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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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笑间’“天雷吼”连发三次,“鲸息功”也被震散了三次。叶梵啸声不畅,忽地大喝一声:“姓虞的,给我滚出来。”

一声长笑,林中并肩迈出三人。虞照大步如飞,虎目电射;左飞卿逍遥如故,衣不染尘;仙碧却是红衫鲜亮,娉娉袅袅,怀抱北落师门,猫如雪,衣胜火,红白交辉,分外醒目。谷缜见虞照如此风采,知他必然伤愈,心中也为他高兴。

虞照还没走近,笑道:“叶兄神通盖世,声势煌赫,不但坐轿子的本领与众不同,下轿子的姿势也与众不同。别的人下轿子都是双脚落地,你却是屁股落地,别说皇帝老子,就是他老子的老子也比不上。哈,就怕抬得高、摔得重,这一下坐得屁股开花,不太好看…”左飞卿冷冷道:“胡说八道,屁股也能开花?”

“怎么不开?”虞照笑了笑,“若不信,大可让叶兄脱了裤子给大家瞧瞧,他若不脱,就足心虚…”左匕卿接道:“他是人,又不是畜牲,哪能随便乱脱裤子?”處照笑道:“是啊,他是人,又是畜牲,哎哟,不对,他不是人,又是畜牲,啊哈,说错啦,应该是,他不是人,又不是畜牲,咦,那是什么?”左飞卿冷冷道:“还用说么,自然是畜牲不如了。”

他二人一个嬉皮笑脸,一个冷冷淡淡,一热一冷,极尽挖苦之能事。叶梵的脸上阵红阵白,跳起来怒道:“耍嘴皮子算什么?有能耐的,一拳一脚,分个高低。”

虞照笑道:“你要找死,还不容易,待我了结一件事,再与你啰唆。”说着转过身来,注目谷缜,冷冷道,“狄希,你对他做了什么?”

狄希笑道:“不关我的事,都是沈瘸子做的好事。”虞照微微惊讶,转眼看向沈舟虚,忽见姚晴的情形与谷缜近似,不由皱眉道:“沈舟虚,怎么回事?”沈舟虚笑道:“师弟一贯聪明绝顶,难道不会自己瞧么?”虞照哼了一声,一猱身掠向谷缜。狄希微微一笑,双袖齐出,有如两口金光长剑。虞照嗔目大喝,掌心白光萦绕。

突然人影一晃,拦在狄希身前,只听叶梵喝道:“雷疯子,你对手是谁,别弄错了。”一喝出口。两道人影搅在一起,噼里啪啦,旋风般对了二十余掌,电光真气,奔流四溢。左飞卿见状,一晃身掠向姚晴,一伸手将她扣住。沈秀怒道:“狗贼你敢…”左飞卿大袖一拂,一股强风灌入沈秀口鼻,沈秀出气不得,后面的话尽被堵了回去。左飞卿再一拂袖,飘身后退,冷冷道:“小子,沈舟虚没教你礼数么?”

沈秀瞪着姚晴,面皮涨红。沈舟虚忽地一笑:“不打紧,让他夺去,也无用处。”沈秀先时见姚晴被擒,原本欣喜欲狂,谁料得而复失,一时恨得牙痒。听了沈舟虚的话,方觉失态。他色心再重,也不便在父亲面前表露,当即哼了一声,低头不语,心中却疾转念头,想着如何夺回姚晴。

仙碧手把姚晴脉门,不觉心疑:“不是点穴,也非中毒,休内一切如常,又是什么缘故?”她猜测不透,忍不住问,“沈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沈舟虚淡淡说道,“不过是封了她的六识。”仙碧脸色大变,细看姚晴,果然是六识关闭的征兆,不由又问:“谷缜呢?”沈舟虚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仙碧心头一乱,她也曾听母亲说过,沈舟虚天纵奇才,独创了一种奇法,能用劫奴神通,封闭对手六识。谷、姚二人均是心志坚强,按理说不应该堕入术中,不料双双遭了沈舟虚的毒手。只因这法子源于施术者的精神,一旦成功,唯有施术者能够解开,别人武功再高,见识再博,那也是统统无用。

想到这里,仙碧忍不住说道:“沈师兄,你接了小妹的乙木令么?”沈舟虚笑道:“接了。”仙碧正色道:“你接了乙木令,还封她的六识,岂非不将地部放在眼里?”沈舟虚冷冷道:“她又何尝将我天部放在眼里。一来便向我讨天部的祖师画像,若不是瞧了地母的面子,我定要先逼她交出七部画像,再取她性命。而今封闭她的六识,不过是怕她胡乱说话,泄漏我西城的绝密。”

“你有这样的好心?”左飞卿冷冷说道,“只怕是想独占八图吧!如今这六识唯有你能解开,任何人将这女子夺走,也如得到一具无生的死物。这么一来,天下除了你沈舟虚,就无人能够得到八图之秘?哼,计策阴毒,却有一个大大的破淀。”

沈舟虚笑道:“什么破绽?”左飞卿一拂袖,按在姚晴头上,俊眼中杀气涌出:“我-掌毙了她又如何?”沈舟虚目光一闪,笑道:“你舍得?”左飞卿道:“怎么舍不得,‘八图合一,天下无敌’又怎样,左某偏偏不感兴趣。”

“那么…”沈舟虚目光闪动,“仙碧师妹为何要用乙木令阻我伤她?”左飞卿望着仙碧,白眉微微驶起。仙碧寻思道:“姚晴六识被封,不知饥渴,故而不能饮食,不知明暗,故而不知天日,不能思索,故而心窍不开。我若将她留下,要么饥渴而死,要么丧心而亡。她不但是陆渐的爱侣,心中更藏了祖师画像的秘密,若是死了,画像失传,不止对不起陆渐,更对不起西城的先代祖师。”

犹豫半晌,抱起姚晴,送到沈舟虚车前,正色道:“沈师兄,记得你方才的话,但瞧家母面子,不要为难她。”沈舟虚一笑点头,方要回答,忽听叶梵一声大喝,跳开去叫道:“姓虞的,你我交手十次,大家都没占着便宜。拳来脚往,无甚意趣,今日不如换个比法。”虞照道:“怎么比?”

叶梵转眼望去,天柱峰下,多的是千年古松,繁枝密柯,有如翠云宝盖。叶梵一指松林:“你我各纵神通,从这些树上伐木取材,搭成两座擂台,长宽十丈,台高一丈,台面平整,木桩上不得有树皮枝丫残留,谁先搭好,谁就胜出。”

虞照笑道:“你这厮异想天开,先是採高跷,如今又要虞某陪你做木工?”叶梵道:“你不敢?“虞照冷冷道,“这世上的事儿,还没有虞某不敢做的。“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奔出,各拣一株老松下手。叶梵左使“滔天功”,右使“陷空力”,左推右收,合抱粗的老松吃不住两股大力前拉后扯,“咔嚓”一下,齐根而断。

众人见状骇异。又听叶梵大喝一声,举起老松,运转“生灭道”,双手一搓,钢鳞铁甲似的古松老皮随他掌力所至寸寸剥落,粗细枝丫势如雨坠。转眼间,一株百年老松化为了雪白光亮的粗大圆木。

“呔!”叶梵又喝一声,圆木向下一顿,“涡旋劲”展开,木柱有如一根极大的钻子破地而入,搅得泥土翻飞,入地六尺,地面上仅余丈许木干,白亮亮笔直耸立。

忽听一声闷响,哑如轻雷,空中白光闪动,一根松木桩如雷霆天降,“哧”的一声,插在数丈之外。

叶梵面色微变,转眼一瞧,虞照拍手大笑,这根木桩,竟是他凌空掷来。忽又见他转身挥掌,右手射出一道白色烟光,如龙如蛇,绕上一棵百年古松,烟光过去,松根登时焦黑。虞照左掌突出,横击树干,“咔嚓”,松树折断,枝丫树皮如遭火焚,被他轮掌一削,露出白生生一段树干。

原来,“雷音电龙”分阴阳两种,阴静而阳动。阳龙是那道如龙白气,来去倏忽,毁伤物类;阴龙潜默无形,蕴于人体之中,十步之内,能与阳龙遥相感应,主宰阳龙的走向,令其不致失控。虽然“阴龙”蕴于人体,不能离开宿主,其威力却是极大,运至手上,焚木裂石,胜似刀斧。

圆木削成,虞照扛起树干横转两圈,喝声“去”,数百斤的圆木蹿起十丈,在半空中画一个半圆,笔直插入地下,与第一根木桩相距丈许,遥遥相对。

众人暗暗称绝,虞照没有“涡旋劲”钻木入土的神通,但阴龙附体,力大无穷,故将松木高高抛起,借其自身重量树立成桩。

两人各显奇能,木桩接二连三树了起来,不多时,两方擂台俨然成形,木桩林立,四四方方,铺上木板即可成功。

二人以生死为注,各将内力催发至极,木桩树好之后,仍是旗鼓相当,均又运掌成斤,断树分木,将树干剖成木板,以木锲子一块一块钉在桩上。

叶梵见虞照的神通运转自如,心中焦躁起来,拔起一根木桩,忽地奋力掷出,“轰隆”一声,虞照所设擂台,顿时坍塌一角。

虞照喝道:“狗王八使诈?”也拔一根木桩掷出。叶梵已有防备,抬手将飞来木桩接住,哈哈笑道“多谢多谢。”他掷出一根木桩,台基少了一根,虞照掷来木桩,恰好补齐先前之数。正得意,不料虞照出手奇快,第一根才出,双手早已各拔一根圆木,“嗖嗖”掷了过来。一射东边,一射西边,叶梵分身乏术,挡住东边一根,却听“轰隆”一声,西边的木桩倒了一片。叶梵大怒,手中圆木如雷霆掷出,正与虞照第四根木桩撞上,两根圆木凌空交缠,齐齐折成四截。

两人一旦打出火气,均把比斗的初衷抛到了九霄云外,纷纷拔出木桩,掷向对手。空中巨木乱飞,声如闷雷。

左飞卿旁观片刻,转眼盯着狄希,淡淡说道:“看戏不如唱戏,你我也该了断了断。”狄希笑道:“君侯出题,狄某当副骥尾。”

左飞卿道:“九变龙王亦是倜傥之人,这等蛮牛大战,想来也很不屑。”狄希笑道:“这么说,君侯胸有成竹了?”左飞卿微微眯起双眼,仰视云中孤峰,说道:“一柱擎天,万岳归宗,偌大天柱山,以这天柱峰为最,你我不妨以此为注,先登者胜!“狄希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口中温文对答,身形早已拔起,风逐云飞,向天柱峰狂奔而去。左飞卿尚未抵达峰下,白发怒张,凌风而起,双袖向后一甩,径向峰顶飞去。

飘飘荡荡升起数丈,眼角边金芒忽闪,左飞卿闪身让过,放出一团风蝶。那金光早已缩回,将风蝶一拂而散,耳听狄希朗朗长笑,一道金色光华,从身旁疾驰而上。左飞卿定眼看去,狄希长袖疾舞,缠绕崖壁上的凸石孤松,一缠一绕,升起丈许。如此双袖轮换,有如壁虎游龙,奔腾直上。

这一套登山本领,正是九变之一的“倚天变”,任何倚天绝壁,狄希凭借一双长袖均能攀越如飞。左飞卿好胜心起,风劲所至,满头白发张开,身子几与山峰垂直,脚踏绝壁如履平地,同时挥出纸蝶,绕着狄希纵横飞舞。狄希一边分出长袖对敌,攀登之速并不减慢。

越是上攀,山势越是险恶,顽石重重,寸草难生。衬着灰铁色的石壁,两大高手有如两点弹丸向峰顶劲射,下方众人举头仰望,无不心惊胆战。

起初狄希借双袖之力,奔腾如箭,稳占上风,但随山势渐高,罡风渐厉,刮得他身形摇来晃去,去势为之一缓。可是风部神通,风力越大,威力越强,才过峰腰,左飞卿已经超过狄希。

狄希疾喝一声,长袖束紧,尖枪般向上乱刺。左飞卿一一闪过,不住放出风蝶,居高临下,压得狄希不能全力上行。两人一个上升,一个停滞,此消彼长,狄希渐被拉下,左飞卿却乘着一阵清风,滴溜溜螺旋上升,渐渐逼近峰顶。

忽地劲风袭来,左飞卿不及掉头,反掌扫出,“托”的一声,扫中拳头大小的一枚石块”他掌骨欲裂,掌心血肉模糊,低头看去,狄希自绝壁上抓下一块尖石,身子扭曲,长袖绷直,整个儿看来,仿佛一张拉满了的强弓,长袖突然一放,尖石“嗖”地破空射来。

左飞卿吃过苦头,匆匆闪过,尖石掠过,带起一股疾风。狄希得了势,不住屈身若弓,发出矢石。这一招是九变之一的“缺月变”,取其弯弓如月之意。左飞卿应付艰难,只抝召回风蝶,周防自身。狄希少了风蝶压制,飞速上蹿,渐渐逼近对手。

两人且斗且走,双双接近峰顶,一时流云缠绕,张眼不辨景物。又听罡风怒号,介如千军万马四面冲来,二人再也顾不得阻拦对方,各自运足神通,奋力向上攀升。

云更浓,风更厉,忽见上方雾气之中,影影绰绰有人晃动。刹那间,二人均以为对手抢在前面,此刻临近绝顶,胜败只在眼前,于是想也不想,“太白剑袖”与“风蝶之术”同时击向那人。

忽听“咦”的一声,那人惊讶叫唤。左、狄二人听那声音淳厚,心中均是一般念头:“峰上还有别人?”又听那人唔了一声,似乎并未受伤,二人又是骇异:“来的是什么人物?”这时清风拂来,上下忽变明朗,苍松怪石,历历可见。左飞卿眼看峰顶在望,飘身一纵,登顶而上,侧目望去,狄希也几乎同时抵达,不觉心想:“斗了半天,竟是平手…”目光一转,忽见峰顶一块巨石旁,静悄悄立着一个宽袍汉子,年过四旬,眉如飞剑,容貌英挺不凡,眉宇间却透出一丝萧索。

左飞卿心神震动,疾向后退,纸蝶“呼啦”一声,自他的双袖急涌而出,有如两团云雾,齐刷刷笼向那人。

宽袍人剑眉一挑,大袖拂出,带起一股小小的旋风,蝶群去势一顿,绕着旋风就地打转。宽袍人从大袖中探出一只手来,食指忽屈,弹中近身处一只纸蝶,纸蝶轻轻一颤,“波”地化为齑粉。紧跟着,仿佛瘟疫蔓延,由第一只纸蝶起始,四周的纸蝶次第粉碎,转眼间,数百只纸蝶化为朵朵白烟,被山风一卷,消失得无影无踪。

左飞卿的脸上血色尽失,方才他情急之下,将身上的纸蝶一只不落地放了出去,却被来人一招破去,以风君侯之孤傲,也是神为之夺,只听狄希长笑一声,大声说道:“岛王神功,谁人能敌?”

宽袍人正是谷神通,闻言笑而不语。狄希又道:“岛王怎么来的?”谷神通淡淡说道:“远远瞧你二人登山,心有所动,故来瞧瞧。”

左飞卿闻言更惊,谷神通先见而后登,却能抢先赶到峰顶,方才自己二人同时向他出手,又被他轻易化解。一念及此,不觉背生冷汗,腾身一纵,向山下落去。

身形方动,右腕忽地一紧,耳听谷神通笑道:“既要下山,不妨同行。”左飞卿岗负身法飘忽,当世无双,不料谷神通近身,居然毫无察觉。情急间,他左掌飘飘拍出,白发曲直无方,刺向谷神通面门。谷神通口中笑道:“好功夫!”掌袖齐飞,挡开左飞卿三十余掌,拂开白发九轮缠绕,左手却始终紧握左飞卿的右腕。

左飞卿将白发化为武器,“白发三千羽”无法施展,两人势如陨石,向着山下坠落。左飞卿掌法、腿法、白发,手段用尽,均被谷神通一一化解,有生以来,他第一次生出绝望之感。眼看山壁松石如箭后射,下方大地越逼越近,一眨眼,距离峰底不足百丈,一片惊呼从山下传来,其中似有仙碧的叫喊。左飞卿低头望去,一点红影奔驰若电,向着这方掠来。

“她心里还是有我的。”刹那间,左飞卿心头一酸,似喜还悲。他的心性一贯淡泊,不知怎的,这时心中水镜也似,一切悲欢离愁有如梦幻虚影,如电掠过心头。他抬眼仰望,天穹好似一整块青色玻璃,明净皎洁,浮光微动,白云如细羽连缀,静荡荡流过天际。静听流风,卧看闲云,本是他生平极爱,此时此刻,望见这风这云,却不由悲伤起来。

忽听谷神通轻轻一笑,说道:“你想与我同归于尽?”左飞卿心头咯噔一下,忽觉一流由谷神通的掌心透入经脉,左飞卿运功抵挡,不料“周流风劲”遇上暖流,纷纷瓦解。昽流疾行如箭,钻入他的丹田,仿佛一点火星落入了干柴堆里,左飞卿的丹田处腾起一股热气,所练的风劲受了激发,循着经脉直冲顶门。左飞卿头皮一震,满头白发自行张开,将谷、左二人双双承住。

左飞卿本巳存有死志,要和谷神通同归于尽,为西城除去这个大敌。谁料谷神通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不但看穿了他的心意,更以绝顶神通将一股真气打入左飞卿休内,反穴为主,强行驱使“周流风劲”,让左飞卿使出了“白发三千羽”。

荡荡悠悠,两人并肩携手,飘然落地。不似仇敌,倒似一双挚友。仙碧先前从下方瞧见左飞卿的神情,猜到了他的心意,情急间赶了过来,望见如此情形,只觉一阵错愕,方欲上前,谷神通忽地大笑一声,撒开左飞卿的手腕,朗声说道:“梦尘公有子如此,理当含笑九泉。”

左飞卿一愣,说道:“足下见过家父?”谷神通点头道:“我年少时与他有一面之缘,令尊风采,令人倾倒。当年他本有心化解东岛、西城的恩怨,亲来东岛与家伯父深谈。原本已经成功,不料返回西城,却为万归藏所算。”

左飞卿回想前事,不觉默然。东岛、西城百年争斗,伤亡惨重,双方有识之士渐渐感觉,冤冤相报,永无了之,于是时日一长,便有了主和一派。左飞卿之父左梦尘即是主和派的领袖,成为城主以后,便向东岛休战示好。恰逢谷神通的伯父谷元阳登上岛王之位,亦主和谈,得知左梦尘的心意,邀其前往东岛。

当时西城之中’战、和两派颇有争论。左梦尘力排众议,前往东岛,与谷元阳一见如故,决议终结百年仇杀,换剑结盟。左梦尘将梁思禽留下的一口白玉剑赠与谷元阳,谷元阳则将镇岛之宝、“镜天”花镜圆所留的太阿古剑相赠。东岛众人眼见百年恩怨终得善终,大都如释重负,以百条大船倾岛而出,浩浩荡荡,将左梦尘送归中土。

左梦尘多年心愿得偿,携和议返回西城,谁料他一去一回的工夫,西城之中已生剧变。灯归藏妙参天道,神功大成,联合主战的天、水、火三部,软硬兼施,逐一压服地、风、雷、山、泽五部。左梦尘还在途中,西城就已易主。左梦尘蒙在鼓里,返回西城,立刻大会八部,宣布和议。

就在大会之上,万归藏突然发难,大斥左梦尘背袓忘宗,出卖西城。左梦尘起初十分错愕,故意不理万归藏,只是询问其他七部,不料要么反对,要么沉默,竟无一部赞同议和。左梦尘方知大势已去,心中大为不甘,立意斩蛇斩头,先用武力制服主脑。左梦尘本也是风部奇才,可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万归藏参透了“周流六虚功”,与之交手,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过两招,就被击毙。“周流六虚功”重现西城,威慑八部,场上再无一人胆敢出头,于是共推万归藏接替城主。

左梦尘死后,左飞卿的母亲、叔伯,乃至于两位兄长,均被万归藏借故铲除。左飞卿一来幼小,二来地母温黛怜悯,苦求万归藏,这才保全了他的性命。左飞卿亲眷尽丧,孤苦无依,又是温黛将他收留养大。左飞卿当日目睹父亲惨死,心志受了极大冲击,从此落落寡欢,不爱言语,除了仙碧、虞照,再无一个朋友。但他武学上悟性极高,兼之报仇心切,苦练不已,万归蔵死时,他的神通巳有小成,随后重返风部,技压同门,成为风部之主。

这段往事刻骨铭心,左飞卿心潮起伏,正要说话,忽听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神通,你丢下我们不管了么?”众人转眼望去,白湘瑶明艳娇媚,款款而来。左首是施妙妙,姿容如玉,银衫煜煜,右首却是谷萍儿,早换了一身淡墨衣裙,巧笑温柔,媚态天然。仙碧见这三女并肩而来,掩映流辉,夺尽天下秀色,不由得暗暗赞了一声好。谷神通歉然说道:“有窳老伯守护,我便不在,料也无妨。”赢万城气色灰败,随在三女身后,为那艳光映衬,更显得老朽不堪,他苦笑说道:“岛王抬举老朽了,我这把老骨头若不丢在天柱山,便已是万幸了。”

谷神通一笑,正要说话,谷萍儿步子一疾,奔到近前,挽住他的手笑道:“是呀,窳爷爷这样老,哪里像爹爹,人又俊,脾气又好,武功更是天下无敌。”谷神通苦笑道:“你就知道说好话,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谷萍儿笑道:“我说的还不够好,爹爹比我说的还好十倍。”谷神通不觉莞尔,叹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谷萍儿笑道:“你又不是马儿,我才不拍你呢。”

谷神通作势佯怒,方一瞪眼,忽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时白湘瑶曼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怨怪:“神通,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吓唬人?方才从山上跳下来,吓得人家气也喘不过来。”

谷萍儿伸出纤指,刮脸笑道:“不羞,不羞,娘这么大年纪,还跟爹爹撒娇。”白湘瑶白她一眼:“娘老啦,再不撒娇,你爹爹都不记得我啦,只认得你这乖乖女儿,一心疼你,却忘了还有一个妻子。”

谷萍儿掩口直笑,谷神通微露尴尬,避开白湘瑶的勾魂目光,掉头说道:“妙妙。”施妙妙应声上前。谷神通淡淡说道:“你好好看护夫人、小姐和赢老伯,待我了结几件俗事。”谷萍儿噘嘴道:“爹爹要做事,萍儿就不能帮你么?”

谷神通笑笑,摇头道:“你在一旁瞧着,免得误伤了你。”谷萍儿还要撒娇,忽见谷神通笑容收敛,目透锐芒,顿时心头一寒,知趣放手,与白湘瑶退到一边。母女二人交火掊萍,小声嘀咕,谷萍儿嘴里说话,目光却有意无意,不时投向远处的谷缜。

谷神通沉默一下,忽道:“左飞卿,我方才从后面将你制住,你心中想必不服。”左飞卿轻轻哼了一声。谷神通又道:“梦尘公一代达人,深受我东岛尊重,你是他的独子,伐苦伤你于心不忍;仙碧是地母之女,向日谷某落难之时,她夫妇曾经网开一面,谷某诏感五内,日思报答;至于虞照,雷部中人大多嫉恶如仇,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听说他此次西来,大行天罚,许多宵小望风授首,连那昏君派来采花的元龙子也死在他手里,挂在南京马军校场的旗斗上…”

话音方落,忽听一声长笑,虞照高叫:“谁在背后说我的闲话?”说话间,一掌逼开叶梵,‘阵风奔过来,扬声道:“谷神通,前几日输给你,老子心中很不服气,你来得正好,今天洱比一场。”

谷神通摇头道:“谷某若要杀人,何必多说废话。你三人均是西城小辈中的顶尖人物,假以时日,必成大敌。天道无常,届时谷某不在,岂不是祸留子孙?”

左飞卿冷冷道:“那么岛王有何高见?”谷神通微微一笑,说道:“我的意思简单,只要你三人自废武功,今后东岛上下决不与你们为难。但若觉得自废太难,谷某代劳也无不可。”

左飞卿和虞照对视一眼,虞照前仰后合,大声狂笑;左飞卿亦是莞尔,一抹笑意凝在嘴角,虽为男子,却有一种奇美。

二人一个狂笑不禁,一个讥笑淡然。谷神通却似一无所觉,背负双手,笑着注视地上的一只蚂蚁。蚂蚁羸弱细小,背上一只死苍蝇比其大了数倍,蚂蚁拖拽吃力,停停走走,行走极慢。

众人见他神色奇特,均觉诧异,虞照亦收了笑,目视这生平大敌,露出好奇之色。谷神通注视片刻,忽地叹道:“小小蝼蚁,朝生暮死,却为一只死姆所累,唉,上天造物,再也残忍不过。”

说罢弯腰,轻轻将蚂蚁背上的死蝇拈走,妈蚁失去拖拽目标,茫然打了个转,纤足齐动,一溜烟爬远了。谷神通慢慢直起身来,叹道:“不错,索性放下,岂不更好?”说到这里,他目视虞、左三人,脸上带着深深倦意,“蚂蚁担负的只不过是一只死蝇,我们武学中人,背负的却是武功。说起来,武功与这死苍蝇又有什么分别?一且有了武功,便要争胜负,要争胜负,就要伤人,伤了人,便有仇恨,有了仇恨,便起报复。浮生百年,弹指即过,一旦有了武功,便多出无穷的负累,比这负蝇的蚂蚁还要疲惫。既然疲累,何不放下?”

仙碧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谷岛王此言差矣,你劝别人放下,自己怎么放不下?”

咎神通流露一丝苦笑,淡淡说道:“别人不放下,我又怎么放得下?”左飞卿道:“既然都放不下,那也没法子。”

“不错。”虞照也道,“仇恨也罢,报复也罢,练了武功,躲也躲不开的。”谷神通微微皱眉,望了望天,忽道:“要起风了。”

这句话如飞来横峰,虞、左、仙三人只一愣,忽觉凉意漫生,一阵微风扑面而来。谷神通指着附近一棵大树,淡淡说道:“这棵大树,会被吹落六片叶子。”说着微风转急,树上沙沙有声,荡荡悠悠,飘落六片树叶。三人吃了一惊,左飞卿骇然寻思:“这人练了什么神通,竟能洞悉天地玄机?若真让他说中,平白折了我方威风。”当即暗捏功诀,施展呼风之法,欲要引取飞动树,摇落众叶,好让谷神通无法说中。

不料心法才动,谷神通已转过头来,眼中含笑,扬起食指徐徐点出。不知为何,左飞卿只觉那一指虽慢,却正正刺入“周流风劲”最为薄弱的地方,他连运两次风劲,均是不能让开破绽,一时不及多想,飘身向后疾退。

谷神通微微一笑,大大跨出一步,那一指突然转快,瞬息之间,距离左飞卿的眉心不过数寸。

白光迸射,猫叫尖利。谷神通足下土壤拱起,化为一圈土墙,缚住他的双脚。谷神通聰了一声,头也不回,反手虚抓,将射来的那条雷音电龙抓住,电龙宛如活物,劈劈啪啪,在他手中扭曲几下,突然消灭无影。

谷神通漫不经意,一步踏上墙头,土墙尚未拱到最高,忽又平复如初。“喵。”北落师门发出一声惨叫,仙碧真气混乱,似被一脚踏散,俏脸“刷”地惨白,忽觉肩头一痛,左飞卿白发飘飘,拽着她生生提起,掠向半空。

“下来!”谷神通一声轻喝,左飞卿还没看清,左腿足颈一痛,已被谷神通一把攥住。一股真气透脉而入,直冲丹田,左飞卿双颊涨红,几乎沁出血来。

“咄!”虞照手臂伸长,拿住了左飞卿的右脚足棵。刹那间,左飞卿的白发冲天而起,谷神通虎口剧震,不觉咦了一声,徐徐收回手去。

左飞卿凌空提着仙碧,仙碧踏着虞照肩头,虞照则握着左飞卿的足踝,三人连接成环,势如玩耍杂技。仙碧低声道:“当心,这人神通奇怪,似能看穿咱们的真气。虞照,你还记得么,谷缜说过,他爹的武功叫做‘天子望气,谈笑杀人’。”

谷神通背负双手,静静打量三人,脸上的倦容挥之不去。他玄功通神,百丈方圆落叶可闻,听了这话,不觉一笑,说道,“‘天子望气,淡笑杀人’,那倒是抬举谷某人了。”说着迈开步子,跨出一步,这一步漫不经意,跨过丈许。

虞照随他迈进,飘退丈余,三人姿态如故,左飞卿的脸上火红渐退,慢慢回复雪白本色。

谷神通目视三人,微微笑道:“风雷相薄,后土灵枢,风、雷二主真气融合,竟有互扪催生的妙处。再以地部土劲为枢纽,转化风、电二劲,去其戻气,令其浑成,如此相钔融,委实不易克制。”他目视三人,神态闲适淡然,有如观花赏月。那三人却是汗如咖厂,只觉谷神通的目光射来,直入灵魂深处。

谷神通又笑道:“雷帝子性情刚明,却流于鲁莽,以至于武功宏大有余,细微不足。风君侯性情淡泊,但留恋细处,进取不足,惯于避实击虚,不能险中求胜。至于仙碧,总想事事求全,面面俱到,往往不能当机立断。世人生而有性,性化精神,精神化气,你三人是什么性情,练出的真气也就是什么性情,攻其心则破其气,破其气则攻其心…”他口中谈笑,步步进逼,对面的三人却是步步后退,可又不敢变化当前的姿态。他三人均是当世高手,见识极高,一交手就知端倪,谷神通的“天子望气术”神奇奥妙,能因对手的性情克制其真气,又能因对手的真气攻其性情中的破绽,这么循环反复,直到将对方的真气心志尽数攻破。

所幸虞、左性情真气均能互补强弱,仙碧又善于兼顾折中,恰能将两人性情真气中的相克部分化去。是故三人始终连在一处,性情真气自成循环,但若姿态一变,气机生变,以谷神通的厉害,立时便有败亡之患。

三人之中,虞照既要承受二人之重,又要抗衡谷神通的目光,退到第十步的时候,以他的惊世神力,竟也微微喘息起来。

忽听梵唱声悠悠传来,谷神通驻足皱眉,掉头望去,远道上来了一众僧人,有老有少,其中一名高大老僧足不点地,飞奔近前,指着姚晴喝道:“好妖妇,果然是你!”

一声喝罢,但见姚晴闭眼不动,当她有意漠视,心中更怒,喝道:“妖妇,你伤了人,不做声就算了吗?”见姚晴仍不理睬,翻手一掌拍了过去。

谷缜遥遥看见,吃了一惊,姚晴六识被封,形同一具空壳,无法抵挡外力。正惊急,忽见青衫一闪,沈秀越过众人,一拳打出。

拳掌相交,和尚身子的脸上腾起一股血气,沈秀也倒退两步,厉声道:“哪儿来的野和尚?胆敢胡乱伤人。”老僧也觉吃惊,挺身说道:“老衲三祖寺监寺性明,你是哪儿来的小辈?接我一掌,本领不弱,不妨报上姓名绰号。”

“原来是三祖寺的秃驴。”沈秀冷笑道,“小爷姓沈,名秀,绰号你祖宗。”姚晴在三祖寺大闹一场,用“恶鬼刺”伤了不少僧人,刺上本有奇毒,非她本人不能解救。性觉等人一筹莫展,将姚晴恨到极点,下令寺中僧人满山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恰好沈舟虚从嘉平馆来此,被三袓寺的僧人瞧见,眼尖的发现“妖女”就在队中,当即火速窠报。性觉闻报,尽率寺内好手,赶来天柱峰前。

性明火暴性子,一见仇敌,就以武力相向,听了沈秀的话,更是勃然大怒,左用“雕龙爪”,右使“一神拳”,他身形高大,拳爪齐出,声势惊人。

沈秀这些日子受尽了屈辱,憋了一肚皮怨气,正愁无处发泄,见状叫声“来得好”,展开“星罗散手”,“刷刷刷”一轮急攻,杀得性明应接不暇。

三袓寺的“镇魔六绝”本由“大金刚神力”化来,力大功沉,变化灵巧非其所长,遇上“星罗散手”,好比遇上克星。性明东支西拙,斗到间深处,忽听沈秀叫一声“着”,左胸剧痛,吃了一指。性明闪身后退,不料沈秀绕到身后,“噗”的一声,后心又着一掌。性明喉头发甜,向前跌出,蹿出时使一招“虎尾脚”,如风侧踢,沈秀闷哼一声,忽地跳开。

性明趁势转身,前后中招处疼痛难忍,所幸护体神功甚强,并未遭受重伤。慌忙横掌于胸,默默盯着沈秀,见他捂着左膝一跛一跛,心知必是自己败中求胜,脚风扫中了他的膝盖。

性明惊喜不胜,纵身上前,一爪拿出。眼看得手,忽见沈秀面露诡笑,性明心头咯噔一下,不及变招,沈秀身法变快,左手撩开性明五指,右手食、中二指并拢,点中他乳下的“期门”穴。

性明久在寺庙,未谙尘世诡诈,万不料沈秀诈伤诱敌,中指处一阵剧痛,登时瘫倒在地。沈秀下手绝不容情,一手点穴,一手扬起,拍向性明天灵。这时忽听有人喝道:“闪开。”劲风扑面,沈秀气闭眼花,只得闪身避让,定眼一看,一个瘦削老僧立在性明身旁,注视自己,神色惊疑,沈秀怒道:“老贼秃,你又是谁?”

老僧沉声说道:“我乃三祖寺住持性觉。”性觉见在场众人一个个气宇不凡,心中已自犯疑,再见沈秀武功,更是无比吃惊。他眼光老辣,见了沈舟虚的气度,便觉他比沈秀来头更大,当即转身施礼:“敢问先生尊号?”

沈舟虚笑道:“在下沈舟虚,叨扰宝山,十分惭愧。”性觉脸色丕变,吃惊道:“天算先生?”沈舟虚又指远处,笑道:“那是‘不漏海眼’,那是‘九变龙王’,着灰衫的是‘雷帝子’,白衣的是‘风君侯’,红衣的姑娘是地部仙碧,至于那位宽袍大袖的先生,就是东岛之王谷神通了。”

性觉听得脸色发白,支吾道:“善哉善哉,东岛西城在此相会,真叫贫僧意想不到。”说罢瞧了姚晴一眼,低声说,“天算先生,敝寺的僧众被这个姑娘的毒刺所伤,情状甚惨,若不救治,怕是有死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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