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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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一颤,干笑道:“你说什么呢?啊哟,我浑身都疼。我要继续睡了,你自己做饭吃吧。”仰面倒下,胡乱拉过被子蒙头盖上。

玉屏站着不动。吴氏扒开被子偷看了一眼,又继续装睡。

玉屏走回到床前,柔声道:“娘,你的身体好了没?”眼神却异常冰冷。

吴氏裹着被子的身体明显地抖动了一下。玉屏在床边坐下,轻叹道:“娘,你真是我娘吗?”

吴氏猛地揭开被子,眼圈红了:“屏儿,你难道连这个也怀疑?”捂着脸哭了起来。

玉屏却不为所动,僵硬地坐着,淡淡道:“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吴氏抹干眼泪,愤愤道:“好,我告诉你。”转而愣了半晌,似乎在考虑从何说起。玉屏也不催促,平静地望着她,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吴氏看着玉屏的眼神,眼神躲闪着,突然抱头尖叫道:“是我水性杨花,爱慕虚荣,行为不检点连累了你……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都是我的错……”

玉屏冷哼了一声,起身便走。

婉娘突然一个箭步窜至上房门口,高声道:“玉屏姐姐在家吗?上次的香粉用着可好?”并毫不客气地跨进了房间。文清和沫儿慌忙跟上。

玉屏快走几步迎了上来,诧异道:“婉娘怎么来了?”

婉娘同玉屏简单行了一礼,朝里面笑道:“听说钱夫人不适,我过来看望,顺便问下上次送来的香粉怎么样,有什么要改进的。”

吴氏迅速将脸上的泪痕擦了,斜睨一眼,勉强道:“我还好。哼,我同你好像没什么交情,你来看望我做什么?”玉屏脸儿一红,低声道:“娘!”转身赔礼道:“婉娘不如去我房间里坐坐。”

婉娘摆摆手,笑嘻嘻道:“钱夫人,你的葡萄树有没有长出幽冥草来?”

吴氏翻了个身,留给婉娘一个背部。玉屏觉得很是不好意思,慌忙斟茶过来。

婉娘也不生气,望着屋外暮色之下的葡萄树,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如今神都随便一颗葡萄树都可以长成幽冥草啦。”

玉屏一脸茫然,回问了一句:“幽冥草?”

婉娘道:“玉屏姐姐不知道吗?院子里这棵葡萄树,可不是个凡物呢。”玉屏迷惑道:“真有幽冥草这种东西?”

婉娘笑道:“可不是,我在闻香榭里培育了多年,都没有培育成功。这个是做香粉的上好原料,有延缓衰老之功效。”

玉屏不解地看着吴氏,嗫嚅道:“这颗葡萄树……我原以为故事里才有。”

吴氏忽地坐了起来,柳眉倒竖,猛喝道:“出去出去!烦死了!谁让你们进我的房间的?”

沫儿突然咦了一声,仰脸揉着鼻子,一副想要打喷嚏打不出的样子。玉屏歉然道:“这屋里的香粉味浓了一些。”走过去将桌上打开的妆奁匣子合上。沫儿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口水鼻涕喷出老远,十分狼狈。婉娘拿了手绢帮他擦,一边无奈笑道:“让姐姐见笑了,我这两个小厮被我惯坏了,一点礼貌都没有。”文清却在一旁呆站着,木傻傻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氏吼道:“出去!”

玉屏手足无措,低声道:“婉娘,这个……还是去我的房间吧。”

婉娘拍拍玉屏的手臂,转头对吴氏娇嗔道:“钱夫人,好歹你要告诉我,我送你的幽冥香好不好用?”

吴氏瞪了一眼婉娘,甩个脸子道:“不好用!”

婉娘天真道:“啊?真的?怎么个不好用法?您说了我好改进。”

吴氏气得没法,捶着被子道:“哪里都不好用!”对婉娘怒目而视。婉娘脸皮极厚,完全不顾吴氏的态度,走到桌前,擅自打开吴氏的妆奁匣,拿起一盒胭脂,道:“嗯,香云阁的东西也不过尔尔。”

玉屏的脸色十分难看,低头站在婉娘身后,走也不是劝也不是。吴氏恶狠狠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招人烦的?是不是要我拿棒子赶你走?”

婉娘无辜道:“钱夫人你干嘛总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我看你对钱衡大少爷的态度就很好。”吴氏惊愕地看着婉娘,偷眼瞟见玉屏一张脸儿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你胡说什么!”

婉娘嘟起嘴吧,撒娇道:“您是不是嫌我送的不如钱衡大少爷送的好?可是人家家财万贯,送您香云阁的胭脂水粉、贵重的衣服首饰,还教你用葡萄树种出幽冥草,我可没有这么多的钱。”玉屏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吴氏犹如见鬼一样,惶恐地往后躲闪了一下,突然对着玉屏叫道:“屏儿,你听我解释,我有苦衷,我真的有苦衷……”

玉屏僵直地站着,头垂得更低,却一言不发。

婉娘左右看看,傻笑道:“这是怎么了?钱夫人,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吴氏充耳不闻,脸上血色全无,眼睁睁地看着玉屏,眼里淌出泪来。

婉娘走过去,拿手在吴氏眼前晃晃,关切道:“钱夫人,听老四说您这些天畏光发热,是不是用的香粉出了问题?”

吴氏的眼泪如同小溪流,源源不断地淌下来。文清沫儿在一旁看着,心中觉得很是不忍。

婉娘却不为所动,道:“唉,香云阁的胭脂水粉本来一般的很,比我闻香榭的可差远了。但是这种香粉,”婉娘拿起一个青瓷小瓶,道:“咦,这不是姐姐用的香粉吗,怎么给了钱夫人用了?”对着窗户的光线照了照,皱眉道:“这种普通的茉莉粉,被人加入了用人发、人血和幽冥草根茎做的尸香精。”

吴氏的目光从玉屏身上收了回来,神态有些木然。婉娘摆手道:“文清沫儿你们过来闻下,这个尸香精和我们的尸香精有什么不同?”

闻香榭的尸香精是用羊骨头、桃木和一些婉娘珍藏的名贵花草根茎蒸熏而成的,味道虽香却有股腥膻味,沫儿向来不喜欢。可这瓶茉莉粉味道清雅,和沫儿熟悉的尸香精完全不同。

婉娘得意道:“闻不出了吧?其实用人发人血和幽冥草做出来的才是真正的尸香精。”

文清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这个,可以散去人的精气……”

沫儿瞪着香粉,隐隐看到如同人经络一般的光丝从香粉中四散开来,胸口一阵闷痛,不由弯下了腰。玉屏突然走过来,劈手夺了沫儿手中的香粉,挤出一个微笑,道:“婉娘果然深谙制香之道。”

婉娘笑眯眯道:“姐姐夸赞,愧不敢当。”玉屏一个转身,扑通一声朝吴氏跪了下去。

吴氏突然明白过来,顿时泪如雨下,道:“屏儿,屏儿,原来是你……”

玉屏咬着嘴唇,泪眼婆娑,却不辩解。文清和沫儿心里也猜了个八八九九,都不知说什么好。

婉娘叹道:“姐姐怎么会想起用自己的头发和指血做尸香精?”

玉屏凄然一笑,道:“是玉屏不孝。婉娘你回去吧,这原是我和我娘之间的问题。”

婉娘无奈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尸香精,用的人固然不好,但制作者本身也是十分伤身体的?”尸香精原本是极为诡邪的一种香粉做法,需用死人的头发、体液加上人形植物熏蒸熬制,香味淡雅幽长,可使人保持青春。但这种东西却不大吉利,许是人形植物有了灵气,加上死人的东西,使用者常常会经络错乱,虽不致死,却会导致各种不适,对人的健康大大不利。若是使用活人的头发体液,相对来说伤害稍小些,但长期使用,会让人慵懒少动,甚至畏光发热,身体渐渐虚弱。

钱玉屏第一次随老四拜访闻香榭,沫儿就发觉她脸色蜡黄,身上的气息十分不对,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用自己的头发和血制作尸香精。

玉屏嘴角微微一动,冷然道:“心若是伤了,哪里还顾得上身体会不会伤?”

吴氏掩面哭泣道:“屏儿,是我对不住你……”不知这母女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闹得如此不堪。

玉屏目光凄楚,微微偏头道:“婉娘你回去吧。过几日我再去拜访。”

婉娘却厚着脸皮道:“我还有一事请教。请问姐姐如何得知尸香精的方子的?”

玉屏不语。吴氏颤声道:“屏儿,你拿了我的方子,是不是?你听我说,我真不是想害你,我不过是想试试……”看了看旁边冷眼旁观的婉娘三人,要说出的话戛然而止。

玉屏直挺挺地跪着,眼睛并不看吴氏。

婉娘打圆场道:“地上凉,姐姐还是起来吧。”伸手去扶起氏,吴氏也慌忙起身去拉。玉屏纹丝不动,两行清泪顺腮而下:“我作出这等不孝之事,愿遭天谴。”

吴氏刚刚抹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婉娘皱眉道:“我想这其中定有误会。既然两人都如此痛苦,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将心中的芥蒂解开,是是非非再做定夺,好不好?”

吴氏神态有些慌张,小心地看着玉屏。玉屏嘴角抽动,喃喃道:“从何说起呢?”

天色已黑,房间里暗了起来。文清去点了烛台,婉娘亲自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玉屏身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今天姐姐就听我的吧,我来做个中间人。”一把拉起玉屏,按坐在椅子上。

玉屏听凭婉娘摆布,抬起头来目光热切地看着吴氏,显然想让吴氏先开口。

吴氏一下慌了神,嗫嚅道:“屏儿,你……想知道什么?”

玉屏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一字一顿道:“就从我爹的死因说起。”吴氏如同电击了一般,眼神呆滞,浑身抖糠。

玉屏有些不忍,深深叹息了一声,眼光重新柔和起来,低声道:“娘,过去就过去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行不行?”慢慢起身,朝婉娘微微点头,经过桌边,顺手拿起那瓶添加了尸香精的茉莉粉,默默走了出去。

吴氏双手掩面,无声而泣。

※※※

婉娘悲悯地看了一眼吴氏,跟着玉屏走到院中。玉屏站着葡萄架下,痴痴道:“唉,我错了。她毕竟是我娘。”

婉娘手抚葡萄枝桠,轻描淡写道:“好歹没酿成大错,一切都有机会补救。”

玉屏咬唇不语。婉娘拿起针线筐,在里面翻看,突然道:“姐姐的剪刀,是从哪里来的?”

玉屏苦笑道:“婉娘心思机敏,玉屏自愧不如。”

文清和沫儿凑了过来。这把剪刀刀口锋利,在暮色中微微闪出蓝光,但也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剪刀罢了,并无异样。沫儿想了一想,伸出食指,小心地从临近刀口的一侧抹过去,文清学着他的样子抹了另一侧,放在鼻子下闻。

手指上留下一抹微蓝,首先入鼻的是一种淡淡的果香,像是葡萄,但比葡萄的味道少了几分甜味,多了一些异香;再仔细分辨,里面还有一股血腥味。

婉娘看他二人一脸茫然,笑道:“这剪刀,是用木魁果煨过的。”沫儿蓦然想起,那个被人隔墙丢进闻香榭、不知是威胁还是提醒的包裹里,就有一个蓝紫色的木魁娃娃,栩栩如生,形状诡异。

婉娘看向玉屏,玉屏脸儿通红,小声道:“不瞒婉娘,这个木魁是意外得来的。”把心一横,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吴氏下嫁钱忠明,一直心有不甘,对丈夫女儿关心甚少,所以钱玉屏自小便与母亲不亲近。但玉屏知书达理,一直对母亲尊重有加。四年前,钱忠明突患急症去世,钱玉屏与吴氏相依为命,关系缓和许多。可是半年前钱玉屏无意中撞见吴氏与另一人的谈话,从此心生芥蒂。

玉屏苦笑道:“当然,是我误解了她也未可知。可是我心里一直不能原谅她。”玉屏不肯讲她听到了什么,但想来是和钱忠明之死有关的,婉娘等也不便追问。

钱玉屏性格内向,有事全都压在心底,况且吴氏是自己亲娘,便是她有什么样的过错也只能默默承担,但言语之间自然不如以前亲密。吴氏本就性格乖张,见一向低眉顺眼的女儿突然冷言冷语,心中莫名火起,自然更加骄横,常常一句话不对便对钱玉屏破口大骂;钱玉屏越是漠然,她越生气,到了后来,甚至故意激怒钱玉屏,明知钱玉屏不喜她招摇,却故意每天极尽奢华之事,浓妆艳抹,招蜂引蝶,两人关系不断恶化。

后来老四着人提亲,吴氏见老四孤身一人,家徒四壁,自然一口回绝,钱玉屏却偏要嫁给她。这是人生大事,吴氏虽要死要活了多日,但看老四精明能干,对女儿也好,最终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可是新婚回门,却给玉屏发现了吴氏的另一个秘密。

玉屏回转身,默默地凝视着上房的灯光,沉默了片刻,方轻声道:“我成亲三日,老四送我回门,她明明很高兴,却故意摔摔打打,不住喝骂我和老四。”

“我走这几日,家里凌乱许多,看得出她很难过。我想我是做的过分了。吃过晚饭,她说去洛河边乘凉,我便留在家里收拾。看到她的房间一片狼藉,我小时候穿过的小衣服、小镯子,我写的字画,都一件件摆在那里,上面还有泪痕。这时我心里已经原谅她了,毕竟家父已经去世,我在世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亲人。”

玉屏幽幽地叹了口气。夜色寂寂,蛐蛐儿的低吟和洛水的蛙鸣声格外响亮。

玉屏沉默片刻,继续道:“我去收拾她的房间,一边收拾一边流泪。唉,我还是错啦。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玉屏把目光投向远处,眼里抑不住的悲愤和伤心。婉娘递了手帕给她。玉屏对文清道:“好孩子,你帮我和婉娘搬个凳子出来好不好?我累啦。”文清沫儿连忙摸黑儿搬了椅子过来。

玉屏坐下,满脸疲态,继续道:“我帮她叠了被子,见床褥不甚洁净,便将铺盖卷了,想拆了洗,无意中发现床褥之下压着一封信。”

这封信不是用一般的信笺写的,而是写在一张黄裱纸上,背面画满了古怪的符号。钱玉屏不屑于偷看,便将信件重新放好,继续收拾下去,又发现一个小锦囊,里面放着一支银簪。钱玉屏担心银簪压断,打开锦囊看了一眼,却发现小银簪插在手掌大一片的宣纸上。最关键的是,上面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却是老四的,周围同样画满了符号。

玉屏新婚,老四对她一心一意,体贴入微,两人感情甚好。见老四的生辰八字被插在银簪上,玉屏起了疑,打开了那封黄裱纸写的信。这一看,只惊得玉屏心惊胆战,悲愤异常。

信没头没尾,上面记载着几个做香粉的方子,其中一个便是尸香精,包括尸香精的两种做法、配料以及功效,一种用普通的羊骨头、檀香等材料熬制,主要用来吸引花灵;一种用女子头发血液加上人形仙草配置,有美容驻颜奇效,但有副作用,特别是死人头发,十分阴毒,不能长期使用。

沫儿突然插嘴道:“刚才那个加在茉莉粉中的尸香精用的不是幽冥草,是木魁。”

玉屏微微一笑,道:“好聪明的沫儿。”沉思了片刻,接着道:“那封信下方,写了几句话,说要尽快找一壮年男子,取其精血和毛发,和八字焚烧等等。这几句话口气甚急,虽然没说用途,可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玉屏握紧了拳头,声音骤然尖利了起来:“再想到刚才在锦囊中见到四哥的生辰八字,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答应我和四哥的婚事,原本就是一个圈套,为的是拿四哥做法!”

婉娘拍拍她的肩。玉屏平静下来,满目悲怆道:“我没想害她,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害了四哥。”

“所以你自己做了尸香精啦,是不是?”婉娘问道。

玉屏惨然一笑,道:“回去后,我思前想后,一时悲愤,一时心痛,一直拿不定主意。我要是害了自己的亲娘,我还是个人吗?可是,没了四哥,我也不活了。”上房的烛光忽明忽暗,隐约可听到吴氏悔恨的哭声。

“我开始四处找人形仙草,可是发现除了人参和首乌,其他的很难找到。但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给我碰上了。”

见玉屏整日闷闷不乐,老四心疼,便说带她到少林寺进香。偏巧临近出发之时衙门有事,玉屏只好独自前往。机缘巧合,玉屏在少室山后遇到一个农夫提了一个蓝色的人形树根,说是挖地基上找到的。玉屏饱读诗书,一眼便认出是木魁,不由大喜,将木魁偷偷带回了城中。

玉屏并未告诉老四,而是慢慢展开计划。首先就是编制谎言,说自己两次遇袭,吓得魂不守舍,给老四自己受惊的假象。老四白天很忙,晚上也经常需要值夜班,无法照顾玉屏,便只好搬回这个小院,同吴氏住在一起。第二步,便是配置尸香精,并趁吴氏不备,将尸香精混入她的茉莉粉中。

文清瞠目结舌地看着玉屏,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真不敢想象,一个弱女子的心思如此缜密,那两个遇袭的故事竟然都是编造的,为的竟是重新搬回到吴氏的住处。

玉屏看到文清的不安,更加无地自容,自嘲道:“我娘骂的没错,我就是一个薄情寡义、狼心狗肺的东西。”

婉娘叹道:“可姐姐用的自己的头发和血。”

玉屏垂头道:“若是我娘不在了,我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

几人都沉默了下来,空气如同凝滞了一般。可以想象到玉屏这几个月的煎熬,一边是娘亲,一边是丈夫,加上强烈的内心自责和不忍,若是常人,只怕早就崩溃了。

沫儿不眨眼盯着头顶上的葡萄枝蔓,不知想些什么。玉屏迟疑片刻,期期艾艾道:“婉娘……”话音未落,大门哗啦开了,老四提着两包东西,叫道:“娘子!娘子!”

玉屏顿时有些慌乱,迎上去轻声道:“你怎么回来了?”

老四放下手中的纸包,笑道:“怎么不点灯?天凉了,不要坐外面,小心受了寒气。”转脸看到婉娘三人笑眯眯站在身后,惊喜道:“婉娘也在啊。嘿嘿,我巡街路过家门,顺手买了两包全福楼的点心,还热乎着呢,快点尝尝。”扯着嗓子叫道:“岳母,我买了您最爱吃的桂花糕啦。”打开纸包捧了先让婉娘三人,又叫玉屏:“你尝尝这个,喜欢不?”自己去厨房拿了盘子,将糕点捡了几块,放在上房门口的槛石上,叫道:“岳母,您身体好些了没?好歹吃一块。”接着匆匆忙忙回了自己屋里斟茶。

玉屏默默地看着老四忙活,脸色潮红,肩膀微微颤抖。婉娘笑道:“老四可真体贴。”玉屏看了一眼婉娘,满目乞求之色。

老四一手提了茶,一手拿着风灯,听见婉娘的话,不好意思道:“我是个粗人,什么也不会,玉屏跟了我,受委屈了。”说着朝玉屏一笑。

玉屏的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老四看她脸色泪痕未干,心疼道:“又怎么了?有我在,你别怕。我一定会抓住那个袭击你的小子。”玉屏脸色闪过一丝惊慌,勉强笑道:“你还不赶紧巡街去?”

老四搓着手嘿嘿地笑,道:“那我去了——婉娘,你要开导开导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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