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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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行说:“当然不能。”
林景峰对展行的行为嗤之以鼻,展行对林景峰的观念也嗤之以鼻,各自心里吐槽对方。
墓穴深处传来人声,是标叔和谢老贼在争执不休。林景峰警觉地意识到问题,抓过展行,严词吩咐道:“除非我叫你,否则不要进去。”说毕把耳机塞上展行耳内。
展行知道这次林景峰是认真的了,忙不迭地点头,从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照着壁画开始写写画画。
林景峰说:“什么事?!”
墓穴中央的宽敞石室内,并排摆着两具石棺,一具大敞,棺中凌乱散着白布,显是已经被盗墓贼掘过,数具盗墓贼尸体横七竖八地放在角落。
谢老贼正在大声责骂标叔,二人见林景峰入室,俱是默契地停止争执。
林景峰心内警觉又增一分,通常后来者入场时引起这种情况,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讨论分赃。
方卓憎恶地用湿纸巾擦手,靠在墙壁不住喘气,似是呕过一次。
被他搬进来的死尸已腐烂得看不清楚五官,林景峰在方卓头顶拍了拍,五指捏揉其后脑风府穴,方卓才点头,好过了不少。
“你们下来太久了,动过什么?”林景峰淡淡问。
标叔似有点惧了林景峰三分,答:“谢兄让我拜棺,我说先把耳室炸开,你怎么进来了?”
林景峰走上前,伸手抹去棺上灰尘,见是一行大篆。
他检视四周,见墓室内光线明亮,角落的两尊铜灯瓶已被点燃,蹙眉道:“你们点的灯?”
谢老贼以一根手杖敲击地面,嘶声道:“标兄弟,按老规矩来,不可先开耳室,你究竟想做什么?”
林景峰说:“按谢兄的规矩。”
标叔闷哼一声,谢老贼走上前,林景峰又道:“等等。”
他从腰包内掏出巴掌大的一物,朝通道内抛去。
展行正看着壁画听音乐,被咻一声飞来的那物砸中,“啊”的一声大叫,吓得方卓连忙靠着墙壁站起。
标叔不悦道:“都下来了?”
林景峰:“外面没事,已经是夜里九点了,你们都没发现?”
展行摘了耳机,捡起林景峰抛来那物,屁颠屁颠地跟着进来了。
一进墓穴,展行便大声惊呼,用手机开始拍照。
所有人哭笑不得,展行给石棺拍完照,注意到角落里的死人,又横过手机,调整焦距。
“够了!”林景峰怒道:“站好,安份点!”
展行站到林景峰身边,仍不住打量墙角的人,谢老贼竖起手杖,朝石棺敲了敲。
展行:“这是什么?”
林景峰:“黑驴蹄子。”
展行:“这个我知道!防粽子用的!”
林景峰点了点头,示意别啰嗦。
展行:“为什么用黑驴蹄子,不用白驴蹄子?或者灰驴蹄子?粽子分得出那头驴谁是…”
林景峰说:“再问一句,我就把你封到那里进去。”说着朝空棺扬了下巴。
一片安静中,谢老贼喃喃念了几句话,听起来像是安徽等地方言,类似江湖人拜堂口时的谒语。
林景峰低声解释道:“天作屋顶地作床,无财无势嘴一张,今日路得宝地过,赐口冥食作存粮。”
方卓深吁了一口气,展行明白了,点头,谢老贼的大意是盗墓者贫困潦倒,借点墓中陪葬花用,又见谢老贼手中那杖,竟是黄澄澄的一把铜拐,拐端刻出一只辟邪貔貅,既辟污秽,又纳财宝。
林景峰小声说:“吴派铁拐门的规矩,入墓叩棺。”
展行:“叩了棺就不会有问题么?”
林景峰:“我向来不太相…”
这是一个傻问题,林景峰险些就说了蠢话,幸好及时收住。
展行嘿嘿笑,林景峰手指戳了戳展行脑袋。
标叔道:“开耳室?”
谢老贼拄着拐,说:“开罢。”
谢老贼拄着拐,倚在石棺边抽烟,标叔上前取出几节铜管,准备炸耳室的石门,林景峰走到墓室的正中央墙前,借着油灯端详墙上壁画。
两侧的油灯或许是机关,点燃后墓穴外的横匝门才会合上,林景峰微一旋转灯座,虽涩却仍能缓缓移动,便知就里。
但他仍然没有告诉标叔这件事。
方卓背靠石棺,仍不住喘气,疑神疑鬼,这是他第一次下斗,免不了有点神经衰弱。
一片静谧中,方卓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被一只冰凉的手摸了上来。
“妈呀——!”方卓一转头,看到一张煞白的脸,登时不顾一切地惨叫。
第5章
标叔插雷管到一半,被方卓一叫,险些把引线扯断。
所有人怒道:“叫什么!”
展行拿着手电筒,放在下巴处,自下朝上照着,阴风阵阵,惨兮兮说:“方兄弟…”
方卓被那一吓,差点尿出来,愤怒地吼道:“别吓人!祖师爷爷说,进斗不能吓人!犯忌讳的!”
谢老贼烟杆敲了敲地面,慢条斯理道:“人吓人,吓死人…”
林景峰朝展行招手:“他不懂,包涵,你过来。”
林景峰护短,谢老贼也不好多说什么,唯余方卓怒目而视。展行抬头审视壁画,林景峰说:“你觉得这是什么?”
壁画上是青、黄、红等彩色原石镶嵌而就,缤纷多彩,组成一个女人的画像。
展行说:“按照当时的绘画艺术标准,这是在表现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林景峰说:“就是他的妃子?”
展行看了一眼中央安静的石棺,点头道:“或许是…”话音未落,标叔引爆了雷管,轰一声石粉四迸,一阵冲击波掀来,展行忙躲到林景峰身后。
标叔所选爆破处俱是石门的连接点,一炸毁后整块千斤重的巨石受反冲力作用,轰天动地的倒了下来。
室内是一具大型的铜架,架上以铜线系着大小不一的玉石片,那一阵爆破的威力掀去,令玉石片彼此相碰,叮当乱响。
所有人静了。
谢老贼说了句脏话,起身检查,标叔欣喜若狂:“是古代的乐器!这一回值了!”
那具玉石架足有近一点七米高,从下至上分两排,玉石片由大到小,每排九枚,最左上的小玉片是最小的,不到巴掌大。
标叔难以置信地拨弄架上玉编磬,回头看了林景峰一眼,笑道:“有什么来历,小兄弟给说说?”
展行和林景峰小声对话几句,林景峰走了过来,说:“编磬,一共十八枚,墓中主人是一名王族,天子磬三十六,王族磬十八,侯磬九。”
谢老贼激动道:“应该还有别的值钱东西,再找找?”
标叔迫不及待地望向另一边耳室。
林景峰站在编磬前,埋头拾起磬架一侧的长勺,展行跟了过来,说:“当时很流行的乐器,相传孔子就是制磬的高手。”
林景峰以长勺在一块玉石上敲了敲,发出悦耳的声音。
同时间,他仿佛听到有什么细碎的声音在耳室深处响起,仿佛是一颗圆形的铜珠滑过凹槽时的声响。
耳室内的一侧,标叔未曾看到的死角,又有一具小小的青铜鼎,鼎内摆放数枚石简。
展行上前拣了出来,对着外室灯光检视,上面写满了奇异的符号。
林景峰问:“是什么。”
展行:“演奏的乐谱,试试?”
他接过长勺,那柄击打器非金非玉,敲在编磬上时又引起一阵细微响声。
展行没有听见,林景峰却察觉到了。
“这后面有机关。”林景峰按着展行的手:“是用乐器启动的。”
展行茫然问:“要告诉他们么?”
林景峰拿不定主意,同时间另一侧耳室传来爆破声,他们转头望去,标叔已经把对门成功地炸开了。
第二面石门轰然倒下,现出对室空间。
“怎么回事?”标叔愕然道。
侧室中空空如也,只有一具被打开的棺材,方卓不住发抖,踉跄退开几步。
棺材大敞,盖子扔在一旁,耳室对墙被土封得严严实实,并无其他出口,纵是谢老贼见多识广,亦不由得毛骨悚然,喃喃说:“跑…跑了?”
“不可能吧。”林景峰接过手电,朝耳室高处照了一轮。
在他们进来之前这里是全封闭的,棺材内的垫布现出完整的人型,明显有尸,然而石门从未开过,棺材盖怎会自己打开?古尸又跑去哪里了?
方卓发着抖说:“粽子…粽…”
林景峰问:“你先前说这里只有两具尸?第三具是怎么来的?”
展行顾着端详石简:“不知道啊,说不定是别的墓?刚好挖通了?”
说者无心,林景峰却豁然开朗,走进耳室内以手指抠了点壁上泥土嗅了嗅,说:“这是另一个盗洞,估计就是民国时党玉琨部下侧着挖通的地方。”
“墓里有三个人…”林景峰想了想:“这具多半也是女尸,尸体和殉葬品已经被先前来的运走了,洞被泥石流封上,就成了我们现在看的这样。”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林景峰躬身清了棺底垫布,一无所获。
谢老贼悻悻道:“没办法的事。”
标叔笑道:“也不算一无所获,准备把乐器拆了运走吧。”
林景峰示意稍等:“再看看。”说毕问展行:“乐器怎么演奏你会吗?”
展行比划半天,没有回答,接着捞起长勺,在编磬上敲了敲。
或清脆,或暗哑的声音响起,十分悦耳,典雅庄重,更带着数分悲伤意味,音符渐沉下去,直至归于静谧。
展行每敲一次磬,耳室深处的机关便受到奇异的共振,一颗铜珠沿着壁内轨道滑下,汇向墓穴中央的壁画之后。
活动的五色石画像在铜珠汇集的力道中缓慢变幻,色块移开,壁画缓缓退去。
标叔惊呼一声,壁画还未完全开启,便已侧身从缝隙中冲了进去。
“等等!”林景峰喊道。
谢老贼健步如飞,仿佛发现了全新的宝库,登时跟在标叔身后冲进墓穴深处。
展行放下乐锤,仿佛还在回味那段乐曲。
“最早时哀册的雏形。”他对着灯光检视手内石简:“这可是考古学的大发现,还有刚刚的磬乐,应该是墓穴的主人自己创作的,用来悼念他的妃子,哀册可以给我么?”
林景峰说:“他们会拿去卖的,死心吧,你想要这个做什么?带回美国去?”
展行一想也是,只得不再坚持。
壁画后是另一个黑暗深邃的通道,林景峰拧亮手电筒,缓缓前行,问道:“标叔?谢兄?”
没有人回答。
暗道不知通向何方,倏然间劲风扑面而来,林景峰侧身一脚踹开展行,继而纵身跃起,堪堪闪过脚下横射而过的铁箭。
“当心!”林景峰喝道:“后退!”
展行吓了一跳,忙朝后退去,短短数秒,林景峰手电筒朝地上一晃,辨出砖石位置,连着数下疾跳,最后隆的一声机关闷响,一切都安静。
展行在黑暗里背靠通道壁喘了片刻,一切都来得太突然,终于镇定下来后问道:“喂,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展行心内一惊。
他掏出打火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四周一小块地方。
“林景…小师父!”展行大声道。
满地散落的箭矢,展行不住猛喘,地下隐约传来人声,展行松了口气,趴在地砖上把耳朵贴上去,又一根箭矢擦着他的头顶掠过。
展行:“…”
他试着按了按,其中一块地砖翻转,展行明白了,是个活板机关。
他打开机关,下面刺眼的手电筒光芒斜斜射了上来。
“你怎么样!”展行着急地喊道。
林景峰喊道:“没事!你回去,把绳子拿来!”另一个手电在坑底附近晃了晃,展行看到倚在坑边的谢老贼。
展行辨清楚位置,在角落作了记号,快步回盗洞口去取登山绳。
他经过石棺时,发现墓穴中似乎起了一点细微的变化,然而又说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阴森森的墓中,几具尸体躺在墙角,腐烂的五官狰狞,似在注视着他的动作。
展行终于开始怕了,一直有林景峰在身边,现在独自行动,不禁毛骨悚然。
展行开着手机,借屏幕的光迅速奔出墓穴正道,在林景峰的背包里翻出另一根登山绳。
时近午夜,山坡上的树林到处都是阴风,展行被吹得寒碜碜的。
同一时间,暗道坑底:
标叔用手指叩弹四周墙壁,发出金属的暗声。
林景峰摔下来的地方是条光滑的石甫道,它斜斜穿过大半个墓穴地底,通向一个殉葬品坑。坑里铺满白色的人骨,顶上开了一个巴掌大的天窗,恰是月上中天之时,光线从天窗洒了下来,照在森森白骨堆上。
“这些都是掘墓的民夫。”标叔说。
谢老贼倚在坑底内沿喘气。他与标叔,方卓三人第一批摔下来,造成双腿骨折。
“不行了,老了,要不是带徒弟,再做几趟就得收山了。”谢老贼道。
方卓满脸是血,初进机关箭密道时被射伤了左耳,幸好是擦着过去的。
林景峰为谢老贼接上断腿,吩咐道:“拣两根死人的腿骨,给你师父当夹板固定住。”
标叔说:“这里是个金属的房间,铜房?”
林景峰起身,扫视四周,月光明亮,他收了电筒,只见周围是个环形空间,墙壁上刻满上古铭文。
林景峰说:“看不懂,圆的密室?应该是陪葬坑,待会让展行下来看看。”
标叔道:“字是可以活动的,林三,你看这里。”
标叔伸手按在一个奇异的铭文上,把它按得稍稍凹进去点,环形铜墙后传来轻微的机括响声。
林景峰道:“你最好别乱动。”
墓穴另一头:
展行第三次走进中央墓室,四下检视,要把绳子系在一个牢固的地方,那里只有两具石棺。
他把绳子绕过空的那具,躬身打了个死结,忽然间意识到与第一次进入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壁画两旁的油灯在自己走出暗道时便已经灭了。
展行心里涌起强烈的恐怖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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