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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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睛,等待着这个秘术起效,是把自己的肚子直接炸出一个窟窿呢,还是进入体内让自己的血液沸腾心脏停跳呢?反正都绝对不好玩。他想起自己以前对自己日后的最终死亡做出的理想勾勒,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我只希望以后有一天能够躺在床上进入梦乡,然后在梦境里安安稳稳毫无痛苦恐惧地死去。”那时候他对唐荷说。

“真棒!”唐荷翘起大拇指,“一头猪的最高理想也不过如此。”

现在这个理想实现不了了,而且也许会很痛苦,但安星眠却发现自己毫无恐惧。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有雪怀青陪在身边?又或许……因为他尽到了自己的全部努力。在临死的这一刻,他能对自己说,我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老师,对得起长门。

这短短的一瞬间,安星眠的头脑里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剩下的只有平静。他猛然间觉得,自己虽然一直以来都很不像很不像一个长门僧,但到了临死的时刻,反倒有点像了,因为他终于追寻到了这种平静。

现在,让我安然跨过这道门吧。

安星眠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为什么死亡来得如此之慢?是因为人死的时候都会感觉时光变慢吗?还是因为别的?

他意识到了不对,睁开眼睛一看,登时惊诧地“咦”了一声。那团致命的光球的确击中了他的身体,却并没有透入,因为……被他的腰带挡住了。确切地说,是被腰带上所镶嵌的那块墨绿色的翡翠挡住了。紫色的光球整个笼罩住了那块翡翠,却无法透入。

这就让他纳闷了,一块普普通通的翡翠,怎么可能挡住一位秘术大师夹带着极度愤怒的攻势?但很快地,一些陈年往事浮出了水面。

这块翡翠是在一场大病之后突然出现的。他只记得那时候自己年纪还十分幼小,也记不清是三四岁还是四五岁,在进入冬季的时候,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发烧烧到神志不清。也不知道那场病最终是怎么治好的,反正等他清醒过来,烧已经退了,除了身体依然虚弱外,其它完全无碍。而这块翡翠,当时就贴着他的身体放着。

“这是一块福翠,”父亲对他说,“以后一定要随身带着,保佑你百病不侵。”

当然了,百病不侵是不可能的,在以后的一二十年间,安星眠仍旧难免偶尔头痛发热风寒感冒,但这块翡翠贴身带着却也变成了习惯。每次他更换腰带,都会把这块翡翠镶嵌在伞面。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块翡翠不仅仅意味着运气或者福气。

他进一步想到了,在那之后,似乎风秋客就频繁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自称是承受了父亲大恩,为图报恩,教授了他传自羽族鹤雪士的关节技法,此后又一直跟随在他左右,以保护他的安全为己任。甚至于这一次被无名老人抓来这里,也是风秋客重伤逃脱后去向骆血求助,才换来的生机。

突然之间,安星眠心头雪亮:风秋客根本就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为了保护这块翡翠!一定是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这块翡翠必须由自己随身携带,不能远离,所以父亲才会骗自己说那是福翠,可保百病不侵,用意在于让自己始终带着它。而风秋客则在二十年间始终跟随自己,以保证这块翡翠的平安。

他又想起了当天风秋客在白千云那里找到自己时,白千云用机关铁手抓住自己,装模作样的恫吓,风秋客竟然立即就服软了。现在想想,他最担心的恐怕不是自己受到伤害,而是那只铁手抓得太紧,会损害到翡翠。

原来这块翡翠才是保护的目标,我只是个挑担的力夫,他不由得微微一笑,但也没什么好责备风秋客的。不管怎么说,风秋客不只一次在危难关头帮助了自己,那就足够了,而现在,他帮不上忙了,这块古怪的翡翠却很有可能。他解下了腰带,把翡翠握在手中。

老人也注意到了翡翠的异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明白如果不摧毁此物,就可能带来更多麻烦,于是强行分神,在玄流玉的余暇中释放出一道红色的烈焰,袭向安星眠。安星眠已经心里有数了,大着胆子左手举起腰带,用翡翠迎向那道火焰。噗的一声,火焰正中翡翠,如安星眠所料,火焰对翡翠仍然毫无伤害,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而就在火焰消失之后,安星眠惊讶地发现,翡翠的颜色变深了,本来就较深的墨绿色已经接近于黑色了。更加离奇的是,他骤然发现身畔玄流玉的挤压力度变小了,身体轻松了许多,精神力的流失也减缓了。

这块翡翠正在被唤醒!安星眠隐隐猜到了。这块翡翠其实是一件法器,里面封禁了某些威力巨大的力量,原本一直处在沉睡当中,所以即便是玄流玉的包围也没有激发出它的反击。但是刚才老人放出的那一记秘术,却刚刚好拥有唤醒它的力量。所以现在,这件法器一点一点苏醒了。

法器的颜色越来越深,最终变成了纯黑色,而且是完全不反光的纯黑色。而安星眠开始感觉身边的压力越来越轻,精神力也慢慢不再流逝。他心中一喜,连忙俯身扶起雪怀青。雪怀青虽然仍旧处于昏迷中,但还始终呼吸平稳,这让他稍微放心了一些。

“你那块翡翠……是什么?为什么能挡住我的秘术?”老人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吃惊的神情。

安星眠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耳边忽然听到一点奇怪的声音,低头一看,竟然是已经变成黑色的翡翠在发出一种非同一般的响动。那声音乍一听像是轻微的风声,却慢慢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渐渐地掺杂了一些鬼哭狼嚎般的怪响,就好像是有无数人在火海中凄厉的惨呼一样。

“这是萨犀伽罗!”跟随骆血而来的那名中年妇人惊呼起来,语声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惶恐。

“萨犀伽罗?什么东西?”

“这是传说中羽族威力最大的法器!”中年妇人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萨犀伽罗是古老的羽族神使文,译成东陆语的话,大意就是‘通往地狱之门’。”

“是吗?管他呢,既然威力最大,一定能派上用场,快告诉我怎么用!”安星眠大喜。

“用?别开玩笑了!”妇人连连摇头,“这可千万用不得,它会把我们全都杀死的!更何况,我也只是听说过它的存在,并且碰巧知道它可以消除一切秘术,但除此之外还有怎样的功用、威力能大到什么程度、该怎么运用它,这世上几乎没有活人知晓。”

安星眠傻眼了:“可是……它好像已经被唤醒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的确,这块被称作“萨犀伽罗”的翡翠状法器似乎已经失去了控制。它所发出的响亮的啸叫声简直让人难以忍受了,而安星眠无意中松了一下手,更是惊恐地发现它直接悬浮在了半空中。啪的一声,腰带落到了地上,萨犀伽罗再也没有任何束缚,就那样悬停在半空。

接下来的一幕更加不可思议。玄流玉的范围开始缩小了,慢慢地集中到了萨犀伽罗的附近,将它包裹在其中,仿佛它带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召唤的力量。老人大为吃惊,连续催动精神力,试图加强玄流玉的威力,但却适得其反。他的精神力鼓舞得越高,玄流玉被吸引得越厉害,竟然很快全部浓缩到了萨犀伽罗的旁边,形成一团氤氲的球状黑雾。

玄流玉被破解了!人们很快反应过来,老人很是无奈,为了驱动玄流玉,他的精神力已经消耗得太大了,此刻再也无力使出其他秘术来一举击溃这些强大的对手,但是他毕竟还拥有着足够的实力,骆血等人也不敢轻易上前挑战。双方僵持起来了。

“老先生,承认吧,你已经失败了,”安星眠高声说,“今天你已经无力全身而退了,你的阴谋就会败露。是的,你成功地诱使天藏宗的长门僧毁掉了第一座藏书洞窟,但那也就是你唯一的成就了。我们会把真相告诉天藏宗,让你以后再也不可能欺骗他们。”

“未必,”老人喘息着,“你用这个古怪的法器破解了我的玄流玉,让我元气大损,的确是没有能力全身而退了。但是我也不必退,不必活下去。”

“你是想说,你准备和我们同归于尽,这样就能永远地保守住这个秘密了?”安星眠说,“可是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人,他虽然重伤,却没有死。你杀死了我们,只要他还活着,那就毫无意义了。”

“我既然敢于说这句话,那必然是有把握的,”老人微微一笑,“你们看,他来了。”

他看似随意地伸手一指,已经暗中使用了秘术,石室顶部的石板猛地碎裂,一个身影掉了下来,幸亏骆血眼疾手快扔下刀一把接住。不必看,安星眠也知道那是谁,心里叫苦不迭,只能长叹一声:“这块萨犀伽罗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你已经身负重伤了,为什么还要不顾一切地守候在外面,结果被人家一窝端?”

“它……它比我的生命更加重要!”风秋客艰难地回答。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整个人却显得十分萎靡,说一句话都喘气连连,估计是被秘术直接伤到了内脏。安星眠看着他连站都站不稳、却始终执著地望着萨犀伽罗的情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能郁闷地摇摇头:“你守护住了它,自己丢了性命,又有什么用?”

风秋客平静地望着他:“你守护住了长门的尊严和信仰,自己丢掉了性命,又有什么用?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吗?”

安星眠默然。其实风秋客说得没错,一个物件、一个人、一种思想、一种信仰,是否重要全看人的内心,旁人没有任何资格去替当事人判断是否重要。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殚精竭虑风尘仆仆,为的只是长门的清白,而风秋客在这二十年放弃掉自己正常的生活,只是为了守护这件法器,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都没有,他们只是在守护心目中的至宝而已。

老人已经桀桀怪笑起来:“可惜的是,到了这个地步,你们什么也守护不了。而我,至少还可以用我的死来守护我的梦想,我毕生的梦想……”

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立在原地,但几位秘术士却都后退了一步,十分警惕:“当心,他的精神力燃烧得有点异乎寻常!”

但是好像不管怎么当心都没有用了。老人陡然间发出一声虎啸龙吟般的长啸,身上开始冒出了淡蓝色的火焰,赫然是要自焚。而几位秘术士也发现,他的精神力开始疯狂地外泄。

“不好了!”小个子男人大叫,“这间石室里藏了魂印石,能够感知他的精神力发送机关!这是一种精神召唤!快跑!”

但已经太晚了。没等他们迈出步子,石室猛然间开始了剧烈的震荡,让人们纷纷跌倒在地。石室的四壁和顶部都开始向中央移动,把这间石室变得异常狭小。而老人的身体猛烈燃烧,焦臭的气味四散溢出。他在火光中一动也不动,像一尊坚韧的石像。

“你们都在这里给我陪葬吧!”这是老人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把我的秘密永远保存下去!”

第十三章 挽歌

老人用来自焚的秘术威力同样不小,很快把他的身体全部烧成了灰烬。而几个人被困在这石头垒成的坟墓中,陷入了绝望。他们甚至顾不得为老人惨烈的结局而感叹,就得先为自身的处境而绞尽脑汁了。

“石板很厚重,即便以你们几个的秘术,也不可能穿透的,”骆血仔细查验一番后说,“看起来,这真的是个绝境了。”

“我们实在应该多留一个人不来的,”那个妇人感叹说,“太匆忙了,满脑子都想着救人,哪怕留下一张纸条说明情由,也不至于白死。”

“这样的话,还是没有了能去通知天藏宗他们所遭受的骗局,”小个子男人一脸的颓废,“难道他们真的要这样一个一个地让先辈们的心血全部化为乌有么?”

安星眠有些感叹地看着这些人。死亡就在眼前,他们却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满脑子考虑的都是如何为长门正名,如何阻止那些上当受骗的天藏宗门人去继续填平藏书洞窟。或许长门僧的确有些迂腐,也许很多时候长门僧处事的选择并不正确,但在这一刻,他们的信仰是坚定地、神圣的、不容置疑的。

而自己呢?安星眠懒洋洋地坐在地上,忍受着右手的疼痛,怀里抱着雪怀青,心里感受到的依然是平静。是的,他们失败了,最终被老人困在机关里慢慢等死,甚至无法向长门僧们传递信息。但是无论怎样,他尽力了,他觉得已经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长门了。如同他刚才用来刺激老人的话,和所爱的人死在一起,内心也能得到安宁。

这时候围绕在萨犀伽罗旁边的玄流玉也因为老人的死去而***(920第二排),终于消散殆尽,但萨犀伽罗所呈现出的深黑色并无改观。安星眠一度以为它有可能会像中年妇人所说那样,爆发出令人惊惧的力量,杀死所有人,但最终,它还是沉静了下去。

也许,这块“通往地狱的大门”是因为我才平静下来的?那正因为如此,该死的风秋客和他背后的羽族势力才会把这么一块充满危险因素的玩意儿任由自己这个人类带在身上?安星眠陡然生起这个念头,但他又懒得细想下去。假如死亡已经不可避免,他不想把自己的思想浪费在这样无关的小事上。

时间慢慢地流逝,不甘心等死的白千云还在徒劳的寻找着可能的裂缝,但事实证明,除了一个小小的通风口出于幸运没有被堵上、众人还可以呼吸之外,其他地方完全堵死了。那位无名老人一定是用了很大的精力在营建这间地下石室,这一套机关十分缜密,厚重而巨大的石块粘合得严丝合缝。

“得有人从外面把它挖开才行,”骆血说,“光凭我们从内部是出不去的。”

白千云又试图高声呼喊以便引起外面的注意,但他徒劳地呼喊了很久,嗓子都快喊哑了,也始终没能得到任何回应。最后他也不得不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选择了放弃。

好在这些人都非同一般,虽然身处绝境,也能淡然处之。直到这时候,骆血才来得及把他带来的四位长门僧向安星眠等人介绍一下,其中那个小个子男人名叫黄启心,中年妇人名叫林三姑。这两个人的名字安星眠都听过,乃是长门中颇有名望的夫子和学者。这四人都是多年修行的长门僧,但外间的人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名头,更加不知道他们的秘术功底如此深厚。

“我们已经做到了自己该做的,”骆血说的话活像总结陈词,“也许是上天觉得长门的劫难还不够,那也无可奈何了。”

“我好像听说,你们长门僧不信什么鬼神天命的。”一个微弱的声音忽然响起。那是雪怀青!

“你醒了!”安星眠差点高兴得跳起来,“怎么样?感觉如何?”

“暂时死不了,先别说这些,”雪怀青低声说,“现在怎么回事?”

安星眠叹了口气,用最简短的话语对她说明了情况,然后 柔声说:“先别管这些了,你先好好休息。”

雪怀青噗嗤一乐:“好好休息有什么用?等着在这里活活饿死渴死?你们男人总是这样,摆出一副‘我来解决问题,你们女人在一旁歇着’的口气,其实什么也干不了啊,就会说两句空话而已。”

安星眠尴尬地搔搔头皮:“唉,你真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我们这不是正在想办法么。”

雪怀青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似乎感觉很舒服,说起话来都懒洋洋的:“别想了,不管是武士还是秘道家,这种时候都没有办法可想的。倒是尸舞者,没准能有些招儿……”

安星眠大喜:“你有办法么?”

“这个地方距离我们的客栈不远,我能感受到我的尸仆,就算他不能挪走这些巨石,也能找到别人来帮忙,”雪怀青说,“但即便我刚才没有那么多精神力的损耗,也不可能隔得那么远召唤尸仆过来。”

“不能召唤过来,那不是还是没办法么?”安星眠又有些沮丧。

雪怀青微微一笑:“我一个人没办法,可是骆前辈带来了好几位厉害的秘术士啊,如果能借助他们的精神力来帮忙的话,就说不准了。”

安星眠精神一振:“说得没错!你真是个天才!”

雪怀青还没有答话,那个中年妇人林三姑已经断然摇头:“不行,那样会要了你的命的!”

“为什么?”安星眠一惊。

“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林三姑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雪怀青的额头上,“她本来就年纪太轻修为不够,今天却已经超常地释放了精神力,至少得调养三四个月才能慢慢恢复。如果再驱动精神力,恐怕会有性命之忧。而且借用我们的精神力,还会加重这种损伤,就更加糟糕了。”

安星眠心里一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雪怀青却说:“那我不驱动精神力的话,所有人都死在这里,我还是活不了。同样是死,死一个还是死十个,这笔账很好算吧。”

“可是……可是……人命不能这样算加减法的,”安星眠搜肠刮肚地想着阻止雪怀青的理由,“何况我怎么能让你这样牺牲……”

“胡扯八道!”雪怀青费力地抬起胳膊,在安星眠的额头上屈指弹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的,在这样命悬一线的时刻,她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矜持,似乎丝毫也不介意对安星眠做出任何亲昵的举动。安星眠忽然心里一阵剧烈的酸楚,有点明白雪怀青的想法:也许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对于她而言,当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或许才能这样真情流露无所顾忌。

“一个人死还是全部都死,这是现在唯一需要作出的选择,实际上也就是不需要选择,”雪怀青虚弱而坚定地说,“别拿那些道德道义面子之类的东西来束缚自己,何况这也和道义丝毫不相干。我横竖都是死,但是如果能让你活下去,我死了也值得。”

安星眠紧紧抱住雪怀青,面颊相贴,感受到雪怀青冰凉的肌肤,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这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强烈的悔意:自己为什么要那么不依不饶地把这个事件一路追查下来?为什么不能就索性当地下的魔火是真的,从此放弃掉长门信仰,和雪怀青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能彻底地肯定一点了:自己真的不能算是个长门僧。比起雪怀青的生命,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情是重要的,再也没有任何事物是不可以抛弃的。他不要追求真道,不要懂得生命的真谛,他只要怀里的这个女孩活下去,哪怕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也不会有丝毫犹疑。

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唐荷却忽然说起话来,但是语气听起来相当犹豫:“也许,我是说也许,她可以暂时不死的,虽然……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你说什么?”安星眠激动之下,一把抓住了唐荷的手,随即又慌忙放开。

唐荷并没有责怪他:“你还记得前几个月我和白大哥中了巫蛊后假死么?”

安星眠点点头:“当然记得。你的意思是在她召唤完尸仆之后,立刻让她假死?可是,我们没有人会那种蛊术啊。”

唐荷一笑:“这就是运气了。我后来觉得那种蛊术很有意思,而且机缘巧合遇到了一位懂这种蛊术的人,找他学了一些皮毛,却并没有学精。”

“那你……学到了什么程度?”安星眠小心翼翼地问。

“我偷偷在街上逮了一条伤人的恶犬做过试验,”唐荷说,“恶犬确实假死了,但我却没有办法让它复活,更加不知道在药物无效的情况下它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它或许可能过几天就站起来重新到街上去耀武扬威,却也有很大可能永远地沉睡下去。”

安星眠的手心全是汗水:“也就是说,如果你使用了蛊术,她也有可能就此不再醒来了。”

“是的,老实说,我只有半成把握,或者连半成都不到,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再也醒不过来,”唐荷忧郁地说,“可是,我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可以试试,”一直听着的雪怀青说,“有一丝希望,哪怕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都可以试试。最坏不过是个死。”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再加上一点更冒险的赌注,”风秋客说,“星眠,你信任我吗?”

安星眠犹豫了一下:“虽然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

“好,只要她中了蛊术之后并没有立即身死,你就可以把她交给我,带回到宁州去。”风秋客说。

“带回宁州?为什么?带回宁州就能有办法吗?”安星眠问。

“我为誓言所累,不能说出全部的事实,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风秋客说,“在宁州,一旦某些人了解了这个女孩的真实身份,那就绝对不会容许她死去,而会想方设法地穷尽一切可能去救活她,以便从她嘴里查问她父母的踪迹。是的,她的处境会很糟糕,会受到很多白眼和歧视,甚至有可能沦为阶下囚,但是……她会活着,等着你去救她。作为一个男人,那就是你负担起自己责任的时候。”

安星眠消化了一阵子风秋客的话,心里慢慢变得坚定起来。果然如他所料,风秋客了解雪怀青的身世,而这个身世似乎还牵涉到一些羽族内部的大事,日后要靠他这样一个人类深入羽人的地盘去化解,想必会无比艰难。但至少,雪怀青能活下来,活下来就有希望,那不过是人生的长路中又多了几道难以跨过的门,但只要不是最后一道门,就会有希望。

是的,会有希望的。希望才是人们所永恒追求的门啊,安星眠想。

“小荷,那就拜托你了,这确实是唯一的机会,我们不能放过,”安星眠说着,又把视线投向了风秋客,“不过伟大的恪守誓言的风先生,你真的半点线索都不能给我留吗?”

“我不能,我什么都不知道,但小雪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她知道该怎么做。”风秋客板着脸说,说完扭过脸去不再搭理他。

雪怀青微微一愣,但马上明白了风秋客的意思,于是伸手到怀里摸出了当天风秋客故意“掉”在地上的白鹤状的族徽,放到安星眠的手里:“这一枚小玩意儿,不是别人给我的,是我有一天不小心捡到的。所以如果你有一天从这个小玩意儿上找出什么线索,可和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尤其和风先生没关系。”

安星眠点点头表示理解了她话里的含义,小心地把那枚族徽收了起来。然后他紧紧握住雪怀青的手:“我和你之间,不需要多说什么了。等着我。”

雪怀青轻轻点头:“我会的,我等你。”

“那么,几位前辈,劳烦你们了。”她把头转向了几位秘术士,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似乎生怕自己笑得不够,让安星眠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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