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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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洛阳,太平盛世表象之下暗流涌动。神秘香铺“闻香榭”应捕快王老四之约帮忙寻人,婉娘沫儿等人在元宵节闯入洛阳“死门”,却意外陷入重重危机中,在醉梅魂的作用下才惊险脱身。
之后的洛阳城中怪事连连,神秘的黑蛇,怀了虫子的孕妇,被吓傻的女孩,莫名其妙的歌谣谶语……相思染、紫蜮膏、蛴粉水、玄沙香、桃花面等,一款款香粉,成了解惑答疑、克敌制胜的法宝。
伴随着青春期的躁动和叛逆,文清和沫儿被隐去的身世渐渐浮出水面,但最后的结局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闻香榭④镜花魔生》
引子
〔一〕
天色尚早,东方刚刚亮出一丝鱼肚白,王老汉便上了山。
王老汉的地块位于西山坳,位置远而偏僻,但土质肥沃,土壤丰厚,这几年的收成都不错。
浓重的山雾带着一丝早春的寒气,将山坳裹得如同晕在淡墨里的山水画。远处传来一阵隆隆的雷声,王老汉忍不住嘿嘿地笑出了声。今日惊蛰,古语道:春雷响,万物长;到了惊蛰节,锄头不停歇。抓紧再除上一遍草,儿子娶媳妇的聘礼就有指望了。
耐心地将夹杂在麦苗中间的蓑草、“麦筛子”①、菟丝花等杂草清理干净,王老汉这才直起腰来,望着绿油油的麦苗喜不自胜。
『①麦筛子:一种藤状杂草,茎上有细小软刺,可缠绕在麦苗上,影响麦苗生长。』
忽觉腹部一紧,王老汉肚子一阵坠痛,见前方不远处有块大石头,他想也不想提起裤子飞奔了去,稀里哗啦一通排泄,顿觉舒畅了许多。
他慢慢地扶着大石站了起来,朝着自己的麦田望去。
奇怪,刚才还绿油油的麦田,怎么一会儿工夫颜色浅了许多?周围明明没风,麦苗却不停地起伏摇摆。
如今真是老了,蹲的时间一久,便双腿发麻、眼前发黑。老汉自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突然觉得脚面痒痒的,低头一看,脚面上不知何时爬上了一只白胖胖的蛴螬。
老汉一脚踩死。这些蛴螬坑人得很,最喜欢咬食麦苗的根部,经它一咬,麦苗便要发黄干枯,产量大减。
老汉正在蹭鞋底的蛴螬尸体,脚边的一小块石头突然自己动了动,地面拱出一个拇指大的小土包来。老汉心想,惊蛰惊蛰,果然名不虚传,这春雷一响,就把冬眠的动物都给惊醒了——莫非是一只小癞蛤蟆?
老汉童心大起,盯着那块小土包看。泥土慢慢涌动,一会儿,一个小指大的青色脑袋拱了出来,竟然又是一只大蛴螬。
老汉厌恶至极,上去一脚将其踩了个稀巴烂,心里暗叫晦气:看来今年招蛴螬。不行,要赶紧回家收集些烧柴的青灰,治一治这害虫。
正想着从谁家能讨得青灰,耳边响起一阵奇怪的沙沙声,朝四周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只见无数爬虫蜂拥而出,大到一米长的土花蛇、碗口大的癞蛤蟆,小到米粒大的甲虫、蚂蚁,但最多的是大大小小的蛴螬,白胖胖的身体蠕动着,看得人头皮发麻。
刚开始老汉还气愤地用双脚去踩,但见周围地面不断鼓起,各种见过、没见过的虫子连绵不绝地从地下涌出,不由心惊,特别是看到十几只蛴螬竟然一反常态去捕食一只小蛤蟆,更是不顾膝头僵硬,跪在大石上磕起头来:“老天爷呀,这是要出妖孽了啊,蛴螬吃起癞蛤蟆来了!”
忽然一阵微风吹来,让老汉的心房一颤,地面上的蛴螬仿佛得到了指令,突然站立不动,那些正在攻击小蛤蟆的也停了下来,个个昂起半透明的脑袋,一起对准东边方向。
其他的昆虫纷纷逃走,在蛴螬群中乱窜。老汉惊奇地发现,那些蛴螬们竟然在慢慢调整位置,直到排列得整整齐齐,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进退有度,在几只大蛴螬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朝着下面的麦田去了。
老汉从来没见过如此奇怪的景象,俯在大石上目瞪口呆。大队的蛴螬进入麦田,隐约可见麦垄间隙一条条白色的长线蜿蜒而行,老汉突然想起这块地承载着全家今年的期望,一股怒气从心头冲出,折下一条尚未发芽的野生酸枣树枝,挥舞着追了上去:“你们这些害人精!我辛辛苦苦薅了三遍草!我儿的婚事就指着这个呢……踩死你们!”
老汉发了疯一般,又是踩又是甩打,只听着脚下啪啪作响,一股股浓稠的汁液从脚底溅出。但一个人力量总是有限,鞋子已经踩得黏黏糊糊,也不见蛴螬少了多少。正打得焦虑,忽而又心底一颤,只见剩下的蛴螬突然乱作一团,片刻工夫,拱入地下消失不见。
老汉举着酸枣枝愣在了原地。所有的昆虫都不见了,若不是酸枣枝上还挂着的几只蛴螬尸体、变了色的鞋子和地面上残留的黏液,老汉几乎以为刚才是自己看花了眼。
老汉小心地将刚才踩倒的麦苗扶起来,忽然眼前一黑,忙抱头蹲下。恰好儿子王生提着饭罐过来,忙扶他到地头坐下。
老汉摆手道:“我没事,你抓紧回去将炕洞里的青灰撮来,我看今年这是要闹虫灾哩,趁早下手。”
王生拄着锄头,道:“什么虫灾?”老汉一骨碌爬起来,顺着垄间的缝隙翻动土块,嘴里嘟囔着:“这些该死的蛴螬!”但一连锄了老长,一只蛴螬也没见着。
老汉瞅了瞅鞋帮上花花绿绿的虫子汁液,连声催促:“回去,回去,多找些青灰来。”
王生不情不愿地转了身,道:“天还冷呢,哪里有蛴螬?”走了几步,又回头道:“爹,刚才那个戴面具的人同你讲什么?”
老汉一愣:“什么面具人?”
王生道:“刚才我来的时候,见一个人,戴着个笑嘻嘻的鬼脸面具,就站在你身后,贴着你耳朵边说话呢。我一来他就扭身走了。”
老汉有些心惊,但怕吓着孩子,嘴硬道:“哪有的事儿!一个早晨就我独孤个儿呢。你赶紧回去,让你娘去街坊邻居家多讨青灰来。”
王生慢吞吞走了。老汉盯着地面整齐的淡淡爬痕,无端打了个冷战。
〔二〕
转眼进入三月,细雨蒙蒙,春寒料峭。洛阳城外桃林,早开的桃花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点点娇俏的花瓣纷落于泥污之中,不由让人生出红颜易逝之慨。
一高一矮两个少年,合撑一把半旧的油纸伞,一个挽着锦布花囊,一个捧着个圆肚瓷瓶,绕着桃树走走停停,一点不似远处官道上行人急匆匆的样子,但若说是在欣赏桃花,也不太像,因为两人拱肩缩背,清涕横流,看样子着实冻得不轻。
在桃林里晃荡良久,两人在一棵扭曲的老桃树前停下。老桃树显然已有些年月,枝干中间长着一个巨大的痈瘤,迫使枝干扭转方向,朝一侧盘旋而上,枝桠皴裂,稀稀拉拉开着些疏密有致的花儿,同旁边那些花开满枝桠的小树相比,平添了几分古朴幽雅。
小雨不知何时停了,天空变得明亮起来,黄白的太阳光点点从云层中透出,刚好照在桃林一片。高个儿少年用手指轻叩痈瘤,并附耳细听。矮个儿少年凑上来,嘴里道:“听到什么了?”
轻微的吱吱、啪啪声从痈瘤中传出,像是里面煎了一块肥肉。声音虽然小但声声入耳,犹如在人心尖上挠了一把,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有些亢奋,有些无奈。
高个少年望一望天时,朝矮个儿少年略一点头,拿出一把造型奇怪的桃木小剑,刺破手指,用血沿着痈瘤的边缘画了一圈。矮个儿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接过小剑,也做同样动作。
树干发出轻微的“嘭嘭”声。两人对视一眼,矮个儿少年用小剑沿着痈瘤边缘刻了下去。小剑所到之处,木屑纷纷落下,树干中,一张粉嫩嫩、肥嘟嘟的奇怪人脸出现在面前。
“桃面瘿!”两人欢呼起来。
壹 相思染
〔一〕
小安来了,闻香榭更加热闹了。
有了醉梅魂,小安的病情稳定下来,但依旧脸色苍白、浑身无力。文清悉心照顾,每日嘘寒问暖,恨不得连饭都喂到小安嘴里。可沫儿却前所未有地难缠,与小安如同冤家一般,说不上三句话便要斗嘴,吵得不可开交,偏巧这几天婉娘和黄三都不在家,也没个主持大局的人,文清一边忙着照顾小安,一边忙着顾及沫儿的情绪,还得私下两头劝解,结果却落得个两头受气。
将近元宵佳节,洛阳城中锣鼓阵阵,热闹非凡。沫儿早就按捺不住,天未亮便起了床,寻思今日外出玩耍。
一下楼,便见文清打了小安的洗脸水过来,正在用手试热冷。小安捧着一个小手炉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嘴里一口一个“文清哥哥”,一会儿说要干些的毛巾,一会儿要他帮去拿洗脸皂,将文清指使得团团转。
沫儿看不过眼,喝道:“自己没手没脚么?文清不许帮她做。”
小安白他一眼,过去拉着文清的胳膊,甜甜叫了声:“文清哥哥最好了。”一边说一边摇着文清的胳膊,一脸娇憨之态。
她个子小巧,比文清足足矮一头。文清低头看着她,嘿嘿傻笑道:“小安病着呢,要多歇息。”
沫儿瞪眼看了片刻,扭头走出中堂,打了一盆冷水用力洗脸,哗啦啦地将水溅得到处都是。
文清拿了热水过来,沫儿已经洗完脸,也不擦干,任由水珠挂在脸上,也不知是洗脸水还是泪水。
文清放下水壶,慌忙拿干毛巾来,道:“外面还冷着呢。小心脸上长冻疮。”沫儿一把推开,气鼓鼓道:“你去照顾你的小安吧。冻死我算了!”
小安斜靠在门框上,小嘴一瘪,鄙夷道:“真小气!文清哥哥都照顾你这么多年了,照顾我几天怎么了?哼!”说着盯着沫儿的脸,一双黑眼珠闪着狡黠的光。
文清挠头不止,先劝小安道:“沫儿手指还没怎么好呢。你别怄他。”接着又小声劝沫儿:“我们答应了雪儿姑娘,要照顾小安的。再说你是哥哥呢,她年纪小,又不舒服,我们得让着她。”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叫了起来。小安委委屈屈道:“我哪里怄他了,是他一大早就找我的晦气!”沫儿则梗着脖子道:“谁是她哥哥!我才不做她哥哥!”
文清连连同沫儿使眼色。沫儿气急,丢了毛巾,甩手去了厨房。小安眼底闪出一丝得意,嘴巴却很甜,柔声细气道:“文清哥哥,沫儿哥哥怎么了?”
文清慌忙解释:“他这几天心情不好,你不要同他计较。”转而纳闷地看着沫儿的背影,嘟囔道:“沫儿怎么越来越像女孩子了?”
沫儿心里极其不痛快,但是如何个不痛快法,却说不上来。每次同小安吵了之后,沫儿都很后悔。他其实不讨厌小安,也愿意同小安一起玩。雪儿姑娘不知所踪,小安无家可归,身体又病着,十分可怜,按理自己应该同文清一样对她宠爱有加才对。但每当看到文清不错眼珠地盯着小安的一举一动,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便不由自主地想找茬发火。
沫儿一向自诩大气,最喜欢摆出一副洞悉世事的高明之态,可是无论晚上躺在床上想得有多好,第二天看到文清和小安总压不住火气。想到这里,不由得烦躁起来。
※※※
沫儿和小安又闹起了脾气,如今两个人一个在中堂,一个在厨房,都气鼓鼓的,连早饭都不肯吃。
文清先劝小安喝了一碗粥,让小安先去躺着休息,又连忙回到厨房,将已经冷了的油饼重新加热,递给沫儿。沫儿扭身不理。
文清头都大了。他总是想不明白,沫儿为什么生气。婉娘和黄三不在家,自己年龄最大,要有所担当,照顾沫儿和小安是自己的职责。而小安是客人,自然要以客人为重,不能失了礼数,沫儿最为聪明伶俐,怎么会不明白这点呢?可是一看到沫儿赌气不吃饭,他又心疼,偏偏沫儿不领情,只要同小安吵架,一定会迁怒于他。昨天晚上,小安睡下了,文清便想去找沫儿谈下心,谁知被沫儿赶了出来。沫儿还说,以后不经允许,不许文清进他的房间。
唉。文清在心里叹了口气。婉娘和三哥出去三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呢。
〔二〕
还好,将近午时,婉娘和黄三回来了。文清大喜,绕着两人转了好几圈。沫儿跳了出来,叫道:“三哥你终于回来啦,带什么好吃的没?”
小安却甜甜笑道:“婉娘三哥,你们去哪里了,好几天不见,我们几个担心死了!”慌忙去给婉娘捏肩捶背。
婉娘捏捏她的小脸,赞道:“还是小安乖,又聪明又体贴,比沫儿强多啦。沫儿就惦记着吃。”沫儿本来高高兴兴的,一听这话,脸又阴沉起来。
婉娘打量着三人的脸色,眼里露出笑意,道:“文清把包裹打理一下,沫儿跟我去后园,今日我们做相思染。”
※※※
后园里除了两株腊梅还开着,仍是一片肃杀的冬日之像。除了多年生植物,其余的土地已经被平整得整整齐齐,只待开冻,便可播种花卉。
婉娘带着沫儿来到最后一排房屋前,打开原本种植如意藤的那间。
一股清冽的香味让沫儿精神一振。原来里面已经没有了如意藤,而种植着几蓬茂盛的刺玫。
这个原本没什么出奇,沫儿曾多次在野外采摘这种香味浓郁的刺玫花。不过野外的刺玫都是单瓣,以红、白、黄三色为主,而这一丛花却是蓝色的:明亮的湛蓝,偏紫的深蓝,花瓣重重叠叠包裹在一起,同其他颜色的花朵比起来,别有一番娇艳。
婉娘小心地避开枝干上稠密的尖刺,拉过一朵放在鼻子上嗅,陶醉道:“真香。”说着折过一朵攒在沫儿头发上,笑眯眯道:“你觉得这枝蓝色妖姬怎么样?”
沫儿一愣,将花儿拔下,警惕道:“你做什么?”
婉娘认真道:“其实你戴花的样子还是挺漂亮的。”
沫儿手脚不自在起来,忙将话题扯开:“你刚才说这个叫什么?这不是刺玫吗?”
婉娘呵呵笑道:“原本是刺玫。不过如今应该叫做蓝色妖姬了。”原来在秋季选当年生的白色刺玫植株,移入暖房后先进行几次嫁接,培育出重瓣的白色花朵,然后等第十一次花开之后时,开始浇灌混入青金石石浆的水,第十二次便可开这种蓝色的花朵。不过这种蓝色花朵对温度、时机要求极高,浇水、嫁接等若有一个环节控制不好,便前功尽弃。蓝色刺玫开出来的花同普通的玫瑰、蔷薇相比,孤傲与妖艳同在,香味也更加清冽冷寂,因此婉娘称之为“蓝色妖姬”。
沫儿知道青金石是做蓝色颜料的原料,却不知原来花朵也可以染色,不由大感惊奇。
婉娘神神秘秘道:“你知道蓝色妖姬表达的意思么?”
沫儿不屑道:“蓝色刺玫就蓝色刺玫,还叫什么蓝色妖姬,故弄玄虚!”
婉娘的眼睛亮晶晶的,道:“不同的,它浑身长满了刺,花朵也比刺玫要绚烂得多,但花朵的意思却是:相守、相知。”
沫儿哼了一声,绕到花丛的后面,不让婉娘看到他的脸。
婉娘看到沫儿躲躲闪闪的样子,一张脸也笑得如同花一般,拿出剪刀,咔嚓咔嚓将花朵全部剪了下来,刚好三十六朵。
回到中堂,黄三、文清已经挑好花瓣。婉娘和黄三也不知去哪里采了一大包滇樱花,一朵朵粉嫩粉嫩的,极其灿烂。文清将其中花瓣饱满、无斑点、无露水的花朵挑了出来,放在砂锅里炙烤至半干,然后同三十六朵蓝色妖姬一起捣成糊状,拧出花汁。
小安第一次见做胭脂水粉,兴奋不已,见淡蓝色的花汁清亮芬芳,不由得眼睛发亮,惊喜道:“这就成了?”婉娘道:“不行,味道还是淡些。”
黄三上三楼抱了一个长长的青玉匣子下来。打开一看,里面并排放着数朵黑色曼陀罗花,一个个乌黑发亮,花瓣边缘自然舒展,新鲜得如同刚采摘下来的。婉娘取了十二朵,交给文清拧汁,喜滋滋道:“多亏雪儿姑娘送来的镜雪,如今想要保存花朵可容易多了。”
沫儿知道曼陀罗花有毒,见花朵未经处理便直接拧出花汁,怀疑婉娘用错了,道:“不怕有毒吗?”
婉娘道:“没事。”看沫儿将信将疑,猛然凑近了小声道:“据说每朵黑色曼陀罗花中都住着一个精灵,他们可以帮你实现心中的愿望。不过他们有交换条件,那就是人的鲜血。你要不要试试?”她吃吃地笑起来,“要么我就把这款相思染送给你,让你早日找到心上人。”
沫儿竟然有些恼羞成怒,涨红了脸气呼呼道:“你才找心上人呢!”
婉娘突然收起了表情,道:“知不知道黑色曼陀罗代表什么?”
沫儿甚为不屑:“哪有这么多说道?”
婉娘慢吞吞道:“黑色曼陀罗,表示绝望的爱,伴随着不可预知的死亡。”眼里倏然闪过一丝忧色。
沫儿连声啐道:“呸,呸,你净说这样不吉利的,小心卖不上价!”
正说着,文清端了拧好的黑色曼陀罗汁进来,问道:“这个相思染,是做给谁的?”这几天过年,并没有人来定制香粉。
婉娘看了一眼在旁边蹦蹦跳跳的小安,笑嘻嘻道:“小安这几日便可与雪儿姑娘团聚。这款相思染,就是送给雪儿姑娘的。”
小安抓住文清的胳膊尖叫起来,三人一阵欢呼。
今日蒸的花瓣不多,经过几次细淘之后,淘出的花露仅够装一小瓶子。曼陀罗花、滇樱花和蓝色妖姬虽然香的各有不同,但香味都十分浓郁,哪知三个兑在一起,却味道极淡,倒是花露的颜色湛蓝湛蓝的,甚为赏心悦目。
小安有些失望,婉娘只当没看见,连声催着她同文清去吃午饭。带两人走开,朝沫儿一挤眼睛,从怀里拿出一个梅花信笺,一把打开。
梅花笺正中,一个殷红的心形,如血一般,正是雪儿来求婉娘照顾小安时送来的。沫儿凑上来伸着脖子看:“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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