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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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叶二人情同母子,花眠越想越恼,扬声道:“乐之扬,我再问你,灵苏知道你们的事么?”
“我们?”乐之扬一愣。
“装什么傻?”花眠更怒,“就是你跟她。”向朱微一指。
乐之扬说道:“知不知道也是叶姑娘的事,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花眠目光渐冷,拔出铁算筹,大声说道:“乐之扬,恩义难以两全,你对本岛有恩,日后必有报答;可你要带走朱元璋的女儿,关乎家国大义,那是痴心妄想。你说我东岛以多取胜,好,我代行岛主之责,你若胜我,自可从容离开。”
“花尊主爽快。”乐之扬长剑一摆,“那么得罪了!”
“且慢!”谷成锋挺身出列,冲花眠拱手,“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成锋先向乐兄讨教,如果不成,师父再出战不迟。”
花眠暗生犹豫,谷成锋虽是小一辈的翘楚,比起乐之扬仍有不如,若有三长两短,将是莫大损失,可他一片赤心,如果阻拦,只会折损他的少年锐气。
权衡之下,花眠将铁算筹递给徒儿,低声说:“谋定后动,宁慢勿快!”
谷成锋点一点头,握紧算筹,面朝乐之扬,正要客套两句,不料精光夺目,乐无异挥剑刺来。
谷成锋措手不及,忙举算筹格挡,叮,兵刃相交,谷成锋虎口一震,铁算筹似要脱手,他吃了一惊,急忙运劲收回。这一来正投乐之扬所好,使出“止戈五律”,应其节拍,牵之引之,推之送之,两人兵器黏在一起,你进我退,盘旋如飞,旁观众人看见,无不莫名其妙。
乐之扬先发制人,本想一举夺下对手兵器,迫使谷成锋认输,谁想这小子年纪不大,性子老成,临危不乱,一觉不妙,立刻随形就势,主动跟上乐之扬剑上的劲力。他的步法出自公羊羽的“三才归元掌”(按:见拙作《昆仑》),法于九宫,玄奥无方,因敌变化,如影随形。当年公羊羽有一手戏弄人的功夫,站在人身后说话,无论对手如何腾挪变化,只要公羊羽不肯现身,对手就休想看见他一片衣角。
谷成锋年纪有限,固然不及先贤,可也小有所成,此刻使出,就如附着在铁算筹上的一片羽毛,随着算筹进退,凭借奇妙步法,不断消磨对手的劲力。乐之扬夺取算筹不成,反觉一身内劲落在空处,在在无从着力,欲要收回长剑,谷成锋立马反客为主,飘然欺近,可又蓄势不发,一双眼睛只在乐之扬身上打转,目光所向,均是他的破绽。
“好!”施南庭看出门道,拈须点头,向花眠说道,“成锋这孩子比起‘鳌头论剑’精进不少,如此下去,来日必成本岛栋梁。”
“确有精进,不过体察对手还有欠缺。”花眠不胜欣慰,“若能料敌在先,岂会陷入僵持……”
话没说完,场上二人忽然变快,风流电闪,团团乱转,一时间,几乎看不清影子。花眠变了脸色,暗叫“不好”,乐之扬久斗不下,全力使出“灵舞”,这一门工夫,身法之快,步法之奇,不在“三才归元掌”之下,而且自成一体,腾挪转折,步步应节。
灵道人、公羊羽均是前代不世出的高人,一个精研声律,一个穷究易理,武学各有千秋,传承弟子的功力却有高下。
乐之扬乍遇“三才归元掌”,措手不及,计无所施,如果谷成锋洞悉虚实,锐意出击,未始没有胜算,可他牢记花眠的叮嘱,没有十足把握,不敢轻易出手。
稍一迟慢,乐之扬还过神来,他经历“阳亢绝脉”之劫,内力精进,胜过对手,故而展动身法,一力求快。“三才归元掌”后发制人,因敌制宜,谷成锋受他带动,不得已随之游走,起初谨守心法,依循九宫之道,但随对手越来越快,为了跟上速度,不知不觉落入了乐之扬的节拍。这么一来,无异于跳过“破节”、“乱武”,直接“入律”,一眨眼的工夫,脚下乱了章法,尽管步法不差、易理仍合,转折变化之间,隐隐生出滞涩之感。
谷成锋觉出不妙,连变步法,三三四四,五五六六,乃至于大衍八卦,九九归元,诸般步法换过,仍是脱不出乐之扬的步调,究其原因,还是舍不得手中算筹被对方夺走。原本人筹合一、进退自如,心中执著一生,偌大一个活人,顿为一根小小的算筹牵制,自陷泥沼,还浑然不觉。
花眠眼光老辣,看出谷成锋的毛病,想要出声点醒,又觉不够磊落。迟疑间,谷成锋越发受制于人,步子屡屡踏错,劲力如潮涌来,谷成锋禁不住身子发轻,双脚几乎离地,可他性子倔强,铁算筹是花眠所赠,如论如何也不肯撒手,当下一咬牙,放弃“三才归元掌”的功夫,一记“无定脚”踢向乐之扬的心口,想要反客为主,迫使对手弃剑。
花眠叫声“糟糕”,脸色大变。谷成锋所以不败,全赖步法精妙,虽然入律,风骨未失,乐之扬虽然带动对手,可也并未胜出,对手这一变招,好比久旱甘霖,正投他的心意,当即脚下轻轻一转,谷成锋登时一脚踢偏,待要变招,忽然发现身不由主,心中想着往左,出脚之时偏偏往右。他心中骇异,咬牙撒手,决心丢掉算筹,不料一股劲力如胶似漆,将他的掌心牢牢黏住,谷成锋落入“同乐”境地,乐之扬透过算筹带动对手,谷成锋好比旋风中的蓬草,随风起落,进退不得,乐之扬的内劲源源涌来,逼得谷成锋胸口发闷。
“着!”乐之扬举起左手,一记“洞箫指”点出,谷成锋将身一拧,指劲擦肩而过,还没缓过神来,忽又听乐之扬锐喝一声“撒手”,跟着手下一空,滴溜溜向后飞出。谷成锋使个“千斤坠”,想要稳住身形,可是一股无形之力大得异乎寻常,拉扯扪拽,让他身如陀螺,旋风一般冲出大厅,这一下突兀之极,以东岛四尊之能,仓促间也来不及阻拦。
乐、谷二人周旋已久,你牵我引,双方内劲无处发泄,化为一股绝大势能,好比高山悬湖,蓄而不发,越积越厚。谷成锋一落下风,乐之扬顺势将这一股大力引到他身上,将他硬生生甩了出去,谷成锋胸闷眼花,几欲吐血,可又偏偏无法自主,心中的憋闷真是不用说了。
花眠担心弟子,正要纵身上前,这时厅外暗影中忽然走来一人,伸手按住谷成锋的肩头,一推一送,谷成锋浑身一轻,百脉畅快,旋转的势头也缓了下来,他心中惊讶,回头望去,忽然失声叫道:“岛王大人!”
“云岛王!”东岛众人目定口呆,眼望着云虚放开谷成锋,背负双手,逍遥走来,他身后跟着一人,俊秀轩昂,竟是云裳,白衣飘然如雪,腰间漫不经意地斜挎一口长剑。
花眠缓过神来,惊喜莫名,屈下左膝,抱拳道:“花眠参见岛王、少主,二位别来无恙?”
云虚一挥衣袖,将花眠托了起来,惨然笑道:“花尊主,云某孤魂野鬼,岛王二字再也休提。”
花眠脸色苍白,呆呆望着云虚,眼里泛起一片水光。杨风来鼓起两眼,忽然高声叫道:“岛王私德有亏,诚然不假。不过从古至今的大人物,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又有哪一个是干干净净的?”
“杨尊主说的是。”施南庭也说,“成大事不拘小节,东岛复国大业还没完成,岛王撒手而去,岂不辜负了祖宗的基业。”
“是啊,是啊。”童耀粗声粗气地道,“岛王一走,本岛群龙无首,生生受尽恶人的欺辱。”
当日云虚袖手而去,东岛上下群龙无首,被冲大师一伙折腾得死去活来。他们痛定思痛,无不想起云虚的好处,何况除了童耀,其他三尊任职多年,与云虚一体同心,花眠私心深处,更对他怀有一丝痴念。此时一见云虚,好比弃儿见到父母,心中激动难言,一心将他迎回东岛。
云虚也知众人心思,沉默一下,叹道:“各位言重了,倘若东岛兴亡系于云某一身,又谈什么复国大业?自古人才辈出,才是兴旺之道。”说到这儿,瞅了瞅谷成锋,眼中流露一丝欣慰,“花眠,你这徒儿好好雕琢、必成大器。”
谷成锋面红耳赤,低头道:“成锋不才,输得一塌糊涂,有辱师门,惭愧之至。”
“胜败兵家常事。”云虚摆一摆手,“我年少之时,也输过多次。自古英雄人物,无不败而复起,愈挫愈奋,这一次输了,下一次赢回来就是。”
“是!”谷成锋恭声回答,“岛王训谕,成锋牢记在心。”
“岛王大人。”花眠定一定神,疑惑道,“你当日离开东岛,说是前往昆仑山,为何又在京城出现?”
“我来此地,正是有求诸位。”云虚皱了皱眉,“我去过昆仑山,可惜,西城之中空无一人。”
“梁思禽不在西城?”施南庭微微动容,“难道说……”
云虚冲他点一点头:“我找遍昆仑山,找到了一个服侍梁贼的仆人,那人骨头甚硬,宁死不屈,我用上‘般若心剑’,他才乖乖吐实。原来三月之前,梁思禽留书离开西域,说是‘天劫’将至,性命不久,但有心事未了,要来中土一行。”
他说得轻描淡写,厅内众人无不震惊,“西城之主”前来中土,无论在朝在野,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第八十四章 扫奸除秽(二)
忽听云虚又说:“他走后不久,八部之主心系他的安危,随之离开昆仑。我本想继续拷问,可那仆人心志脆弱,受不了‘心剑’摧残,发疯发狂,跳崖自尽。我原本失望,谁想裳儿寻我,一路找到昆仑。我父子相会,他告诉我途中发现八部之主,自忖敌众我寡,未敢惊动八人,只是用心偷听他们说话,隐约得知,这八人要来京城。”
乐之扬听到这儿,心跳无端加剧。八部齐聚京城,本就十分蹊跷,听云虚说来,竟与梁思禽有关。他原本忧心时局,一念及此,也不由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但听云虚说道:“八部之主是梁贼的心腹,他们既来京城,梁思禽多半也在,是以带着裳儿向东追赶。走了月余,三日前方到京城,一打听,知道八部日前现身,跟盐帮冲突一场。可是从那以后,这八人活似钻了洞的耗子,我和裳儿找遍京城,也没发现他们的踪迹。所谓大隐于市,京城人多,我父子二人分身乏术,要找出西城一伙,还须各位同门鼎力相助。”
梁思禽是梁萧之孙,东岛一脉与梁氏百年恩仇,怨恨之深,胜过朱明,听了这一番话,都是跃跃欲试。杨风来叫道:“岛王放心,我立马召集东岛弟子,将京城掘地三尺,也要将西城的鼠辈挖出来。”
云虚点头笑笑,目光一转,落到朱微身上,淡淡说道:“你就是朱元璋的女儿?”
朱微落入仇敌之手,自知无幸,一咬牙,正要开口,忽听乐之扬说道:“云虚,凡事冲着我来,你一派宗主,欺辱一个弱女子,也不嫌丢人么?”
云虚瞥他一眼,冷笑道:“裳儿!”
“父亲!”云裳微微欠身。
云虚两眼望天,冷冷说道:“姓乐的小有长进,不把我东岛弟子放在眼里,你说应该怎么办?”
云裳死死盯着乐之扬,心中旧恨复燃,一想到当日叶灵苏维护乐之扬的情景,便觉酸气上涌,反手拔出剑来,朗声说道:“孩儿不才,代父亲教训这小子。”
“好!”云虚点头,“别碰他的剑。”
“是!”云裳话才出口,人已晃身而出,长剑光闪,瞬息向乐之扬刺出数剑。
乐之扬挥剑遮挡,云裳身法飘忽,剑招虚虚实实,十招中竟有九个虚招,剩下一招刁钻诡谲,每从想不到的角度刺出。乐之扬想要遮拦,长剑未交,云裳的剑尖已到他的要害,除了退却闪避,竟无还手之力。
云家“飞影神剑”有嫡、庶之分,嫡传剑法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庶传剑法,东岛上下人人可学,然而许多奇招绝技均被隐去,唯有嫡传者可以研习。云裳是云虚的独子,也是嫡传剑法的唯一传人,乐之扬与之交手,顿觉困难重重,同一剑招到了云裳手里,比起叶灵苏、张天意高明不少,当真剑光如虹、剑气如潮,纵横恣肆,难以抵挡。
云裳招招进击,乐之扬步步后退,只听剑啸如风,不闻长剑交鸣。朱微苦于不能动弹,唯有瞪大双眼,死死望着二人,忽见乐之扬退到墙角,无路可走,不由口中苦涩,一颗心高高悬起。这时乐之扬举起剑来,照空虚处乱刺两下,跟着一个转身,又从云裳的剑影中轻轻巧巧地摆脱出来。
朱微心儿落地,又觉有些诧异,乐之扬虽处下风,出剑也无章法,云裳招法绵密,剑气纵横,明明占尽上风,偏偏困他不住,每到绝境,乐之扬总有法子脱身。
云裳也觉气闷,“飞影神剑”练到一定地步,技近乎道,便有镜花、水月、梦蝶、空幻四大境界。多数弟子修炼一生,也难以染指其中之一,能到镜花、水月二境,已是极高境界,至于“梦蝶”,可遇不可求,云家历代高手,臻此境者也如凤毛麟角。至于空幻境界,相传只有大侠云殊曾经达到,可也有人说,此境界出于想象,并非真实所有。
云裳后起之秀,剑道上颇有天分,二十出头,已至“镜花”境界,剑法穷极变化,宛若镜中繁花,虚中藏实,虚实互易,看似招招为虚,对手一露破绽,即刻变虚为实,招招夺命。谁知遇上乐之扬,一连数十招,并无一剑得手,每到紧要关头,对方总以古怪身法躲开,偶尔刺出一剑,无不指向己方破绽,云裳不得不救,唯有眼睁睁看着乐之扬脱身。更可气的是,乐之扬所用剑法,不乏“飞影神剑”的影子,这小子并非本岛弟子,若要学剑,只有一个人会教他。
云裳越想越怒,一股酸气直冲脑门,忍不住喝道:“小子,你的剑法打哪儿学的?”
乐之扬笑道:“我学剑关你什么事?”
“哼!关我什么事?”云裳心中又是一阵翻腾,“是不是叶灵苏传给你的?”
乐之扬笑道:“我说不是,你信不信?”
云裳自然不信,心中醋意更浓。叶灵苏是他亲妹妹不假,奈何用情太深,难抛难舍,情之一物,阻碍越多,爱意越浓,云裳求之不得,越想割断情丝,越是忘不了叶灵苏的倩影,渐成一段畸恋,纵然有悖人伦,他也顾不得了。
他误会叶、乐之间颇有暧昧,胸中怒气翻涌,出剑越发凌厉,原本虚多实少,此时实招渐多。乐之扬所以把握不住对方节奏,正在于云裳虚招太多,出剑难以捉摸,实招一多,登时使出“止戈五律”,听其风,观其形,隐隐然把握住云裳的节拍,使一招“天机剑”。叮,双剑相接,云裳虎口一热,忽觉对方剑上生出一股黏劲,似要带偏他的长剑。
云裳为情所困,可是天分甚高,一觉不妙,立刻身子横移,剑尖向前一送,忽又迅速收回。这几下大为突兀,无异于自乱节拍,乐之扬剑下一空,云裳脱出掌控,剑如飞鸿,向他迎面刺来。
两人进退如风,数十招转眼即过。云虚一边瞧着,眼中闪过惊讶,他是武学上的大行家,看出乐之扬厉害的不在剑法,而在身法心法,云裳破不了他的身法,稍一不慎,又会为他心法所趁,如此相持下去,胜负实在难料。
云虚暗生纳闷,数月之前,乐之扬尚无这般造诣,如今比起东岛之时,精进令人咋舌。
忽听乐之扬叫道:“洞箫指!”左手食指虚点,一道指风直奔云裳左胁。云裳略一闪避,挥掌拍散指风,刷刷数剑,将乐之扬逼退数步。
“抚琴掌!”乐之扬剑交左手,右手忽拍忽按,如挥五弦,掌力涵盖数尺。云裳衣发吹动,忙使一招“水云掌”,掌挥袖舞,挡住对方掌力,右手长剑乱颤,极尽狠辣。
“洞箫指……”乐之扬举手向前一指。
云裳见识过他的指力,并不放在心上,随手一扫,欲要挡开,冷不防乐之扬袖底飞出几丝绿影,来势飘忽,一闪而没。云裳顿觉左手“曲池”、左腿“跳环”同时一麻,膝盖发软,险些摔倒。
“咦!”花眠变了脸色,冲口而出,“夜雨神针?”
“不对!”云虚脸色阴沉,“这是‘碧微箭’!”
“先祖的碧微箭?”花眠愣了一下。论血缘,她是公羊羽的后裔,“碧微箭”本是公羊羽所创,后世弟子投机取巧,惯用金针夺命,早已忘了吹秋毫、射微尘,制人而不杀人的风流儒雅。
云虚叹一口气,摇头道:“裳儿剑道上有些天分,可惜执拗有余、机变不足,遇上诡诈对手,难免有些儿吃亏。”
说话间,云裳已落下风,他手脚不便,剑法大打折扣,步子踉跄,左支右绌。他心中恼怒,撒出“夜雨神针”报复,奈何乐之扬早有提防,长剑一圈,叮叮叮一阵响,金针掉落一地,人却分毫无损。
“夜雨神针”凌厉狠辣,可是金针太沉,一旦出手,便难掌控,远不及松针轻飘多变,从心所欲。乐之扬一看云裳手法,就知金针来路,挥剑击落,丝毫不爽;反之“碧微箭”凌空变向、转折无方,云裳躲闪稍慢,右脚“足三里”又是一麻,行动越发迟慢,想要拔出松针,乐之扬得势不饶人,一口剑将他死死缠住,云裳被迫应对,不知不觉落入对方的节奏。
“岂有此理。”杨风来禁不住哇哇怒叫,“这小子用我东岛的功夫打败我东岛的弟子,传到江湖上去,岂不笑死人么?”
云裳一听,羞怒难忍,一心扳回劣势,出手急躁,更无章法。
云虚见势不对,皱一皱眉,忽然目光投向朱微,漫不经意地说道:“今晚京城大乱,禁军攻打锦衣卫,你身为公主,知道其中的原由么?”
朱微与他目光一遇,脑子里登时迷糊起来,云虚的双眼直如万古深潭,幽黑深邃,透出一股寒气,朱微坠入其中,有如溺水之人,欲出不得,欲动不能,空落落无所依凭。
“我……”朱微两眼空洞,如实回答,“三哥谋反,囚禁了皇族,禁军受了蒙骗,攻打锦衣卫!”
话一出口,东岛上下无不震惊。锦衣卫一战,他们虽也纳闷,可是并不知道真正原由。朱微受了“般若心剑”的逼迫,吐露真言,众人才知晋王谋逆,皇室大乱,震惊之后,均是心生狂喜。
云虚也觉意外,愣了一下,又问:“朱元璋呢?”
“他、我……”朱微神志受了控制,心底并不糊涂,事关朱元璋的安危,一旦说出实情,后果不堪想象,危机一生,神意顿生抗拒,少女浑身发抖,两眼浑浊起来。
云虚冷哼一声,目光不弱反强,形如两口冷森森的长剑,刺入朱微的双眼。朱微猛地一颤,结结巴巴地说:“父皇他、他……”忽然鼻孔一热,流出两行血水。
嗤嗤嗤,破空有声,数十枚松针飞向云虚,一道剑光紧随其后。
云虚头也不回,袖袍一拂,漫天绿影消失,跟着身子微侧,右手反出,叮的一声,食中二指夹住乐之扬的剑尖。乐之扬剑势受阻,虎口剧痛,左手一扬,碧影飞出。
云虚哼了一声,陡然衣裳鼓荡,须发乱飞,松针近身,均被无形气劲弹开。
乐之扬不胜骇异,云虚一身真气精纯深厚,当真一羽不能加、一毫不可达,当然这也是“碧微箭”不如“夜雨神针”的地方,松针本质脆弱,若非命中要害,无法制服对手,换了金针,云虚内力再强,也不敢以身犯险。
乐之扬一计不成,二计又生,松针刚被震飞,他手腕转动,又飞出两道绿影。云虚不及转念,朱微手上“十宣”、“十二井”两处穴位各自多了一枚松针。
云虚暗叫不妙,这两处穴位联结心脑,刺中以后奇痛无比,能够激神醒脑。高明医者遇上中风病人,一针下去,往往能将病人从昏迷中刺醒。
朱微中针,机灵一下,眸子陡转清明。云虚又惊又怒,沉喝一声,转过身来,力贯食中二指,叮的一声,精钢长剑断成两截,三寸长的剑尖被云虚夹在指间。
乐之扬虎口流血,仓皇后退,不想瞥眼之间,遇上云虚目光,登时一脚踏空,心头一片恍惚。他心知不妙,趁着灵智未泯,用力咬向舌尖,一股剧痛传来,乐之扬脑子一清,忽见精芒闪动,云虚手拈寸许剑尖,刺到了他的咽喉之前。
乐之扬急向后仰,刷刷刷挥剑乱刺,云虚不闪不避,拈着剑尖长驱直入。乐之扬仿佛中了魇,长剑在他身边掠来掠去,可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碰不着云虚一片衣角,眼睁睁望着剑尖越逼越近,三寸、两寸、一寸……乐之扬冷汗泉涌,偏又无计可施,此时他终于明白了“般若心剑”的厉害,宝剑杀人,心剑诛心,两人目光相遇的一刹那,他的心神已被云虚控制,人心一旦受制,任何武功都是枉然。
一转念的工夫,剑尖抵近咽喉,肌肤隐隐刺痛。乐之扬心生绝望,放下宝剑,闭眼等死,这时忽听叮的一声,清锐贯耳。乐之扬手臂一紧,被人向后拽出,他微微吃惊,张眼望去,但见云虚面如死灰,剑尖下垂,盯着这方呆呆发愣。
乐之扬掉头一瞧,但见叶灵苏抿着嘴唇、俏脸发白,一手握住他的胳膊,另一手握着长剑微微发抖。
“你……”乐之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子怦怦乱跳,转眼看向朱微。小公主也望着这边,焦急中透出一丝疑惑。
叶灵苏看了乐之扬一眼,又瞧了瞧朱微,仿佛明白什么,凄然一笑,放开乐之扬,轻声道:“你说的那个女子……就是她么?”
乐之扬默然点头,叶灵苏打量朱微一眼,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灵苏!”花眠忍不住叫道。
叶灵苏冲她点了点头,小声说道:“花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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