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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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道:“对不起。”

魏无羡愣了愣,道:“……你用不着说对不起。”

事到如今,根本没法算谁对不起谁。

魏无羡又道:“就当我还江家的。”

江澄抬起脸,眼球布满血丝,红着眼眶看他,哑声道:“……还我父亲,我母亲,我姐姐?”

魏无羡按了按太阳穴,道:“算了。过去的事了。都别再提了吧。”

这并不是什么他喜欢不断重温的旧事。他不想再被迫回忆一遍自己清醒时被剖丹的感受,也不想被被迫反复强调提醒,这是什么样的一种付出,代价有多大。

如果是在前世被拆穿这件事,他多半会哈哈哈哈地反过来安慰江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你看我这么多年没那颗金丹,还不是风生水起地过来了。想打谁打谁,要谁死谁死。”但是现在,他确实没力气这样云淡风轻地故作潇洒了。

凭心而论,他真的没有那么洒脱。

这种事那么容易看开的吗?

不可能的。

十七八岁的魏无羡,其实骄傲不输江澄。曾经也灵力强劲,天资过人。整天摸鱼打鸟,通宵爬墙坑人,照样能遥遥领先,甩苦苦用功的其他同门十八条街。

但是,每当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不得入眠,想到自己此生都无法再以正统之途登顶、永远也不能使出那令旁人瞠目结舌的惊艳一剑的时候,反过来想一想,如果江枫眠没有把他带回莲花坞,可能他这辈子都与仙途无缘,根本不会知道,世上还有如此玄奇瑰丽的一条道路,只不过是个流落街头见狗就逃的小混混头子,或者在乡下放牛偷菜,吹吹笛子,混混日子,无从修炼,更不可能有机会结丹,心里就会好受很多。

就当是报答,或者是赎罪。就当从来没有得到过那颗金丹。

这么开导自己的次数多了,就真的好像能和表面上一样潇洒不羁,顺便还能在心中半真半假地赞美一下自己的境界。

可是,那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

魏无羡道:“呃,你……也别总是记着了。虽说我知道,以你的性格,肯定会一直记着的,不过,怎么说呢……”

他抓紧了蓝忘机的手,对江澄道:“现在我是真的觉得……都过去了。已经太久了,没必要再纠结了。”

江澄狠狠一擦脸,抹去了眼泪,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这时,身上盖着蓝曦臣外袍的聂怀桑悠悠转醒过来。他哎哟哎哟地小小叫了几声,勉强爬起,迷瞪瞪地道:“我这是在哪儿?”

谁知,一起来他就看到对面的魏无羡和蓝忘机紧紧贴着坐在一个蒲团上,夷陵老祖就快坐到含光君腿上去了,当场一声惨叫,仿佛又要晕过去。与此同时,从观音庙的大殿后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嗤嗤之声,似乎喷出了什么东西,片刻之后,那群掘地的修士也齐声惨叫起来。

殿内数人神色骤变,须臾,一阵轻微的刺鼻气味飘了出来,蓝曦臣以袖掩面的同时,眉目间隐隐有担忧之色流露。紧接着,两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苏涉扶着金光瑶,两人都是面色苍白,而殿后的哀嚎之声还在继续。苏涉道:“宗主,你怎么样?!”

金光瑶额头有微微冷汗沁出,道:“没怎么样。方才多亏你了。”

他左手垂着提不起来,整条手臂都在发抖,似乎在强忍痛苦,右手则伸入怀里取出一只药瓶,想打开,单手却不便。见状,苏涉忙接过药瓶,倒出药丸放进他手心。金光瑶低头服了,皱眉咽下去,眉头迅速舒展。

蓝曦臣犹豫片刻,问道:“你怎么了?”

金光瑶微微一怔,面上这才涌上一丝血气,勉强笑道:“一时不慎。”

他取出药粉撒在手上,左手的手背到手腕多出了一片红色,仔细看,那片皮肤仿佛是被炸过的熟肉一般,肌理都烂了。金光瑶又撕下一片雪白的衣襟,手指微微发抖,道:“悯善,缠紧我手腕。”

苏涉道:“有毒?”

金光瑶道:“毒气还在往上逆流。不妨事,调息片刻便可逼出。”

苏涉为他处理了伤口后,金光瑶便要去殿后察看,苏涉忙道:“宗主,让我去!”

那股刺鼻的气味渐渐消散,魏无羡和蓝忘机也一同起身。只见一个深坑之旁堆起一座高高的土包,一口颇为精致考究的棺材斜置在一旁,其上还有一只漆黑的箱子,两样东西已经打开,还有稀薄的白烟从中缓缓逸出。那刺鼻的气味就是这些白烟,必然是致命的毒物。棺材之旁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尸体,都是方才苦掘的修士们,现下已经化成了一具具烂熟的死尸,连身上的金星雪浪袍和僧衣都被腐蚀得只剩焦黑的残片,可见这白烟毒性有多重。

他抢在前面,以剑气驱散残留的毒烟,剑尖在那只漆黑的箱子上一拨。铁箱翻地,空无一物。

金光瑶再也忍不住了,踉踉跄跄着扑到棺木边缘,刚刚才恢复了点的血色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看他神情也知道,棺材里也是空的。

蓝曦臣过来,也看到了殿后的惨状,震惊道:“你究竟在这里埋了什么东西?怎会如此??”

聂怀桑只看了一眼,已吓得跪在地上干呕不止。金光瑶嘴唇颤了颤,没说出话来。一道闪电劈下,将他的脸映得一片惨白。他那表情着实可怖,使得聂怀桑打了个寒战,连吐也不敢大声了,捂着嘴缩在蓝曦臣身后,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瑟瑟发抖。蓝曦臣回头安慰了他几句,金光瑶则是连像之前那样作温柔可亲之态的余力都没有了。

魏无羡道:“泽芜君,这你可就冤枉金宗主了。这里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他埋的。即便原先是他埋的,现在应该也早就被人掉包过了。”

苏涉举剑指他,冷声道:“魏无羡!是不是你搞了什么鬼?!”

魏无羡道:“不是我不谦虚。如果是我搞的鬼,你宗主现在恐怕伤的就不是一条手臂了。金宗主,你可还记得,金麟台上,秦愫带给你的那封信?”

金光瑶的目光缓缓移向他。

魏无羡道:“告诉秦愫你干的那些好事的是秦夫人以前的侍女碧草,可碧草之所以会突然决定捅出来,你难道相信背后没有人在推动吗?还有你关起来的那位思思姑娘,是谁救走了她,是谁教她和碧草一起去云梦江氏当着所有人的面抖出你的秘密?他既然能一五一十地查出金宗主你的那些隐秘过往,抢先一步到这里来把你想挖的东西换成了毒烟暗器,等你过来时送给你,这又有什么不可能?”

这时,一名僧人道:“宗主,这里的土有翻过的痕迹。有人从另一边挖进来过!”

果然,被人捷足先登过。金光瑶转身一拳打在空棺之上,旁人看不清他神情,只能看到他肩头微微发颤。

魏无羡笑道:“金宗主,你有没有想过,今晚你是螳螂,但是还有一只黄雀。那个一直盯着你的人,此时此刻,说不定就在暗处窥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不对,说不定,并不是人……”

闷雷阵阵,雨势滂沱。听到“不是人”三个字,金光瑶的脸上,有一瞬间闪过了几乎可以称为恐惧的神色。

苏涉冷笑道:“魏无羡,你少作这些虚张声势的恐吓之语……”

金光瑶举起右手阻住他,脸上那一丝恐惧转瞬而逝,各种情绪都被迅速控制住。道:“别费无谓的口舌之争。把你身上伤口处理一下,待我散了毒,立刻点好剩下的人整装出发。”

苏涉道:“宗主,那被挖走的东西?”

金光瑶嘴唇微微发白,道:“既然已经被挖走了,那就一定找不回来了。此地不宜久留。”

苏涉道:“是!”

方才苏涉和仙子厮斗,被仙子零零散散抓伤了不少地方,手臂、胸口都有衣物破损,尤其是胸口,抓痕入肉透骨,白衣上透出许多血迹,若不处理,拖久了怕是不便应付可能到来的突发状况。金光瑶从怀里取出一枚药包递给他,苏涉双手接过,道:“是。”果然不再和魏无羡多言,转过身去,解开衣服处理身上伤口。金光瑶被毒烟灼伤的左手仍是不听使唤,只得坐在地上专心调息退毒。剩余的修士们则持剑在观音庙内走来走去,监督巡逻。聂怀桑看到这些明晃晃的刀剑眼睛都直了,身边没有护卫,大气也不敢出,缩在蓝曦臣身后的角落,打了好几个喷嚏。

魏无羡心道:“这个苏涉对别人阴阳怪气,对蓝湛更是怨气深重,对金光瑶倒是尊敬有加。”

他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去看蓝忘机。谁知,恰好看到一缕寒意从他目中闪过。

蓝忘机对苏涉冷冷地道:“转身。”

苏涉正在低头给胸前的几道爪印上药,侧身对他们,忽听蓝忘机这语气不容违背的一句,竟然不由自主地就转了身。

这一转身,江澄和金凌都睁大了眼睛。魏无羡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收敛了。

他不可置信道:“……竟然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是美美的同人图 =V= 未说明作者的见图片水印。

一家三口

似此星辰非昨夜

飞扑入怀

江师姐和江师妹(。

画手@西乙训。你掉的是哪一个魏无羡?

条漫@叽呱呱。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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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生第二十一 7

苏涉这才反应过来不妙,立即掩上胸口衣衫。然而,这边面对他的几人已经把他方才露出来的胸膛看得清清楚楚。在他胸口靠近心脏的一片皮肤上,密密地生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狰狞黑洞。

千疮百孔咒的痕迹!

而且,这绝不是被下咒后留下的恶诅痕。如果是那样的话,看这些孔洞的扩散程度,此时苏涉的内脏乃至金丹都应当已经生满了黑洞,绝对无法使用灵力。然而,他还能反复使用大量消耗灵力的传送符。那么这些痕迹的来源便只有一个解释——这一定是他下咒去咒别人、被反弹诅咒之后留下的痕迹!

当年魏无羡不是没有努力想找出下咒者是谁、试图为自己正名过,但终究是人海茫茫无从找起,再加上后来发生的事已经远远不是找出那个下咒人能解决的,便不抱希望了。谁知今夜,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金凌不懂,聂怀桑大概也不懂,但蓝曦臣已望向金光瑶,道:“金宗主,这也是穷奇道截杀的一环吗?”

金光瑶道:“你为什么这么想?”

江澄冷声道:“那还用问吗?金子勋没有中诅咒,后面的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一次截杀,帮你解决了金子轩和金子勋两个平辈子弟,为你继承兰陵金氏坐上仙督之位扫清了所有障碍。苏涉下的咒,他是你的亲信,他是出于谁的指使,还用问吗?!”

金光瑶不置可否,似乎在潜心调息。魏无羡怒极反笑,盯着苏涉道:“我得罪过你吗?我跟你无冤无仇,甚至根本就和你不熟!”

金光瑶道:“魏公子,你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无冤无仇就能够相安无事?怎么可能,这世上所有人原本都是无冤无仇的,总会有个人先开头捅出第一刀的。”

江澄恨声道:“阴毒小人!!!”

谁知,苏涉却冷笑道:“你别自以为是了,谁说我是为了陷害你才对金子勋下咒的?我当时根本就没有归于宗主麾下,我下咒只不过因为我想这么做!”

魏无羡道:“那你和金子勋有仇?”

苏涉道:“这种目中无人之辈,我见一个杀一个!”

魏无羡想也知道,他最痛恨的“目中无人之辈”肯定就是蓝忘机,忍不住道:“你到底和含光君有什么过节?他到底哪里目中无人了?”

苏涉道:“难道不是吗?蓝忘机如果不是投了个好胎有个好家世,他有什么资格这样目中无人?凭什么总说我模仿他?!世人都夸他品性高洁,品性高洁到和十恶不赦万人唾骂的夷陵老祖搅作一团做龌龊丑事的仙门名士含光君?真是笑话!”

魏无羡正要说话,忽然觉得这样阴郁而怨愤的神情有些眼熟,他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他猛地想起来了:“是你!”

彩衣镇,碧灵湖,水行渊,落入水中的剑,屠戮玄武,把绵绵推出去的那个门生,苏涉!

魏无羡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他道:“我明白了。”

蓝忘机道:“明白什么?”

魏无羡摇了摇头。

金子勋的为人他是清楚的。他时常不把附属家族的人放在眼里,认为他们和家仆同为一等,连和他们一起入宴都觉得有失身份。而苏涉作为兰陵金氏附属家族的一份子,免不了时常要去金麟台赴宴,少不得要和金子勋撞上。一个心胸狭窄斤斤计较,一个自高自大蛮横骄傲,这两人要是有过什么不快,苏涉记恨上了金子勋,半点也不奇怪。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金子勋被下千疮百孔咒的始末,根本就不关他的事。可最后,背上了这个罪名的却是他。

穷奇道截杀的起因,便是因为金子勋被下了千疮百孔咒。如果没有这个开端,兰陵金氏就没有名义去截杀他,温宁就不会失控而大开杀戒,魏无羡就不会背负上金子轩这条沉重的人命,也不会有后来更多的事。

然而,他现在才得知,连凶手下咒的目的都可能不是构陷他,起因根本不在于他!

——这当真是更令人难以接受。

笑着笑着,魏无羡的眼眶赤红了,似是讽刺,又似自嘲,道:“竟然是因为你这种人……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

金光瑶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道:“魏公子,你可不能这么想啊。”

魏无羡道:“哦?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金光瑶道:“当然,这很好猜嘛。你无非是在想,太冤了。其实,不冤。就算苏涉不去对金子勋下咒,魏先生你也迟早会因为别的原因被围剿的。”

他微笑道:“因为你这个人就是这样,说好听点是侠肝义胆放浪不羁,说难听点,就是到处得罪人。除非那些你得罪过的人一辈子都平平安安,否则只要他们出了什么差池,或是被人下了什么绊子,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一定会是你,第一个想到的报复对象也一定会是你。而这一点,你是没法控制的。”

魏无羡竟然笑了,道:“怎么办?我竟然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金光瑶道:“而且就算当时在穷奇道时你没失控,那么你能保证一辈子都不失控吗?所以,你这种人是注定短命的。你看,这么想是不是好受很多?”

江澄怒声道:“你他妈的才短命!”

他不顾要害伤口,抓着三毒就要冲起来,顿时鲜血狂涌,金凌忙把他按回去。江澄不能动弹,心中恨极,骂道:“你这娼妓之子,为了往上爬什么廉耻都不顾,不是你指使苏涉干的?!你想骗谁!”

听到“娼妓之子”四个字,金光瑶的笑容凝滞了一下。

他望向江澄,思索片刻,淡淡地开口道:“江宗主,冷静点吧,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你现在火气这么大,无非是知道了金丹的真相,回想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你那颗骄傲的心感到了一点愧疚,所以急于给魏公子前世的事找一个凶手,一个可以推脱所有责任的魔头,然后鞭笞讨伐之,就当是给魏公子报仇泄愤,顺便给自己减轻一点负担。

“如果你觉得认定从千疮百孔咒到穷奇道截杀都是我从头到尾一手谋划的就能减轻你的烦恼,那么你这样想也无所谓,请随意。但是你要明白的是,魏公子落得那样的下场,你也有责任的,而且是很大责任。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极力讨伐夷陵老祖?为什么有关的无关的都要发声呐喊?为什么他被一面倒地人人喊打?真的只有正义感作怪吗?当然不是。有一部分的原因,在于你啊。”

江澄冷笑一声,蓝曦臣知道金光瑶又要来搬弄是非了,低声喝道:“金宗主!”

金光瑶不为所动,继续微笑着侃侃而谈:“……当时兰陵金氏、清河聂氏、姑苏蓝氏三家相争,已经分去了大头,其他人只能吃点小虾米,而你,刚刚重建了莲花坞,身后还有一个危险不可估量的夷陵老祖魏无羡。你觉得其他家族会高兴看到一个拥有如此得天独厚之势的年轻家主吗?幸运的是,你和你师兄关系好像不太好,所以大家都觉得有机可乘,当然能让你们分裂反目就尽量推波助澜。不管怎么说,不让你云梦江氏更强大,就是让自己更强大。江宗主,但凡你从前对你师兄的态度表现得好一点,显得你们之间的联盟坚不可摧,让旁人知难而退不试图挑拨,或是事发之后你多一丝宽容,事情也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啊,说起来,围剿乱葬岗的主力也有你一份呢……”

魏无羡道:“看来娼妓之子当真是金宗主的逆鳞啊?也难怪你会杀掉赤锋尊了。”

提及聂明玦,蓝曦臣的神情变了。金光瑶的笑容也凝了一下,接着,便站起身了。

他调息完毕,试了试左手手指,五指终于能运转自如,立即道:“点人出发。”

苏涉道:“是!”

两名僧人一左一右挟住蓝曦臣,正要打开大门,金光瑶忽然道:“我倒是忘了。”

他转向蓝曦臣,道:“算起来,泽芜君被封住的灵脉也快解开了。”

蓝曦臣修为比他高太多,金光瑶若要封住他的灵脉,必须每个一个时辰便再封一次,否则便会被蓝曦臣自行挣脱。他走到蓝曦臣身前,道:“得罪。”

他正要伸出手去,忽然面前重重摔下一样白花花的东西。金光瑶警觉地越开,定睛一看,这竟是一具白花花的肉体!

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趴在地上,脸面朝下,扭曲着身体和四肢,似乎想朝金光瑶的方向爬去。苏涉一剑刺出,那女人尖叫一声,忽然周身起火。她则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继续向金光瑶伸出手。身体和脸都在烈焰之中被烧得焦黑,却总不能在那双眼睛里看到极致的怨毒。苏涉又是一剑将她斩得烟消云散。金光瑶后退没几步,绊到一样东西,回头一看,却是两具纠缠的人体,一人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踝。这时,身后一声哨子传来,苏涉恨恨地道:“魏无羡!”

不知什么时候,观音殿里那座观音像上,被人以鲜血画了数道狂乱的符咒。

这座观音庙的阵眼,正是在这座观音殿内。而现下阵眼已经被魏无羡趁人不备破除,镇在里面的东西,正在源源不绝的往外涌!

忽然,金凌惊叫起来:“怎么回事?”

江澄用手在他身上猛拍不止,原来他的衣摆竟然自己燃烧起来了。而金凌还算是好的,有几名僧人已经浑身火焰,满地惨叫打滚。苏涉和金光瑶心知非擦掉魏无羡画在观音像上的血痕不可,偏偏被满地乱滚的修士和不断出现的裸身邪祟绊住了脚步。那些赤身的男男女女受魏无羡指令,并不攻击江澄金凌等人,可金凌还是把岁华竖在身前,道:“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从没见过这么……”

这么一/丝/不/挂、不知廉耻的邪祟!

金光瑶目中冒火,一掌轰出,火光炸裂,他终于抢上观音像前,正要擦去魏无羡画上去的符咒,忽的腰后一凉。

蓝曦臣低低的声音传来:“别动。”

金光瑶还待反击,蓝曦臣却在他背上击了一掌。金光瑶道:“泽芜君……你,恢复灵力了。”

蓝曦臣还未答话,那头苏涉的佩剑难平已刺向魏无羡,谁知,击上了另一把剑芒相似、其上流转的灵光却更为清亮清澈的长剑。

避尘!

两剑相击,难平竟然一折为二!

刹那间,苏涉虎口崩裂,鲜血横流,连带一条手臂都骨节喀喀作响。剑柄坠地,他用左手捂住右臂,脸如死灰。蓝忘机则单手持避尘,另一手揽住魏无羡的腰,将他转到身后护住。魏无羡其实不用他护,但还是颇为享受且配合地靠在了他身上。

一系列变故都在电光火之间发生,不过几个眨眼,那些兰陵金氏的修士这才反应过来。然而苏涉捧着流血的右手,胸口的伤已崩裂,避尘的锋芒抵在了金光瑶的喉间。

主心骨受制,他们全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蓝曦臣正要说话,观音殿内众人却忽然脸色齐变。蓝曦臣道:“魏公子,你……你先收了这些东西吧。”

这些邪祟非但赤身裸体,有伤风化,还发出令人极为难堪的呻|吟,一听就知道在干什么。众人从未见过如此淫|秽不堪的的凶灵,蓝曦臣侧着脸不去看,江澄脸色铁青,金凌面上则红红白白。魏无羡看看身旁的蓝忘机,心想让这样一个年少时看春宫图都会恼羞成怒的人看这种东西实在太不像话,辩解道:“我原本的目的只是放出他镇在观音庙里的邪祟,能拖一时是一时,我哪里知道会放出这种东西来……”

这时,蓝忘机只看了一眼那些怨灵便和蓝曦臣一样收起了目光,看着别的方向说了两个字:“大火。”

魏无羡立刻点头,一本正经道:“是。这些怨灵都是被烧死的。看来这个地方曾经起过一场大火,烧死了不少人,然后金宗主为了掩人耳目,还有镇压这些因烧死而戾化的凶灵,在这儿亲自修建了一所观音庙。”

蓝曦臣道:“金宗主,这场火,和你有关吗。”

江澄冷声道:“那些怨灵对他恨之入骨,还有无关的可能吗!”

恨生第二十一 8

蓝曦臣道:“金宗主……可否解释一下原委?”

金光瑶不语,手指骨节隐隐发白。

魏无羡道:“看来金宗主是不肯说了。”

他一扬手,一具赤|裸的女尸立即出现在他手底。魏无羡把手放在她漆黑的头顶,道:“不过,你不说,我就没法知道吗?”

甫一共情,还未睁眼,魏无羡便发现自己被环绕在一股扑鼻的脂粉香气中,一个娇媚的声音从自己嘴里发出来:“……她呀?她倒是想嫁,遇到那个男的的时候她都二十多岁了,年纪不小了,再过几年肯定就不红了,所以她才拼着被责骂也非要生个儿子,不就是想脱身。可那也得男的肯要呀。”

他睁开眼,面前所见的,是一座算得上华美的大堂,甚为宽敞,堂中有十几张大圆桌,每张圆桌上都坐着数名酒客,还有几名颇有姿色的女子,有的袒露香肩,有的云鬓散乱,有的坐在酒客腿上,有的在往旁人口中喂酒,无一不是甜腻腻、醉醺醺的神情。

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地方。

魏无羡心道:“被烧死在这观音庙里面的,竟然是个欢场女子。难怪这些怨灵都是赤身裸体的,只怕全都是烟花女子和嫖客吧。”

身旁的酒客笑道:“儿子总归是自己的,难道那男的不要?”

这女子道:“她自己说那男的是个修仙世家的大人物,那他家里肯定有不少儿子,什么东西多了都不稀罕的,怎么会留心外头的这个?盼来盼去盼不到人来接她,当然只能自己养啰,一养就是十四年。”

几名酒客道:“大人物?真有这种事?”

这女子道:“哎唷,我骗你们这种事做什么?她儿子现在就在我们这儿打杂呢。喏,就是那个,”这女子扭过腰肢,冲一个端着托盘的少年招招手:“小孟!过来!”

那少年果然走了过来,道:“安心姐,什么事?”

刹那间,魏无羡明白了所有事。

一群酒客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孟瑶,孟瑶又问了一句:“是有什么事吗?”安心笑道:“小孟啊,你最近还有没有自己学那些东西啊?”

孟瑶一怔,道:“哪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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