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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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裙(四)
“你的商贸公司呢?”陆虎城未置可否。
“也做。继续做。但是那不稳定,而房产咨询,我想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应该有一个稳定的业务。这就象零售和批发一样。我的咨询公司面云州所有的房产开发公司,这个市场应该很大。”
她的零售与批发比喻让陆虎城在心中笑了起来。是不是正象她经营她的身体一样,以前是零售给许多人,现在她批发给她一个人?这个想法让他有些不舒服起来。他的手从她开口很低的衣领伸了起去,握住那团温软,然后换了一团,最后将两团都握在手中。
或者,正是因为她把自己批发给他这位市长,才能够想到做这种批发的生意。无论她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或者说是受到谁的唆使,但是毫无疑问,这个主意本身并不坏,她计划中的“营销方案”肯定也将是一马平川,战无不胜,她肯定利用他的影响去敲诈云州所有的房产开发商,象从前的其它生意一样。
但是这个生意将给她带来极大的利润,同时风险极小,投入极少,是她事业上的一次飞跃。陆虎城有些恶作剧地在心中给她做了客观评估。
这个女人胃口大了起来,知道该如何赚大钱了。他在心中冷笑。如果说这个女人以前一直还只是小农经济的小打小闹,象她所说的“零售”,但是现在,已经象一朵罂粟,汲引了充分的养分,变得茁壮,妖艳而滋润地生长。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要求,跟他来之前的计划并不冲突,甚至可以说还有一些帮助,但是他还是保持着习惯性的应对套路,淡漠地说:“这是你生意上的事,你不是云州的政府官员,用不着向我汇报。”
“但是我的合作者中将会有很多是云州政府官员的”,这句话涌到苏裙嘴边,她瞪他一眼,怨恨之色几乎没有显示就消失,变成了一种娇嗔。在某些时候,她非常痛恨这个男人的冷酷,就算两个金钱交易的男女,也常常说一些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但他从来没有,他使用她的身体就象使用一张卫生巾,但是她却无法对他发作。不仅是因为现在她还无法离开他,还必须借助他的权力,而且因为她和他之间那些过去,那些恩怨,任何一位男人,都有权利这样对他,她无可奈何。或者,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早就意识到,必须在这位猛虎市长还能够虎啸云州的时候挣到足够的钱,倚人者危。同时,她的年龄也是一个险恶的敌人,这一块都决定了她必须象一个奴隶一样伺候他,伺候好他。
“我需要你的支持嘛,你说一句鼓励的话,我也心里有底一些。”她只有半真半假地发嗲。她一直认为用自己的白痴加柔情对付这个精明强悍的男人最有效。
“有这个必要吗?”
“你是我的唯一嘛。”
苏裙(五)
唯一?陆虎城在心中冷笑。根椐语委会的规定,这两个字应该写作“惟一”,这是典型的心口不一,眼前这个女人也是。但是他佩服她的厚颜。他的手上用了力,她的脸色露出痛苦,但没有出声。这种忍受和手上触觉让他有种破坏的*。但是突然之间,他情不自禁地想到,这两团东西,不知道有多少人抚摸揉搓过,以后也不知还有多少会占有它,他心的怒意再度涌起,人却更加冷静。
“我在公司里悄悄为你留一半的股份吧?赚的钱我们平分。”苏裙一直紧张地观察着他,她虽然不太明白他脸上那种奇特的表情,但是女人的直觉让她感到刚那一刻似乎是对她不太满意,于是,她下了决心,准备牺牲一些自己的利润。
“我不要你的股份。这是你自己赚的钱,你自己用吧。”陆虎城淡淡地说。“但是这种公司需要一定的实力和公关,需要搞定相关方面的关系,你有把握?”
“应该有把握。”苏裙迟疑着答。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有他在她背后,在云州还有搞不定的关系?但是听口气似乎他答应了,至少并不反对。
“关市长分管这一块,你要多跟他沟通一下,有些事情由他出面协调,会事半功倍。”陆虎城沉思着说。似乎开始认真为她考虑起来,实际上,这是他计划中的环节。
因为终于得到许诺,被想象中巨大的利润刺激,利令智昏的女人丧失了一惯的精明,她想当然的以为他推出常务副市长关小予,只不过是他一种战术掩饰,不想给自己造成不良影响,完全没有想到,这可能是她的情人为她泡制的一杯甘美鸠酒。
“市委那边也得做一些工作。既然决定做,就要做好,关系要面面俱到,不能让人抓到把柄。”陆虎城一本正经地沉思着说,把他的情人往地狱再推了一把。
“蔡松包已经不管事了啊。”
“何恒。”陆虎城镇定自若地说,“现在不是流行一个词:代言人。何恒就是市委书记权力的代言人。能够疏通他,就能够减少很多风险和阻力。最好给他一些股份。”
“我能够办得到。”苏裙自信地说,自信得非常愚蠢。
对手叶杨(一)
陆虎城看着这张依然漂亮的脸蛋,发了会怔,然后开始在心中苦笑。他没有丝毫得意。如果那个人也象她这样容易对付,那才值得高兴。
这个人当然就是叶杨。省监察厅副厅长,即将驾临云州的工作组长。
这个时候,叶杨正眯着眼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看电视入神,实际上是在发呆。
这是他母亲的房子,做为唯一的儿子,他没有理由离开日渐年老的父母,自从他回到省城工作后,就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包括他的妻子,儿子。吃过饭后,他就一直窝在沙发上,一直在沉思,又好象什么也没有想。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咱们家看来又要出一位省长了。”
叶杨转过头,他父亲叶东山正站在他身后,叼着硕大的烟斗,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他的话是对坐在叶杨旁边,一直低着头认真看书的他母亲杨菁说的。
“按部就班的话,小杨怎么可能是省长,应该是纪委书记吧。”杨菁抬起头搭话,打趣自己的儿子。
“妈,你说说,我如何开展工作?”叶杨笑了,抢过他母亲的书。刚才吃饭的时候,他说了明天一早就要去云州,可能要呆上一段时间。他虽然遵守组织原则没有说是什么事,但杨菁应该知道。
“老妈早离开那个圈子了,还要拿这些事来烦我。这个时代日新月异,几天不吸收新的信息和精神就有被淘汰的危险,何况是几年,我的建议对你肯定一点用也没有。”杨菁把书拿了回去,疼爱地看着叶杨。她三年前从副省长退下,一退到底,没有去人大和政协发挥余热,打定主意享享清福,安度晚年。
“张红旗是个特别的人物,陆虎城也是,如果我不是手头工作多,精力又不如以前,倒是很想研究一下这位猛虎市长。这个人也算是改革过程中的一个典型人物。”叶东山一副学究气地沉思着说,硕大的烟斗象一门老式的大炮对着叶杨,每次都让叶杨想起《围城》中的赵辛楣。有一些巧合的是,叶东山研究的方向是政治学,跟赵辛楣勉强同属大类。正是因为如此,老头子才对西川政坛的一些人物有了解。在人生的安排上,老头子不象他母亲,一副老骥伏枥,壮心不已的模样,今年有两个课题,要出三本书,现在是省社科院的高级研究员,在他们那个圈子内,算得上是风云人物。
叶杨苦笑,这句话一说,他就明白自己无法从父亲那里得到正确的指导了。他父亲跟很多人一样,被报纸和电视,或者说是被陆虎城的表现蒙蔽了。他们肯定认为这个人素质和能力都不高,工作作风粗暴生硬,只是靠着一点小聪明和好运气才成为西川省的高级干部,政治明星,但是他们都忽略了他的大学文凭,在他那个时代,那是一种货真价实有知识有文化的标志;他们都知道他喜欢作秀,喜欢大放厥词,是一个新闻宠儿,常常处在权力刀锋的边缘,却不知道几乎每一次看似莽撞的出击,都是他深思熟虑的谋定而动,早已把所有的风险与回报都仔细考虑和计算过了,他从不做赔本的买卖,虽然可能会冒一些别人不敢冒的风险。从个人能力上来看,这个人隐藏在粗鲁表面下的渊博知识,敏捷思维让大部分官员望尘莫及,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只要他愿意,他都可以即兴发挥,进行一场完美的演讲,可庄可谐,让听众兴味盎然,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叶杨甚至认为,这世上真正认识了解这个人的人,不会超过五个,而他,绝对是其中之一。
对手叶杨(二)
原因很简单,他和他共事过。当陆虎城是县委书记的时候,他从省里下派到市里锻炼,然后又由市里安排到陆虎城那儿担任纪委书记,他们一起呆了两年,那是对叶杨一生影响重大的两年,他的很多观念和认识在那两年间被打碎,同时也被重建,他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都产生了巨大的变化,陆虎城给叶杨上了深刻的一课,让这位初出茅庐的年轻官员第一次认识到了权力斗争的残酷,学到了关于政治最本质的知识和教训,如果不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他很可能早就一蹶不振,从此跌入仕途深渊。当然,做为一位从小就在干部家庭中熏陶,根红苗正的新锐,他的表现也不是完全失败,他也让陆虎城领教了凌厉的反击,同样让这位官场强人遭受重创。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众所周知。这也是今天下午省纪委书记何克平亲自找他谈话,安排工作时,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拒绝。做为一位组织观念根深蒂固的纪委干部,这几乎是叶杨工作中从来没有的事。
“是因为陆虎城,还是因为孟涵?无论是因为谁,这都不是影响工作的理由。我们共产党人,连流血牺牲都不怕,还在乎一点流言,一点芝麻旧事!”
当年叶杨被陆虎城作套算计,除他母亲外,另一个帮助过他的人就是当时任省组织部干部监督处处长的何克平,后来何克平到省纪委,又把叶杨也调了过去,可以说对他有栽培之恩,同时他也非常了解叶杨和陆虎城的过去,甚至包括叶杨那个时候的女友孟涵,所以他才会这样说,才会这样直接点出他的顾忌,毫不留情面。
叶杨默然,然后,表示服从组织工作安排。然后,回到家里,开始进入一种神思恍惚的状态。
对手叶杨(三)
他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后,他又将与他再次相遇,而且,毫无疑问将再次交锋,不夸张地说,是白刃相见。他不由自主地在感叹命运的无常,感叹人生的奇幻,还有男人们相遇的这种猝不及防。
但是,慢慢地,有些东西象幽灵一样开始从他的内心深处复活,坐在沙发上,他认真在审视自己内心,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和事,他一直都没有忘记过,经过多年以后,刻意的遗忘并没有让它们模糊,而一旦重新面对,才发现是那样的清晰,历历在目,宛若昨日。而且,似乎,他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面对这个人和这一段过去,带着隐隐的期盼。
他没有任何得意与欣喜,他不是睚眦必报的人,或者以前是,但岁月的流失,他已经变得成熟和包容。同时,怨恨和个人仇恨对于一位政治人物来说,是最无益的*。
他只是感到一种解脱,或者说,该来的,终于来了。
或者,人生,总得这么来一下,才算补上了那个缺憾,才算圆满?
不知道陆虎城会怎么想?这个念头让他感到非常有趣。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现在整个云州权力圈子内相关的人都会被省委的这个决定震动了----组织原则是一回事,具体现实又是一回事,甚至在他自己知道这个消息之前,可能就已经有很多人早于他获悉他将重回云州了。那么,他们会如何来揣测他?杀气腾腾还乡团?基度山伯爵?还是钦差大臣?
他开始慢慢进入正常的工作状态,恢复一位监察厅长的本位思考。
陆虎城是一个毫无疑问的难缠对手,还有名满西川的胡迁,他听说过这位黑道大哥的一些事迹,有一句话是“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但是他更认为“流氓有文化,实在很可怕”。这两位强人联手,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应付,虽然自己不是当初的年少张狂,但对手这些年也肯定会成长,力量远比以前强大。最麻烦的是张红旗。这位最赏识陆虎城的西川省委副书记刚刚退下去,这种特殊时期,任何事情处理不当,出现一点工作失误,很容易把正常工作演变成一种复杂的权力斗争,或者会被别有用心的人误解成政治清算,波及更多,更高层的人和事。
年轻的监督厅副厅长真切地感到了荆棘满途,重任在肩。
四月的春夜(一)
这个时候,云州市长回到了家里。
决在不女人家过夜,这是他的铁律。饮食男女,既然圣人把这两件事并列在一起,多少有它们共通之处,那么,谁会在饮食之后还象傻瓜一样呆在餐馆?她不是他谈情说爱的对象,更不是他能够在思想上平等交流的对手,对于任何男人来说,也许妻子的床不是这世上最睡着最舒服的床,但绝对是睡着最踏实,最安全的床。
进门的时候,他注意到了他的妻子宁夏神情有些异样,欲言又止。他立刻明白她肯定是听到了点什么风声。陆虎城在心中叹气,省委常委会到现在只不过六七个小时,消息就能够传到他妻子耳中,虽然不排除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故意这样做的,这个消息也并不是什么重大的机秘,但是相对从前那种严肃的组织纪律,似乎有些精肉卖成白菜价钱的味道。
在沙发上坐下后,他开始全面放松自己的身体。袖子不说,胡迁和苏裙都不是容易糊弄的对象,刚才跟他们的见面耗费了他不少精力,但是最后,他还是取得了计划中满意的结果。他再一次把自己的计划重新梳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他对一直在一旁等候着他指示的妻子说:“你看看你柜子里你那个首饰盒还在不。”
“要拿出来吗?”宁夏小声地问。
“不,只是看看,呵呵。没什么事。”陆虎城看着妻子紧张的表情,安慰地笑笑。
这个首饰盒是宁夏母亲传给她的。宁夏的爷爷在解放前是西川一位袍哥大爷,家业殷实,解放时虽然失去了大部分财产,一些细软却被藏了起来传给了宁夏的母亲,*中抄家,全军覆没,只有这个盒子被抄家的人抄珠还椟,丢弃在地,得以保存。这个首饰盒做工精巧,用的旧式的密码锁,自己设定,并不值钱,但具有某种特殊的含义,一直被宁夏象宝贝一样珍藏着,有一天陆虎城说他有些重要票据需要保存,自己重新设定了密码,然后还给宁夏放在柜子中。在他们这个家庭里,在陆虎城的大男子主义统治下,宁夏只在厨房拥有权力,其他任何事情都俯着听命,陆虎城要她如何做,她一般都不问原因,现在陆虎城提起首饰盒,她急忙转身回了卧室。
有一两分钟的时间没有动静,陆虎城冲着卧室叫了起来:“怎么了?丢了吗?”
他看出她心里的担忧,想跟她开玩笑,但是不幸,这个玩笑竟然是现实。
宁夏出现在卧室门口,似乎有些不能支撑自己,靠在墙上,她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