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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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步,冲大师向前爬行,生平过往也一幕一幕掠过心头,千般恩仇,万般爱恨,纠缠心头,百味杂陈。

云虚深知冲大师奸诈狠毒,剑尖下指,防他发难,谁知对方并无异动,一老一实地钻了过去。云虚志得意满,左手叉腰,纵声长笑。

冲大师缓缓起身,注目渊头陀,脸上血红褪去,纯白如玉,宝光湛然,两眼皎如明月,闪烁清澈光芒。

渊头陀打量他一眼,忽而合十笑道:“恭喜、恭喜!”

冲大师反问:“何喜之有?”

“正眼法藏,汝已得之?”

“什么正眼法藏?”冲大师笑了笑,“不过是个牛屎橛子!”

渊头陀说道:“好个牛屎橛子!”

冲大师说道:“好个正眼法藏!”

师徒二人相对而笑,渊头陀又道:“说来听听。”

冲大师脱口而出:“斩断雷缰,放纵电马,把玩明月,遨游虚空。”

“庶几近之。”渊头陀闭眼沉吟,“还需努力!”

冲大师笑了笑,回过头来,向云虚合十道:“多谢岛王!”

云虚一头雾水:“谢我什么?”

冲大师笑道:“若非云施主,和尚难以开悟!”

冲大师经历胯下之辱,抛却生平雄心傲气,沉郁顿挫,竟得禅机,可谓因祸得福,从此脱出尘网、遁入空门。他立地顿悟,除了渊头陀,外人难以明白,只见他言语清奇、举止高迈,钻过胯下之后,脱胎换骨,浑然变了一人。

云虚本意刁难,反而帮了对方,一腔喜悦烟消云散,心中老大不是滋味。可是有言在先,只好将手一挥,悻悻道:“滚吧,哼,只要走得出去!”

冲大师背起渊头陀转身就走,朱微迈步跟上,忽然剑光一闪,云虚举剑拦住她的去路,冷冷说道:“你留下!”

朱微一怔,冲大师回过头来,说道:“云岛王,出尔反尔,不是大宗主的所为。”

云虚冷哼一声,说道:“我说了不杀你,可没说别的!”

渊头陀师徒脸色齐变,时下云虚要杀了朱微,二人同样束手无策。朱微并不惧色,平静说道:“二位大师,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劳烦护送至此,朱微铭刻于心。”

渊头陀皱起眉头,说道:“云岛王,仁侠之士不诛无罪之人,宝辉公主出身皇家,可是与人为善、并无过失,你若杀她,颇有草菅人命、滥杀无辜的嫌疑。”

“谁说我要杀她?”云虚冷笑一声,“我只是放香饵、钓金龟!”

渊头陀不解其意,一时默然。云虚一手按腰,忽地朗声叫道:“乐之扬,宝辉公主在我手里,我数到十,你再不出来,别怪我剑下无情。”运足内力,一字一句远远送出,声如雷霆,山鸣谷应。

朱微眼前一阵晕眩,心想:“乐之扬?他也在这儿?”环顾四周,林深雾浓,哪儿有那人的影子。

乐之扬下山不久,即为万绳拦住。梁思禽所布奇阵不是死物,须得有人主持,才能发挥威力,八部之主隐身阵中,颠倒阴阳,转运五行,不断变化阵势。要知道,东岛本是天机宫后裔,尽管术数衰微,可也不乏能人,花眠、谷成锋都是此道好手,若非时时变化,难以困住东岛群雄。

万绳主持阵法,只怕乐之扬误闯入内,搅乱阵势,是以让他留在阵外观望。乐之扬却知云虚一旦破阵,八部决非敌手,梁思禽一心借风,必须有人护法,于是按剑守在山下,等到东岛破阵,尽一己之力阻挡时许。他吃尽“般若心剑”的苦头,深知难以匹敌,但为报答梁思禽厚恩,唯有舍身一搏、死而后已。

他坐在山下,沉思默想,东南方战鼓隆隆、大战方酣。叶灵苏只身一人、抱病守城,面对百万敌军,北平城还守得住么?

每听一声战鼓,乐之扬的心都如被针扎了一下。他站上一块巨石,极目眺望北平,但见烽烟袅袅、火光明灭,想象激烈战况,不觉忧心如焚。

霎时间,往事涌上心头。乐之扬蓦然发现,这一生之中,最对不起的人竟是叶灵苏,她聪明厉害、争强好胜,总能独当一面、化解任何危机,到了紧要关头,乐之扬往往将她独自留下;叶灵苏从不计较,也不抱怨,每当乐之扬遭遇危难,她又是第一个赶来,尽心竭力,不顾生死,事了功成,又拂衣而去。她从未向乐之扬要求什么,悄无声息间,却又付出了所有。

乐之扬鼻子发酸,心中拧成一团:“云虚鬼迷心窍,一心跟落先生为难,将东岛弟子都带来这儿,叶姑娘孤身留在城里,如何能与朝廷大军相抗?他身为父亲,可谓无情;我身为好友,可谓无义。叶姑娘真是命苦,遇上的都是无情无义之人。”他想返回北平,可又放不下梁思禽,一边是恩,一边是义,宛如两把小刀,在他心中来回搅动。乐之扬矛盾之甚,恨不得将自身撕成两半,一半留在此间,一半送往北平。

他在山前愁肠宛转,忽听云虚话语送来。听说朱微落在其手,不由吃了一惊,向前飞奔几步,忽又停下寻思:“兵不厌诈,朱微身在塞外,怎会遇上云虚?多半是他虚言恫吓,诱我入阵。”

犹豫间,忽听云虚慢悠悠开始计数:“十、九……”乐之扬心头一紧,顾不得真伪,挺身冲入阵里。

梁思禽所布奇阵,出阵难如登天,入阵却很容易。乐之扬听声辨位,足不点地般向前飞驰。奔走不远,忽然树丛摇晃,水怜影闪了出来,急声道:“别上当,这是云虚的诡计!”

乐之扬看她神态,心下生疑。水怜影深恨朱家,她若袖手旁观也罢,这样急着阻拦,反而有悖情理。

水怜影自觉失态,忙说:“你若不信,去看看也无妨!”

乐之扬道:“好!”纵身便走,水怜影脸色一沉,猛然跺脚,双手按地,十余根怪藤破土而出,簌簌簌缠向乐之扬的双腿。

乐之扬早有防备,“呵”地一笑,两个腾挪,便将怪藤甩开。水怜影急声叫道:“回来,我不许你去……”乐之扬理也不理,飞鸟穿林,一闪即逝。

自从与乐之扬相认,水怜影便将朱微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心积虑都想拆散二人,本想杀了朱微,又恐东窗事发,姐弟之情雪上加霜。难得云虚出手,正好借刀杀人,看见乐之扬入阵,急忙上前阻拦,谁想弄巧成拙,反而坚定了乐之扬的心思。水怜影痛失良机,懊恼无比,一纵身,追赶上去。

“……六、五……”云虚拖长声气,每叫一声,都如铁锤砸在众人心头。

冲大师略一沉吟,放下渊头陀,合十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渊头陀知他心意,叹道:“当去则去,何必多言!”

冲大师点一点头,转眼看去,云虚两眼朝天,剑尖斜指,口中冷冷念道:“三……二……”

冲大师气沉丹田,蓄势待发,云虚正要吐出一字,忽听扑簌一声,林中雾气开合,冲出一个人来。

“乐之扬……”朱微脱口而出,眼泪流了下来。她绝处逢生,再见情郎,不由得心怀激荡。

乐之扬望见朱微,又惊又喜,叫声:“朱微……”目光转向云虚,一颗心忽又冰凉。

云虚收剑入鞘,微微冷笑,冲大师也长吐了一口气,散去“大金刚神力”。

“云虚!”乐之扬说道,“你堂堂岛王,欺辱女孩子算什么?有能耐冲着我来!”

云虚哼了一声,反手抓住朱微左肩,冷冷说道:“少废话,带我出阵!”

“出阵的法子只有西城弟子知道。”乐之扬说道,“你杀了我,照样也要困在这儿!”

云虚两眼一翻,厉声道:“你当我傻子?”五指用力,朱微肩胛欲裂,不由皱起眉头。

乐之扬悲愤难抑,大声说道:“云虚,你若不信,可用‘心剑’试我。”

云虚盯着乐之扬上下打量,微微松手,说道:“你敢说这话,看来当真不知。”看一看朱微,又哼一声,恨恨道,“你就为这个姓朱的贱人,害我的好女儿伤心,是不是?”

乐之扬见他狂躁不安,怕他遽下毒手,忙说:“你口口声声好女儿,却将她独自抛在北平。朝廷大军压境,一旦城破,不堪设想。”

云虚一愣,怒道:“李景隆什么东西?我已留下兵法,只要灵苏照方抓药,万无输了的道理。”

“这么说来,一旦输了,就是你兵法不济。”

云虚又是一愣,眼神恍惚起来。云裳见他犹豫,忙说:“父亲,别听他胡言乱语,快将姓朱的娘儿们杀了。”

云裳对乐之扬别有一股恨意,虽说兄妹不可相恋,可他对叶灵苏还是余情难断,只是归于隐秘,不好对外言说。云裳也知道叶灵苏钟情乐之扬,失落之余,更添怨毒,此刻只想杀了朱微,让乐之扬也尝一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第159章 名将美人(四)

乐之扬手按剑柄,冷冷瞧着云裳。花眠顾念旧恩,不想把事做绝,说道:“岛王,欺凌弱女,的确有失身份。况且乐之扬说得对,当务之急,不是跟西城争锋,该回北平救援灵苏。”

“不行!”云虚高叫,“三代之仇,不可不报!”一瞥朱微,眼露凶光。

乐之扬忽道:“慢着!”云虚眯眼瞧他,冷笑道:“还有什么话说?”

乐之扬吐一口气,说道:“我要跟你决斗!”

云虚颇感意外,冷笑道:“小子,燕王府的苦头你还没吃够?”

“此一时,彼一时。”乐之扬硬着头皮。

“这么说,你本领大涨,自忖能胜过我了?”云虚眯起双眼,眼缝中异芒射出,乐之扬与之一碰,顿觉晕眩,匆忙举起袖子遮住视线,喝道:“云虚,你若不敢应战,传到江湖上去,就是无胆懦夫!”

云虚心性躁动,听了这话,血冲脸膛,呵呵冷笑两声,咬牙道:“应战就应战,先说好,这一次,决胜负,定生死!”

朱微白了脸,失声叫道:“不行……”乐之扬看她一眼,大声说道:“正合我意,你若输了,须得放走朱微。”

他越是强项,云虚越觉生气,哼了一声,说道:“你若输了,她也没命。”点了朱微的穴道,随手推给花眠。

花眠接过女子,摇头叹气。云裳以外,其他弟子均觉尴尬,只觉岛王挟持朱微,大失高手气度。

乐之扬一转眼,看见渊头陀。老和尚也注目望来,双眼好似幽潭,清莹照人,深邃难窥。乐之扬只觉面对此僧,心事尽被看破,不由微微一乱,心想:“这和尚什么来头?”

不及细想,云虚拔剑在手,乐之扬撤下衣袖,忽然闭上双眼,刷刷刷挥剑就刺。这一招颇出云虚意料,长剑圈转,叮叮叮急如鼓筝,两人长剑互击,瞬间交换数招。

乐之扬忌惮“般若心剑”,听声辨位,闭眼使出快剑,想要抢占先机。可是云虚不止“心剑”厉害,剑术之妙也是天下无对,略一退让,立施反击。

乐之扬从未练过“盲剑”,临时抱佛脚太过仓促,剑术根底也是“飞影神剑”,遇上云虚,无异班门弄斧,不出两招,露出破绽。云虚看得真切,锐叫一声:“着!”剑光闪没,直奔乐之扬左胸。

云虚剑未出手,真气先有变化,乐之扬清楚感知,身手却赶不上念头,感觉寒气及身,极力吐气缩身,剑锋掠身而过,登时血花飞洒。乐之扬反手一撩,“真刚”挑中“太阿”,云虚虎口一震,剑势受阻,若不然,依照“飞影神剑”的式子,长剑回拖,变招无穷,直到刺死对手方才罢休。

直到此时,朱微才惊叫出声。乐之扬胸膛多了一条长长的裂口,鲜血淋漓,骇目惊心,所幸他离城之时并未脱去戎装,战袍之下暗藏一副皮甲,危急时挡了一下,仅仅伤到皮肉,饶是如此,旁观之人无不捏了一把冷汗。

不容乐之扬喘息,云虚的后招连绵而出,剑光缥缈,是耶非耶,如梦如幻。乐之扬横遮竖拦,后退如飞,只觉对面剑风无处不在,忍不住眯眼一瞧,却与云虚目光碰在一起,登时心湖生波、神志迷乱,醒悟时剑尖已到咽喉,慌忙仰身倒下,就地打滚。

云虚不意他竟能躲开,哼了一声,剑尖向下,欲要追击。乐之扬百忙中左手一挥,云虚“丹田”跳动,真气流蹿。气机一乱,出剑顿也慢了一拍,剑尖与乐之扬擦身而过,划破肩头,血染衣裳。

乐之扬死里逃生,稍慢一线,就被一剑钉在地上。不及起身,云虚宝剑又来,乐之扬长剑狂舞,翻滚不定,身子沾满泥土,跟鲜血混在一起,看上去狼狈之极。

朱微一边看着,先是心惊胆颤,继而神魂出窍,飘在半空悠悠荡荡,说什么也回不到身上,眼望着乐之扬在地上挣命,脑子却是一片麻木,只有一个念头转来转去:“他死了,我也不活,他死了,我也不活……”想着想着,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花眠见她模样,没来由心头一软。她暗恋云虚多年,始终不曾开口,后来见他娶妻生子,心扉痛彻,冷暖自知,以至于终生未嫁、抱憾不尽。花眠为情所苦,自也明白朱微的心境,乐之扬一死,这女孩儿义不独生,何苦为了一时之气,害死一对情侣。

意想及此,花眠几乎放手,突然间,她只觉脚下一动,地面破裂,钻出无数古怪长藤,藤上有刺,向她脚上绕来。花眠应变奇快,慌忙跳开,耳边惊叫、惨哼一时并起,掉头一看,东岛弟子倒了几个,腿脚均被刺藤缠住。

云虚听见惨叫,微微分神,数根刺藤破土而出,刷刷刷卷向他的双腿。“恶鬼刺”天下奇术,纵如东岛之王,乍一见到也觉吃惊,只怕还有后招,不敢大意,纵身跳开。乐之扬得到间隙,双脚撑地,腾身跳起,绕过云虚,直扑花眠。

花眠看出他的心思,恰好脚下刺藤缠来,“啊哟”叫了一声,作势躲闪,放开朱微,跳到一边。这一下颇出意料,乐之扬来不及多想,抓起朱微转身就跑。忽听一声断喝,云虚矫若惊龙,腾空飞来,剑光恍若匹练,一剑之威,竟将乐之扬诸般去路封死。

花眠看得清楚,暗暗叫苦,这时忽听呼呼急响,两块大石飞向云虚,力道之强,不容小看。云虚无奈收剑,挑开石头,掉头望去,冲大师朗声大笑,大袖一挥,背着渊头陀钻入林莽,笑声不绝传来,震得树梢积雪簌簌落下。

云虚飘然落地,转眼望去,乐之扬滑溜之极,早已跑得不见踪影,登时又气又恨,怒啸一声,腾身而起,宝剑电光一闪,将合抱粗一棵大树拦腰截断。

众人看得骇异,只当他泄愤示威,谁想云虚一手按腰,厉声喝道:“滚出来!”

沉寂无声,忽听云虚冷笑一声,说道:“你动一下试试,看你的腿快还是我的剑快?”

过了片刻,仍无动静,云裳说道:“父亲……”话没说完,忽见断树之后冉冉站起一个女子,俏脸苍白,咬一咬嘴唇,倔强地望着云虚。

“是你?”云虚上下打量,“你是西城弟子!”

“地部水怜影!”女子冷冷回答。

水怜影原本一旁窥视,忽见乐之扬挑战云虚、死在顷刻,她姐弟连心,忍不住出手相助,却也因此泄露了行藏。她异术惊人,轻功却远不及乐之扬和冲大师,遁走慢了一拍,被云虚拦了下来。

“妙得很!”云虚微微一笑,目现异彩,“水怜影,你知道如何出阵吗?”

水怜影面露挣扎神气,她举起手来,想要拍向头顶,可是举到一半又缓缓放下,两眼望着云虚,忽然空洞起来。

“我知道!”水怜影喃喃说道。

呛啷,朱高炽拔出剑来,注目前方,双腿发软。

耿璇率领死士一路杀来,直如砍瓜切菜、势不可挡。耿璇杀红了眼,厉声高叫:“燕王妃和世子就在前面,活捉他们,封侯晋爵,就在眼前!”

死士嗷嗷狂叫,狼群一般向前冲突,王府亲兵接连倒下。朱高炽横在徐妃身前,两眼努出,脸色死白。他与其弟朱高煦相反,后者厌文好武,骑射便利,刀枪娴熟,朱高炽自幼患有足疾,行走不便,酷好读书、不爱习武,燕王因他残疾,也不加勉强,此刻到了生死之际,空自拿着宝剑,不知如何是好。

徐妃暗暗叹气,从头上抽下发簪。簪子尖端锐利,喂有剧毒,流泛蓝光。徐妃手握发簪,幽幽地叹道:“高炽,人生在世,难免一死。我早有自裁打算,宁可死了,也不连累你父王。”

朱高炽流泪说道:“全怪儿臣无能!”

“不。”徐妃慈爱地看一眼儿子,“你也尽力了!天意人事,造化弄人……”

说话间,耿家死士杀到,徐妃举起簪子,对准咽喉,正要刺下,斜刺里冲出一支人马,挥刀抡枪,拦住死士,为首之人竟是郑和,身后跟着一群王府家丁、太监。郑和奋不顾身,接连刺死两个死士,左臂挨了一刀,贯穿皮甲,鲜血淋漓,他咬牙不退,高叫:“王妃、世子,你们快走!”

徐妃母子心生感触,生死关头,护着二人的竟是一个太监。徐妃刚要答话,郑和又挨一刀,跄踉坐倒,顺势一剑斩断一名死士的小腿。耿璇勃然大怒,纵身跳起,左手刀光一闪,向他后颈斩落。

徐妃看在眼里,正感绝望,突然狂风刮落,一道青碧流光凌空射来,叮的一声,耿璇长刀齐柄折断,他一愣,两眼发黑,一件猩红大氅劈头罩落,呼地将他裹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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