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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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宗主,居然死的如此凄厉可怖,实在令人唏嘘。
沈清秋没走几步,一个空朦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天琅君语音带笑:“沈峰主真是玩儿的一手好捉迷藏。不如猜猜,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沈清秋摸了摸腿,摸到了一手的异物,额头冷汗涔涔流下。情丝已经顺着血脉长到了腿上。
天琅君又传音道:“一路向东,是想回到破界入口逃出圣陵么?”
这厮居然知道他的方位。沈清秋暗暗心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一旦让腿上的情丝彻底生根,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他咬咬牙,看了一眼洛冰河,把心一横,撕开下摆,抓住一片血芽,猛地一撕!
他脑子里似乎出现了长达数十秒的空白。好像被撕掉了一整片皮肉。
沈清秋一连喘了好几口气,渐渐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呼吸的声音听起来,像极了在哽咽。
他现在连抹一把脸都做不到。没办法。真的……太他妈疼了!
虽然血流成河,可好歹是能走路了。他刚才还觉得洛冰河看上去惨,谁料到他现在的模样,才真正是十二分的凄惨。
天琅君知道他的方位,必然在往这边赶来。再带着洛冰河继续往东走,一定会正面撞上他的两个好亲戚。沈清秋出了这间原始森林一般的墓殿,途径几间墓室。他迅速进去捡了一口还算干净舒适的石棺,护着洛冰河的脑袋,小心翼翼将他安置进去。手背一试他额头,还是热得烫手,眉心间的罪印却愈发鲜亮艳红。
沈清秋把心魔剑压在洛冰河手下,定了定神,这才缓缓合上棺盖。
天琅君不紧不慢走在前,竹枝郎紧随其后。石道一转,沈清秋手持修雅剑,站在一件墓殿正中央,冷冷注视着他们,似是等候多时了。
他半边青衣都被染成赤红色,右手还有鲜血顺着干涸的痕迹往下滑落,嘴唇几乎和脸色一样白。天琅君讶然:“不过是片刻未见,沈峰主为何变得如此狼狈。”
沈清秋回望他。明明在怒殿被岩浆火柱吞了个满口,现在天琅君身上却连个烤灵芝的香味也闻不到,顶多黑衣焦了一点边缘,真是岂有此理。
天琅君问道:“沈峰主的爱徒呢?”
沈清秋道:“出去了。”
天琅君笑了:“沈峰主还在这里,他怎么可能会出去。”
沈清秋也对他笑笑。这么笑来笑去的,天琅君忽然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他迈不出步了。
他低头看看。从脚底到腰部,不知什么时候,被一层极坚固的晶冰覆盖住了,并且覆盖范围还在顺着他身躯往上蔓延。竹枝郎情况比他略强,双腿和一条手臂也已被冻得严严实实。
天琅君这才注意到,这间墓殿十分寒冷。他定了定,道:“漠北氏。”
这一间墓殿,正是漠北君祖父亲手所设。他们这一支血脉擅操纵冰,冰法独步魔族,无人可出其右,身后墓殿也与冰法息息相关。
在圣陵之内,处处都是可以利用的场地和道具。不必他出手,自然有能牵制敌手的事物。沈清秋记得原著描写过,一旦有温度比墓殿空气温度高的东西进入,便会被当场冻结,变成冰雕,冻上个两三天,就碎成了冰渣渣。所以他进来之前先调动灵脉将身体温度降到最低。所以他看上去才会脸色青白。
一句话的功夫,坚冰已爬到天琅君胸口,他表情不变,手中魔气腾腾,却化不破包裹住他拳头的冰晶,收效甚微。就算不能一直冻住他,至少也能拖半个时辰。
天琅君道:“看来真不是错觉。沈峰主对我族禁地,几乎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沈清秋一句不话不说,冲他们摆一下手,转身就走。天琅君看了一眼竹枝郎,缓缓道:“我说过,你若真执意要带沈峰主去魔界,就得保证他不会捣乱。该怎么做,你知道。”
竹枝郎低声道:“属下明白。”
听了这两句,沈清秋忽然觉得他可能忘掉或者想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第62章 光棍二更
竹枝郎道:“沈仙师,对不住了。”
别!千万别!你要感谢我我都这么惨了,你要是对我道歉,我还能有命吗!?
正这么想着,沈清秋本来走得好好的,突然身体一歪,扶住了石壁。
有东西似乎正在从他胃里蠕动挣扎奔涌而出,涌向全身上下无数道筋脉。这感觉熟悉又可怕,沈清秋险些当场爆出一句草泥马。
洛冰河现在还在棺材里睡着,在他体内作乱的,就只可能是别人的血了。天琅君道:“峰主也该不是第一次喝了,怎么还没习惯?”
沈清秋强忍住干呕的冲动:“……你们什么时候给我喝的。”
天琅君颇为暧昧揶揄地道:“沈峰主别忘了,你的仙躯在我们手里的时间可不短。能做的事太多了。”
难怪这么轻易就能判断出他所往方位。沈清秋停了停,继续往前走。越走腹中越是绞痛,可他速度不减反快。其中有他捱疼能力增强的缘故,更有知道现在绝对不能跪的缘故。
趁这两位被冻住了,还有机会逃出去。要是等他们解冻,再想拖住他们可就难了!
虽然心里清楚其中利害,可走得越快,竹枝郎催动得越是猛烈,沈清秋忍不住回头狠狠瞪向他。说好了要报恩的,就是这样让血虫在他肚子里产卵扎窝合家欢乐吗?!
天琅君叹道:“这样也能走这么多步,沈峰主心志坚定,果非常人。还是该说,你为我那儿子,连性命都不要了?”
忽然,竹枝郎道:“君上,我……属下压不住了。”
话音未落,沈清秋便觉那阵淤痛陡然化开,周身一轻,当即拔腿狂奔。天琅君见他居然跑了起来,很是诧异:“你的血不是能压住他的吗?”
竹枝郎也大惑不解,道:“之前压得住。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压不住了!”
沈清秋耳朵里嗡嗡作响,听不清也看不清了,可想着还得把洛冰河拖到入口扔出去,撑着墙壁继续慢跑。不知踹到了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硬扛这么久,已经临近身体极限,处在虚脱边缘,他膝盖登时软了。可是这一下却没跪下去,而是被一只手牢牢搀住,半提半抱了起来。
沈清秋头昏眼花,双眼聚焦往上看去。
黝黑黯淡的石道里,看不清面容,却能看清一双怒火灼灼的眼睛,和一枚赤光流转的罪印。
天琅君和竹枝郎已经从脚脖子冻到了头顶,两尊黑气环绕的冰雕伫立在中央。洛冰河踏入殿中,丝丝寒冰白气顺着他黑靴往上爬,被毫不留情地踏碎。他冲那两具冰雕各拍一掌,坚冰上现出蜿蜒的裂痕。
沈清秋半倚着石壁,道:“没用,已经成型的晶冰没那么容易碎,而且你这么打,也伤不到里面的他们。倒不如抓紧时机,趁他们被封住,逃出圣陵。”
洛冰河霍然转身,又朝他走来。
乍见洛冰河,沈清秋又惊又喜。原本就是打算再回石棺那里去接人的,没想到人自己醒了,刚想脱口而出问他一句感觉怎么样,却发现洛冰河似乎火气大得很。
洛冰河厉声道:“不是说了让你别跟他们一路吗?!”
这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沈清秋本来就晕,被吼得耳膜隐隐作痛,仿佛遭人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呆了一下,蓦地一股无名火起,蹿上心头。
他干巴巴地说:“你好了吗?”
洛冰河语气仍是不善:“好什么好?”
看他中气十足,多半是好了。既然如此,也算是还了洛冰河一点人情。沈清秋点点头:“那好。”转了个身,胡乱找了个方向走开。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走哪里去,要出圣陵,心魔剑,洛冰河,两者缺一不可,少哪一个都只能在圣陵内部瞎晃悠。可是,拼了老命把人拖了一路,到头来还被吼一脸,悻悻然的呆着也没意思。
他没走出几步,石道旁一只咽气烛蓦地亮起,幽幽烛火,照亮了他半张侧脸。洛冰河突然伸手拉住他:“你哭了?”
沈清秋闻言一愣。
他哭了吗?
他哭了吗?
怎么可能!!!
沈清秋抬起左手擦了擦脸颊。这只完好的手刚才一直牢牢抱着洛冰河,现在才有机会腾出来做别的事。一摸脸,当真是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沈清秋猛地想起来,这是刚才把腿上破皮生长出来的情丝拔掉的时候疼出来的眼泪。
真难看。
洛冰河刚才声音里的火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紧张地道:“这么说,我当时隐隐听到师尊在哭,不是假的?”
沈清秋有点恼羞成怒:“哭什么哭,不知道!”说完摔手就走,洛冰河连忙从后面抱住他。好死不死,刚巧抱到了沈清秋被情丝扎根的右手臂,沈清秋忍着没惨叫,还是闷哼了一声。洛冰河立刻松开,只牵着他左手,借着烛火察看。
越是察看,越是心惊。现在沈清秋身上几乎没有一块能看的地方,伤是伤,血是血,糊作一团,当真惨不忍睹。洛冰河记得,昏迷之前,沈清秋分明是完好无损的。他声音发抖:“这些……都是为了……我?”
沈清秋要吐血了。不然呢?
他说不出这种话,敲锣打鼓晒恩情秀伤疤的行为他向来有点膈应,只迸出四个字:“你手,放开。”
洛冰河瞬息之间换了一张脸,软了下去:“不放。师尊你别生气,我错了。”
这话他说过很多次!
沈清秋一掌挥开。赶紧走走走,盲尸都围了上来,在这里挡道像什么样子。洛冰河被他遣开,又牛皮糖一样缠了上来,掰都掰不下:“要不师尊你打我吧。再打一顿出气可好?”
快来人这里有个抖m谁快来把他关起来——
他脚底飞快,两人走了一路,洛冰河就缠了一路,洛冰河那套路现在沈清秋已经熟悉了,就看准了他吃软不吃硬。磨了半天,沈清秋无奈道:“……你老是这样,哭着认错,死性不改。有什么用?”
洛冰河给他说的都快抽泣了:“我改还不行吗。师尊不要抛弃我。”
看了他这幅窝囊样子,要不是顾念他后脑勺还有自己撞出来的包,沈清秋真恨不得冲他脑门抽几掌。他的教育方式也没问题啊?怎么就养出了一个哭包。混世魔王洛冰河没人的时候喜欢牵着师尊衣服哭哭啼啼,说出去像什么样子,谁特么的敢信!?
宁婴婴都没他爱哭!
沈清秋快受不了了:“谁抛弃你了?啊?”
洛冰河道:“我昏过去的时候,残存着一点意识,拼命想着要醒来。可是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发现躺在一口棺材里,师尊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一时气昏了头,以为又被丢下了,以为师尊你宁肯跟他们走也不想理我……”
一觉醒来,发现被孤零零“抛弃”在棺材里,滋味确实不大好。沈清秋心虚地咳了一下。
洛冰河又道:“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里不想这样,不想说那种话,可在师尊面前,我总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这样很丢人不好看,但是师尊你没扔下我,一直都在护着我,原来这些都不是我在做梦,我好高兴……”
究竟是谁比较丢人不好看?
两个大男人抱成一团擦鼻涕抹眼泪,都丢人,都不好看,知道吗!?
大概是因为太高兴了,更多余华丽的话反而说不出来,洛冰河只知道重复着“高兴”、“开心”两个简单的词。沈清秋的脸抽搐了两下,揉揉太阳穴,深深叹了口一长气。
算啦。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连梦魔都说过,这孩子就是这副鬼德性,当面酷炫狂霸黑得掉渣,背后说不定又要扭着手绢哭了,还跟他计较什么呢。
话说回来,自己也有够无聊的,刚才那么点小误会,也会莫名其妙发火,跟这SJB的倒霉孩子也没什么区别了,哪像个长辈啊。
他缓了口气:“那你现在是真没事了吧?”
洛冰河立刻点点头:“没事。”
刚才烧那么厉害,现在一点儿事都没有了?沈清秋很是怀疑,把手贴上他额头,果然温凉光滑。沈清秋要把手抽回来,洛冰河的手却覆了上去,压住不让他抽开,交叠双手下的眼睛亮晶晶的。
这种神情太熟悉了。这不就是当初清静峰上每天咩咩叫跟着他吃草的三好青年小绵羊、阳光少年洛冰河吗。
沈清秋被他盯得老脸要红,却又不好强行抽回手。当别人正兴高采烈的时候这么做,不就等于啪啪扇脸?
他说:“你真一点事都没有?不头晕?灵力和魔气都没有运转不灵?”
洛冰河说:“很灵。非常灵。比以往更灵。”
说话间,已经到了正东方的一间墓室,洛冰河拔剑斜斩,照壁上划出一条黑洞洞的空间裂口。折了的手臂神奇地长好了,腿也不瘸了,一脸的血都擦得干干净净,一直不听话的心魔剑也给收拾的服服帖帖。挂比还是那个挂比,男主还是那个男主,沈清秋什么都不想说了,做了个“走吧走吧”的手势,率先穿过了裂口。
陵外光线充足,洛冰河主动伸手来扶沈清秋。
说起来,他们真是很久没这样正常地相处过了。
沈清秋才心底感慨了一句,忍不住瞥了瞥洛冰河。瞧他神清气爽的,看来是真的“很灵”。亏他还豁了老命来护着,结果人家屁事儿没有,呼呼大睡是在给外挂续费充值[手动拜拜]
洛冰河忽然道:“不过,除了听到师尊在哭……”
沈清秋微微一笑:“嗯?你说谁?”
洛冰河立刻改口:“除了听到有人在哭,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闻言,沈清秋又有点儿担心了。果然还是有后遗症的吧?他沉吟道:“什么感觉?”
洛冰河摇了摇头:“……说不上来。”
沈清秋:“疼不疼?”
洛冰河道:“不疼,很……”
他话没说完,脸现困惑之色,朝身下看去。
沈清秋:“……”
天柱你好天柱再见!
这个话题没能持续下去,就截止了。天琅君的声音阴魂不散追了上来:“沈峰主,为何这么急着要走?你们两位几乎把本族圣地倒翻了过来,就这么走了,不留下点什么,未免说不过去吧?”
他每说一个字,声音就逼近不少。没用多时,就出现在视野中。沈清秋脱力地翻了个白眼。不过,漠北氏那在陵墓中扛了千百年的冰法能把这两人拖到他们出了圣陵,够良心了。
洛冰河方才没能把他们轰成碎渣,原本就心中不快,现在人自己送上来了,反倒合意。他指节喀喀作响,盯着竹枝郎,阴沉道:“你竟敢给我师尊喂血。”
竹枝郎一窥沈清秋,面露惭色。天琅君看了看他,道:“哎,你可不能用这种表情、说这句话。难道你没有给沈峰主喂血吗?否则沈峰主体内另外一道血蛊是谁的?”
闻言,洛冰河一僵,握紧了拳头。沈清秋只是抬了抬握住修雅剑的那只手,洛冰河立刻低声道:“师尊不用出手,我一人足矣。”
说打就打!
三道黑气柱暴风一样冲天翻腾,沈清秋在旁观战,越发深刻地认识到魔和人果然是不同种族的。
破坏力差别太大了!
而且洛冰河果然给外挂续费加升级了,一个时辰多之前还被暴打无力还手,现在看来,男主光环还是牢牢罩在洛冰河头上的!
观战中,空中盘旋着一只赤红色的骨鹰,降下双翼,探寻着突入战局的机会。洛冰河以一挑二,似乎没注意到那只明显不怀好意的骨鹰,沈清秋却看得清楚,正要出声提醒,那只骨鹰忽地一个俯冲,向洛冰河头顶掠去。
偷袭?
沈清秋将修雅剑倒提在手中,眯眼瞄准,朝它猛地投射而出。雪白的剑身犹如一道剑矢,闪电般将那骨鹰穿刺而过。
谁知他还没松一口气,骨鹰的身躯并不下坠,而是溃散成千珠万滴,朝沈清秋飞去。
那边天琅君忽然收手,跳出了战圈,笑出了声音。洛冰河见了空中血珠飞散的景象,脸上则闪过一瞬惊惶。
沈清秋蓦地反应过来,这只骨鹰居然是天琅君用自己的血化形凝聚而成的。他故意让骨鹰偷袭洛冰河,其实是要引得自己出手击落它!
刚发现这件事,他就被瓢泼血雨浇了一头一脸。天琅君微微一笑,举手,在空中虚虚一握。沈清秋顿时感觉心脏一滞,似乎真的被一只手抓在了掌心,恶意揉捏起来。
血量太多,刚才虽然闭紧了嘴巴,可口里还是泛起了淡淡的铁锈味。
有谁像他一样把天魔血当红牛喝的。有谁像他一样喝过三道天魔血的?
洛冰河眼睛都急红了,可天琅君的血在沈清秋体内,又不敢贸然出手,怕他忽然暴催血蛊,只能咬牙道:“停手!”
竹枝郎见沈清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忍不住道:“君上,手下留情……”
天琅君耸肩:“那要看另一位小朋友怎么办了。”
第63章 南疆一游
三道血蛊在沈清秋体内翻江倒海,斗得难解难分。其中,洛冰河的血主要是在护着沈清秋的五脏与筋脉,压制稳稳着竹枝郎的血,兼之要与天琅君的血勉强抗衡,一心三用,以一敌二,难免缚手缚脚。最能放手大开大阖倒腾的反而是天琅君的血蛊,因为他完全无所顾忌。他对洛冰河道:“你想清楚了,再这样下去,先撑不住的是谁?”
洛冰河眼神深处焦灼和无措越来越浓,最终,还是退了步,说:“你先撤!”
天琅君分毫没有让一让小辈的长辈觉悟,反道:“你先。”
洛冰河立刻道:“好。”
天琅君笑得意味不明:“果然是……”他转头看向竹枝郎:“怎么办,不知为何,我看见他们,心中竟有种极其不快的感觉呢。”
竹枝郎默默点头。
沈清秋自认倒霉,却不想别人也跟着倒霉。他生平最恨那种被作为要挟筹码的角色,想让他扮这种拖后腿的娇弱角色,还不如叫他去死。他一手捂着心口,勉力保持脸上表情不变:“阁下想怎么折腾我,请随意。如你所说,喝了这么多次,也该习惯了。可你若是要洛冰河的肉身,想都别想。洛冰河你要是答应他,我就自盖天灵。”
洛冰河又气又无奈:“师尊……”
沈清秋说:“你闭嘴。”
天琅君奇怪道:“谁说我想要他的肉身?”
沈清秋无言以对。
天琅君道:“他相貌不如我英俊,我为何要他的肉身?”
……
谁说你比他英俊的?
谁盖章的?
向天打飞机菊苣亲笔明证洛冰河上天入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老少通吃本书第一大帅逼好么?
沈清秋满脸黑线:“那你到底是想怎样?”
竹枝郎道:“君上要的是那把剑。”
天琅君道:“是了。我要送给人界的礼物,缺了那把剑可不行。”
呵,想要男主的金手指?沈清秋脑袋里刚冒出“痴心妄想”、“不自量力”,只见洛冰河一扬手,竹枝郎也一举臂,瞬间之间,完成了交接。雷厉风行,分毫不拖泥带水!
洛冰河道:“人给我!”
竹枝郎顷刻化为蛇形,将沈清秋衔在口中,天琅君优雅地一跃而上,大笑出声:“你真的信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行径,当真厚颜无耻。本质一如成年人信誓旦旦从小孩子手里骗了东西后立刻翻脸不认。沈清秋产生了一种洛冰河在被他欺负的不平感,即便獠牙在侧,仍忍不住脱口质问:“你是长辈你知道吗?”
天琅君端坐在竹枝郎头顶上,斯文地道:“我知道我是魔族。沈峰主的徒弟怕是在人世耽搁久了,忘了我们这一族从来不讲求信守承诺。当然,大多数时候,你们也只是表面上讲讲罢了。”
最后一句,天琅君唇边的笑意倏然散去。沈清秋眼前一黑,有什么鲜红腥热的东西,仿佛一只口袋,陡然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他被竹枝郎吞了下去。
醒来时,空气甚干,喉咙发痒。
沈清秋一骨碌坐了起来,他身旁蹲着个黑皮肤的魔族少女,一见他转醒,口音浓重地冲外边叫道:“醒啦!”
天琅君一只手掀起帘子,探头进来看了看,挑眉:“沈峰主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
沈清秋面无表情抹了把脸,确定自己身上已经没了巨型爬行动物胃液的味道。燥风吹得纱帘乱舞,外界景象漏入车中。
他现在躺在一只黑鳞巨蛇上方,巨蛇背着一座华台,平稳地在地上爬动。四周分散着大大小小各式全兽、半兽形态的魔族,汇成一支杂乱却规模宏大的军队,正在前行。
沈清秋判断,这里应该是魔族南疆。
北疆是漠北君的地盘,现在则成了洛冰河的地盘,人型魔族偏多,攻法。只有南疆才会兽型魔族和杂交种多,跟动物世界似的。不知道天琅君带着这群魔族要迁移到什么地方去。又打算做什么。
沈清秋观察环境完毕,忽然发现,右胸膛、整条手臂还在隐隐发疼发麻,而且略感迟钝不灵便。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十二分充足的心理准备,低头一看。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就像被接了一条树枝草叶做的假肢,他的右手壁密密爬满了绿色的肉芽肉叶,随着轻微的肢体动作簌簌颤动。五指麻木,连蜷曲手指都做不到。
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看了。修雅剑就在手边,真特么想拿起来把这只手剁掉。这时,竹枝郎拿着一只袅袅冒烟的小金炉走近。沈清秋见此君如见鬼,忙警惕道:“你干什么?”
竹枝郎僵在原地:“在下只是想帮沈仙师……”
沈清秋立刻比了比自己的嘴。他最怕竹枝郎说这种话。他算是领教蛇的报恩了,报到最后竟然把他一口吞进了肚子里。竹枝郎尴尬地举袖,似乎想掩口,随即放下,苦口婆心道:“沈仙师,你要相信我。情丝一天不除七次以上,残根会一直留在血肉里。今天才拔过三次,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拔不出来沈仙师这条胳膊就留不住了。”
一听有残疾危险,沈清秋顾不得心理阴影,立刻把胳膊奉上。竹枝郎从小金炉中取出一块烧得通红的炭石,赤手拿着,啪的一下按到沈清秋胸前。
沈清秋:“……”
他就知道不能够期待竹枝郎的“帮助”是正常方式。
这炭石压在他胸前的情丝芽上,烧得芽叶枯萎翻卷,烫到根子里,烧得沈清秋有龇牙咧嘴的冲动,碍于那样太难看,他绷着脸强忍了。等到竹枝郎把冒出绿芽的部位挨个烫遍,这条胳膊,好歹是暂时能看了。
竹枝郎收回炭石,道:“下午晚间还要再烧三次。”
沈清秋把刚才解下的外衣拉上肩膀,竹枝郎无意中瞅了一眼,忙不迭低下头。天琅君在外笑道:“傻孩子,你害羞什么?”
对啊,沈清秋也想问,你害羞个什么?对着刚刚还肉芽丛生的胸膛和手臂,有什么好害羞的?对着一个自己吞过的生物,有什么好害羞的?
竹枝郎一本正经道:“君上不要取笑属下。属下对沈仙师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他看着沈清秋,强调道:“没有洛冰河那种非分之想。”
你强调个什么劲儿啊?!
竹枝郎匆匆带着小炉跳下蛇背,回到下面,指挥调整队伍去了。沈清秋风中凌乱一阵,目光开始四下乱转,到处搜索。心魔剑……心魔剑……心魔剑在哪儿呢?
哦,在外边儿天琅君座旁呢。扔脚边那柄就是。
沈清秋为之绝倒。
人家好歹是《狂傲仙魔途》第一奇剑,上天入地首根粗壮金手指,就这么随便乱扔真的好吗?!
天琅君原本正托腮眺望远处,注意到沈清秋的怪异表情,问道:“沈峰主在看什么?”顿了顿,顺着他目光下望:“看我这把剑?”
沈清秋淡淡地道:“那是洛冰河的剑。”
天琅君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沈峰主,有句话,我一直很想问你。”
沈清秋:“请讲。”
你尽管问,我胡乱答。
天琅君道:“你和我儿子,双修过没有?”
沈清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天琅君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问沈峰主,你和洛冰河……”
沈清秋脸皮抽搐了几下,冲他比个“打住”的手势。天琅君道:“还是沈峰主不明白我所指双修的意思?意思就是……”
沈清秋:“够了。”
能要点脸吗?!
沈清秋强作镇定,“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跟他双修过?”
天琅君道:“实不相瞒,我对人界的民俗文化,风土人情一直都很向往呢。”
沈清秋:“所以?”
向往人界的风土人情,跟这个问题有半毛钱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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