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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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使亿万人陷入困境，大规模流行的疾病还可能改变历史的进程和人类的地理分布。黑死病从十四世纪中叶起至十五世纪初横扫欧洲，劫掠了半数的人口。疟疾现在每年仍然使数百万人死于非命。艾滋病使非洲大陆的某些地区社会展状况恶化，经济停滞，战乱纷起……

岁月的河流滔滔奔涌了几千年，疾病给人类留下过多少痛苦不堪、不忍回的往事，留下过多少令人惊恐的噩梦，多少美丽动人的诗歌变成了悲恸的哀鸣，多少色彩缤纷的幻想成为阴森恐怖的梦魇。

人类的认识能力是否能够战胜疾病？

有史以来，医学在人类的认识史上始终占有重要的地位。人类为认识疾病、医治疾患进行了极其艰辛的探索。在美丽的神话故事中，常常有采药的仙人在深山绝壁、云雾深处为挽救人间的生命不惜千辛万苦，披肝沥胆，甚至冒着生命的危险。我国古代神话中有神农尝百草的故事，为人类崇高的探索精神做了完美的写照。从人们在自然界采集第一株药草到整个宏大的中药体系的建立，不知付出了多少人艰辛的劳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此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同样，从细菌的现到青霉素的诞生，也不知有多少人费尽心血，饱尝过多少次失败的痛苦和挫折。

从人类文明即将进入朝霞满天的时代起，人类已经在自然界寻找治疗疾病的方法。在自然界获得的疾病，当然要到自然界去寻找治疗的方法，我想这是人类文明初期朴素的自然观的来源之一。在这种朴素的自然观形成之前，在人类文明还只是初见曙光的时候，使用石刀和石斧的人类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中抵御疾病的能力是很微弱的。严寒、酷暑、饥饿，以及人类尚未完全脱离动物界的种种生活方式，例如群婚制等等，使人类的寿命极其短促。今天在那些还没有完全脱离原始状态的部落里，人们还可以隐约看到人类祖先与疾病斗争的踪迹。

我想人类最早或许是在偶然的况下现自然界里的某些物质，如植物、动物、矿物等具有缓解病痛的作用。我们已经不可能知道这样的现在一开始给人们带来过什么样的惊喜，尽管这可能是朦胧的，甚至是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意识到的。但是不经过千百次反复地出现相同的况，最早的人们是不会认识到从自然界里采集的物质，可以缓解甚至消除某些疾病。而当人们有了自觉的认识，就会主动地到自然界中去寻找，久而久之，某些物质可以治疗某些疾病的概念便在人们的头脑中形成了，某些特定的物质便成为药物。当人们对天然的药物进行了加工和炮制，甚至进行了配制的时候，药物学便有了最初的萌芽。我想与药物学同时诞生的应该是诊断学。只有当人们对身体的疾患进行了诊断，并且对疾病进行了最初的分类的时候，正确地使用药物才有可能，而诊断疾病需要对人体的构造有较深入的了解，需要对各种症状进行长期细致的观察分析、综合整理才形成了一个体系。在药物治疗的同时，人们还采用了很多物理的方法，热敷、冷敷、按摩、刮痧、艾灸、针刺，等等，至此，医学已具雏形。

我想医学在它诞生的过程中，也一定同蒙昧和迷信进行过殊死的搏斗。每一种文明形态在它的展过程中，都无例外地出现过形形色色的巫术、迷信和因循守旧的陈规陋习结成的无处不在的灰网，医学家为冲决这张网付出过多少牺牲是无法衡量的。直到今天，这张网还在牢牢地束缚着一些人的头脑，使得代表人类最高智慧的现代医学科学的光芒无法照耀到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当科学的进步使人们第一次意识到从微观上揭示某些疾病的成因时，医学的展迈出了有决定意义的一步：它走出了古代世界带有神秘色彩的阴影，踏上了通向现代医学的坦途。在显微镜下，给人类带来无数灾难的许许多多疾病的肇事元凶——细菌和病毒，露出了它们隐蔽得天衣无缝的真面目。人类认识工具的不断改进，日益拓展着人类的视野，使人们能够敲开一扇扇未知领域的大门，一次次得到意外的惊喜和豁然开朗的新天地。现代医学从各个方面同时大踏步地跃进，高能物理学、分子生物学、量子化学、遗传学使人们向超高能量、超精微结构、超级合成药物和材料方向不断把医学推到更高的水平。新的高效率的诊断技术和设备，新的药物和材料，新的理论和学说层出不穷、日新月异。生命的遗传密码被破译，新材料和新技术的明，使人体器官得以复制和替代，生命科学在向日益精细化方向深入的同时，又迅速向横广方向展，核医学、太空医学、潜水医学……人类在继续不倦地探索着，生命科学被放在了一切科学的位。据最权威的美国《科学》杂志评选出的一九九六年十大科技成就中，就有七项是关于医学和生命科学的现和明的。医学的进步也使人的自身得到完善，由于健康状况得到改善，人的寿命在逐渐延长，智力提高，体格增强。器官移植使一些濒临死亡的人绝路逢生，遗传工程为选择优秀的生命个体开辟了前景，人工智能为丧失部分功能的残疾人提供了有力的补偿。由于动了全球性的运动，某些大规模流行的烈性传染病已被灭绝……

8.生命的追问 第四辑（8）

人类数千载艰苦备尝，得到了应有的回报。***今天，完整的现代医学体系已经建立，浩如烟海的医学典籍，宏大无比的医药宝库，精密至极的医疗设备，还有遍及全世界的医学教育、科研、医疗、康复体系，尽展现着人类智慧的博大精深和伟大的创造力。

由于科学展轨迹的不同。世界各大民族几乎都形成了各自独特的、风格迥异的医学传统。古埃及人最早在医学领域取得了杰出的成就。早在公元前二五○○年的古埃及雕塑中，就有了外科医生做手术的形象。公元前二○○○年的古埃及纸草书卷中就有了医学论文。古埃及人还编纂了第一部《药物录》，并最早实行了内、外科等等的分科制。

古希腊人从古埃及人那里继承了很多医学知识，早在公元前四二○年，科斯岛上就有了第一所希波克拉底医科学校，并形成了科斯学派和克尼多斯学派。阿尔克芒现了视觉神经并且认识到大脑是感觉和理智活动的中央器官。恩培多克勒认为血液流向心脏并从心脏流出。古希腊人研究生理学和胚胎学，提出了实验的方法，他们主张进行精微的观察，并对症候进行周密的解释。这一切为现代临床医学的诞生开辟了道路。

而在古老的东方，中医以取之于自然、立足于人的自身机理恢复的中医学则独树一帜，成书于我国战国时代（约公元前四七五年至前二二一年）的《黄帝内经》，是我国系统记述临床经验和医学理论的专著，它奠定了祖国医学的理论基础，在世界医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古往今来，疾病激了无数人立志从医，为人们的健康和幸福而奋斗不息。而献身于医学事业的人们，一旦走上这条道路，就意味着经历千辛万苦，并为此殚精竭虑。很多执著坚定、百折不回的求索者，为人类的医学事业奉献出心血甚至生命的医学家，无论是在民间的传说里，还是在史家的典籍之中，那些医术高超，为人们解除痛苦的医学家的名字灿若群星，比任何人的名字都更加显赫，更加光彩夺目，比如古埃及医神伊安荷特普、古希腊医祖希波克拉底，中国古代传说里的医药明者神农氏、战国医学家扁鹊、汉末医学家华佗、张仲景，唐代医学家孙思邈、明代医学家李时珍，还有实验医学的开创者法国人科劳德·伯纳德、明青霉素的英国人亚历山大·弗莱明、磺胺药的明者德国人格哈特·道玛克、细菌的现者路易丝·帕斯特、阿米巴疟原虫的现者法国科学家查理·拉弗朗……

科学走过的道路从来都是坎坷崎岖，九曲回环。医学科学的展也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当人们已经能够拼接遗传密码，移动单个原子，模拟宇宙的起源，向外太空派出信使的时候，许多疾病的成因机理却一直困扰着人类，数千年来无数人为它们苦苦思索，却毫无解决的迹象。许多浅表的疾病，例如简单的皮肤过敏，它的病机理仍然是个谜。癌症已经是医学的老对手了，人们在同它的较量中，还远远没有胜券在握。艾滋病已成为头号死神，很多原先在人类的持续进攻下已经销声匿迹的疾病，例如结核病，如今又卷土重来。还有被人们称为瘟疫的烈性传染病，在某些地区又大规模流行，夺走了千百万人的生命。还有埃博拉病毒，o—157，人们对它们还是一筹莫展……在它们面前，全副现代化装备的貌似强大的现代医学却显得怯懦和可笑。

然而，疾病的猖獗并没有使人类望而却步，人类本性中那种藐视万物、一往无前的精神却被激起来，一些才华卓著、志向宏伟的人们在无声的、看不见的战线上，与病魔和死神进行着夜以继日的较量。实验室里，无影灯下，病床旁边，救护车里，处处有争分夺秒的战斗，那是智慧的比赛，是技术的竞争，是正义与邪恶的大搏斗。不幸的是，在这场没有炮声、没有硝烟的战斗中，人类并不总是胜利者。这不仅仅是因为很多医学难关还没有被攻克，而更重要的恰恰是人类的某些行为对自身造成的危害，环境污染破坏了生态系统的平衡，在一些地方，人对疾病的抵抗力严重下降，可恶的病魔乘虚而入，使疾病蔓延，生灵遭殃。吸烟、酗酒、吸毒、性**……种种恶习使疾病轻而易举地成为凶残的杀手，也使医学迄今为止所做的数不清的艰辛努力付诸东流。

9.生命的追问 第四辑（9）

疾病，这个与人类的生活和生命息息相关、任何人也无法回避的问题，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生理和精神的问题，它同时又与人们的经济、文化、民族、环境等等密切相关，成为人们须臾不可忽视的问题，它还成为一个思想的、哲学的问题。***

疾病与经济和文化的展紧密相连，在经济达，人们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地区，受疾病侵害的几率大大减少了。而在贫穷落后的地区，由于饥饿和营养不良，由于缺乏必要的卫生条件和知识，由于某些民族和人民的长期的生活习惯，种种疾病时刻困扰着人们。达意味着较好的生活条件，宽敞的住房，整洁的环境，完备的卫生和体育设施，良好的营养状况，卫生的生活方式，较小的心理压力，这增强了人们抵御疾病的能力，减少了很多病菌传播的机会，延长了平均寿命，这也为人们追求健康富裕高尚的生活，为社会的繁荣创造了条件。但是，在这个人口众多的星球上，在辽阔的地域里，不达的地区至今仍占据着多数，处在极端贫困条件下的人口数量，占全球人口的百分之四十。对于他们，生病意味着雪上加霜，严重的疾病就是灾难，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

疾病还是一个尖锐的民族和文化问题。在那些因为民族矛盾、宗教冲突而战乱纷纭的国家和地区，难民如潮，巨大的人群在毫无生活和安全保障的恶劣自然和人为环境条件下遭受着疾病肆无忌惮的进攻，居无定所，水源污染，食品短缺，营养匮乏，没有起码的医疗条件，常常是数十万人在饥饿和死亡的边缘上挣扎。

可是，达并不是完全安然的避风港，在那些经济高度展，科技、文化、教育水准极高的地区，人们被另一种类型的疾病所困扰。由于生活节奏的紧张引起的精神压力，由于营养过度造成的身体负担，由于追求奢侈淫逸带来的种种致病因素，使富裕的人们在贫困的人们面前并没有多少值得自豪和骄傲的理由。根据最新的统计，在亚洲，感染艾滋病的人数为二十七点八万人，而在美国一个国家，这个数字为数百万人。这个数字足以给美国的或者美国式的生活方式亮起红灯，也给那些追求美国生活方式、崇尚美国文化的人们出了警报。当人们花费时间和精力从经济上为提高人们的健康水平大开处方的时候，也更应该从文化的角度开出另一张大处方，一张不同的处方。世界各国的经济和文化展之路，不一定是美国式的道路。

耐人寻味的是，疾病同时也是一个哲学问题。中国古代有“修身养心”之说，试图从宁静淡泊之中求得**和精神的健康。而古希腊人崇尚健美，把追求**的美感和享受看得高于一切，而把精神的慰藉托付给对神的忏悔。更古老的印度教和佛教则提倡“苦行”，企图以牺牲**，使**遭受非人的折磨而求得“灵魂”的安慰。现代的人们无法从一个侧面来对上述三种身心平衡的观念作出恰如其分的评价，即使从哲学的角度来说也是如此，因为，人类的历史将是漫长的，已经过去的几千年，仅仅是人类历史长河中很短的航程。不同的哲学观念在人的健康方面造成的根深蒂固的意识、习惯、风俗和行为准则，在今后数千年里会对人们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现在是无法预料的。所以，对它们的评价是将来的事。

光阴荏苒，一晃几千年过去了，人类与疾病的战斗已经扩大到全世界的规模，并且在两条战线上日益扩展和延伸。人们为诊治疾病，在医学及其相关领域中所作的艰巨探索和创造，结出了丰硕的果实。很多疑难的病因被揭示，高效、安全的药物被开出来并批量生产，人们同疾病斗争的武器已经从江湖郎中手里的药葫芦变成了精密的激光和电子设备。人类在物理、化学、生物以及其他学科领域中的一切最新的明与创造，都被率先用于医学事业。人们对生命和疾病微观领域的研究，从细胞进入分子水平，冷冻技术、试管婴儿、基因工程、克隆技术为生命种类的优化选择提供了机会……永无止境的不倦的探索，是人类的认识天性所决定的，不可变更的。永远有新的未知的领域，每天都有新的难关向人类提出挑战，使人类的认识**永远无法满足，永远有新鲜的、渴望了解的冲动，这也是人类生命力蓬勃旺盛的显著标志。

10.生命的追问 第四辑（10）

人类为预防疾病在另一个广阔的领域里坚持着顽强坚忍、永无止息的战斗。***体育运动冲决了国家、民族、地域、语、文化、宗教、人种、肤色的界线，常常把几十亿人的目光聚焦到一个小小的田径场，更小的游泳馆，甚至一张几平方米的球台。那紧张得扣人心弦、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激烈的角逐，汇集成人类精神、意志、智慧和必胜信念的艳丽多姿、精彩纷呈的百花园。那震耳欲聋的呐喊，那热血沸腾的欢呼，那激动万分的冲刺，令死神幽暗的阴影远远地遁去，逃亡得无影无踪。在运动场上，人类生命力的勃，顽强、火旺，百折不挠，奋勇争先，展现得淋漓尽致，灿若初春的艳阳光辉万里。

人们为改善恶劣的环境进行了艰苦卓绝的努力，劈山开路，跨越天堑的座座桥梁如凌空展翅的飞燕，把闭塞、贫穷、愚昧和疾病驱赶到更加遥远的地方，使穷乡僻壤、与世隔绝的深山密林与文明衔接起来，让世世代代受疾病困扰和主宰的痛苦成为永远的过去，健康和幸福像春风吹进冰封的山谷。

人们使用了一切他们所拥有的最先进的手段，把全世界所有的医学知识和医疗技术，通过通讯卫星、互联网络，传输到每一个角落。也许很多人都不会想到，中国一个铊中毒的女大学生的病会引起全世界许许多多科学工作者、医生、热心的人们的关注和忧虑，人们把几代人积累起来的医学知识和最新的科研成果，都用来为这个不幸的人服务。计算机用超乎想象的速度从浩如烟海的医学数据库中搜寻着与之有关的一切：症状，数百种、数千种相似的症状，哪怕只有毫一般的细微差别，是的，差别，但更重要的是相似，相近，相同，对，就是它，铊中毒，终于确诊了，是铊中毒！一种极为罕见的，只有汇集全世界最智慧的头脑，用快捷得无法形容的检索，以及奇特得近乎疯狂的想象才能做到，这就是现代的医学。

人类的医学典籍浩瀚得无以数计，如果用它们铺一条道路，足以让我们沿着它走进宇宙的深处。还有各个医院里数不清的病历、病例、档案，还有历代人们口耳相传、不见文字的各种祖传秘方，偏方，名医高手那精湛绝伦的医疗技术则无法用文献记载……人类的医学知识远非汪洋大海所能形容和比拟。这一切，都是为了对付那微小的，没有人屑于一顾的微生物，还有那些看不见的，迄今为止仍然是未知的因素。

疾病并非一无是处，疾病给人带来数不清的烦恼，使人陷入贫病交迫的无奈境地，也使人意气消沉，卧榻不起，成为别人的负担，有很多人甚至经不起疾病的折磨和巨大的痛苦而采取了极端行动，有些才华卓著的诗人、作家在自己事业辉煌的时候，因为无法忍受疾病的残酷煎熬而结束自己的生命，使家庭、社会都蒙受巨大的损失。但是，疾病也使许多人由孱弱变得坚强，他们从消沉中咬牙挺起，投身于创造，使人们看到生命的韧力和光辉。在他们中间有许多响亮的名字，比如身患脊髓侧索硬化症，丧失了听觉、语、生活能力但仍在科学研究中取得巨大成就的英国天体物理学家史蒂芬·霍金；自幼患脊髓灰质炎，只能坐着演奏，却以高超的演奏技巧和完美的音乐感受力而享誉世界的以色列小提琴家伊扎克·帕尔曼。还有世界上唯一的埃及女子盲人交响乐团的成员，她们因疾病、遗传、伤残，陷入了一个黑暗的世界，而音乐和不屈的精神给她们带来了新的光明。

疾病也激起艺术家们的灵感，诗人、作家、画家、音乐家，通过他们敏锐的眼光，细致入微的观察，真切的体验，融入优美的语、线条、色彩、音符和旋律，把病中的景，感逼真地抒描绘出来，让人们透过痛苦呻吟、缠绵悱恻的帷幕，领略到审美的欢愉和享受。艺术家们呕心沥血的创造性劳动，留下了很多不朽的艺术珍品，我国的音乐作品《病中吟》、《二泉映月》，戏剧作品《黛玉葬花》；奥地利作曲家舒伯特的作品《魔王》，法国作家小仲马的作品《茶花女》，意大利作家乔迈尼·维尔加的小说《莺之死》，奥地利作家茨威格的小说《心灵的焦灼》，法国作家米歇尔·普鲁斯特的小说《追忆似水年华》，法国画家詹姆斯·提索特的作品《病愈》，德拉克罗瓦的《奥菲莉娅之死》，还有荷兰画家凡·高那滴血的《向日葵》……

11.生命的追问 第四辑（11）

疾病削弱了人的许多功能，使人丧失听觉、视觉、嗅觉等等，使人的肢体、器官残缺不全，但却激起人类在自己的躯体之外寻找功能替代物的决心和热，形形色色的第二器官诞生了：拐杖、假肢、轮椅、助听器，盲人使用的计算机等等，还有聋哑人手语，食管声……人们努力把由于疾病和残缺造成的对人的自由的限制减小到最低限度，使被禁锢的生命重新获得解放。这是人在同疾病的斗争中又迈出的坚实的一步。

为了同凶恶的病魔战斗，具有无私奉献精神的人们组成了浩浩荡荡的大军，他们的战线延伸到一切有人类活动的每一个地方，无论那里是高山峡谷，还是戈壁沙漠，甚至是深海下的潜水艇中，在太空中翱翔的宇宙飞船里，都有白衣战士忙碌战斗的身影。与此同时，人们也向身受疾病侵害的人们伸出了援助之手。人道主义这面光耀夺目的旗帜激励了多少志向崇高、心地圣洁的优秀儿女为拯救人的生命而献身。他们之中有世界第一个女医生伊莉莎白，有第一名女护士南丁格尔，当她们冲破传统偏见的藩篱，毅然走向与死神争分夺秒的战场时，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力量啊！

社会福利事业在人道主义的旗帜下展开，红十字会，红新月会，鲜艳夺目、简洁明了的标志，意味着生命的救助，再生的希望，意味着世人公认的，从人的基本权利、生存权为出点的人类的共同行动——除了灭绝人性的法西斯主义和丧心病狂的刽子手以外——意味着人类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的捍卫者。无论是在瘟疫爆的死亡之地，还是在枪炮轰鸣的战场，佩戴着红十字标志的男女们，将自己的生死置于度外，从死神手里为那些奄奄一息的人们夺回生命。

在人道主义精神的感召下，各种社会福利慈善团体纷纷建立，社区的、国家的乃至国际的志愿者组织，慈善机构，把温暖和关怀，信心和力量送给千千万万被疾病折磨的人们，无私的同与关怀犹如严冬里的一丝春风，意味着生的希望，预示着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科学，是一柄抵御疾病的利剑；人道主义，是庇护人类的一面盾牌，科学与人道的结合，给人类社会带来光明与希望。虽然，在这个小小的星球上，光明与希望并不属于所有的人，在整个整个的大陆上还有无数的人在战乱、饥饿、贫病交加之中流离失所。疾病在那里找到了它们可以肆虐逞威的弱者，嗜血的病毒还在庆幸它们有了可以饕餮的美味。成百上千的人倒毙在路旁，而在纽约、巴黎、伦敦……大腹便便、百无聊赖的人们却在花天酒地之中为如何打他们多余的时光和脂肪而愁。这是何等尖锐的对比。然而，可怕的是，在那些高度达和极端贫困的地区，一种人类迄今还无法治愈的疾病在以几乎相同的速度蔓延——艾滋病，人们已经十分熟悉它的名字了，因为它已经使数百万人匆匆离去，而全世界现在已有两千多万人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在世界各国，这个数字还在急剧增长。科学的利剑和人道的坚盾在艾滋病面前还显得软弱无力，更何况，还有新的更危险的病毒正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生成，正待起致命的挑战……

我握紧了手中的笔，指关节出声响，笔尖在稿纸上移动犹如铁犁在翻开荒地的泥土，艰涩而又迟钝，我的思维就要凝固了。几千年来，人类同疾病殊死搏斗，不屈不挠、坚忍不拔的品格代代相传，一代比一代更顽强，更坚毅，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诗章啊。只有人类这地球上最高级的智慧生物，这宇宙的精灵，才有这等的豪和意趣，这等的潇洒和浪漫，把这场永远不会止息，永远没有胜利者的战争进行下去，把这几千年写就的诗篇谱写得更加壮丽华美。失去的乐园

多年以前，我曾经翻译过一本《南斯拉夫短篇小说集》，我很喜欢那本书，里面收集了大约五六十位作家的作品，每篇都在两三千字。那些小说写得非常精练，而且充满了生活气息。很多故事仿佛就生在我们的身边，读完那本书也就差不多了解了当时那个国家的现实生活。在那些短篇小说中，我最喜欢《公园》，那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小男孩儿。其实那本小说里很多故事都是以孩子的口吻写的。以孩子的眼睛看生活，看大人，看世界，这使人感到亲切而朴实。

12.生命的追问 第四辑（12）

在《公园》里，小男孩儿说：从前我们街上有一个公园，我们街上的妈妈们都喜欢这个公园，因为有了这个小公园，她们就不用担心我们到处乱跑了。***公园的周围是一大片楼群，公园是这里唯一的一片绿色，栗子树巨大的树冠掩映着草坪，我们在那里想玩儿什么就玩儿什么。我们围着公园赛跑，在草地上打滚儿。春天我们在那里推着用滚珠轴承做的小车玩儿，冬天我们就做雪橇，在那里滑雪玩儿。女孩子们也喜欢到公园里来玩儿，她们总是爱凑在一起，躺在草地上聊天，咯咯地笑，胳膊弯儿里还抱着胖的或是瘦的布娃娃。要是她们给我们带来饼干和水果，我们就让她们坐我们的小车或雪橇。

小男孩儿说，我们每天吃过早饭就来公园，到了下午很晚才恋恋不舍地回家。要是我们的妈妈要买东西，她们就会从窗户里叫我们，然后从窗子上放下一只小篮子，里面放着买东西的钱。我们每回拿了钱都要为谁跟谁去争吵好长时间，最后总是大家一窝蜂地跑到商店去。

在小说最后，小男孩儿说：有一天早晨，正当我爬上一棵栗子树，下不来急得要哭的时候，轰隆隆地开来了一队推土机、铲车，工人们手里拿着镐头、铁锨。他们砍倒了那棵大栗子树，把公园建成了一个加油站。从此，我们没有玩儿的地方了，我们只好在加油站的水泥地上，或是在人们的脚边弹玻璃球，但是，我们仍然把那个地方叫“公园”。

翻译完这个故事，我深深地为孩子们失去一个无忧无虑的乐园而惋惜。

不久，我离开生活了十六年的鲁西北，回到城市，搬进了一幢崭新的红色楼房，这是一个新建的居民小区。人们说这里很快就要盖起一百幢一模一样的楼房。刚刚搬来，凭窗远望，我惊喜地现，在这里能看见远处一片青青的山影，那是风景秀丽的千佛山。从此，每当夕阳西下时，我总是到阳台上遥望远山，遥望金色晚霞曚昽中的青翠，隐约中我甚至能看见山顶的凉亭，在大城市，这是一片独特的美丽风景。

我们的楼前是一大片空地，那里竖着一块很大的规划牌，上面画着这里将建一座公园，还要挖一个人工湖……我开始幻想，几年之后，公园里将是一片绿色，翠绿的湖畔，一排排垂柳随风轻摇，树下安放着白色的长椅，路边各色各样的鲜花盛开着。休闲时，人们来到公园，老人们坐在长椅上静静地回忆，一对对侣泛舟湖上轻轻细语，孩子们就在绿色的草坪上追逐嬉闹。那该是多么美的一幅风景画呀！

那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外面成了一片银白的世界，窗外时时传来孩子们的阵阵欢笑声，那笑声把我吸引到窗前，我看见楼前的空地上，一群穿着厚厚棉衣的孩子正在玩耍，他们有的在雪地里打滚儿，有的在堆雪人儿，还有的男孩子正在打雪仗，他们玩儿得很热闹。那景深深吸引着我，让我回想起自己童年的冬天……

春天来临时候，冰雪消融。我想，这被充足的水分滋养过的土地很快就能生出绿草，路边的小树也一定会生出更茂密的绿叶，夏天我们将会拥有一个绿色的世界。

有一天窗外传来了隆隆的马达声。我扑到窗前，看到那块空地上开来几部推土机，还来了很多扛着铁锹的工人。从此，外面就每天隆隆地震响。人们在不停地挖土，我想或许是挖人工湖吧。又过了一些天，这里开来了一辆辆绿色的卡车，绿色的卡车运来了很多红色的砖……

就在这时我去国外，几个月之后，我回来了，我现我的窗外生了很大变化，原来规划板上标明是公园的地方，一幢白色的大楼巍峨地耸立起来，在它的旁边一幢幢宿舍楼正在拔地而起……白色的大楼遮住了远处青青的山影，绿色的湖也不会出现了。我感到怅然若失，大自然正在离城市远去，离我们远去……

又是几年过去，我已经很少到阳台上去了，阳台外面杂乱地纠缠着一根根电线、电话线，楼前的草坪上搭起了各种小棚子，花坛里的冬青树被踩得东倒西歪，叶子也已经黄枯败。柏油路两旁挤满了各种小摊，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落，特别是马路上来往的各种车辆的喇叭声，让人没有片刻的安宁。

13.生命的追问 第四辑（13）

我把铝合金的窗子紧紧关闭，拉上洁白的纱帘。***一切又恢复了宁静。我躲避了喧嚣，却远离了生活。隔着白色的纱帘，我常常想起《公园》那篇小说，想起那个失去乐园的小男孩儿……与大自然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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