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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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接过红绫,却不围在腰间,而是在手上耍弄不休。她颇为好奇的眼光盯着姜惑,掩唇轻轻一笑:“寄风把他姜大哥的本事吹得天下少有,想不到今日却是如此狼狈。”她乃是南方异人族,口音独特,说话时尾音无半点拖延,加上那清脆如银铃的声音,仿如碎珠落盘,干脆利落。事实上姜惑能从千军万马中从容脱身,这份本领已足以令浅侧目,只不过以往对姜惑成见甚深,虽是心中态度早已改观,却不愿轻易放下女儿家的矜持,神情上还故意装出些不屑之色来。

姜惑从刹那的惊艳中回过神来,苦笑道:“寄风那小子总是言过其实,姑娘何必当真。倒是姑娘在洚州城外大展神威之举,才令小弟没齿难忘。”

浅本以为姜惑必会反唇相讥,不料他如此谦逊,而当日在洚州城外虽然蒙面改装,却瞒不过姜惑的目光,被他公然揭穿此事后,心里既觉得意又有些许的羞怯,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轻哼一声,转头望向车窗外。

车内虽然颠簸,她却神态从容,不似在摆脱追兵,反倒像是盛装出行游览风景的大家闺秀。姜惑注意到浅即使面色冷漠,嘴角似也含着一丝淡淡的浅笑,暗想这莫非就是她名字的由来?回过头去,恰恰咬住一支飞来的冷箭。

说也奇怪,姜惑一向我行我素,不拘常礼,青妍冷若冰霜的态度反而会惹得他恶作剧般地偷吻,但面对正襟危坐的浅竟有些不敢多看。她绝世的美丽固然惊世骇俗,那份贵而不傲、绰约不群的气质更令人印象深刻,不敢有丝毫冒犯。

小车由宫墙上落下,在城中小巷里穿梭。寄风大叫道:“这群士兵追得紧呢。姜大哥意欲何往?总不能一直在朝歌城里绕圈子吧?”

姜惑又好气又好笑:“你可知武成王往何处去了,能不能赶上他?”

寄风道:“听说黄飞虎反出朝歌后去西岐借兵报仇,我们往西走应该可以追上他们。”连发几声呼哨指挥狂风,又嘿嘿一笑,“跟着姜大哥果然不错,还有机会认识武成王。”

狂风得到命令,拉着小车转向西门。城上守军大多去了午门,竟无人阻挡,顺利出了西门,身后的追兵早已不见踪影。

朔风乍起,天空阴云密布,大雪纷扬而下,一车三人狂奔数里来到一处三岔路口,方才停下歇息。

姜惑一拍寄风肩膀:“好兄弟,你这是第二次救大哥了。”

寄风得意地跷起一双赤足,哈哈大笑:“就算没有小弟,姜大哥也必有方法脱险。不过至少能证明小弟还有一点用处,不像姐姐说得那么一无是处。”

浅在车厢里轻哼了一声:“你们一唱一和互相吹捧,真是肉麻。”飘出车外,却见姜惑呆呆地盯住寄风的右足,惊疑莫名。

——在寄风的右足足心处,有一道寸许长短的紫色胎记。

姜惑见那紫色胎记横贯于寄风的足心之中,周围肌肤亦是恍若透明,除了形状不同,与自己腰侧的胎记并无二致。

寄风奇怪地望着姜惑:“姜大哥何故如此诧异?这个印记是小弟从娘胎里带来的,也算是我家族中的一个标记吧。嘿嘿,不但小弟身上有这个奇怪的胎记,姐姐身上也有呢。”

浅听到寄风泄露自己身体的秘密,跺脚道:“快住嘴。”

听了寄风的解释,姜惑略去怀疑,心想这大概是异人族的特征吧。而自己并不了解父亲祁蒙的身世,或许也有部分异人族的血统。

涿鹿大战后,蚩尤所率领的异人族战士几乎全军覆没,如今已过三千多年,虽已渐渐恢复元气,但神州三大人类种族中仍以异人族人数最少,加上出没于南方贫瘠之地,又大多身怀召唤奇术,行踪诡秘,往往被占据中原的神农族与轩辕族视为异类,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姜惑自小力大无穷,顽劣好动,同村的小伙伴皆不愿与他亲近,更因有这奇异的胎记被村民谣传为被神魔诅咒过的怪物,隐隐以此为耻。在恩州驿见到那南极仙翁之弟子崇林子肩膀有类似的胎记后,已是大觉亲近,奈何当时情势紧迫,根本不及询问,想不到此刻又发现寄风亦有此胎记,暗忖莫非并不是什么可怕的诅咒,而是异人族天生而来的异相?但崇林子若是异人族,又怎能瞒过南极仙翁习得轩辕族的法术,却是猜想不透了。

姜惑百思不解,伸手摸向寄风足心,口中尚笑道:“这可真是巧了,看来你我兄弟果然有缘…”一语未毕,寄风那紫色胎记刚刚接触到姜惑手指,宛如活物般蓦然一缩一放,竟从姜惑指尖中钻了进去,随即消失不见。

两人皆呆了一下,刹那间仿佛觉得彼此体内产生了一种神秘的联系,相知、信任、温暖、感动等等情绪纷涌而至。这是一种男儿间坦荡入骨的情怀,能为之两肋插刀的友谊,足令人热泪盈眶,直把性命交托。

怔了半晌,寄风才从这种神秘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忽然拉住旁边一头雾水的浅:“姐姐,你身上也有那胎记,快让姜大哥摸一下。”

浅听寄风口不择言,羞红了脸,低声斥道:“你再胡说八道,姐姐以后再不理你。”

姜惑服用过试炼果,感应极强,心头震撼更胜寄风,呆呆看着浅因一抹羞涩而美丽不可方物的脸庞,脱口道:“浅姑娘不要误会,若不介意,小弟确实想试一试。”又想若有机会重遇崇林子,定要试试他肩头的胎记是否也能引起自己相似的感应。

寄风心直口快,嘿嘿一笑:“幸好姐姐的胎记在臂上,让姜大哥摸一下也无妨。哎哟…”却是被浅狠狠捏了一把,口中依然喋喋不休,“姐姐你不知道,那滋味前所未有,快意至极。”

浅经不起寄风百般劝说,心头亦十分好奇,她毕竟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一咬牙爽然卷起衣袖:“也罢,我就让姜…大哥试试。”说到“姜大哥”三字时,面上羞色更浓了几分。

只见她的左臂臂弯处有一条紫色胎记,粗若小指,比寄风的胎记略短一分,衬着欺霜赛雪的肌肤,分外娇娆。

姜惑道一声:“得罪。”缓缓伸手探去,但觉触指光滑细腻,娇嫩若婴孩,心头不由一荡。然而那道紫色胎记却全无反应,依旧好端端地留在浅的臂弯处,并未钻入姜惑的掌心。

浅长舒了一口气:“你们两个家伙这下子总算死心了吧。”异人族崇尚意志,追求心性自由,族中少女亦不似神农、轩辕两族早早定下媒约婚嫁,浅今年年方十七,除了父亲与弟弟,之前还从未有任何男人碰触过她的身体,此刻被姜惑粗糙的手指轻触臂弯,面上虽努力不动声色,一颗芳心却早已怦怦乱跳,几乎忍不住要用手按住。

寄风见浅与姜惑之间显然并无自己想象中的“缘分”,大觉沮丧,仰天长叹道:“岂止是死心,简直是伤心欲绝啊。”

浅哪知道寄风的心思,白他一眼:“有什么可伤心的?这印记得之于天地,来之于父母。你倒好,认了一个大哥就忘本了。”

姜惑讪然一笑,转过话题:“我们还是先去找武成王吧。”

浅没好气地问道:“你为何要找他?莫非想拿他入朝歌邀功么?”

姜惑正色道:“武成王尽忠报国,世人皆知。如今却被朝歌大军追袭,我只想替他稍尽绵薄之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被奸人所害,”

寄风抚掌赞道:“这才是我的好大哥。武成王既然欲去西岐借兵,我们干脆一路护送他入西岐。男儿在世,本应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姜大哥既然不被纣王所用,不如投入西岐效力,也不枉这大好身手。”

姜惑淡然道:“我还有些俗事未了,不便投军。”

寄风毫不犹豫:“无论姜大哥意欲何往,我与姐姐总会跟着你。”

“休替我作主。你也哪都别想去,乖乖跟我回家。”浅对寄风一瞪眼,娇柔的面上平添了几分英气,喝道,“你离家几年,只顾在外面逍遥快活,难道就不挂念在家中的父母吗?”

“我不回家。”寄风急得大叫,“爹爹总夸姐姐最明事理,自然听说过好男儿应该志在四方,又怎忍心让弟弟做一个安守家中、碌碌无为之辈?依我看倒不如我们随姜大哥一起闯荡江湖,若能做出一番事业后再回家去,也好让父母颜面生光。”

“我才不听你胡说八道!”浅低叱寄风道,“就会花言巧语,倒不见你真做出什么事情来。”

寄风急得跺脚,拉住姜惑道:“大哥,快帮我劝劝姐姐。”

姜惑轻咳几声:“寄风兄弟言之有理,浅姑娘不妨三思。”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不知怎么,望着浅那张虽神情淡漠却依然俏丽无双的容颜,既盼她留下,又有些不愿忤逆她心意。

浅把姜惑的神态瞧在眼里,嘴角忽又露出一抹笑意,微咬红唇,对寄风叹一口气:“也罢,权且再由你胡闹一次,待救下武成王后就随我回家,不许再耽搁了。”

寄风欢呼一声,复又眨眨眼睛:“听说西岐地博物丰,定有不少稀奇的玩意儿,姐姐就不想见识一番?”

浅一瞪眼:“你真是得寸进尺啊。”寄风吐吐舌头,连连告饶。心中却另有计较,暗忖只要到了西岐,总不至于再让姐姐把自己绑回家去。

姜惑听浅终于答应同行,心情莫名畅快,大笑道:“待你二人争执完,恐怕武成王也早被朝歌大军追上了。”但望着面前的三条岔路,却不知应该往何处走。

浅垂首沉思。事实上她起初对姜惑颇有成见,完全是因为鄙视姜惑投身费府,认苏妲己为母等等举动,加上寄风把这位“姜大哥”的本领吹得天花乱坠,不免生出逆反心理。待听说姜惑独闯圣剑居、当街约见闻仲与黄飞虎、又从虿盆万蛇之口脱险等种种事情后,态度已大有改观。今日初见,竟发现姜惑原来是洚州城外那救百姓脱困的少年,又亲眼目睹他在万军丛中从容不迫的矫健身姿,再听到他一番义正词严的话,对寄风的判断更无怀疑。不过她天性矜傲,虽已在心底承认这位“姜大哥”确是一位侠肝义胆的少年英雄,但仍带着些许防备。

寄风在岔路前徘徊不定,皱眉道:“这三条路虽然都可去西岐,但大雪遮去了行迹,要想顺利找到武成王可要大费一番周折了。”

浅亦道:“而且此去西岐,途经五关,皆有大商重兵把守。武成王不过率几百家兵,恐怕…”

姜惑笑道:“若非如此,又怎能显出我们的本事?”

寄风见姜惑信心十足,豪情盖天,鼓掌叫好。口中发出呼哨,正要催狂风随意选一条路,却被浅止住。

只见浅忽沉眉凝目,口中发出低吟之声。

姜惑不明所以,寄风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这姐姐面冷心热,已在帮我们寻找武成王的去向了。”

姜惑偷眼望去,但见浅此刻虽是神色端严,唇边却依然挂着那浅浅的笑意,在纷扬大雪中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脑中忽又闪现出不拘苟言笑的青妍与娇俏顽皮的闻笑笑来,若论容貌无疑以浅为最,但乍见青妍时的瞬间动心、与闻笑笑城头夜话时的宁静愉悦,都是姜惑记忆中最美丽的风景。三姝身姿在他脑海中浮现不休,一时竟有些痴了。

随着浅的吟声,忽从山林中飞出一只全身纯白的鸟儿,它飞翔的速度极快,在漫天风雪中几乎难用肉眼察觉,来到岔路口微微一顿,竟在空中停留片刻,但见它个头仅如麻雀般大小,尖喙雪羽,利爪短翅,鸟头凭空数点,犹如对三人施礼般。

浅口中吟声略变,那小鸟儿仿佛得到号令,展翅疾速朝左边那条路飞去。

浅缓缓登车:“此鸟名为雪晴,整冬不眠,最擅长辨认行迹。我已让它帮我们带路寻找武成王。”

寄风笑道:“此乃家传召唤之术,小弟能召走兽,姐姐可召飞禽。”

姜惑此刻方知浅这些本事皆缘于家传绝学,想到那时在洚州城外还怀疑她是什么山林鸟神,不免摇头失笑。

浅在车厢中坐定,瞅一眼凝思含笑的姜惑,只道他惊讶于自己的本事,掩嘴一笑:“雕虫小技,姜…姜少侠必不会放在心上,还不快快上车。”看来她仍是不习惯称呼姜惑“大哥”,忽又想到车厢狭窄,路上难免身体磕碰,恨恨地对寄风道:“你这破车也该修得宽敞些吧。”

姜惑回过神来,身体探出车厢,仍是手扶车门半挂于外,呵呵一笑:“便由浅姑娘独占车厢吧,小弟倒更喜欢让风雪吹出一腔豪情来。”

寄风大笑:“待日后创下一番事业后,我请姐姐坐花轿。”

浅早领教过弟弟的口无遮拦,懒得与他理论,只是把车厢跺得砰砰作响以示抗议。寄风口中发出呼哨,狂风拉着小车随雪晴鸟飞走的方向而去。

狂风一路疾驰狂奔,不过一个时辰后已来到孟津渡,风雪肆虐,黄河河面尽皆冻住,过河后已至渑池县境内。但见左右皆临高山,后有黄河阻路,只有一条狭窄的道路从两山间穿过,情势险峻。而那雪晴鸟则在谷口盘旋不休,依然不见武成王黄飞虎等人的踪影。

“大哥你看。”寄风指着地面道,“此处蹄印杂乱,黄将军一行应该经过不久,我们马上就可追上。”

浅犹豫道:“此路虽是去西岐的必经之路,但蹄印四散,加之雪晴鸟踌躇不前。依我看,恐怕是他们兵分数路,所以难辨去向。”

姜惑眼望两山夹路,沉吟道:“此谷易守难攻,一旦中伏插翅难飞,武成王精通兵法,应不会轻入绝地,我若是他,必会化整为零,从山中穿过。”

寄风细查雪地蹄印,点头同意:“瞧这些蹄印或浅或深,轻重不一,大有可能是武成王令部下弃马入山,故示疑兵。”

姜惑问寄风道:“兄弟可熟悉此间地形么?”

寄风眨眨眼睛:“小弟马虎惯了,哪会知道道路。不过有一个人却是自小熟读典籍,胸藏韬略,天文地理无所不晓,与她同行我们绝无迷路之虞。”

浅望着寄风,语气略带责备:“自己不学无术,只会胡吹牛皮。你既不懂兵法,又不识地理,还偏偏自夸要做什么大事业,岂不惹人耻笑?”

寄风笑道:“这些事都有姜大哥和姐姐作主,小弟自然不必操心,只要你们一声令下,我冲锋陷阵就行了。”

“将帅无谋,徒害千军。”浅淡淡道,“你既然立下大志,就应该早做些准备,只知逞匹夫之勇,又岂能行安邦之志?”寄风辩不过浅,只得苦笑着连声讨饶。

姜惑不料浅身为女流竟有如此襟怀与见地,不由对她刮目相看,肃然起敬。

浅默想一会儿道:“由此去西岐,途必经五关。分别是临潼关、潼关、穿云关、界牌关与汜水关,各驻重兵。这里左山名为白莺岭,右边乃是僻静山,翻过僻静山西行十里后便是临潼关了。”

姜惑道:“既然如此,我们若穿过僻静山,就算不能及时找到黄将军,也可在临潼关接应。”

计议停当,浅默念召唤咒语命雪晴鸟在僻静山中继续找寻黄飞虎等人下落,三人随之前行。山路崎岖,雪滑林密,只得弃车步行。寄风力大,索性负车于背,口中尚调笑道:“小弟果有先见之明,若是找个大些的车子,现在岂不是累死了。”姜惑与浅闻言相视而笑。

翻至山腰处,眼前忽现一道高达数丈的峭壁,壁滑如削,难以攀越。寄风随身备有搭钩,射入壁顶的一棵大树上。

正欲攀上,忽从壁顶上传来一个男声:“来人止步!”声音虽苍老,却是浑厚平正,激荡飞雪,慑人心魄。

寄风提声道:“上面可是黄将军么?”姜惑却记得黄飞虎的声音,缓缓摇头。暗想此人凭地利之便占据高处,不知是敌是友。

那人也不报明身份,只是冷然道:“速速回头,不然莫怪老夫无情。”

寄风不以为意,只道是黄飞虎帐下将官,笑道:“我等诚心相助,将军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当即放下小车,牵绳而上。

寄风才攀上数尺,忽然一阵狂风刮来,卷起千堆积雪,遮迷眼目,与此同时,峰顶上一道寒光闪过,寄风一声惊呼从半空坠下,幸好姜惑眼疾手快,上前半步接住他。

但见寄风面上一道半寸长的浅浅伤口剑痕宛然,几丝鲜血缓缓滴下,竟被壁顶暗藏之人所伤。距离峰顶之人尚远,加上大雪纷扬,以姜惑的眼力竟也未看出对方用何法伤人。

浅平时虽对寄风冷言冷语,动辄责骂,心底深处却是十分疼爱这个弟弟,此刻见寄风被壁顶之人所伤,暗蕴怒意,冷哼一声,腾身而起,在空中一把抓住搭钩,复往峭壁上攀去。

壁顶之人寒声道:“老夫刚才已手下留情,莫要不知死活。”浅不为所动,依然咬牙攀登。

剑光再闪,这次却是一剑斩断搭钩。浅身体下坠,却在空中一抖纤腰,腰间红绫射出缠在横于峭壁的一棵大树上,脚尖点壁,借力腾空,一袭白衣如纤尘不染的素莲,清劲飞动,迎风飘舞,恍若凌波飞仙。

壁顶之人仍不现身形,只从峭崖边缓缓伸出一柄宝剑,剑华冷冽,剑尖处隐罩半尺白气,吞吐不休。此刻风雪更急,却无法接近剑华五尺之内,仿佛在那柄宝剑周围有一道看不见的无形屏障。

壁顶之人并无言语,但这宝剑上勃发的杀气已足令人胆寒。在高空盘旋的雪晴鸟亦经受不住凛冽剑意,长鸣一声,不顾浅的召唤,匆匆飞走。

那人见浅并无退意,轻叹一声,剑气沉凝,电殛而下。漫天风雪蓦然一滞,犹如被这一剑吸去了全部能量,随即溃堤般爆发开来。

姜惑大惊,此人竟已练成无形剑气,只凭那一夫当关、气吞山河的澎湃剑势,剑道上的修为恐怕不在盖天华之下。莫说浅此刻身体凌空,就算脚踏实地,亦难抵这一剑开山裂石之威,不假思索高高跃起,人在空中左手揽住浅的纤腰,右掌已擎剑在手,虚挡往对方剑气。

“锵”的一声大震,有形之剑与无形剑气的相交,发出一记如中败絮的闷响。刹那间姜惑与浅如坠漩涡,在空中旋转数圈后方才落地,又连退数步方始化去对方凌空剑气之威。浅掌中的七尺红绫全被剑气绞碎,在空中飘扬而下,仿佛下了一场红雨。

浅美丽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但觉全身酸软乏力,靠在姜惑身上,竟无力推开他。

“好小子!”壁顶之人赞道:“竟能硬接下老夫这一剑。”

姜惑怒道:“对弱质女子也动辄下此辣手,岂不有失高手风范?”

峭壁顶上现出一个青袍老者,须发皆白,豪然道:“小子错了,这一剑名为‘藏拙’,你若不挡,便无杀意。不过引发剑气后尚能全身而退者,天下不过三五人。嘿嘿,小子当非无名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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