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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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萧听土土哈一说,抽动鼻子在空中嗅了嗅,笑道:“好臭啊,好臭。”那人问土土哈:“他说什么?”土土哈道:“他说你好臭。”众人听了这话,登时想起昨日的狼狈,虽在汉水里泡了一天,身上的臭气还是难消,一时怒火上冲,纷纷举起长矛。

金发汉子对土土哈说:“你是钦察人么?我不杀你,你走远些。”他一指梁萧,“你这汉狗,有什么能耐做我们的百夫长?你是阿术大人派来的,我不杀你,我跟你比斗,谁输了,谁自尽。”梁萧笑道:“凭你么?还不够我塞牙缝呢!”他手指一挥,扫过全场,“不用客气,你们一起上!”

众人听罢土土哈通译,又惊又怒。金发汉子叫道:“狂妄汉狗,你少要瞧不起人!我一人跟你打,不用弓箭,就能胜你。”梁萧笑道:“好呀,我也不用弓箭。”说着驰马上前,金发汉子也挺矛而出。

钦察营的军士都知梁萧来了,也不晨练了,跨马提矛,将他营地围得水泄不通。几个钦察将领吩咐诸军,要让这汉狗有来无回。眼见金发汉子挑战,众人纷纷拇指向下,嗬嗬叫道:“契尔尼老,杀死他!契尔尼老,杀死他!”

契尔尼老本是斡罗斯人,百人之中最为骁勇,本指望做这百夫长,谁料竟被梁萧抢走。失望之余,心生怨恨。听得众人这一叫,胆气顿粗,夹马而出,挺矛直刺梁萧面门。

梁萧也不纵马,挥枪一格,契尔尼老手臂酸麻,长矛偏出,心头不觉一惊:“汉狗人小,气力却大。”念头还没转完,梁萧长枪扫来,契尔尼老急忙低头,头盔却被梁萧挑在枪尖。契尔尼老匆匆挥矛横刺,梁萧随手抓住,契尔尼老只觉刺入生铁,进退不得,如果梁萧迎面一枪,自家无可抵挡,惊惶间猛力回夺。谁知梁萧顺势放手,契尔尼老用力过猛,几乎坠马,慌忙双腿夹马,极力稳住。梁萧早已挥枪扫来,枪尖上挂着的铁盔打在他的头上,这一下用了真力,契尔尼老只觉眼前一眩,跌下马来。梁萧不待他落地,一枪刺出,挑着他的腰带,将他挂在枪尖上。

契尔尼老输得如此容易,钦察军士一片哗然。李庭笑弯了腰,叫道:“梁大哥哪儿是在比武,明明是在耍猴。”王可也大笑:“是呀,还是一只金丝猴。”一行人哈哈大笑。

契尔尼老凌空挣扎,上下不能,众目睽睽下无地自容,忽地拔出腰刀,往颈上抹去。梁萧长枪一抖,将他挑上半空,契尔尼老手舞足蹈,腰刀顿失准头。梁萧横枪一扫,将他腰刀打飞,枪杆顺势在他腹下一托,用力恰到好处,将他挑回马上。

契尔尼老不及转念,顺势跨上马背,双手抱住骏马脖子。梁萧笑道:“你服了吗?”土土哈通译过去,契尔尼老怒道:“我输了,你干吗不让我自杀?”梁萧摇头道:“你除了跟长官作对,就会自杀吗?”他唾了一口,“能赢不能输,算什么男人?”

契尔尼老被他骂得面红如血,无言以对。梁萧枪尖一指钦察军士,喝道:“你们很了不起吗?都上来吧!”众军士面面相对,一时无人敢上。梁萧喝道:“你们不来,我可来了!”将马一纵,疾驰而出,长枪势若飘风,杀入人群。当头一人见梁萧冲来,方要举矛,梁萧枪尖晃动,他两眼发花,不知挡向哪里。梁萧一枪突出,将他头盔刺落,反手间,枪杆扫中他的太阳穴,将他打落马下。

一时间,梁萧驰马奔突,上下起落,好似马背上一羽鸿毛;一支花枪左盘右蹙,势如蛟龙行云,又如腾蛇乘雾,东西飘忽,专刺军士头盔,刺落以后,将其打昏落马。钦察军士又惊又怕,奋起反击,两方枪来矛去,斗得难解难分。

梁萧存心力压三军,使出浑身解数,来去飘忽,枪法若电,两盏茶的工夫,将一百多人击落八成。钦察军士向来骁勇,遇此大敌,全不退却,前后围堵,左右进击,丝毫不乱方寸。

梁萧心中暗赞,也动了好胜念头,发声长啸,一朵枪花使得其大如斗,飘来荡去,所向没有一合之将。片刻打落十七八人,还剩二人,惊骇万分,拼命抵挡。

第三十一章 六花妙术 2

梁萧挥枪扫落一人,另一人从后挥矛刺来,梁萧头也不回,身子略偏,攥矛于手,大喝一声,把他从马上提了起来。振臂一抡,那人腾起六丈来高,但觉耳边呼啸生风,大地迎面撞来,不由心胆欲裂、哇哇惨叫。梁萧将人掷出,驰马向前,抢在那人落地瞬间,手臂一举,将他后心轻轻拿住,举在头顶,策马一旋,稳稳将人放在地上。土土哈等人彩声大作,钦察诸军却是张口结舌,失了言语。

梁萧经过这番激战,马力已乏,见场上无主战马四处乱走,纵身换了一匹,枪指四面军士,冷笑道:“你们也要来吗?”钦察人见他公然挑战,一片哗然。一名褐头发、蓝眼珠的千夫长出列叫道:“汉狗,以为有点能耐,就敢逞英雄吗?”

他用蒙古话说出,梁萧听得明白,冷笑道:“我教训手下士兵,关你什么事?无怪这些人不服管束,没有狐狸施展诡计,猎狗敢在主人面前撒野吗?”那人大怒,厉声说:“我是千夫长,你只是百夫长,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梁萧道:“汉人有种说法,大将带兵,皇帝的命令也未必服从。既是打仗,生死都挂在弓弦上。你的话对,我自然听从你;若是不对,便是忽必烈皇帝的话,我也未必听从。要么打起仗来,这一百来人不服我管束,遇上敌人,只有送死。”那人冷笑道:“钦察军从亦得勒河打到汉江边上,从未输过一阵。哼,就算没有将军,照样天下无敌。你这汉狗百夫长,我们不稀罕!”钦差士兵举起长矛,齐声呼应:“对,汉狗百夫长,我们不稀罕!”梁萧哑然失笑,说道:“天下无敌?好厉害啊!你敢与我赌斗吗?”那人道:“怎么不敢?”说着持矛跃马,便要上前。

梁萧道:“单打独斗不算本事。你们人多吗?你们就这些人,我们就六个人,大家不放箭,各凭刀枪上的本事。若我冲不出钦察营,就凭你们处置,要是冲出去,又当如何?”钦察军闻言,又惊又怒,无不高声叫嚷。

千夫长厉声道:“好!赌斗便赌斗,你们六个冲出大营,你要做百夫长,随你好了!不过刀枪不长眼,说好了,你们的死活,与我们无关!”

梁萧笑道:“好,一言为定。”长枪一举,土土哈五人聚到身边。其时钦差军围得密密层层,其势不下三千,各由一千夫长带领,众军勒马齐呼,发出“嗬嗬”咆哮,好似风吹浪起,声势逼人。

三名千夫长马鞭一挥,众军大呼,策马冲来。梁萧侧眼一瞧,朗声道:“西南来风,垂天之形。”六人马匹转动,结成一个奇特阵势。梁萧在前,土土哈、囊古歹分在左右,李庭三人平列断后,舞刀弄枪,似一把钢锥,刹那冲向西南、刺透重围。

千夫长急令围堵西南,忽听梁萧又叫:“西方之水,青锋之象。”六人阵势变化,梁萧与土土哈各据前后,李庭四人并行中央,化作前后锐利,居中厚实的纺锤模样,向西冲突。突出数丈,梁萧又叫:“小畜北,大壮南,龙蟠之阵。”阵势舒卷开合,化作龙蛇之形,蜿蜒曲折,佯往北冲,实往南突。东顾西驰,连变数阵,一直冲出二十多丈。

梁萧忽又高叫:“东北之雷。”话一出口,其他五人应声而动,化作“黑虎之势”,犹若猛虎下山,向东北方强行冲突,所过钦察军人仰马翻,无人能抗。

梁萧的呼喝声不绝于耳,六人应声变化,虎骤龙奔,八方来去,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眨眼间,竟将不可一世的钦察骑兵冲得七零八落,首尾难以相顾。三个千夫长连发号令,也是无可阻挡,心中莫名骇异,可又想不透其中的原因。

钦察军驰骋大漠,精熟野战,便与汉军作战,也是三流货色,从来无缘见识第一流的汉人兵法。梁萧所用的阵势,本是唐代兵法大家李靖所创的“六花阵”,这一路阵法脱胎于武侯八阵,精微奥妙远远过之,以六人为一队,各持武器,变化无穷,实为对付塞外铁骑的不二之法。当年李靖曾凭此阵以少胜多,在阴山下大破突厥铁骑二十余万,生擒颉利可汗。从此以后,突厥人一蹶不振,再也无力与大唐相抗。

古今阵法,全都不离数术。梁萧算学精深,超迈前人。赵山死后,他痛定思痛,开始揣摩兵法,想的是日后不让任何一人有所损伤。想来想去,忆起少时在天元阁读书,曾经见过的“六花阵”。己方一行六人,正合六花之数,土土哈五人伤势痊愈,他便召集众人,一同操练六花阵,演练时他细加推演,对阵法多有改进,令其威力倍增。

那日校场受辱,梁萧隐忍不发,让土土哈潜入钦察营暗地打探,明白众军不肯前来的原由,心知若要折服这群家伙,不免有场恶斗。他一边寻觅僻静场所,加紧操演阵势,一边激怒众军,与己赌斗,存心凭借六花妙术折服三军。

不过片刻,梁萧变了十六种阵形,渐渐逼近辕门,忽见西南、西北各有一处阵势露出破绽,当下疾喝“长鲸之阵”。六人策马,势若鲸奔,向“归妹”位冲突。众将急急麾军兜截,梁萧声东击西,意在别处,敌军阵势一动,他立刻率众斜插西南,势成“鲲鹏之变”。一时鱼龙化鹏,扶摇而上九天,呼啸之间,便将前方的军阵剖成两片,自“无妄”位穿出一个大口子,逸出千军之外。身后的钦察骑兵收马不及,前推后攘,左右相撞,大呼小叫乱成一团。六人驰出辕门,想到初试锋镝,竟然大获全功,一个个意气奋扬,勒马长笑,梁萧扬声叫道:“胜负已分!你们先说的话算不算数?”

钦察军好容易勒住马匹,收束阵形,心中一片茫然。这一阵,梁萧六人无一伤损,钦察人却折损极多。土土哈五人听从梁萧号令,并未刻意伤人,故而对手多是皮肉轻伤,落马的军士迅疾爬起,翻身上马,数千双眼睛都落在三个将官身上。一时间,校场上沉寂一片,只闻风吹大旗、猎猎作响。

三个千夫长面面相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答了,二十年军威堕于一旦,不答,失信违诺,也是军中大忌。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有人笑道:“说过的话当然要算数,何况别说是百夫长,千夫长也当得!”三人听得声音,齐齐下马叫道:“阿术大人。”

梁萧见阿术面带笑意,携着亲兵迤逦而来,也下马行礼道:“阿术大人,实无其他法子,不用这雷霆手段,梁萧难以在此立足。”阿术下马,两手扶起他笑道:“说起来,钦察军人强马快,打仗一等一的厉害,只说一兵一将的本事,太祖手下的怯薛歹军也未必能占上风。只因长年未逢敌手,故而骄横滋生,谁也不放在眼里,我让你来,也没料到你能立足!本就是考一考你的本事,谁知你竟以六个人突破三千钦察军,呵,我做了半生大将,这次也看走眼了!”

梁萧道:“大人说过了,我先拿话将住这几位,让他们不能用箭。要是真上战场,弓矢交加,只怕一合的功夫,我们六个都成了刺猬!”阿术笑道:“你胜而不骄,很好。不过实情确是如此,钦察骑兵最强的并非枪矛,而是弓箭。”他目视三个千夫长,“你们三个,还有话说么?”

三人对望一眼,褐发千夫长道:“若论冲锋陷阵,我们输得没话说。阿术大人也说了,我们最强的是弓箭,我想看一下梁萧的箭术。”阿术骂道:“你们是石头脑袋吗?”梁萧笑道:“无妨,请借弓箭一用。”众将正要解弓,阿术说:“用我的。”自马上取下一张描金硬弓。梁萧接过,眼看百步之外,有两个在江堤上打水说笑的白衣胡女,一人面带纱巾,一人则裸着面,头上带着串耀眼明珠。

梁萧笑道:“看我射散左边那人头顶的明珠。”众人闻声一惊。阿术皱眉道:“射中了人怎么办?”梁萧道:“射落一根头发,砍我梁萧脑袋。”阿术不及多说,他已纵马斜走,忽地挟矢弯弧,白羽箭闪电掠出。胡女正与同伴说笑,忽觉头顶风起,“嗡”的一声,一支羽箭嵌在不远处的栅栏上。就在此时,她髻上的明珠四散滚落,滴滴答答落入江水,敢情梁萧箭锋锐利,擦过二珠之间,将串珠的金线截为两段,明珠断线,自然纷散。众军见状,先是一呆,跟着彩声雷动。

那女子十分惊诧,闻声回过头来。阿术见她模样,眉头大皱。却听那三名千夫长齐声叫道:“阿术大人,我们都服啦!让他做万夫长也行。”阿术笑道:“服了吗?嗯,万夫长可不成,千夫长也不能做。他初来乍到,没有战功,做这个百夫长么,全是因为救了右丞大人,已很勉强了!”众人听说梁萧救过阿里海牙,均是一派肃然。褐发将官道:“没想到汉人之中,竟有如此人物!”阿术摇头道:“他不是寻常汉人,他有蒙古血统。”诸将听得,更添敬意,望着梁萧,目光已然不同往时。

忽见那胡女拿着羽箭,气冲冲赶了上来。她的体态高挑丰腴,肌肤胜雪,眉长眼大,眸子蓝如海水,青灰色的头发结成辫子,自耳畔落下,缠在雪白修长的颈项上。一众钦察人见得,齐齐咽了口唾沫,均想:“哪儿来的漂亮妞儿,以前怎没见过?”

胡女走近,指着箭上标记,用蒙古话道:“阿术大人,是你拿箭射我吗?”阿术哈哈一笑,正想将罪过揽到自己头上,梁萧却说:“是我射的!”

胡女翠羽也似的眉毛微微一扬,厉声喝问:“你为什么用箭射我?”梁萧道:“又没射着你,你干吗生气?”胡女冷笑道:“你将爹爹给我的夜明珠射落水里!再说,你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射偏么?你说蒙古话,是蒙古人吗?我听说,蒙古人都是高傲的雄鹰,为什么雄鹰不去对付凶狠的苍狼,却来抓拿我们弱小的鸽子呢?”她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辞,梁萧能言善辩,竟也无言可对。

阿术眼见形势尴尬,赔笑道:“兰娅,你别说啦,我赔你夜明珠好么,你住你爹爹的帐篷吗?待会儿我派人送过来!”兰娅将箭扔到地上,冷笑道:“你送的我不稀罕,我就喜欢爹爹给的珠子。”阿术笑道:“别拧淘气,我亲自送过来吧,火者还好吗?”兰娅听他问候父亲,怒气稍解,说道:“爹爹很好!不劳你过问。”说罢与另一个胡女转身走了。

一个钦察将领吞着唾沫问:“阿术大人,这妞儿哪儿来的?生得不错!”阿术脸色一沉,厉声道:“你们这群坏蛋,不要乱打主意。她是回回星学者扎马鲁丁的女儿,是幸福的毛拉、贤明者之王纳速拉丁所钟爱的学生,伊儿汗国唯一的女贤哲。八岁时她向真主神立誓,终身不嫁,将贞洁献与天上的星星,并得到伊儿汗旭烈兀大王的赞许。你们这些粗人,就知道打仗杀人,哼,给人家提鞋也不配!”

众人听说她终身不嫁,连道可惜。梁萧寻思:“回回星学者么?天机宫的数术笔记似乎提过,说是回回人中顶厉害的大数家。还隐约提到,他们的计数与算法与中土数术大不相同,但如何不同,却没说明。嗯,那个纳速拉丁竟敢自称贤明者之王,真是胡吹大气。”他方才被兰娅骂得哑口无言,本就气闷,想到这里,更是老大不服。

阿术正想勉励梁萧,忽听有战报传来,匆匆驰马去了。钦察军与梁萧不打不相识,又知他有蒙古血缘,轻蔑尽去,敬服凭生,执意拉入帐里喝酒。大伙儿一同喝了两碗酒,更比亲兄弟还亲了。土土哈的父亲是钦察的蒙古人,母亲是斡罗斯人,到了这儿,如鱼得水,跟众人抱成一团,大唱斡罗斯的牧歌,跳起家乡的舞蹈。囊古歹等人看得有趣,也加入进去,一起胡闹。

梁萧端了碗酒,将契尔尼老叫到身边,让人通译,夸他矛法不错。契尔尼老是他手下败将,原本窘迫,听他一夸,又觉说不出的高兴。二人喝了两碗烧酒,前嫌尽消。

第三十一章 六花妙术 3

众人正说得投机,忽听战鼓雷动,众将士神色一变,纷纷丢了酒碗,飞奔而出。一边奔跑,一边穿戴衣甲、提矛携弓,飞也似跨上战马。第一通鼓还没敲罢,众军各依所属,呼喇喇汇聚一处,行止快得不可思议,与喝酒时的荒诞无稽判若两人。梁萧也约束兵众,并将土土哈五人混合五个钦察战士,结成一个十人队,由土土哈担任十夫长。

钦察军集结已毕,飞驰出营。正往点将台奔走,忽听鼓声稍歇,号角声起,声调一长二短。

褐发千夫长、阿速人合蚩蛮将手一挥,众军勒马止步。合蚩蛮叫道:“听号令,是命水军出战!宋人先从水道进攻了!”钦察军共有三翼军,一翼千人,每翼设一长,皆归阿术节制。合蚩蛮在千夫长中资历最老,战功最大,平日都由他发号施令。

合蚩蛮略加推测,挥鞭一指:“我们去西南边,以防城里的宋人从陆上出援。”诸军急往西驰,还未越过前方山冈,便听襄阳城炮声大作。刹那间城门大开,宋军步骑千人冲突而出,一字城的元人汉军当先迎上,阵势还未对圆,双方便已动手,一时乱矢如雨,血流满地。

襄阳城头轰鸣不断,巨弩大炮呼啸,向元军阵地泻落。元军前锋死伤惨重,向后稍撤,宋人步兵趁势冲上,一队持着藤牌短刀,滚地来斩敌骑马腿,一队举着神臂弓,望元军步兵激射。元军步骑上下受敌,现出几分乱象。城头又是一声炮响,宋人马军突入元军,弯弓舞枪,来回冲突,只两个回合,元军顿时溃乱奔走。

合蚩蛮立马冈上,遥遥观望,笑道:“宋人很卖力啊,汉军不成啦,我们上吧!”众军正要驰马奔出,梁萧叫道:“慢着。”合蚩蛮问:“怎么?”梁萧道:“等宋人伏兵出来。”合蚩蛮皱眉道:“什么意思?”梁萧道:“我方才估算过了,两军交战之地,全为城头强弓大弩覆盖。宋军引而不发,却派兵马与我交战,分明是故意做出模样,吸引我精骑驰援,而后佯败入城,让我步骑暴露于弩炮之下。到时候宋人炮弩齐发,再强的骑兵,也要被冲乱阵脚,那时他精锐突出,杀我个措手不及。若我所料不差,宋人后方还有伏兵。”

合蚩蛮一皱眉,还没说话,忽听一骑传令兵飞驰而来,叫道:“阿术大人有令,让你按兵不动,待会儿城内宋军伏兵攻出,立时冲上,截断他们的归路。”合蚩蛮接令,望着梁萧,心中诧异:“奇怪,他与阿术大人想得一样?”

这时一声炮响,两支汉人骑兵赶到,从左右两方向宋军冲至。来回一绞,宋军溃败退却。元军未及麾军进击,城头炮弩大动,轰隆声震响耳鼓,顷刻间,炮石雨点般向汉人骑兵落下。元军被断成两段,只听城中号炮激响,四千宋骑如狂风飙出,驰入元军阵中,左冲右突,大肆杀戮。

元军抵挡不住,向后退却。宋军得势,准拟一鼓作气,将这四翼元军冲垮,一时势若破竹,紧追不舍。同时间,城内又奔出两千名弓弩手,由左右两翼,配合骑兵阵势,向元军激射。元军进退不得,左右难逃,一时人马杂沓,死伤惨重。

梁萧看到这时,叫道:“时候到了!”合蚩蛮道:“阿术大人还没说话。”梁萧道:“机会不待人。宋人本就胆怯,突袭得手,难免见好就收。”经过先前赌斗,合蚩蛮对他十分信服,立时号令三军。

钦察军早已等得不耐,应声拍马,从山冈上突驰而下。此时阿术的传令兵迎面赶来,奉命叫钦察军进击,忽见其已然出击,甚是惊诧。合蚩蛮不及听令,率军疾若飞电,迂回赶到襄阳城前。这时汉军溃乱,死伤惨重,宋人骑兵正拟后撤,两千弓弩手发完一矢,也欲抽箭上弩,掩护骑军后撤。不料钦察军来得迅猛,仓皇间乱了阵势,争先恐后往城内跑去。

合蚩蛮马鞭一指,三翼钦察军于狂奔中分作三股,一股剿杀弩手,一部截断骑兵归路,还有一支,由合蚩蛮亲自率领,冲入宋军骑兵。一时马如龙飞、矢如雨注,钦察铁骑如同秋风扫荡落叶,横扫过襄阳城下。元朝汉军趁势反击,两炷线香的工夫,五千宋军溃不成军,几乎死伤殆尽。

合蚩蛮酣战片刻,遥见败军后撤,襄阳城门未及关闭,大觉有机可乘。他素来骄横,自恃本部马匹骏极,一时兴起,长鞭挥出,欲要趁胜麾军,闪电攻入襄阳,建立天大奇功。

梁萧正率手下百人围歼宋军残部,见状大叫:“去不得!”叫声淹没在喊杀声中,合蚩蛮如何听见。他一马当先,与其他两名千夫长各领兵马,飞骑冲入城门。不料襄阳城中藏有瓮城,临近城门,形方如斗,只要闭住城门,入内的兵将就成了瓮中之鳖。

合蚩蛮刚一入城,身后城门忽地合上,他心觉不妙。一抬头,忽听一声巨响,巨弩大石铺天盖地落下,以雷霆之势将他们全数湮没。

这一合,钦察军损失凄惨,三名千夫长全数送命,陪葬的还有三百多名精锐,留下十来个百夫长,群龙无首,乱成一团。襄阳太守吕德是大宋名将,看出便宜,不顾精锐连丧,又遣三千铁骑驰出城门。一千骑阻隔汉军,令其无法相救,两千骑直冲钦察军,存心要将这支精锐一举击溃,挫灭元人锐气。

钦察军创建以来,从无败绩,胜时越战越勇,兵锋极锐。但所谓刚不可久,锋锐易折,这支不败之师一旦遇上挫折,反而缺少了一股坚韧不拔之气。何况他们以同胞之谊治军,极重情义,合蚩蛮等人一死,个个都丧失理智,不依战法,蜂拥而出,仗着骑射精熟、各自为战。

此举大违兵法,正中宋军下怀。宋将见机,密集阵形,乘势冲突,将钦察军分割开来,令其前后左右不能相顾,而后分兵纵击,大肆屠戮。平日钦察人目高于顶,欺辱同袍,各路汉军对这支色目骑军十分憎恶,看其大败亏输,心中暗暗高兴,纷纷消极救援,虚应故事。

阿术担负襄樊南面防御,指挥水陆两军,此时水战遇上厉害对手,难以分身别顾。忽听传令兵报,遥遥一看,陆上稳胜之局突然逆转,心中惊骇欲绝。不顾水上危急,下了帅台,让传令兵火速召集骑兵,打算亲自来救。

就此片刻工夫,钦察军十停中去了二停,兵将无不绝望。忽见宋军阵势骚然,一队钦察人马冲透宋军重围,约有百骑之众,却是凝而未散,阵势井然,在宋军阵中来回荡决。当头的正是梁萧,他见己方兵马失控,驰马而出,大声呼叫,在乱军中竭力约束部众。他手下百人近日连遭折辱,不如其他队伍骄横,加上土土哈五人及契尔尼老全力襄助,这一百来人终究没有溃乱。

梁萧观敌破绽,一待稳住军心,便与土土哈五人结成“六花阵”,以阵法为枢纽,带动百人队,批亢捣虚,反复冲敌阵势。并让土土哈、囊古歹、契尔尼老以钦察语呼叫同伴,加入己阵。

钦察军一时愤激,乱了阵势,这时死伤惨重,方才恍然大悟,心知再不齐心协力,势必葬身此地,纷纷应声加入梁萧。梁萧冲杀间,大呼小叫,随意指点,派与各人位置,幸存的百夫长也趁机收束自家军士。只四五个来回,梁萧竟于极其混乱的形势间,将一支分崩离析的溃败之军重新凝聚。两千人呼喝长啸,以他马首是瞻。

钦察军一盘散沙,自是容易欺负,这时有了首领,无不以一当十。他们从未遭受如此败绩,怒火中烧,听从梁萧号令,左冲右突,拼死冲杀。梁萧观敌阵势,见宋军兵马走动,似欲斜插两胁,急命钦察军两翼散开,挡住宋军突袭。又令土土哈率领本部精锐,趁时飞骑突阵,直透对方心腹,以劲弓锐箭,连毙宋军大将。三千宋军群龙无首,土崩瓦解,被钦察军来回驰突,杀得尸横遍野,纷纷逃奔城内。

梁萧害怕城头炮弩,不敢过分相逼,重振兵马,徐徐后退。到了后方一点兵马,这一阵钦察军三翼去了一翼,足足折了八百多人。

第三十二章 汉水惊涛

阿术本已上马出发,忽见梁萧率众突围,收束败军,心中惊喜万分,当下翻身落马,重返帅台。这时间,宋军战船前后相属,逆流而上,元军大将张弘范率艨艟斗舰奋力阻拦,水师统帅刘整则于两岸列阵发炮,攻击宋军两翼。一时间,汉水上炮声雷动,火矢如蝗,较之陆上争锋,别有一番景象。

宋军舰船约有千艘,也非巨舰坚船,倒有许多小船轻舟,分明是从打渔船改造而来。船只吃水颇深,似乎装满辎重。乍眼看去,这支船队不似水师,照说一击便溃,但其所列水阵却很奇特,先似张翅凫鸭,又变摇尾鲤鱼,时而成方,时而象圆,进退攻拒,变化万端。

张弘范几度麾军进击,宋人总是任他前锋突入,跟着两翼一合,将十余条战船裹入阵内,后续船只均被阻绝在外。接下来,宋人轻舟快船举火抡箭,在阵内一通剿杀,将陷阵的战船尽数歼灭。这支宋人水师好比庞然巨鲸,不断张口摇舌,蚕食元人水师,一转眼,逼近十条拦江铁索。

一阵锣鼓声响,宋人阵中,一名白衣男子令旗高举,一个魁伟壮汉向左,一个白发老者向右,各率数十杂衣汉子,手持巨斧,乘轻舟突出水阵。彼此掩护,冒着元人矢石,钻到铁索下方,挥起斧头猛力砍斫。

金铁交鸣,火花乱溅。眨眼间,十条铁索尽皆断裂,汉水再无阻隔,宋军水师齐声欢呼,全速冲上,襄樊水师也顺流而下,里外夹击元军。

阿术见势不妙,急命张弘范回军上流,抵挡襄樊水师,又令中流炮台发射大炮强弩。

这江心炮台与横江铁索同是元军去年所建。伯颜占据襄樊以南,为了阻隔宋人水上救援,命元军于岘山拖拽数十万斤巨石,沉于汉水江心,筑起一丈高台,上置九张弩机,八门巨炮。又在台前沉巨石七块,列巨索十条,形成庞然水阵。宋军纵有巨舰鲸船,不惧炮石,但为体格所限,也无法冲到台前。伯颜如此安排,按说万无一失,宋军水师之强,本在元军之上,但自去年开始,屡屡被这阵势所阻,难以进援襄樊。

台上驻守元军得到阿术号令,扳动弩炮。一时巨矢与大石齐飞,宋军前锋舰船无不粉碎,元军见状,欢呼声震天动地。

梁萧整顿好败兵,令其扼守要津,以防城内宋军出援。忽听江上喊声震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料吕德经此一战,决不敢再度出击,吩咐百夫长各领本军,自与杨榷驰往帅台,面见阿术,禀告方才的战况。

赶到时,正遇江心炮台发威,宋军战船所当披靡。梁萧上台见过阿术,阿术听得战报,微一苦笑,拍拍他肩说:“我知道了,多亏有你…”此时战况激烈,不容他多说。忽见宋军前部凹陷回去,阵势变化成一字,好似水蛇游动,蛇口大张,时开时合,变化无端。不仅两岸元军炮石难至,前方的炮台也不易打到。梁萧凝目一看,皱眉道:“这是水禽鱼龙阵。”阿术一愣,讶道:“你认得这阵?”

梁萧点头说:“此阵义理合于五行,阵形依照水鸟蛇鱼模样。前锋变化尤其奥妙,好似鱼口蛇吻,水禽嘴喙,逐部吞噬对方兵马,再以阵腹精兵歼灭。向日我在《五行诠兵》中见过此阵变化,可没有真的见人用过。记得书中有注:‘此阵变化舒缓,不利陆战飙行,适于逆水鏖兵。’”

这一番话包容中土先哲的大智慧,阿术不通数术,难以完全明白,但听梁萧所说的阵形变化丝毫不爽,不觉喜道:“可有破它的法子吗?”

梁萧观看元军阵势,摇头道:“此阵前锋变化莫测,不可正面与它争斗,唯有迂回敌后,方有破阵之机。如今水师退至上游,难以顺流迂回,不过幸有江心石台,足可抵挡。”话音未落,忽见二十艘快船飞出宋军水阵,散成扇形,冲往石台,似要强行登台。元军见状,炮石乱飞,瞬间击沉两船。

不一阵,二十艘快船毁了大半,梁萧忽觉不对,皱眉说:“好家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阿术不明这话典故,怪问:“什么意思?”梁萧指着快船后方,说道:“你看那里!”

阿术定眼细看,只见一艘艨艟大船,上带一张投石机,悄悄跟在快船后方,趁着快船吸引元人目光,向石台飞快逼近。大船上一人身着白衣,手持竹篙从舱后抢了出来,正是方才麾军变阵的白衣男子。他身法若电,腾起五尺来高,跃向弩机。落足瞬间,五名宋军同时扳动机括,白衣人化身箭矢,射向江心石台。刹那间,梁萧认出他的面貌,叫道:“是他!”

这白衣人正是云殊,他借弩炮之力,掠空而出。元军不料他使出此招,惊奇万分,齐声发喊。元军战船守在台旁,众军引弓待发,本是防备宋人快船登台,此时见状,乱箭如雨,射向云殊。

云殊身在空中,舞动竹篙,势如一张三丈方圆的大盾,密密层层,将箭矢荡落江中。弩炮之力终究太弱,云殊用上轻功,依然无法及远,被箭矢一扰,势子陡缓,落向江心。此处水流被巨石一阻,变得湍急无比,人一落水,立时卷往下游。宋军眼见功败垂成,无不失声惊叫,元军则欢呼四起,声震大江。

落水刹那,云殊手中的竹篙忽地平平伸出,加上手臂之长,不长不短,正好搭上石台边缘。霎息间,云殊内劲迸发,“波”的一声,竹篙受力弯转,云殊借篙身弹力,一个筋斗,翻身跃起,凌空一晃,到了石台上方。人未落地,嗖嗖两篙,搠翻两名元军。台上除了发炮军士,尚有两个十人队守卫,见状纷纷抡刀舞矛,来斗云殊。

云殊大喝一声,挥篙迎上,势若虎入羊群。虽是一支竹子,到他手里,无异于长枪大戟,直杀得一身白衣尽成血红。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石台上的守军死了大半。宋军没了炮石威胁,以“水蛇阵”逆流而上。

张弘范见状,急催舰船来抢炮台,箭矢纷纷射向台上。不料台上巨矢大石成堆,本是用来发射弩炮,这时却成了云殊的屏障。他躲在后面,一旦有人登台,便冲出杀戮。这么反复数次,宋军水师进抵石台,襄阳水师也挥军纵击,元军背腹受敌,一时陷入苦战。

阿术没料到宋人中竟有如此人物,心中十分诧异。可是石台陷落,除拼死拦截,别无它法。他令旗挥处,金鼓雷鸣,以助水师军威。这时忽听杨榷惊叫:“梁大哥!”阿术微微一怔,顺他目光看去,梁萧跨着战马,沿江疾驰。阿术奇道:“他要做什么?”杨榷道:“那个白衣人是我们的仇人,他设计拦截粮队,害死我们的兄弟!”

阿术皱眉道:“原来如此。”说话间,梁萧打马驰出百丈,忽地一个转身,策马直上江岸高坡。众人不知其意,忽见他勒马旋身,从坡上俯冲直下。到了江边,纵缰挥鞭,座下钦察马吃痛,长嘶一声,后足猛力一撑,腾空跃起,掠过诸军头顶,闪电飞落汉江。

自古名马不出“大宛”、“月支”。这两国都在当今钦察一带,《史记正义》有云:“外国称天下有三众,中国为人众,大秦为宝众,月支为马众。”这话即是说:中国人口最多,大秦(按:古罗马)珍宝最多,而月支(按:钦察一带)却是好马最多。汗血马、胭脂马等绝世名驹无不出自钦察,梁萧的坐骑不说万里挑一,也是千中之选。何况借了俯冲势头,足足越过十丈江水,落在一艘元军战船上。那船受了当头一压,几乎翻转,船上的水军东倒西歪,站立不稳。梁萧马不停蹄,纵缰跃上别艘战船。一时之间,他以宋元战船为落足之地,策马飞纵,如履平地,逼近江心石台。宋元水师见状,惊喜不同,发声齐喊。

云殊正与元军激斗,竹篙挥处,将两名元军穿颈刺成一串。忽听呼声震响,掉头一望,眼前一黑,一匹战马腾空压来。他急急扭身,一篙洞穿马腹,战马悲鸣一声,陨星似的栽落下来。

梁萧用手在马背上一撑,离鞍跳起,手提长枪,向云殊凌空扑到。云殊挥篙疾刺,梁萧翻身让过,手中花枪抖出,挽出一个枪花,挑开竹篙,扑地刺向云殊。

云殊见来人枪法神妙,心头微凛,定眼一看,不由惊怒疾喝:“好贼子!你来得好!”横篙挡住一枪,迅疾还以颜色。二人仇敌相见,分外眼红,一时各逞本事,在石台上激斗起来。

张弘范见云殊遇上对手,不顾梁萧死活,急令元军放箭,一心夺回石台,台上两人只得回身闪避。阿术急传号令,令张弘范不得放箭。张弘范心头诧异,只得奉命。那二人看箭矢一停,又即扑上拼斗,但见篙影重重,枪花乱舞,进退之际,迅若疾电。宋元两军看得眼花缭乱,纷纷发喊,为己方助威。

斗了二三十合,云殊竹篙长大,石台施展不开;梁萧花枪灵动,渐渐占了上风,杀得云殊节节败退。

云殊抢占江心石台,靳飞代他指挥诸军,但“水禽鱼龙阵”唯有云殊深明其变。幸得演练妥当,靳飞按部就班,也能勉力应付,但被元军顺流冲突几次,阵脚有些乱了。方澜乘轻舟冲近石台,远远叫道:“殊儿快回来!你师兄顶不住了!”

云殊闻言一惊,疾刺数篙,奋力逼退梁萧,忽地抓住竹篙一端,腾空而起,篙尖着地一撑,竹篙向下弯转。“嗡”的一声颤响,云殊凭借竹篙弹力,飞出十丈开外,落在方澜船上。梁萧没有竹篙,无法弹射,眼睁睁看着云殊乘船转入宋军水阵,念头一转,反身要用炮弩对付。谁知云殊早用内劲将机纽一一震毁,仓促之间无法修复。

云殊返回本军,擂鼓变阵。宋军船队前锋分作两股,变成“双头鳌阵”,绕过江心石台,向上徐徐进逼。梁萧几度想要冲上宋军船只,但方澜早有防备,命人以弓弩攒射,梁萧无法上前,只得藏回矢石堆后。

宋人鼓噪声如雷霆震响,绕过石台,两军合一,变为“犀象阵”,前锋锐利,两翼坚实。变化精微之处,犹若白犀渡水,不留痕迹,可说是“水禽鱼龙阵”最厉害的变化。元军被这阵势一冲,顿时溃乱,宋军一口气冲上二里水路,与襄樊水军会师一处。

吕德在城头看见,大喜过望,发出号令,乘胜进击,要将这支元军水师一举歼灭,彻底破解南面之围。刹那间,鼓声大作,宋人反守为攻,从上流冲击直下,元军抵挡不住,顿向下游败退。

阿术见势危急,命刘整从两岸发炮轰击,但收效甚微,当即飞报伯颜。伯颜闻讯,自与阿里海牙率军从陆上两面强攻襄阳,又传令史天泽,率上游水军,顺流邀击宋军,以此牵制襄樊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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