人。刘劲草与王坚身受重创,已然奄奄一息,梁文靖按捺离情别绪,移开二人,扶起胡孙儿,又命人唤来大夫。瞧视之下,王坚被那一刀震伤肺腑,须得调养月余,刘劲草失血太甚,也须静养,胡孙儿却好,皮肉之伤,无关大碍。
梁文靖又命人收殓王月婵遗体,望着佳人遗容,心中不胜感慨。安置已定,王府管家来报,方知众将已在议事厅中等候多时。王坚闻报,不顾伤重,挣起身道:“千岁,王某经此一劫,再难担当大任,守城之责,须得千岁委与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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