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朋自远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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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什么好呢?

灵芝、黄精还是香花露?

呜呜呜,

送礼真是麻烦事!”

在左前方的一条花径拐角处,蓦地出现了一个小人,哼着刺耳的小调,低着头,急匆匆地赶路。

鼠公公只有三寸长,算是个小矮子,但这个小人比鼠公公还要矮一半,戴着一顶很大的红色高帽子,几乎罩住了大半个身子。他小脸通红,左手提着一个红包袱,看上去十分滑稽,嘴里不停地唱着:

“送什么好呢?

灵芝、黄精还是香花露?

呜呜呜,

送礼真是麻烦事!”

我忍不住接口:“灵芝黄精香花露,送什么都行。”

“是花精!”鼠公公对我暗暗摇手,小人回过头,瞧见我们,楞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小人仰起头,仔细审视了我们一阵,尖声尖气地问:“你们是谁?也是给鸢尾大将军送礼的吗?”

鼠公公一个劲地冲我使眼色,让我别搭话。我暗笑他胆小怕事,大大咧咧地答道:“没错,我们和你一样,都是来给鸢尾大将军送礼的。你是谁?”

小人眨着珊瑚珠般的小眼睛:“我是鸡冠,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你们真的认识鸢尾大将军吗?”

“那当然,鸢尾大将军谁不认识?穿开裆裤的时候大家就很熟了。”我信口胡吹了几句,转开话题:“我们特意从很远的地方赶来,送完礼后,还要去射工雪山。你知道哪条路最近吗?”既然这个叫鸡冠的小人是个花精,想必对花田十分熟悉,从他嘴里,说不定能问出最近的路。

“你们是外乡人吧?射工雪山远着呢。从鸢尾大将军的府邸向北走,还有好几天的路。不过你们要去射工雪山,总得经过大将军的府邸,也是顺路。”鸡冠狐疑地看了我几眼,想了想,道:“赶紧走吧,鸢尾大将军的寿筵快开始了,迟到可不好。”

我和海姬、甘柠真交换了个眼色,决定暂时和鸡冠同行。我的肚子也饿了,那个鸢尾大将军举办寿筵,老子正好去填填五脏庙。以我们三人的法力,当然不把什么花精放在眼里,只是鼠公公哭丧着脸,一副要上吊的表情。

“遇到四个外乡人,

两个男两个女。

啦啦啦,

一起结伴真热闹!”

鸡冠在前面走,反复哼着小调,像一只发情乱叫的公鸭子。我听得实在受不了了,只好捂住耳朵,这个花精的音乐品味还真够烂的。

鸡冠领着我们,熟练穿过一条条蛛网般的花径。在花田深处,有个地方的鲜花特别稀少,四周错落分布着一块块小水洼。水色透澈,清晰映出人的倒影。鸡冠在水洼前蹲下,捧起一撅水:“口渴啦,喝点水。”

这些小水洼的形状十分古怪,有的像长了两只犄角的羊,有的像小鸟,有的宛如一条扭曲的小蛇。鸡冠扭头对我们道:“这是花田泉水,十分甘甜,一起尝尝吧。”

我正觉得口渴,弯下腰准备喝水,鼠公公死命拉住了我,直摇头。我微微一愣,再看鸡冠,他死死地盯着我,遇上我的目光,立刻移开。我突然发现,这家伙把水捧在手里,一点没沾唇,只是低头装作要喝的样子。

水里有古怪!我幡然省悟,脸上保持镇定,龙蝶赤爪猛地探出,抓向鸡冠。后者显然早有防备,灵活一闪,哧溜一下钻进花丛。消失得没影了。远远的,传来难听的小调:

“骗人的反被人骗,

大将军不认识外乡人。

呜呜呜,

碰到聪明的鸡冠算你倒霉。”

海姬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原来他在耍我们。”

甘柠真绽出莲心眼,略一察看:“他逃远了。”

日他奶奶的,这个花精一定早知道我们不是给鸢尾大将军送礼的,偏偏一直不露声色,把我们带到这里喝水,显然包藏祸心。鼠公公盯着水洼,道:“听说花田里有很多妖泉,一旦喝了妖泉之水,就会变成迷失神智的怪兽。少爷,我早说啦,花精是招惹不得的,我说得没错吧?”

我悻悻地干笑几声,奶奶的,险些被鸡冠暗算了。这个花精叫鸡冠,莫非是鸡冠花的花精?他那顶大红色的高帽子,不正像鸡冠吗?

夜色渐深,按鼠公公的提议,今晚就在这里睡一觉,等天亮再启程。这时候,星星点点的光芒倏地出现在花田中,像是亮起了无数盏美丽的灯笼。

所有的鲜花都在发光,一闪一闪,花瓣透明得犹如彩色水晶,照得夜色流光溢彩。不远处,听到细碎的脚步声。甘柠真运起莲心眼一看,道:“好像又是一个花精,是朝北去的。”

“我们去看看!老子就不信还玩不过这些花精!”我毅然道,不等鼠公公劝阻,往脚步声的方向赶去。海姬莞尔一笑:“小无赖的胆子比以前大多啦。”

在花丛中,我又看到了一个小人,脸上长满白茸茸的细毛,双手高举,托起一个大陶罐放在头顶,一瘸一拐地走着,嘴里哼道:

“一不小心划破脚,

真呀真糟糕。

鸢尾大将军的寿筵,

我恐怕要迟到。”

晕倒,这些花精怎么都爱哼难听的小调啊!我轻轻一跃,拦在小人身前,把他吓得手一抖,差点把头顶上的陶罐滑落。

“你好啊,请问射工雪山怎么走?”我单刀直入地问道。

小人瞪了我一眼:“没礼貌,说话那么大声粗鲁,害得我差一点摔坏罐子。”不耐烦地打量了我一下,又道:“我正忙着呢,没功夫理你,快让开。”

“你是去参加鸢尾大将军的寿筵吧?”

“你怎么知道?”

我眼珠一转,目光落到小人的右脚,脚踝处有一个裂开的伤口,像是被利器割破。还流着鲜血,难怪他走路一瘸一拐。

我和颜悦色地道:“你的脚受伤了,行动不便,不如让我帮你拿着陶罐。”

小人猛地后退一步,戒备地盯着我:“想偷吃我陶罐里的花晶蜜?别妄想!这可是送给鸢尾大将军的寿礼。”

海姬冷哼道:“小无赖,算了,别理他。”我对海姬摇摇手,现在,尽快赶到射工雪山是头等大事。而救出鸠丹媚后,我们还要安排逃跑的路线,到时可能还会返回花田,和这些花精打交道。所以先要想办法和他们攀交情,我们在魔刹天人生地不熟,多个朋友就多条路。

我对小人微微一笑,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帮你个忙。如果你信不过我,那就算了。但从这里到鸢尾大将军的府邸还有一些路,你伤了腿,恐怕很难准时赶到。”想了想,从怀里掏出蜘蛛精送我的奶汁,掀开杯盖,道:“这个能愈合伤口,送给你。”

小人满脸迷惑地看着我,犹豫不决。甘柠真忽然轻拍剑鞘,水雾般的剑气激射而出。地上立刻裂开一道深深的凹痕。甘柠真淡淡地道:“要是我们对你有恶意,这一剑足够了。”

我暗赞甘柠真冰雪聪明,真懂得配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果然唬住了这个花精。他神色不安地道:“你们到底是谁?来花田干什么?”

我笑了笑,闪电出手,一把抓向小人的肩。小人机警得很,一缩脖子,诡异地消失在花墙前。

“他在这里!”甘柠真绽开莲心眼,剑鞘指向花丛中一个深绿色花萼。我不由笑了,只有这朵花萼上没有花瓣,还在微微颤抖,显然是那个花精变的。我的手随即化作一条软鞭,缠住花萼,强行把它拖出来,花萼又变回小人,惊恐地发抖。我把蜘蛛精的乳汁倒在他脚踝上,小人尖叫一声,刚要挣扎,又蓦地停住了,惊异地盯着脚踝。雪白的奶水滴在伤口上,血立刻止住,再过片刻,伤口神奇地愈合了,连一点疤痕也看不出。

我松开小人:“怎么样?没骗你吧?”当初女蜘蛛精用乳汁替男蜘蛛精疗伤,所以我猜它有愈合伤口的奇效,现在一试,果然如此。

小人扭动了一下右脚,试着走了几步,轻轻一跳,眉花眼笑:“我的脚好了!”扭头再看我,已经没有了戒备之色,但还是谨慎地道:“谢谢你的帮助,但我恐怕帮不了你什么。”

海姬美目一瞪,我捏捏她的手以暗示,对小人道:“没关系,我们就此告别。这个送你,以后受伤了还能用。”大方地把剩余的蜘蛛奶塞进他怀里。

小人楞在当场,瞧瞧我,又看看海姬、甘柠真,一时不知所措。鼠公公摸摸八字胡,阴阳怪气地道:“唉,传闻不如一见。听说花精虽然性子古怪刁钻,但一向有恩必报。现在才知道,原来传闻全是假的。”拉拉我的衣袖,头也不回地就走。

等我们走出了十多丈远,身后突然传来小人的声音:“我,我带你们一段路。要去射工雪山,必须经过鸢尾大将军的府邸。反正,反正我们顺路。”

我背过脸,和甘柠真、鼠公公交换了一个微笑的神色,鼠公公翘起大拇指:“少爷,你的手段厉害!”

“你们配合得也不错。”我转过身,张开双臂,向小人露出一个友好温暖的笑容:“你好,朋友。我叫林飞,来自遥远的红尘天。”

“我叫蒲公英,谢谢你治好我的脚。”小人不好意思地道:“请原谅,我只能捎你们一程。因为花田的路是我们花精的秘密,不可以随便告诉外人。”

“没关系,你已经帮我们很大的忙了。”我爽快地拍拍他,并不在意。古语云,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跟我来。”蒲公英双脚一跳,哇靠,居然轻飘飘地顺着风势,滑行了几丈,才悠悠落下,和他刚才一瘸一拐的样子,根本不能比。他左穿右绕,在错综的花径里轻盈滑行。我发现,有的路看似朝南,其实拐进去,便是向北的捷径,有的路看似近,却绕了个大奶奶的。原先我们的确走了很多冤枉路。

一个多时辰后,路上竟然出现了很多花精,个个矮小浅细。有的面色紫红,有的皮肤苍白,有的浑身布满彩色斑点。他们都带着礼物,匆匆赶路,嘴里哼着各种各样的难听小调。蒲公英和他们亲切地打招呼,花精们饱含敌意地打量我们,但一听蒲公英说是朋友,神色便缓和下来。

“花精几乎不和异类交朋友,是一个非常排外的族群。”鼠公公悄声道。

又走了一程,我们遇到越来越多的花精,都是去参加鸢尾大将军的寿筵。看花精们拜寿的阵势,我琢磨着,这个鸢尾大将军一定是个大人物。

在不远的地方,夜空被照亮。一盏盏花灯高高挑起,发出绚烂的光芒。在花灯的环抱中,一座庞大地花宫若隐若现,里面不时传来嘹亮的鼓乐声。

通向花宫的丁字路口,赫然站着两个金盔金甲的小武士。“呛呛”两声,寒光闪闪,两把又细又长的宝剑出鞘,拦住了我们。

“怎么有外人?蒲公英,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带外人擅闯大将军的府邸!”左边的小武士厉喝道,右边的小武士宝剑指着我们,如临大敌。我心中好笑,这把宝剑才半尺长,能伤得了我才怪。两个小武士也是小矮个,只是头上长着触角,眼睛又大又圆,一看就知道是妖怪。

蒲公英尴尬地道:“他们,他们是我的朋友,是想去…”

“是想来给鸢尾大将军拜寿的。”我打断了蒲公英的话,镇定地对小武士道。

两个小武士齐齐摇头:“不行,我们不欢迎外人,请你们立刻离开花田!”边上有一些花精鼓噪道:“外人快滚,快滚!”

蒲公英为难地看看我:“因为鸢尾大将军的寿筵,这条路被暂时封锁了。对不起,你们只有绕路去射工雪山了,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

鼠公公咕哝道:“少爷,我们识相点走吧。”努努嘴,路口又赶来几十个佩剑小武士,亮闪闪的宝剑围住了我们,只要一句不合,就会动粗。

目光缓缓扫过周围的花精,我心生一计,运转一种叫做回音壁的甲御术,一字一顿,沉声喝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以堂堂鸢尾大将军的气度,难道连一个前来拜寿的人也害怕接见吗?”

声音远远地传开,在夜空回荡,经久不消。回音壁的甲御术极有穿透力,即使隔着厚厚的石壁,对方也能听到我的声音。花田里一阵又一阵回响着:“以堂堂鸢尾大将军的气度,难道连一个前来拜寿的人也害怕接见吗?”

“大胆!竟敢对大将军不敬!”小武士纷纷怒喝。蒲公英吓白了脸,一个劲对我摇手。海姬和甘柠真微微一怔,不解地看着我,显然猜不出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鼠公公贼溜溜的眼睛乱转,开始观察地形,准备逃跑。

我负手而立,毫不慌张。俗话说,请将不如激将,我这是冒险赌一赌运气。要是能有机会参加寿筵,并和鸢尾大将军扯上关系,结识花田里的实权人物,我们营救鸠丹媚就多了一丝希望。记得师父在告诉我如何掌握命运的时候,曾经教诲:“在适当的时候,任何人都会对你有用。”

场上的局势有点混乱,花精们七嘴八舌,几个性急的小武士已经冲了过来,雪亮的宝剑纷纷扎向我的脚。

“等一等!”在路的另一端,一个统领模样的小武士一溜烟地跑过来,举起一个蓝色菱形令牌,拦住了其他小武士:“大将军有令,请他们赴宴。”

我松了一口气,既然号称大将军,当然该有与众不同的气度,这一赌老子算是押对了!

小武士纷纷闪开路,迎着花精们震惊的目光,我们一行人从容前行。我听到有花精问传令的小武士:“奇怪,大将军不是最讨厌外人的吗?”

“是小公主的意思。”传令的小武士答道。

路的两侧,肃立着几百个金盔金甲的小武士,好奇地打量我们。拐过一个弯,是豪华气派的花宫。墙柱的颜色十分鲜丽,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是花瓣搭建出来的。五彩缤纷的花心弯连出一个圆弧的拱门,来贺寿的花精在门前排成黑压压的一长串,礼物堆成了山。守门的小武士正在清点贺礼,依次放行。

海姬小声道:“小无赖,你到底打什么鬼主意?何必多生枝节,和这些花精纠缠?”

我沉吟道:“我只是按师父教诲的,在做选择。”

“站住。”一群小武士把我们堵在宫门口,双手抱剑,眼神睨睥。

我平静地道:“是鸢尾大将军请我进去的。”

一个小武士一扬手中宝剑,哼道:“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本事进去啊。”

日他奶奶的,这个鸢尾大将军显然是想刁难我们。我伸了个懒腰:“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身形一闪,施展魅舞,拳打脚踢,轻松放倒了十多个小武士。拍拍手掌,环顾纷纷色变的小武士。我懒洋洋地道:“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远,远来的,的人在哪里?”从花宫内,传出一个威严响亮的声音,只是结结巴巴。

踏着一层层花阶,我大笑而入:“远来的客人在这里。先祝大将军千秋万载,寿与天齐!”

亮晃晃的大殿里,几千双小眼睛聚集到我身上。我目不斜视,尽量摆出傲然不群的气势。就像过去到洛阳的酒家吃霸王餐,即使兜里没钱,也得装成财大气粗。

没有人回答我,我也没看见鸢尾大将军。在正前方,悬挂着一张绣朱描碧的巨大锦帐,帐边躺着一条毛毛虫,浑身布满蓝汪汪的尖刺,懒洋洋地耸动。隔着锦帐。我只看见一只小手,手指很短,但特别粗,这只手轻轻抚摸着毛毛虫,一点也不怕被尖刺所伤。

“外,外乡人,擅闯花,花田,你可知罪?”锦帐后,结结巴巴的声音继续道,语气里多出了几分吓。

“不知者不罪。”我目光掠过殿上的花精们,反问道:“如果为大将军贺寿是罪。那么满殿都是有罪之人。大将军若是厚此薄彼,又怎当得上是大将军?”

锦帐后一阵沉默,又听到一丝浅细的低笑声。过了片刻,锦帐缓缓拉起,露出了一张宽敞华丽的花榻。一个花精高卧在花榻上,左手支头,右手摸着毛毛虫,半侧身体,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我。

殿两边肃立的小武士齐声喝道:“行礼!”

“免,免礼!”花精一摆手:“不,不知者,不罪。说得不,不错。”他的脸膛是蓝色的,络腮胡子是蓝黑色的,气宇雄伟,应该就是花精口中的鸢尾大将军了。

“千秋万载,寿与天齐。父亲,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新奇的贺寿词呢。”鸢尾大将军身边,还坐着一个花精,声音又细又嫩,见到我的目光,小脸微微一红,刚才的低笑声应该是她发出的。

我瞪大了眼睛,此前见过的花精大都怪模怪样,但这个花精太美了。肌肤半透明,像淡蓝色的海水,长发也是水汪汪的淡蓝色,头上戴着一顶蓝色的花冠,身材婀娜多姿。如果把她放大几倍,绝对不比海姬、甘柠真逊色。

鸢尾大将军面色一沉:“外,外乡人,放肆!为何盯,盯着我的女儿看?”

我不慌不忙:“花田有佳人,倾城复倾国。因为将军的女儿美貌过人,林飞一时惊艳,还望将军大人有大量,包涵我的唐突。”海姬在后面狠狠拧了一下我的腰,好痛!

鸢尾大将军一愣,脸色转缓:“我,我的女儿当然很,很美。大家都,都叫她,她小公主。”

“错啦,根本不是小公主!”我大声道,四周一片哗然,小武士对我怒目而视,不等鸢尾大将军发作,我笑嘻嘻地道:“应该是小仙女!这么美的人,也只有小仙女才能形容。正所谓此女只有天上见,人间哪得几回瞧?”

小公主噗哧一笑,湛蓝色的眼睛像弯弯的月牙,又羞又喜:“你这人说话,真有趣。”

鸢尾大将军拍榻大笑:“果,果然有趣。哈哈,林,林飞,你那句‘有朋,朋,朋自远方来,不,不,不亦乐乎’,说得很好。我,我喜欢。奏乐!”

大殿南面,站着几十个拿着小鼓、小笛、小琴、小喇叭的花精。一时吹拉弹唱,弦乐靡靡。这个花宫大得惊人,殿内摆着几千个圆桌,坐满了花精。桌子是一整朵大花,椅子则是花叶。碗碟杯筷其实也是各种形状的花苞,殿顶垂下一根根蜷曲的花蕊,亮如灯盏,闪烁着璀璨的光辉。

这时,席上有个肥胖的花精站起来,对鸢尾大将军一拱手,中气十足:“大将军,我们花田一向不欢迎外人。这几个外乡人想要参加我们的宴会,总得拿出些本事才行。”

日他奶奶的,难怪鼠公公说花精是个排外的族群,吃顿饭还要再三刁难。我好整以暇地反问:“阁下想让我拿出什么本事呢?”

肥胖的花精道:“我和你比唱歌!”

日他奶奶的,比唱歌?我顿时傻了眼。鸢尾大将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这位是花田最,最有名的歌手牵牛,林飞,你,可敢和他比,比吗?”

我硬着头皮道:“怎么比?”

“比谁的声音唱得高。”牵牛不等我答应,清了清喉咙,吊了几声嗓子,突然放声高歌:“啦啦啦啦啦啦!”

歌声又尖又高,简直像杀猪的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声音越窜越高,像一根钢弦越绷越紧。“啪啪啪”,桌上的杯碟纷纷碎裂,紧接着,殿顶的花灯一盏盏震碎熄灭。尖锐的歌声还在继续,直到十多张圆桌随着歌声的尾音倒塌,牵牛才停了下来。

哇靠,太恐怖了!这就是花田最佳男歌手?我瞠目结舌,四周的花精早在热烈鼓掌。

“外乡人,该你了。”牵牛得意洋洋地道。

我沉吟片刻,想起一种名叫摄魂音的秘道术,暗运心法,猛地尖叫起来。暗施了秘法的声音犹如鬼哭狼嚎,猿啼鲛泣,听得花精们纷纷色变。一个、两个…,几乎所有的花精都捂起了耳朵,面色惨白。我没有停,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摧人心魄。据师父说,这种秘道术练到极至,可以听得对手心智错乱,把人逼疯。

等我停下时,花精们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如牛,面色十分难看。再一瞧牵牛,已经晕倒在地。

鸢尾大将军目瞪口呆,过了半天才道:“客人真是好,好嗓子,请,请入席。”

“少爷,你真行!”鼠公公满脸钦佩地道。我洋洋洒洒地在一张桌旁坐下,椅子太小,我只能席地而坐,但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此时此刻,我相信已经赢得了对方的好感。

“大将军,我有话要说!”邻桌霍然站起一个花精,戴着红高帽,正是先前摆了我一道的鸡冠!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哼起小调:

“这个外乡人哦,

不是好东西。

他根本就不是,

给大将军来拜寿!”

鸢尾大将军面色微变,也唱道:

“鸡冠说话前,

需要细思量。

为何怀疑他,

说个理由先。”

哇靠,鸢尾大将军哼起小调来倒是一点不结巴。只是一样难听,像嘶哑的拉风箱声。鸡冠清清喉咙,又唱道:

“路上遇见他,

早把他摸透。

他说来贺寿,

寿礼在哪里?

想骗我鸡冠,

他还嫩一点!”

霎时,花精们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戒备之色。我微微一笑,起身,从怀中掏出血树蜈蚣的内丹,掀开丝帕,举过头顶,漆黑的内丹立刻吸引了花精们的视线。

“血树蜈蚣内丹,

清热又去火。

献给大将军,

永远保健康!”

入乡随俗,我也哼起了小调。有个小武士上前,取过血树蜈蚣内丹,递给鸢尾大将军。

鸢尾大将军仔细审视了几眼,点点头,满脸喜色:“确实是血,血树蜈蚣的内,内丹,难得,难得。鸡冠,你,你不,不要胡言乱语,快,快给我老实点坐,坐下!”

鸡冠傻了眼,海姬低笑一声:“你唱歌好难听。”甘柠真嘴角渗出一丝笑意:“真的很难听,比他们唱得还差。”

哇靠,不会吧?我求助般地向鼠公公瞧去,他一扭脖子,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寿筵开,开始!”饿扁了的肚子终于宣告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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