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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屎壳郎本是一种小虫,生有怪癖,爱将牛马粪便团成球状滚动,叶梵推滚泥球,与这行径颇为近似,是以谷缜借来讥讽。
叶梵脸上怒血喷涌,重重哼了一声。虞照眼尖,瞧他目光杀机闪烁,不由叫道:“谷缜小心…”话音未落,叶梵形如鬼魅,屈手成爪,拿向谷缜的心口,存心捉住谷缜,抽上五六个嘴巴,打得他牙落血流。以他的心思,谷缜这等小丑,自然手到擒来,不料一爪拿下,谷缜身子微躬,忽然不见。
叶梵身经百战,远非沈秀可比,一招落空,带起袖袍向后拂出。谷缜“猫王步”尚未变足’,就觉劲气腾空缠来,不由“啊”的一声,变幻步伐,向叶梵左侧攻去。
叶梵身不转,步不移,双脚钉在地上,左袖飘拂,劲力所至,袍子厉如刀剑,笔直指向谷缜。谷缜无法可当,急使“猫王步”遁走,不料叶梵右袖飘然拂来,袖上劲力如同蟒蛇,居然半路拐弯,当空一绕,又将谷缜挡了回来。
这么一来,叶梵的双袖或是右拂,或是左引,袖风所至,如同两道无形枷锁。谷缤毎次步法未曾变足,便被袖风带动,左右闪避,慢慢地,竟从叶梵身后向他身前转去。
谷缜伏怪蟒、擒沈秀,不免志得意满,自以为这“猫王步”不说横行天下,也可以让任何敌手头痛一时,不想强中自有强中手,时下竟受如此戏弄。叶梵却很得意,他被谷缜遁出爪下,心中耿耿于怀,故意不转身抵挡,一味凭借袖风阻拦,将谷缜逼到身前、从容捉拿。
仙碧见势不妙,抢上前去,扣住谷缜的肩膀,径向前推,直撞叶梵左肩。此处不偏不倚,恰是叶梵袖风不能扫到的一处死角,叶梵若不抵挡,必被谷缜撞入,即使不会受伤,也是大扫面子。
叶梵性子狷介,仍是不肯回身,只是肩头微沉,左袖拂向右肩,左掌击向仙碧。仙碧兵行险招,逼得叶梵出手护肩,计谋得逞,立刻拽住谷缜向后飘退。这一进一退势如闪电,谷缜的身子忽重忽轻,已然脱出险境,但觉背脊生凉,汗水长流。这时忽闻厉啸,眼前一黑,叶梵指掌齐出,腾空压来。他被谷缜讥讽,不再滚动泥球,专凭“鲸息功”取胜,劲力时小时大,大如奔象,小如细蜂,精奇飘忽,变化不测。
仙碧独自接了两招,险象环生,忽见谷缜纵身上前,施展“猫王步”,左右盘旋,寻隙进逼。仙碧暗赞谷缜勇气可嘉,又觉这身法眼熟,但战局仓促,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又见他进如风飙,退如电缩,虽不能伤敌,也能迫得叶梵分心抵御。仙碧叫一声“好”,抖擞精神,下用“坤元”,上出掌指,土湮气奔,周流不绝。
再拆十招,叶梵“呼”地拍出一掌,吐中带缩,正是“生灭道”的解数,缠住仙碧内劲,左掌突出,一记“滔天炁”射向谷缜。
叶梵起先立意活捉谷缜,是以多次掌下留情,此时久斗不下,动了真怒,决意先伤谷缜再说。
掌劲方出,身后锐风忽起,叶梵心觉不妙,强行将拍向谷缜的劲力扭转,叮叮几声,那暗器为真气扫中,凌空撞击,坠如急雨。叶梵眼角瞥处,却是许多细小棱锥,他识得来历,吃了一惊,不及后退,仙碧挥掌劈来。叶梵扬手欲迎,忽觉后颈风起,这件暗器更是突兀,之前几羌征兆,天幸叶梵身手奇快,于势子变穷之际,硬生生横移尺许。只见白影闪动,叶梵颈肌微痛,竟被那白影伤了一线。他慌忙纵身再闪,气凝于胸,防备对方强攻。不料那白光动转如电,径直钻入仙碧怀中。仙碧不由发出一声惊呼,叶梵定眼看去,她的怀里多了一只雪团似的波斯猫,猫眼幽幽湛蓝,赛似碧海晴空。
仙碧喜极而泣,连声叫道:“北落师门,北落师门…”眼泪忽就流了下来。那猫儿历经劫难,重归旧主怀抱,亦是欢欣踊跃,见仙碧落泪,轻叫一声,跳到仙碧肩上,将她的眼泪一一舔去,仙碧被它一逗,又咯咯笑了起来。
叶梵听到猫儿名号,也是微微一惊,他自晓事以来,就听说过这西城灵兽,可惜机缘不巧,未曾亲自会过。心念至此,他胸中涌起一股傲气,心道自己一身神通,纵横四海,除了岛王又怕谁来?若是畏惧这区区小猫,岂不叫人耻笑?
他心念电转,耳边却传来急切的叫唤声:“粉狮子,快回来…”叶梵掉头望去,白湘瑶母女与施妙妙押着一名年轻男子并肩玉立,谷萍儿望着波斯猫连连跌足,白湘瑶却叹了一口气,说道:“萍儿,别叫啦,那猫儿是不会回来了。”谷萍儿眼泪汪汪,老大不乐。叶梵先向白湘瑶施了一礼,转眼沉了脸说道:“萍儿,你用‘无相锥’射我?”谷萍儿与母亲、施妙妙久等谷缜不至,颇为担心,便押着沈秀过来。忽见叶梵下重手要伤谷缜,谷萍儿心头一急,暗器射了出去。此时见问,又瞧叶梵气势凶恶,不觉微感害怕,忽听施妙妙说道:“叶梵,这‘无相锥’是我发的,跟萍儿无关。”谷萍儿芳心一跳,偷偷瞧她一眼,却见施妙妙微微摇头,暗示她不要辩解。
谷萍儿大觉感激,叶梵恍然说道:“我也正奇怪,萍儿怎会向我动手?敢情是你这丫头,哼,难不成你对这小畜牲余情未了?”施妙妙红了脸,高声说道:“谁跟他有情?我只怕你一掌打死他,岛主问起,不好交代。”叶梵神色稍缓,点头道:“但愿你心口如一。”转眼扫蛇人,“见到你们,很好,很好…”他言辞怪异,叫人莫名其妙,白湘瑶想了想,笑道:“叶尊主,可有神通的消息?”
叶梵道:“岛王得知夫人小姐遭遇危险,二话不说,寻找二位去了。所幸得天之佑,各位安然无恙,叫人松了一口气。”白湘瑶目光一转,轻轻笑道:“叶尊主,你可知道神通如今最烦恼的是什么?”叶梵摇头道:“岛王胸中奇峰绝壑,叶某愚钝,岂能窥测几微?”白湘瑶轻叹一口气,说道:“神通秉性正直,偏又极念亲情,是以心中两难,矛盾不解。”叶梵心念一动,笑道:“夫人的意思是…”白湘瑶道:“你知,我知,不必说出来。”叶梵点头道:“也罢,我将他直接带回狱岛,前后的事,只当从没发生过。”白湘瑶笑了笑,不置可否,一转眼,只见谷萍儿注视自己,眼中透出无比恼恨。
“谷笑儿!”叶梵转身笑道,“你是聪明人,还要劳我动手么?”叶、白二人话中之意,谷缜自然明白,笑笑说道:“叶老梵,我有一个疑问,还请赐教。”叶梵道:“但说无妨。”谷缜笑道:“‘鲸息’对上‘千鳞’,却有几分胜算?”叶梵不料他厄难当头,忽发此问,心中奇怪,随口说道:“东岛四大神通,原本不分高下,全因习练者修为而定。四百年来,四大流派均有大高手名世,其中‘龟镜’最多,‘鲸息’次之,‘龙遁’、‘千鳞’两脉,也曾横绝一时…”
“说这些废话做什么?”谷缜道,“我只问一句,你与妙妙动手,谁胜谁负?”叶梵冷哼一声,面露傲色。谷缜笑道:“我明白了,必是妙妙胜了。”叶梵怒视谷缜,施妙妙红着脸说:“谷缜,你不要挑拨离间,四尊之中,‘不漏海眼’公认第一。”
“不羞!“谷缜刮脸笑道,“没出息!”施妙妙皱眉道:“实力如此,什么出不出息的?”谷缜道:“你二人动过手?”施妙妙道:“没有。”
“这就是了。”谷缜舔了舔嘴唇,“手都没动过,怎么知道谁高谁低?”叶梵不觉哑然失笑:“谷缜,我一向当你是聪明人,今天这挑拨离间的法子太笨太蠢。”
“此事与你无关!“谷缜笑道,“妙妙自己欠我人情,还没还呢!”施妙妙维眉道:“你又耍什么诡计…”谷缜笑道:“你欠我救命之恩,如今我这恩公有难,该不该报答?”施妙妙不由涨红了脸,欲要发怒,可转念又想,谷缜若被捉住,不但要重遭囚禁之苦,谷萍儿也与他无缘再续鸳梦了。
自从知道谷萍儿对谷缜的心意,施妙妙数日之间,历经了无数内心煎熬,最终定下心思,决意牺牲自身,成全二人。想到这儿,她一咬牙,注目叶梵,徐徐说道:“叶尊主,你若放他一马,妙妙感激不尽…”
叶梵审视施妙妙半晌,漫不经意道:“我若不放呢?”施妙妙面色苍白,指间多了六枚银鲤,通体散发森森寒气:“叶尊主,妙妙无意与你为敌,还望尊主不要相逼。”谷缜、仙碧见机,各占一隅,三方遥峙,围住叶梵。
叶梵一哂,左迈一步,面朝“同人”,左袖低垂,斜指“大有”;右掌横抬,径向“革”、“鼎”两方。施妙妙识得这个架势,乃是“鲸息”神通中的“大御天式”,一旦摆出,左来左挡,右来右迎,纵使八方风雨齐至,也能应付自如。一时间,施妙妙望着叶梵,捏弄指间银鲤,欲出还收,心中十分为难。
忽听咯咯娇笑,白湘瑶素手猝翻,掌中多了把匕首,抵住沈秀颈项笑道:“天部弟子,全都出来!”
沉寂时许,四面草丛中,窸窸窣窣涌出几十个天部中人。叶梵虽已知觉其人潜伏,但他素来自高,并不将潜伏之人放在眼里,此时见了,也不过一声冷笑,却听白湘瑶说道:“围住施妙妙,不可让她走了。若不然,就给你家少主收尸。”
天部众人齐齐色变,但却不敢不从,纷纷展开锦障,将施妙妙拦住。施妙妙一愣,望着白湘瑶道:“夫人…你这是为何?”
白湘瑶妙目流波,微微笑道:“妙妙,我也知道你对缜儿不能忘情,被他三言两语说。便难把持心意。如今只好委屈你在这‘天机云锦阵’里呆上一阵,待擒了谷缜,再放你山来。”
谷缜本想让施妙妙挡住叶梵,不料白湘瑶以沈秀为质,号令天部弟子,眼见施妙妙神色颓唐,心叫不好,忽听叶梵长笑震耳,一道蓝影魔视雷击,扑了过来。
谷缜闪避不及,后心忽紧,一股大力带得他向后掠出,眼望叶梵凌空转身,丢了自己,向左侧虚空扑去。谷缜正觉讶异,叶梵忽地一个跟斗倒翻数丈,惊怒道:“乱神妖术?”
“喵”的一声厉叫,仙碧肩着北落师门,身形忽矮,喝一声“陷”,叶梵四周泥石急旋,足下陡虚。叶梵大喝一声,高高纵起,正要出掌,不料目光与仙碧双眼触及,心头又是一迷。他修为已入化境,微一失神,于危急中硬生生地拉回神识,横袖拂出,狂贱电走,“轰隆”一声,地上画出新月也似的一道圆弧,长有丈许,泥土四溅。
仙碧避过这一拂,又喝声“崩”,泥石冲天,比箭还疾。叶梵急运真气阻挡,却被“乱神”扰乱,气机露出破淀,土箭刺中胁下,虽有神功护体,仍觉隐隐作痛。
叶梵不知为何转瞬之间,仙碧神通倍增,疑惑间,又听一声猫叫,定眼望去,北落师门的瞳孔忽张忽缩,忽开忽闭,不住变化大小形状。
叶梵心头一震:“灵猫附体,九转通神,那传说竟是真的?”一扫轻敌狂态,翻身落地,凝注仙碧肩上的猫儿,神色十分惊疑。
仙碧也觉心惊,得北落师门之助,她神通陡长,两个照面,“乱神”、“绝智”、“坤元”发挥至极,不料全被叶梵化解,仙碧不由心想:“听说‘鲸息’神通练到极处,心神聚散自如,散御飞龙,聚如枯木。这姓叶的若是练到这个地步,着实难以对付。”
二人各怀忌惮,遥遥相对,仙碧频频施展“乱神”、“绝智”,虽然无功,却也逼得叶梵分出一半心力应敌,再也不敢轻易出击。
“当啷”一声,众人循声望去,白湘瑶匕首坠地,谷萍儿将沈秀抓在手里,锐声叫道:“天部弟子听令,撤了阵势,放妙妙姐出来。”天部弟子听得气恼,一人怒道:“消遣人么?”谷萍儿撅起小嘴,抖出一枚钢锥,对准沈秀咽喉:“放不放?“天部弟子无奈散到旁边。白湘瑶双颊绯红,娇艳如花,美眸中却有冷电出入,一字字说道:“萍儿,你别做傻事!”谷萍儿凄然一笑,忽进:“妙妙姐,你带他走,越远…越远越好…”最末一句,低不可闻,眉眼泛红,几乎哭了出来。施妙妙吃惊道:“萍儿…”谷萍儿不待她说完,别过脸去。沈秀距离她最近,忽见大滴泪珠从她眸中滚出,点点落在草上,澄净有如朝露。
沈秀的心头涌起一股酸意,咬牙想道:“这姓谷的有什么了不起?让你们这些小娘皮又哭又闹的,呸,等老子断金锁、走蛟龙,定叫你们哭一个够…”他心中妒恨欲狂,忽听白湘瑶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萍儿,你真不听话么?”
谷萍儿眼圈儿泛红,神色格外倔强。白湘瑶看她半晌,玉颊上血色褪尽,苦笑道:“罢了…叶尊主,妾身倦了,找一个地方歇息去吧。”
叶梵忖度形势:仙碧神通诡奇,施妙妙又被谷缜用诡计挟持,此外还有天部高手虎视眈眈。再说白湘瑶不会武功,混战起来误伤了她,无法对谷神通交代。他权衡形势,徐徐散去神功,退回白湘瑶身边,冷冷说道:“记得前方有一座观音庵,夫人若要前往,叶某自当护送。”
“有劳了。”白湘瑶看了沈秀一眼,“沈舟虚用心狠毒,胁持我母女,威逼岛王,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叶梵长眉一挑,扬声道:“夫人所言极是…”是字出口,一晃而出,只听两声惨哼,两名天部弟子口喷鲜血,纸鸢般飞了出去。
天部众人惊怒交集,纷纷抖起绢帛、布下阵势。谁知叶梵如鬼如魅,忽来忽去,一转眼,又有三名天部弟子鲜血狂喷,看是不活了。
天部众人齐发一声喊,“天机云锦阵”转动起来,彩练横空,丝光飞舞。叶梵长笑一声,双手一分,扯住近前两匹缎子,刺刺两声,断锦裂帛,持帛的弟子踉跄跌出,口吐鲜血。施妙妙瞧得惊佩,锦帛刚柔兼济,劲弩难破,到了叶梵手里,竟是脆薄如纸。只听裂帛声不绝,叶梵左右开弓,连破两道锦障,再伤四名天部弟子。施妙妙见这情形,忽地恍然大悟。
“天机云锦阵”大半的威力都在锦帛里的“周流天劲”,但因锦帛不比蚕丝,千丝万缕,一人的真气无法遍布帛上,唯有两人合力,才能令“周流天劲”密布其上。
叶梵的“鲸息功”浩大奔腾,无所不至,也能借锦帛传递内力。他抓住锦帛,立刻发现其中的奥妙,是故催劲直进,透过锦帛先伤了持锦的弟子,锦障自然也就与寻常锦帛无异。“周流天劲”纵然奇妙,但说到内功深厚,在场的弟子无一个比得上叶梵,是以叶梵身入阵中,指东打西,所当披靡。
使到兴发,他还抓起一幅锦帛的中段,使一个“陷空力”,将持帛弟子吸在锦帛两端,当作一对流星锤舞了起来。众弟子欲要反击,又怕伤了同门,患得患失。那“流星锤”早已撞来,一旦撞上了人,“陷空力”又化为“滔天炁”,劲力外冲,被撞者不死即残。一时惨叫声、闷哼声、骨肉断裂声不绝,大好一座天部奇阵,被叶梵扫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仙碧心知再不援手,天部弟子无能幸免,不由发声娇喝,“刷刷”两掌劈向叶梵。叶梵哈的一笑,纵起丈余,手中的“流星锤”如长虹贯日,远远抛出。两名持用弟子为他内劲驱使,身不由主,“砰”的一下当空撞上,筋骨碎裂,血花迸溅。
叶梵又是一声长笑,半空中一旋身,横移丈余,闪过仙碧的掌力,经过谷萍儿分边,忽地探手将沈秀抓在手里。谷萍儿虎口一热,掌中人已经易手,下意识挥剑砍去,却被叶梵一指弹中剑脊,清音贯耳,短剑反削回去,从谷萍儿的鬓角掠过,削断几绺青丝。谷萍儿惊骇欲绝,芳心扑扑乱跳,抬眼望去,叶梵转回到白湘瑶身边,挥袖笑道:“夫人满意了么?”
场上横七竖八,天部弟子死伤近半,死者面目狰狞,伤者扭动残躯,众人见状无不骇然。白湘瑶笑道:“叶尊主神威,妾身十分佩服。”又向天部弟子说,“你们转告沈舟虚,他若要儿子,后日正午,我与拙夫在天柱峰下相候。”
幸存的天部弟子无不悲愤。白湘瑶又向谷萍儿笑道:“你留在这儿吗?”谷萍儿见那群天部弟子一个个眼露凶光,微觉害怕,默默走回母亲身边。施妙妙迟疑一下,也跟了上去。白湘瑶看了谷缜一眼’似笑非笑,谷缜却冲她做了个鬼脸。白湘瑶目光一冷,转过身子’莲步款款,率东岛众人去了。
众人目送叶梵背影,无不松了一口气,天部一个金品弟子上前与仙碧、虞照见过,先谢过仙碧援手之德,跟着述说沈秀被擒原委,说话时瞪着谷缜,恨声说道:“全是这个小鬼作怪,擒了少主,惹来无穷麻烦,二位与我天部一气同心,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将这小鬼扒皮抽筋,为死了的同门报仇。”
仙碧未答,虞照忽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沈瘸子不要脸,斗不过谷神通,便来绑架人家的妻女,这种下流诡计,天部历代祖师若是地下有知,非得再气死一遍不可。地部纵是女流,却个个清白正直,又怎会与沈瘸子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天部众人听得又羞又怒,只慑于对方威名,不敢发作,两眼盯着仙碧,心存万一之想。仙碧也不齿沈舟虚所为,况且谷缜明知不敌叶梵,舍身相助,自己岂可恩将仇报,当下微微摇头。那弟子大失所望,寒声道:“今日之事,定要原原本本地告知部主。”
“要告状么?”虞照微微一笑,“沈瘸子有能耐,便寻老子的晦气,虞某照单全收,决不推让。”那弟子悻悻退回阵中,与同伴低语数句,恨恨瞧了这边一眼,抱起死伤的同门去了。
虞照目送天部弟子远去,回望仙碧,欲言又止。仙碧却不理他,转身去解宁、苏二人的穴道。虞照大级眉头,忽听谷缜问道:“虞兄是被叶梵打伤的么?”
虞照冷冷道:“姓叶的算只鸟!”谷缜见他神色,皱眉道:“莫不是他?”虞照抬头思忖片刻,忽地哈哈大笑。谷缜奇道:“虞兄笑什么?”虞照看他一眼,笑道:“我笑世事太荒唐,才和老子打过架,又跟儿子交朋友,这难道不好笑吗?”
“这有什么好笑的?”谷缜笑道,“他打他的,我交我的。”
“好个他打他的,我交我的。”虞照击掌赞道,“别人听了,会说你大逆不道;處某听广。却是打心底里痛快。”谷缜笑道:“既然痛快,就当痛饮。”只一句,便勾起虞照肚里酒虫,当即连连点头:“对,对。”
忽听仙碧一声冷哼,声音虽轻,虞照却是脸色大变,转眼望去,仙碧纤腰一梓,作势离开。虞照忙道:“你上哪儿去?”仙碧冷笑道:“你是马革裹尸的大丈夫,我却是三心二意、用情不专的小女子,理应走得远远的,免得呆在这儿惹好汉生气。”
虞照苦着脸说:“我刚才的话只是权宜之计,你也当真…”话没说完,仙碧步子更快,虞照着急起来,叫道:“且慢!”追奔两步,见仙碧不肯停步,也不觉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喝道,“好,你要走,走便是了…”
仙碧身子一颤,掉过头来,碧眼中泪光星闪。虞照见她眼神,胸口一堵,一时说不出话来。
仙碧凄然道:“姓虞的,我今天看透你了。好,我走,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段。”虞照听得心如刀绞,许多话只在喉间转动。
眼看一言失和,拆散一对情侣,谷缜眼珠一转,忽地笑道:“仙碧姑娘,你若走了,可要大大的后悔!”仙碧冷笑道:“你说说,我怎么后悔?”谷缜道:“虞兄说了那些混账话,大大败坏了姑娘的清誉,若不辩解明白,传到江湖上去,大家一定会说,雷帝子说了:‘地母之女仙碧用情不专、三心二意…’姑娘也知道,这江湖上人言可畏,这么一传再传,以讹传讹,传到最后,或许就变成了‘西城地部的娘儿们,一个个都用情不专、风流浪荡、专门勾引男人’,要是这样,可就糟了。”
仙碧花容变色,怒道:“谁敢这么乱说,我拔了他的舌头。”口风虽硬,心中却极不安:“虞照的话,方才东岛、西城都有人听到,如果真到江湖上传播流言,坏我清名事小,坏广地部的声誉可不妙。”再看虞照,见他神色不安,眼中满含惭愧,不觉怒火稍减,心想:“这混蛋还有后悔的时候?”
谷缜又笑道:“虽说如此,我却有一个法子,可以断绝这些流言蜚语,仙碧姑娘可否听从?”仙碧被他三言两语撩得心头大乱,只得道:“你说。”谷缜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流言因虞兄而起,也当由虞兄而终。最妙不过二位尽释前嫌,重修旧好,做一对神仙眷属,美名播于江湖,这么一来,任他什么流言蜚语也不管用了。”
仙碧啼笑皆非,骂道:“你这臭小子,出的什么臭主意?这姓虞的太可恨,不受惩罚不说,还要我跟他重修旧好。难道说,他侮辱人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事,我为此生气反而不对?”
“惩罚应该!”谷缜拍手一笑,“在此之前,虞兄更须向姑娘道歉,收回前言。”一边说,一边对虞照连使眼色。虞照呆了呆,叹气道:“仙碧妹子,我方才说的都是屁话,臭不可闻。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来日谁若用这些屁话污辱你和地部的清誉,就算远在万里之外,虞某一旦听见,也必然取他性命…”说罢星目电闪,掠过在场众人。虎瘦雄风在,他伤势虽重,眼中神光却依然慑人,众人被他一扫,无不心生寒意。
仙碧对虞照终是有情,见他服输,气也消了大半。又想起当时强敌当前,命悬一线,虞照说出那番话,不过是要激走自己。言语纵然绝情,用心却很良苦,自己这么对他,近乎苛刻。想到这儿,心里又原谅了他几分,心中虽已释然,脸上却不假辞色,仍是冷冷冰冰,丝毫不见喜怒。
虞照见佳人冷淡如故,大为忐忑,注目谷缜,流露出求助之意。谷缜心中笑翻,沉着脸道:“方才说过了,先用言语道歉,再施重罚,虞兄,你认罚不认罚?”
虞照大为犹豫,瞧了瞧仙碧,咬牙说:“好,我认罚!”话音方落,忽见谷缜神色诡诘,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这小子古灵精怪,不知要用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对付老子。我好歹也是一部之主,倘若当着众人做出什么丑态,那么从今往后,我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但他一言九鼎,绝无反悔之理,正觉忐忑,忽听谷缜笑道:“既然虞兄认罚,我就代仙碧姑娘想个法子,好好罚你,嗯那,唔啊…”
他装腔作势,大卖关子,虞照却是雷火之性,如此拖延,无异把就地斩首变成了凌割碎剐,难受了何止十倍,当即大喝一声:“要罚什么,快说快说。”
“有了。”谷缜一拍手,“方才我入山之时,见有一处酒店,美酒甚多,如今便罚你前往,连喝三百大碗,少一碗也不行。”
虞照惊喜不胜,暗叫一声“好兄弟”,一面心里欢喜,一面做出为难之色,叹道:“罢罢罢,这惩罚虽重,但既然认罚,也就不能推脱了。兄弟放心,愚兄纵然醉死,也不会少喝一碗的…”话没说完,仙碧已忍不住叫道:“你想得倒美?若是要罚,也该罚你三年之内滴酒不沾!”
虞照脸色大变,支吾道:“仙碧妹子,这惩罚太重,改成三月,不,三天如何…”仙碧冷道:“是罚你还是罚我?”虞照一愣,低头不语,仙碧见他如此灰心,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冷哼道:“也罢,三月就三月,少半天也不行…”
虞照喜形于色,仙碧却道:“欢喜什么,这只是惩罚之一,还有之二…”虞照心往下沉,仙碧忽地向前一指,冷冷道,“那朵花儿,你采来给我。”
虞照望过去,草从间一簇无名红花开得正艳,经风一吹,好似火焰跳脱。虞照采了花儿,递到仙碧手里,仙碧瞧了瞧,插在鬟间,破颜而笑。她肤色雪白,这一笑,宛如冰霜融解,雪莲怒放,与那朵红花相掩相映,更添美艳。
處照一时看得发呆,忽听仙碧又说:“傻望什么,我问你,这样好不好看?”换在平时,處照明明觉得好看,也要挑剔两句,此时落了下风,只得道:“好看…”仙碧白他一眼,忽地按了腰,咯咯咯笑了起来。谷缜也笑,冷不防仙碧飞起一指,在他额头上戳出一个红印,半嗔道:“笑什么?你这臭猴儿一肚皮奸诈,最会玩弄人心。”说完又笑个不停。
仙碧眼角余光所及,见宁凝、苏闻香转身要走,忙问:“二位上哪儿去?”宁凝呆然无语,苏闻香却无心机,说道:“我找到姚晴的行踪,要回禀主人。”
仙碧喜道:“你找到了姚晴?”忽见宁凝神气古怪,心头一动,又问,“凝儿,那日农舍别后,你没跟陆渐在一起吗?”宁凝脸色发白,微微摇头,苏闻香却道:“他和姚晴在一起呢!”
仙碧和虞照对视一眼,神色忧愁,仙碧说:“苏兄,你能带我去找他么?”苏闻香大为犹豫,瞅了瞅宁凝说:“那个…那个姚晴凶得很!”
“不管她!”仙碧沉吟说道,“若我计算无差,只这两日,陆渐的‘黑天劫’便要发作,在他应劫之前,我想见他一面,不负我与他相识一场。”
众人均是一惊,谷缜将信将疑,宁凝已是面无血色,失声叫道:“你说的当真?”“哪儿会有假?”仙碧正色说道,“当日在农舍,我就瞧出他体内的禁制行将崩坏,故而找到虞照,一同去见谷神通。”说到这儿,谷缜神色微变。
仙碧看他一眼,猜到他心中惊疑,点头说道:“当年万城主东征,令尊落难逃亡,家父母怜他孤弱,曾经网开一面。我本以为,凭这一点儿香火之情,或许能请动他出手,封住陆渐的三垣帝脉。谁知令尊因为左飞卿伤了赢万城,迁怒我们,尽管没下杀手,却放出话来,说是救人可以,我二人必须自废武功,退出西城。”谷缜皱眉道:“这个条件太苛刻。”
仙碧苦笑道:“别说虞照是一部之主,便是普通弟子,这种欺师灭袓的事情,又怎么做得出来?我本来还想借父母的面子软语恳求,偏生虞照性子刚烈,受他言语一激,动了火气,三言两语说得不好,便动起手来…”
仙碧说到这儿,心有余悸,半晌才说:“起初虞照连发‘雷音电龙’,谷神通只是闪避,让他攻了一十五招,到第十六招上才还了一招…”
谷缜忽道:“糟糕。”仙碧看他一眼,默默点头。宁凝却奇道:“什么糟糕?”仙碧未及冋答,虞照已面皮涨紫,喝道:“输也输了,有什么好说的?”仙碧冷笑道:“输也输了,还怕人说么?”虞照哼了一声,再不做声。宁凝心中关切,忍不住道:“后来呢?”
“后来还能怎的?”仙碧苦笑道,“谷神通只一招就破了‘雷音电龙’,将虞照打成重伤。”说着注视谷缜,“令尊武功奇怪,不知是何来历?”虞照也盯了过来。
谷缜笑了笑笑,漫不经意道:“二位没听说过‘天子望气,谈笑杀人’么?”仙碧、虞照面面相觑,谷缜也不多说,问道,“虞兄伤后,二位如何脱身?”仙碧道:“虞照一败,我二人本无幸理,谁知节骨眼儿上,谷神通知道沈师兄派人擒了他的妻女。他听说之后,罢手而去,只命叶梵追击,这么一来,才容我们逃到这里。”
谷缜听得情怀激荡,暗赞仙、虞二人义气深重,陆渐得此良友,三生有幸。又想陆渐性命不久,心中犯愁,皱眉苦思良策,但《黑天书》数百年铁律,谷缜的智谋再强十倍,一时间也想不出半点儿法子。
宁凝忽地拉着苏闻香,低声说了两句。苏闻香初时犹豫,宁凝又说几句,他才点头说:“好,我带你们去找陆渐。”说罢嗅嗅闻闻,当先引路。
众人大喜,跟他走了半晌,忽然听见陆渐的叫声,谷缜不自禁加快步子,赶到茅屋,闯了进去。二人劫后相逢,均觉惊喜,谷缜见陆渐如此孱弱,欢喜之余,心中越发难受,尽管如此,却故意说笑话儿逗他一乐。放声笑过,才扶他出门,与众人见过。
仙碧见陆渐还能行走,稍稍安心,又见他孤身一人,疑惑道:“姚晴没与你在一起吗?”陆渐道:“她让我等她,她会带救命的法儿回来。”
“救命法儿?”仙碧奇道,“她有破除‘黑天劫’的法子?”陆渐摇头道:“她去时是这么说的,我问她是什么法子,她却不说。”
谷缜忽道:“不好。”众人的目光均投在他身上。陆渐急问:“怎么不好?”谷缜叹道:“若我所料不差,她定是去找沈舟虚了。”众人纷纷色变,陆渐失声叫道:“她找沈舟虚做什么?”谷缜道:“我看过沈舟虚一封信,信上说道:八幅祖师画像,姚晴已得七幅。剩下一幅,可是天部画像?”陆渐点头道:“不错。”
“这就是了。”谷缜叹了一口气,“自古相传,‘八图合一,天下无敌’,姚晴或许以为,八图中藏有西城祖师的绝世神通,凑齐八图,不止天下无敌,还能破除‘黑天劫’…”仙碧摇头道:“据我所知,‘八图合一,天下无敌’,说的不是神通。”谷缜道:“不是神通,那是什么?”仙碧不肯明言,淡淡说道:“这是家母的猜测,与时下的事情并无关联。”
虞照也道:“别说不是神通,是神通又如何?世间越是厉害的神通,修炼起来越是艰难。就算晴丫头凑齐八图,找到功法秘诀,又岂能在数日中练成?即便练成了,也未必能破‘黑天劫’。”陆渐默然半晌,忽道:“谷缜,沈舟虚会害阿晴么?”
“难说!”谷缜想了想,低声说道,“‘八图合一’诱惑极大,沈瘸子若要称霸西城,必要从姚晴口中套出七图下落。反之,姚晴也想用这七图钓出天部画像。二人见面,必有一番争斗,谁胜谁负,十分难说。”
陆渐呆了呆,大声说道:“谷缜,我求你一件事。”谷缜苦笑道:“去找姚晴?”陆渐点一点头。仙碧皱眉道:“陆渐,你这个样子,找到了她又能济什么事?”陆渐叹道:“我将死之人,自然不能济事,可既然八图合一,对‘黑天劫’无用,又何苦让她为我冒险?”仙碧摇头道:“没有你的事,那丫头早晚也会为了天部画像去惹沈舟虚。你阻她一时,还能阻她一世么?”
陆渐低头默然,谷缜知他外和内刚,骨子里倔强,自己若不帮他,反而激他孤身犯险,想了想说道:“苏道兄,我想拜会令主,烦请道兄带路。”
苏闻香点了点头,方要举步,宁凝忽道:“不行!”众人应声望去,只见她双颊通红,目光不胜迷离,只在陆渐左右飘忽。
谷缜看出端倪,瞅了陆渐一眼,微微露出笑容。陆渐却觉奇怪,问道:“宁姑娘,为何不行?”宁凝低了头,十指交缠,只因太过用力,手指青白,几欲折断。
仙碧见她神情,心中惋惜:“这女孩儿身世极惨,却又不幸爱上陆渐…造化弄人,终过于此。”想着芳心忽动,升起一个念头,连她自己也觉吃惊。
陆渐又问:“宁姑娘,为什么不行?”宁凝的芳心乱如游丝,被他这么逼问,痴痴怔怔地回答不出。
仙碧苦笑说:“宁姑娘是见你身子不好,不宜远行,再说虞照也有伤在身。”陆渐一愣,见虞照气色灰败,身形佝偻,不复往日豪迈气概,陆渐呆了呆,他一向舍己从人,只得说道:“那…还是虞兄的伤势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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