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史生荣作品县领导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熬到初四,滕柯文就无法在家里过年了。他是年三十回到妻子这个家的,原以为妻子会闹别扭,最少也要报怨,但妻子却一反常态,不仅一句没责备他,而且对他格外友好。晚上睡了亲热,她又主动检讨自己,他才明白妻子是想通了,认识到夫妻间越闹隔阂越大,越亲热矛盾越少。当然妻子是不想失去他。不想失去他,就自然想起他的优点来,也认识到这些年她有点对不住他。妻子的一番自我批评,让滕柯文百感交集。如果没有和洪灯儿的事,如果没有毒瘾的事,一切该是多么美好。可惜一切都毁了。他清楚,毒瘾的事绝对不能让妻子知道,知道了,不仅会把她吓坏,也会让她厌恶,也会马上传到亲人那里,闹得不可收拾。可要想隐瞒也绝非易事。要和妻一起去拜年,一起招待亲戚朋友,一起参加娱乐活动,独自离开一会儿,妻就到处找,然后审贼一样问半天。他知道,妻是怀疑他给哪个女人打电话,妻绝对想不到他会染上毒瘾。他将洪灯儿给他带的杜冷丁藏在烟盒里,伪装成一整盒香烟。他虽然不吸烟,但男人带盒烟招待人是非常正常的。问题是每天得注射两次,身上又有那么多针眼,更要命的是精神。妻很快发现他不正常,有时眼泪鼻涕哈欠不断没一点精神,有时又过于精神整夜不睡,更糟糕的是精神变态,对生活方面的事没一点兴趣,人间最美好最能打动人的那些东西,对他已没有了一点吸引力。他只能一次次对她撒谎,一次次找借口。撒谎和借口后,便是一阵阵恐惧和憎恨,他憎恨自己,憎恨林中信,恨不能将这个世界撕毁。来时,洪灯儿只给他带八支杜冷丁,然后是一些戒毒药,要他按时吃药,每天只准用一支杜冷丁。他死气白赖,才增加到十支。每天用一支根本无法掩饰毒瘾,他也无法控制自己,四天半,就只剩了一支。他知道半天都不能呆了,只好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他,然后对妻子说县里发生了大事故,司机已经来接,他得立即赶回去。

    回到县里,滕柯文马上来到洪灯儿那里。进门,才想起洪灯儿不在家,回娘家过年去了。急忙给洪灯儿打电话。打通,滕柯文直接说,我已经回来了,就在你屋里,我马上派司机去接你。

    洪灯儿问他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他想撒谎,但又觉得没用,便说,你不要问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你不回来,我的命就没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洪灯儿回来,滕柯文已经躺在床上缩成一团。见她进来,竟然不问她一句怎么样,开口就说快给我打一针。洪灯儿的心一下缩成一团,也感到有点可怕。走时,她一再叮咛克制自己,一天只能用一支,绝对不能大剂量使用,剂量越大,毒瘾越大,越难戒断。可他就是不听,哪里还有一点毅力。她一下更真切地感到他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他就是个吸毒者。这一感觉让她浑身发冷,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滕柯文却发了火催她快点。不行,这样下去不行,绝对不能由着他。洪灯儿说,我这里也没有,为给你弄药,我都引起了人家的怀疑。现在天都黑了,大过年药房也没人,你必须得忍着,到明天我再给你想办法。

    滕柯文一下急了,高声喊了说,你怎么不多准备一点!整天说关心我,我看你一点都不为我着想,你不为我准备好,你是想让我死呀。我看你就是想让我死,死了你也干净了。不行,都是你害的,如果没有你,我怎么能成了这个样子。你害了我,你就得管我,你立即给我想办法去找,不然咱们谁也别想活。

    想不到他竟然说出这种话,这哪里还是一个县委书记。洪灯儿浑身颤抖。年前,在滕柯文的授意下,县中医院以林中信帮助父亲卖假药为名,将林中信调回了乡医院。因她家和林中信家同住在一个村里,林家人就不断向她家挑衅,点燃了她家门前的草垛,打断了她家的羊腿。她回家过年,林家人就不断上门叫骂,骂她婊子,骂她是潘金莲,傍了县委书记往死整治丈夫。初一那天,林中信喝醉了酒来到她家,又哭又喊,整整闹了一天一夜。闹得嫂子跑回了娘家。如果不是不忍丢下老父老母,她真的不想活了。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竟然也骂她,也说出这种话。这还有什么活头。她原想年后把父母接到她这里,远远地离开林家。现在滕柯文这个样子,她心中的大树一下倒了,一下感到没了支柱,全身都成了一个空壳。房子是借人家的,如果人家要收回,她就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一具遭人唾骂的躯体。她真是不想活了。洪灯儿跑进厨房,拿出菜刀放到床上,很冷静了说,那咱们就一起死吧,看来咱们也算有缘分,活着不能在一起,死了在一起也好。

    滕柯文无力地看着她。洪灯儿挽起袖子,说,你动手还是我动手,先把我的动脉割断,再把你的割断,我们一起躺下,用不了多久,一切就都了结了。

    见他不动手,洪灯儿拿起菜刀要割自己,被滕柯文一把抓住。滕柯文喘息了说,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灯儿,你不是要帮我戒毒吗,你怎么倒一下没了信心。

    洪灯儿哭喊了说,可你得自己戒呀!你还知道戒毒,十天的药你不到五天就用完了,剂量越来越大,你这哪里是戒毒,明明是加重吸毒,一天天走向死亡。

    滕柯文说,你看看我成啥样子了。毒品不仅破坏了我的神经系统,也破坏了我的免疫系统,我的各个系统好像没有了机能,我好像成了一堆臭肉,不用药,没一点力气不说,浑身难受得像有千万只虫子在咬,你看,我都虚弱得快死了,浑身都冒汗,又冷得要命,你难道真的要我死吗。

    洪灯儿说,你难受,我心里也像刀割,但再难受,也得咬牙戒啊。我要你逐渐减少用量,你却不断加大用量,这哪里是戒。戒毒主要靠毅力,你不要忘记,你是县委书记啊,你怎么能和普通人一样。

    滕柯文说,你也不替我想想,回去天天面对老婆和父母,为了不让他们看出来,你想,我得费多大的心思,受多大的委屈,不用药能行吗。

    见灯儿不做声。滕柯文说,过几天市里要开经济工作会议,回来县里还要开,这个阶段还得用药,委屈你想办法给我弄点药。等开完会,我就请一个月的假,咱们找个地方专门去戒毒。

    洪灯儿还备有一些杜冷丁药。她拿出一支,打开,用针管吸出一半留了一半。给他注射后,他便躺在一边闭上了眼。她知道他在飘,在寻找那个虚幻的快乐,想像那些美女金钱。她静静地看着他,他始终不睁开眼睛,更别说看她一眼,仿佛现实的一切都不存在。难道那个虚无的极乐世界就那样美丽吗。谁知他却突然睁开了眼,说,灯儿,不行,量太少,达不到效果,就求你把那一半也给我吧。

    达不到效果?你要什么效果,难道是那种和美女行乐的效果吗。看来,他真的成了一个真正的普通的吸毒者。愤怒、失望,像一层厚重坚硬的铁皮,紧紧地裹住了她的全身,让她透不过气来,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滕柯文却爬了起来,几步上前将剩余的那半支杜冷丁拿到手,很麻利地拿了针管便吸。洪灯儿上前一把抢过药品,一下摔在地上,边踩边喊,我让你吸,我让你吸,你这个吸毒犯,你这个瘾君子,你不是个男人。

    滕柯文并不管她,又拉开抽屉找里面的药品。洪灯儿上前将他抱住,使劲将他推开。他却像发了疯,不顾一切又扑上来。滕柯文到底是男人,一下将她摔倒在地。她转身抱住他的腿时,他竟凶狠地猛踹了她几脚。

    她爬起来哭喊了说,好吧,你吸吧,毒死了拉倒,我也不管你了。

    洪灯儿甩门来到外面,又怕他真的注射过量死掉。只好回来。见他已经将药找到。她愤怒了喊,好吧,要死你就到你的屋里去死,滚,你给我拿上药滚出去,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

    滕柯文拿了药离开了洪灯儿的家。

    洪灯儿趴在床上哭一阵,又怕他真的出什么事。他毕竟也算个病人,况且他也是她害的。洪灯儿急忙起身洗把脸,然后往滕柯文那里赶。

    滕柯文并没在家,好像他没回来过。难道他躲在哪里飘飘欲仙去了吗。再等一阵还不见人影,她又禁不住着急害怕。不行,得找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就不是普通老百姓一样的小事。

    虽没有月亮,但天不算太黑。整个城市静得如同睡去。但她并不感到害怕,其实也忘记了害怕。沿路找回去,也不见踪影。他有她屋门的钥匙。开门回到家,也没有。再沿路回到滕柯文的屋里。屋里仍然空无声息。刚才没细细搜索马路两边。路两边有绿化树木,会不会倒在树沟里。再沿路细搜看一遍,仍然没有。他手里有五六支药,万一他不想活都注射了,必死无疑。洪灯儿越想越怕。不行,再不能隐瞒不报。但这种事又万万不能让人知道。情急中,她想到了杨得玉。反正杨得玉知道她和滕柯文的事,滕柯文的许多事也是通过杨得玉来办的。掏出手机找到杨得玉的手机号码拨过去。很快听到杨得玉慌张了问是谁,半夜三更什么事。洪灯儿说,杨局长,你快来我屋里一趟,出事了。杨得玉问什么事。洪灯儿说,你快来,来了再说。

    杨得玉进门就问出什么事了,洪灯儿带了哭音说,滕书记出走了,哪儿都找不到,我怕他出事。

    杨得玉一头迷雾。一个男人怎么会出走,为什么出走。杨得玉镇定了问,你们吵架了?

    洪灯儿点点头。

    杨得玉感觉洪灯儿有点不正常,别说吵架,就是打架,滕柯文也不会出什么事。杨得玉试探了说,两人吵架是常有的事,吵完了也就完了,能出什么事。

    洪灯儿觉得不说真话不行了,只好将滕柯文毒瘾的事说了。然后说,他拿了五六支杜冷丁,我怕他过量注射自杀。

    杨得玉浑身止不住轻微颤抖。打死也不会想到出这么大的事。我说怎么感觉滕柯文这阵子精神不大对劲。接替田有兴当副县长的事还得靠滕柯文来运筹,如果滕书记出什么事,一切就都完了。问清滕柯文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后,杨得玉说,咱们再到他家里看看,说不定他已经回去了。

    两人来到滕柯文的屋里,仍然没有人影。杨得玉在屋里找一遍,也没有遗书什么的。杨得玉说,我判断他不会出事,滕书记是一个坚强又有理想的人。我们也不能再出去找,万一闹得让人知道了,那样局面就无法收拾。

    等到天快亮,滕柯文回来了。看见杨得玉,滕柯文不禁一惊。见杨得玉比他更慌乱,他明白,杨得玉什么都知道了。见杨得玉匆忙要走,滕柯文说,得玉,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杨得玉急忙看洪灯儿,洪灯儿比他更惊惶失措。杨得玉想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又立即意识到撒谎是愚蠢的,说不知道就意味着知道了。杨得玉急忙上前扶住滕柯文,一副沉痛,什么也不说。扶了坐下,杨得玉突然禁不住泪流满面,哽咽失声。

    滕柯文一下抱紧杨得玉,一下哭出了声。但滕柯文很快控制住自己,抹了泪说,知道了也好,我都要垮了,我也想告诉你,看咱们能不能一起对付这毒瘾。

    杨得玉抹了泪给滕柯文倒一杯水,问滕柯文想吃点什么。滕柯文说,得玉你坐下,我什么都不想吃,什么也吃不下。我的心理压力有多大,你们谁也不了解。刚才,我真的是不想活了,我也觉得我挺不过去了。

    滕柯文又哭了。杨得玉洪灯儿也陪了哭。滕柯文边哭边说,刚才我到城外的乱坟滩里哭了一个多小时。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会走到这一步。刚当县长时,我几天没睡好,雄心勃勃,满脑子想得是怎么干出一番事业,在历史上留下点东西,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沦落到了这个下场,如果事情败露了,不仅我完了,也给党的形象造成重大损失,我将成为千古罪人。

    杨得玉哭了说,滕书记,问题没那么严重,毒瘾也不是那么可怕,现在有不少人就戒掉了,关键是有没有决心。你是领导,只要自己决心想戒,就一定能够戒掉。

    滕柯文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想得太简单了。也许有的人症状不太严重,而我的整个身体,都被破坏了。如果不用药,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没力气也罢,那个难受,恨不得要钻到地缝里去。

    杨得玉说,我从书上看到过,刚戒的一两周内特别难受,以后身体就好了,只有心理的症状,只要坚强,就会彻底戒断。

    滕柯文说,关键是我的工作离不开,要想不被人看出,就得继续用药。我想好了,经济工作会后,我就找个地方去戒。但戒毒所不能去,万一让查出来,就彻底完了。灯儿是大夫,也学了不少戒毒的知识,得玉你给我找个僻静能疗养的地方,我和灯儿一起去。

    滕柯文口口声声流露出后悔,洪灯儿清楚,滕柯文分明是在怨恨她,如果不和她交往,当然没有这事。洪灯儿心如刀割。如果说后悔,最后悔的莫过于她了。但后悔能有什么用,如果时间能倒转,如果后悔能让一切重来,她甘愿用生命来换回从前的一切。洪灯儿肚里有一肚子话,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只能化为断线的眼泪。她希望滕柯文能安慰她一句,但滕柯文好像看都没再看她,只顾低了头一声接一声叹气。杨得玉说,往西南一百多公里有个西莲山,那里有不少温泉,前年我去过,有开发商在那里建了疗养院,但因为四周都是牧区草原,在那里疗养的人并不多,很安静,再加上那里不是咱们省的地方,碰上熟人的可能性也少些,也相对安全些。

    滕柯文觉得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杨得玉说,过两天我再过去看看,如果合适,就预订好房间。

    滕柯文有点感动,说,得玉,患难见真情,我没看错人,你这个朋友是交对了。现在我这个样子,你就替我多操个心,你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杨得玉要滕柯文上床休息,滕柯文无声地上床睡了。杨得玉看眼洪灯儿,示意她也上床去睡,然后出了门。

    抬头看眼天,天快亮了。杨得玉感慨万千,也真为滕柯文捏一把汗。如果事情败露,滕柯文的书记当不成,他接替田有兴当副县长的事也肯定成了泡影。看来,必须得协助滕柯文尽快将毒戒掉。戒掉了,以后有风言风语传出,那也是谣言,谁都不会相信。

    街上太安静,杨得玉禁不住有点怕。快步回到家,刚要用钥匙开门,门就开了。乔敏连衣服都不披给他开门。杨得玉说,你怎么知道是我回来了,如果是坏人怎么办。

    乔敏说,我能听出你的脚步声。

    能听出脚步声,可想爱到了什么程度。杨得玉有点感动,也有点得意。想问他的脚步声有什么特点,乔敏却严肃了说,不行,你半夜出去,你得告诉我干什么去了,这是妻子的权利,不然我会一直提心吊胆。

    是呀,她一直没再睡,而且肯定一直听着门外。不告诉她当然不行,告诉了她也不行。他将她抱了放到床上,自己也脱去睡了,将她搂到怀里,然后说,滕书记有个情人,叫洪灯儿,刚才两人吵架了,洪灯儿叫我去劝劝滕书记。

    乔敏对这样一件大事很感兴趣,没完没了地刨根问底,连杨得玉想不到的事都问到了,但他始终没说毒瘾的事。

    乔敏沉默一阵,然后搂紧了杨得玉,请求了说,今天已经初五了,咱们一起去给我们校长和局长拜个年吧。

    乔敏好像说过要给校长局长拜年,当时杨得玉并没在意,现在杨得玉感觉有点问题。一个普通教师,给校长拜年还可以,给局长拜年就有点自作多情。杨得玉说,烧香磕头,总有所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办。你们一中的校长虽然是副县级,但在我面前他从来都是恭恭敬敬,想见县领导还得通过我这个县长助理。至于局长古三和,我们就像兄弟,我让他怎么办他就得怎么办,也用不着去郑重其事地去拜年,有事说一声就行。

    看来不说实话不行了。如果学校形成决议报到局里,局里再决定了,事情就麻烦了。但说实话确实有点丢面子。她们的语文教研组组长是个很严厉的中年女人,平日想训谁就训谁。批评乔敏时,乔敏却感到不平:丈夫杨得玉是县长助理,也和蔼可亲,并没有想训谁就训谁,你一个教研组长,算什么东西,想训谁就训谁。乔敏便很不服气地顶撞了几句。这下惹了麻烦,组长当即指了要她滚蛋,然后报到校长那里,要求学校将乔敏调离。按学校不成文的规矩,谁不听话或者教研组不愿要谁,就把谁推到教育局,然后由教育局调到乡下的学校。一中已经调出了不少教师,当然,调出一个不听话的,就要调进一个听话的。乔敏原以为和杨得玉结了婚,看在县长助理的面子上,谁也不敢把她怎么样。现在不能结婚,人家当然不知道她是谁,学校已经不给她排课,很可能一开学就把她调走。乔敏红着脸简要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杨得玉却笑了说,我还以为什么了不起的事,你不用管了,我和他们打个招呼就行了。

    杨得玉嘴上这样说,但心里还是觉得是个问题。由于乡下教师的工资没有保证,工资又比城里的教师低,又没有津贴,乡下的教师就拼命活动了往城里调。城里早已人满为患,只能调出一个调进一个。教育局当然希望有人被调出。杨得玉决定尽快找一中校长和古三和说说。

    乔敏的意思是两人一起去,一是拜年,二是让他们知道一下她是谁。杨得玉觉得还不是时候。不说副县长的事,单说滕柯文,万一滕柯文出了事,就会牵涉到他。如果公开了关系,不用查,买房子养情人,有这一条就够双规审查了。杨得玉说了这些,乔敏只能默不做声。

    往年过年,他们几个好友也互相串门拜年。杨得玉决定先到古三和家,然后再到其他人家里走走。

    给古三和打电话,古三和说,来吧,反正今年我们家车水马龙,你来了也凑个热闹。然后问杨得玉昨晚干什么去了,他去拜年怎么没人。杨得玉只好说在朋友家喝了半夜酒。

    古三和家确实人来人往。来的都是乡下的校长和管文教的专干,当然也有个别的教师。都说年前拜年是送年钱,年后拜年才是真正的拜年。乡下人还保留着传统的拜年习惯,都提了烟酒,还有提糕点水果的。杨得玉悄悄和古三和开玩笑说,你得专门腾出一间库房放这些东西,放到年后,我给你联系一家商店,让他们从你这里进货。

    古三和说,屁,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人家给我送,我也得给人家回礼,年过完了,这些东西也都流通消耗完了。

    杨得玉当然知道不会消耗完,但年后怎么处理这些礼物,都是老婆的事。每个拜年的来,古三和都要给敬几杯酒,有熟悉的,还要陪了喝几杯。杨得玉也坐了陪人家喝一阵,觉得坐下去也挡事碍眼。起身告辞时,杨得玉把古三和叫到门外,说乔敏是他的表妹,然后说了乔敏的事。古三和立即说,简直是胡闹。我早知道有这股歪风邪气,谁稍有不从就把谁调走甩出去,惯得大小领导个个都是王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弄得广大教师一个个忍气吞声,而教育局的某些人乘机操纵人事,玩弄权术。这股歪风一定要刹,我当局长决不允许这样胡来。杨县你放心,不光是你的表妹,调任何人,没有正当的理由,都不允许。

    分手时,古三和突然提出要和杨得玉一起去给滕书记拜年。滕柯文昨晚回来,闹腾了一晚上,他怎么知道滕书记回来了。杨得玉敏感了故意问,滕书记回来了吗?古三和说,回来了,昨晚我看到他屋里亮了灯。

    滕柯文回来就到了洪灯儿那里要注射药,古三和看到灯亮,肯定是洪灯儿找滕柯文时开的灯。会不会还看到什么。杨得玉问古三和是晚上几点看到灯亮的。古三和说他喝酒回来路过,大概后半夜了。

    看来没事。看来书记的窗户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以后还真的要小心。杨得玉说他年前已经给拜过了,再不好去。古三和说,我也年前拜过了,但我的事你也知道,所有的县常委都是副县级,这次如果不能继续当常委,给个副县级待遇也行,总不能什么都不给就把常委免掉吧。

    杨得玉叹口气要走时,古三和跟了说,这事我和滕书记说过,也不好再说,得玉兄你是滕书记信得过的人,你能不能替我说几句话,再把这事提一提。

    看来人人心里都有个小算盘。杨得玉说,话我肯定能说,但起不起作用我就不敢保证了。

    杨得玉回到乔敏那里,乔敏竟然迫不及待问怎么样。杨得玉说,以后这样的小事你就再不用担心,如果那个组长再给你脸色,你就放心往她脸上唾口水,有我在县里,看谁能把你怎么样。

    乔敏仍不摸底,再试探了问,杨得玉才说了古三和的态度,把古三和求他在滕书记面前说情的事也说了。乔敏一下高兴了,说,你不知道,这一阵把我愁坏了。想不到多大的事,到了你们面前都成了小事。

    杨得玉说,过后我再给你们校长打个电话,要他多照顾一下你。

    两人呆在家里也没事,乔敏提出一起到父母那里吃午饭。来到她父母家,父母正张罗了要到乡下去。父母的兄弟姊妹都在乡下,每年都要回去团聚一次。乔敏悄悄对杨得玉说,要不咱们也跟了一起去,反正乡下偏僻,县里的人也不会看到。

    如果再推托,乔敏肯定很伤心,再说也有点不近人情。杨得玉只好硬了头皮答应,然后说,我开车去,晚上就回来。

    一家人刚坐到车上,杨得玉的手机响了。是滕柯文打来的。滕柯文说,刚才市办公室李主任来电话,说调洪灯儿到市医院的事基本说妥了,但院长要见见人,我不方便去,你亲自开车带洪灯儿去一趟,去时带点拜年礼,晚上再请人家吃一顿。你有没有钱,如果没钱来我这里拿。

    挂断电话,杨得玉苦了脸对乔敏说,滕书记的电话,有急事要我马上到市里去一趟。因为是书记的公事,当然没有办法。乔敏说,你能不能把我们先送到乡下,然后你再去市里。

    杨得玉看看表,不行。到乡下有三十多里土路,来回得一个半小时,那时再走,天黑也赶不到市里。杨得玉说,你们谁都不要去,明天一早咱们一起走。

    看着乔敏和父母回去后,杨得玉拨通了洪灯儿的电话,要她等着,他马上就过来。

    西北的天,到了一月底,才是最冷的时候。洪灯儿穿一件旧式红呢大衣,感觉就有点单薄,也有点乡气。杨得玉建议她重换一件。洪灯儿不好意思了说,再没有了,不穿大衣可能有点冷。

    可怜的洪灯儿,傍了县委书记,仍然什么也没有。杨得玉心里不禁一阵酸楚。看来,乔敏还是幸运的。洪灯儿要去见院长面试,第一印象很重要,这身打扮怎么行。杨得玉决定到了市里,先代滕柯文给洪灯儿买几件衣服,这样他心里好受,洪灯儿也会高兴,滕书记也会满意。

    市里不少商店还关着门,好在最大的市百货大楼已开门营业。洪灯儿没想到要给她买衣服。洪灯儿再三推辞。杨得玉说,是来时滕书记交待的,要我一定给你买几套好衣服,不然我回去没法交待。

    洪灯儿眼里有了泪花,小声说,是我把他害了,他还给我买衣服。

    里面的成衣并不多,但有件大衣杨得玉觉得很合适。大衣整体像风衣,里面加了棉里,不用时棉里可以取掉。杨得玉说,我看到省城的许多女人都穿这种大衣,你试试,肯定好看。

    洪灯儿身材很好,个子也高,穿了确实好看。洪灯儿被杨得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故意轻松了说,杨局长的眼光还真不错,你是不是爱看人家省城女人穿什么衣服,你看我像不像个省城女人。

    看着洪灯儿高兴成如此模样,杨得玉禁不住自豪和得意忘形。杨得玉想开句玩笑,又感觉这样的玩笑太敏感,容易引起误会。再说领了女人买衣服,本身就是个敏感的事情,遇到熟人,有一百张嘴也难以辩清。杨得玉本能地左右看看,然后说,真的很漂亮,但你里面的衣服不配。去了吃饭得脱大衣,再给你买套外衣,这也是滕书记说的。

    有套毛西服不错,但要价八百六。洪灯儿嫌贵不买。杨得玉心里想,多么可怜善良的好女人,傍一个县领导,担那么多心,吃那么多苦,你就是要一车衣服一屋子财产也不过分。杨得玉悄声说,滕书记让我给你买最好的,我不能不听他的话。

    来到李主任家,放下带的烟酒,也给老人孩子发了红包。坐一阵,李主任联系好了市医院的张院长。然后对杨得玉说,咱们到张院长家里去一趟。

    来时就准备了两份礼物。到张院长家,也提了烟酒发了红包。坐一阵,杨得玉提出请大家吃顿饭,以表示感谢。原以为院长要推辞,没想到院长说,也好,把几个副院长和院里的人事科长也请上,让他们也看看人,到时大家都没话说。

    洪灯儿要调进普外科,又请了普外科的两个主任。加上三个副院长两个人事科长,正好凑了满满一桌。李主任口口声声说是他请客,医院的一帮人都感到很有面子,也很高兴,便不停地碰杯,也不停地敬酒。因为杨得玉是县长助理,大家当然也要敬他。杨得玉不好说是他开车来的,不能喝酒,只好硬了头皮陪喝。因为这些天酒杯不停,喝到散场,杨得玉还真的感觉喝多了,不仅头晕脑涨,脚步也有点不大稳当。

    散场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将车开出城,杨得玉感觉视力也有点不清,头也晕晕的好像要睡。他觉得不能再走,便将车停到路边。下来活动活动,更觉得不大灵便。他清楚再不能开了走。回县城的路基本是山路,万一出事,麻烦就大了。杨得玉上车对洪灯儿说,你坐到前面,我喝多了,得在车上躺一躺。躺两个小时你就把我叫醒,然后咱们再走。

    一觉醒来,感觉天都亮了。看表,果然已经凌晨四点。杨得玉怪洪灯儿怎么不叫他。洪灯儿说,我叫了你几次,都叫不醒你,我觉得你喝大了,怕硬叫醒了也走不成,只好等着。

    杨得玉下车走走,感觉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开车上路,杨得玉才觉得有点问题。急忙问洪灯儿滕书记打电话了没有。洪灯儿说,打了,也给你打了,你睡得什么都不知道。他问我在哪里,我只好实说了。

    真是糟糕,平日喝不醉,偏偏今天喝醉。一男一女整夜在一个车里,滕柯文会不会怀疑我别有用心?如果怀疑,回去肯定会细问洪灯儿。真是人倒霉放屁砸脚后跟,偏偏又自作聪明给她买了衣服。两件事联系起来,真的还有点说不清楚。杨得玉忍不住问洪灯儿说,在电话里,你是怎么给滕书记说的,滕书记生气了没有。

    洪灯儿说,他怎么会生气,他还说你做得对,喝醉了也不糊涂。

    喝醉了也不糊涂?这话是什么意思,该不会讽刺我酒醉心里明白,故意制造这样的机会吧。他想问滕书记还说了什么,又不好意思再问。转念又想,让我一个人陪人家几个,喝醉了滕书记也能理解,再说,滕书记再糊涂,也不会怀疑他敢对他的情人有想法。杨得玉说,其实昨天也没大醉,也能开车,如果是我一个人,再喝几杯也敢开回去,但车里有你,我就不敢了,万一出事,我就没法向滕书记交待。

    洪灯儿脸红一下,笑笑,什么也没说。

    每年春节后的经济工作会议,是县里最隆重的会议,往年,要求所有的正副科级干部都要参加,有三四百人,而且会议管吃管住,很是热闹。今年一是为了节省开支,二是刚搞了经济规划,主要的经济工作已经在规划中写清楚了,没必要那么多人在一起重复讨论,所以,只要求各乡的乡长书记,各单位的一二把手参加。会议刚开始,县委办公室的人就来向滕柯文报告,说市委组织部电话通知,下午他们要派人来。

  如果觉得县领导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史生荣小说全集常务副县长所谓大学县领导所谓教授女招商局长沉重的酿造所谓商人,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