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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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妈妈对于那首歌，显然比我慨叹得多。

有一次曾听到爸爸在无人处自己念诵道：“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接下来，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不懂这些，彼时还在上小学，觉得分半块橡皮的歌词俏皮可爱，还有猜不出问题的“猜”字用得十分传神，以及喜欢看这首歌的MTV，里面扮演女同学的大姐姐，眼睛红红的样子，常常让我像小大人似的感慨：“其实她有点像林黛玉。”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

在那些天蓝蓝的日子里，我长大了。

初二那一年，快到暑假的时候，全班同学在教室里挥汗如雨地为期末考试作准备，楼下突然传来嚣张的说笑声。

大家很愤怒，语文老师对我们说：“是毕业班，他们今天照毕业照。”同学们大声叹息：“好羡慕啊，不用上课了！”

老师笑了一笑：“别着急，明年就是你们了。”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这歌唱得真对，因为一转眼，就到了“明年”。

我们变成了毕业班，我们在全校学生都在挥汗如雨地学习时，在操场上打闹，大声喧哗。

照完全班的照片，我们开始照自己的。

和A一张，和B一张，和C一张。

和周华健MM一张，和假小子娃娃一张。

和数学老师一张，和英语老师一张。

操场上一张，教学楼一张，秘密据点一张，校门口一张……

照着照着，我扑在同学身上就哭了。

当我抬起头来，周围的很多同学都在哭。天还是那么蓝蓝的。

“你总是很小心翼翼，问我借半块橡皮，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和我在一起。老师们都已记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偶尔看照片才想起，曾经最爱哭的你。”

这首歌，当时我并没有想起，再想起时已经是很多年后。在另外一个天蓝蓝的日子。

一起想起来的，还有我小的时候，爸爸那声长长的叹息。

《好大一棵树》

头顶一个天/脚踏一方土/风雨中你昂起头/冰雪压不服/欢乐你不笑/痛苦你不哭/洒给大地多少绿荫/那是爱的音符/好大一棵树/任你狂风呼/绿叶中留下多少故事/有乐也有苦/好大一棵树/绿色的祝福/你的深情在蓝天/深情藏沃土

——《好大一棵树》

这首歌，应该是写来歌颂老师的，起码我一直这么认为。

理由有二：

第一，歌曲的MTV，讲述了一个高尚的山区老师的故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老师还是张国立扮演的。

第二，童年时每一年的教师节，学校为老师举办的联欢会或者校会里，都由校合唱团合唱这首歌。我们年年看着身穿少先队服、头发梳得光亮的少男少女们，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地歌颂老师，并且在每一次歌曲唱到高潮部分时，互相牵起手，一列向左一列向右，交错开来摆动，极有韵律，但在我们看来却是极傻地晃动着身体。

虽然不耐烦那些无聊的校会，年年千篇一律地给老师空洞的赞美词，但很奇妙地，我一直非常喜欢这首歌。

这首歌的旋律很简单，简单到听两遍就会唱，连想要跑调恐怕都很难。

可却无法描述地，很动人。

大方，蓬勃，悠扬，坚韧，带着几乎喷薄欲发的生命力，让人一听之下，便觉得很幸福。

那个时代的流行歌曲，大约都是这个路子的。

田震的声音也很好，醇厚而不失特色，略微有些沙哑却无损动听。

那个时代的女歌手，似乎也都是这个路子——浑厚，开阔，健康，生机勃勃。那时候大家似乎觉得这样的女人才上档次，还不太流行病态美或者娇柔的过于女性化的声音。

简而言之，是温暖吧。那个质朴的时代，无论是歌还是人，都既直截了当又简单利落。那些温暖，带着极其简单的旋律和不矫饰的声音，直接送到你的心里，很是熨帖。

因为这首歌，从此喜欢上各种树木，喜欢看它们扎根在土地里的姿态，还有叶梢高高，神采飞扬的样子。

读小学时我每年都有一段时间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有银杏树，有杨树，还有梧桐树。那些树挺拔而漂亮，太阳好的日子里，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一点一点洒在我的桌子上，像是满桌零零碎碎的金子。雨天里雨打在树上，把树洗得油绿油绿，越发显得浓厚。雨停了叶子上一滴滴地滴下水珠来，闪烁不已。

常常上课时走了神，冲着窗外的树发呆。杨树飘花了，又结毛毛虫了。银杏树又黄了，又结子了。梧桐树上毛茸茸的深色的小圆球，能吃吗？摸起来硬不硬，扎不扎手？梧桐树上真的会有凤凰吗？……

想这些的时候我总是很快乐，也有一点迷茫。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太阳总是下到山的那一边。”

“没有人能够告诉我，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

嗯，差不多吧，大抵便是这样的心情。

《一封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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