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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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剑暗暗吃惊。郑姐列举的都是当年仝宁麾下的“金童”,一个也没漏。这下子可以肯定了,她确实知道丈夫的怪癖,而且了解很深。不过许剑吃惊的并不是她知道这些,而是她今天为什么无端提起这个由头。一般来说,这是应该为亲者讳的东西,何况都是过眼烟云了。

只有一个解释:嫉妒。做了十几年深宫怨妇的郑姐是把当年这群金童当成情敌了。多年来闻名不见面,今天总算来了一个,让她有了近身肉搏的机会。

嫉妒能让一个女人丧失理智。

许剑内心中颇为感慨。郑姐当年在他们这几届男生中很有人缘的,漂亮,对爱情执着,尤其是她眉峰中老是锁着淡淡的忧郁,追仝宁而得不到的忧郁,这样的忧郁气质特别能打动小男生的心。但今天的见面再次令他失望,她远非男生心目中“那个”郑孟丽,简直已经神经质了。

时间真是法力高强的巫师啊。

不管怎样,他还得装糊涂。“是啊,我、贾小刚当年都是十三四岁。你说的其它人我不认识,他们都是谁?”

孟丽看看他,许剑一脸真诚。郑孟丽没有回答。

有开门声,郑姐立即起身迎过去,接过仝宁的外衣,帽子,从鞋柜中拎出拖鞋。这一切做得熟练而自然。如果不是刚才那场令人不快的谈话,许剑会以为这是一个琴瑟和睦的家庭。仝宁边脱衣边对许剑说:

“抱歉抱歉,会议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孟丽你快炒菜吧,小许肯定饿了。”

孟丽说:“早就备齐啦,一会儿就得。”步履轻快地走进厨房。

仝宁和许剑先聊了一会儿,无非是两人分手后的情况。他对许剑了解甚详,知道他妻子、儿子的名字,甚至知道宋晴不久前在报纸上登的寻人启事,还问:失踪者找到了没有,用不用警方帮忙,需要的话我可以给西川县分局打个招呼。谈话时许剑再次想到,时间真是法力高强的巫师,20年过去,仝宁不是当年的仝哥了。他的举手投足都带着平和的威势。当年他身上的“女人味儿”已经完全消失,就像是化入朝阳的雾霭。

郑孟丽把饭菜摆好,喊他们入席。席间郑姐像是变了一个人,与许剑洽淡甚欢,对丈夫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有一个细节许剑印象颇深,吃完饭,仝宁刚放下碗筷,郑姐就把牙签盒推到他手边,仝宁漫不经心地抽了一根,显见已经习惯了妻子的侍候。

不知怎的,许剑总觉得郑姐的殷勤有作秀的成份,是让外人看的。

饭后仝宁说:“走,咱俩到书房接着聊。”进了书房,仝宁关好书房门,与许剑隔着小茶几坐下。许剑知道正题要开始了,心想不如我先把话头提起来:

“仝哥,能不能透点内幕,葛玉峰的死到底是不是自杀?公安局已经调查十天了。”

仝宁笑:“你让我当局长的泄密?”

许剑笑嘻嘻地说:“老朋友这儿,你就泄一点吧。”

有敲门声,郑姐进来,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两杯绿茶。仝宁停止了谈话,等她把茶杯放到花几上离开,起身再次把门关好。他先问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许剑你当医生有多少年了?”

“83年毕业,有十七八年了。”

“有没有碰到疑难杂症、一点儿也摸不着头绪的那种?”

“当然有哇,不久前一个姑娘无名高烧,我治好了,也不知道病因。”

“葛玉峰的死――就是我碰到的疑难杂症。”他直率地说,“老朋友前我不怕露怯,也不妨吹吹牛。我这个公安局长当得不算差劲,坐上这把交椅之后,基本没有留下未破的积案。但这一次把我难倒了。已经听了下面两次汇报,还是心中没数。葛的死亡中肯定有猫腻,池小曼在其中必然做有手脚,这不必怀疑。但要断定池小曼有杀人嫌疑,证据也远远不够。我今天喊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你是第一个到案发现场的人。”

许剑紧张地盯着公安局长。他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为小曼揑一把汗。他想这会儿必须站出来了,否则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仝哥,听说池小曼一个很大的嫌疑是:她拿不出不在现场的证明?”

“对。至少那天上午,即受害者死亡时,她不能证明自己的去向,这是很不正常的。甚至头天晚上她是否在家,在家干什么,都没有旁证。她很顽固地坚持这个谎言,但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许剑苦笑:“仝局长你不必再追查了,这段时间我完全可以证明。”

“你?”

“我。从头天深夜11点半到第二天下午两点,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他想想,还是加了一句不必要的解释:“偷情,你知道的。”

“是吗?”仝宁表情平静地问,“我记得案卷中说,那天中午你们大致是同一时间到家。”

“对,我们坐同一辆出租回厂,在离厂门口500米处才分的手。”他敏感地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俺俩的私情?我是以常理猜度——既然注意到这个细节,公安不会不往下追查的。”

仝宁笑了,未置可否。许剑说得不错。孔队长一开始没查到在四号楼那晚许剑身边的女人是谁,也没想到她就是池小曼,是仝宁前天听汇报时发现了两人回家时间的巧合。以后就很容易了,四号楼服务员轻易辨认出池小曼的照片。可惜,知道这一点并没使案情有根本性突破。“往下说吧,说详细点。”

许剑详细叙述了那天的全过程,仝宁听得很认真,在一些细节上反复追问。最后许剑说:“仝哥我知道自己错了,我那会儿对公安隐瞒了一些实情。不过我想如果当时一坦白,就会把报案人、死者情敌、还有作案时间全搅在一块儿,肯定会引得警方把注意力全集中在我身上。再者,宋晴也饶不了我。所以…”

“你的心理可以理解,但确实做错了,绝不能向警方隐瞒真情的。这会儿你可要实话实说,不能再克扣。”

“仝哥我已经全倒出来了,一点儿也没保留。我不能保证池小曼的清白,但可以保证,从头天晚上11点到第二天中午2点25分这15个半小时内,我们一直在一起。坐出租返回特车厂后,我们在厂门外500米处分手,她坐车到厂大门口,我步行回家。至多五分钟后,她就打电话喊我过去,我想这五分钟不足以杀死一个人吧。”

仝宁插问:“你说的五分钟,是你到家后五分钟,还是你们在出租车那儿分手后的五分钟?这是不一样的。如果是前者,那实际时间还要加上你走这段路的时间。”

“在出租车分手后五分钟,接她电话时我刚刚进屋,都没来得及和宋晴说一句话。”

仝宁思索片刻问:“你们在四号楼时一直在一块儿?”

“一直。只有上午11点钟我出去买早点,碰上胡明山,就是金达房地产开发公司老板,郑姐认识这个人。胡老板拉我到他的房间里聊了一会儿,时间不长。总的说,我和池小曼分开不足15分钟。也许她在这15分钟里打过电话,遥控某个情人去暗杀她丈夫?我想可能性不大。噢,你可以查查那时宾馆的电话记录,还有她手机的通话记录。”

仝宁点点头。他们已经查过了,没有发现那段时间有通话记录。这正是仝宁困惑之处。许剑的证言符合局里此前的调查。由于有胡明山这个人证,完全可以排除许剑与池小曼合谋作案的可能。但是,池小曼有了不在现场的过硬证据,她的其它疑点该怎样解释?暂时还只能置疑。

仝宁考虑一会儿,又问:“你刚才说是深夜11点打电话约池小曼出来,池小曼也立即答应了?她丈夫那时正睡在身边吧。”

许剑敏锐地察觉,纵然和仝宁相熟,但他对自己的证言并未完全采信。实在说来,这段“半夜呼情人”的情节的确不合人之常情。许剑没有多解释,简短地说:

“色胆包天,男女情热时是顾不上后果的。”

不知道仝宁是否认同这个解释,但他点点头,不再追问。许剑看着他的表情:沉稳,冷静,喜怒不形于色,心想这些年中仝哥真是修炼得臻于化境了,难怪他从心理上不认可我和小曼的疯狂。但许剑在心中揶揄地想:你自己呢?你当年对我和贾小刚干那事时考虑后果了吗?

“许剑,明天你恐怕要到公安局去做个正式笔录。我想你知道这段证词的分量。”

“我知道我知道。”他苦笑着说,“如果不是怕宋晴…我早该坦白的。我保证,这段证词完全真实。”

“我很奇怪的,池小曼为什么一直不供出你这个证人?要知道,这对她的脱罪至关重要。”

“她想保护我。她在情急中把我拉到了死亡现场,很后悔。在警方到现场前,她对我做过许诺,说她决不把我牵连进去。不过那时我已经对她有了戒心,就没应声。”

仝宁微微一笑,认为这种解释过于天真。他说:“你放心,宋晴那儿我们会对你保密。”

“算啦,保不住的。”许剑苦笑道,“老实说我从不相信公安的保密。你们的口风那样紧,但好多内幕还是传出去了,像池小曼的四个情人,现在全厂谁不知道。仝哥,其实决定向你坦白时我也下决心向宋晴坦白。长痛不如短痛,要不遮遮掩掩的倒是一笔钩肠债。很可能她不会原谅我,那我也认了,谁让我犯贱呢。”

仝宁笑着用手指点他:“荒唐鬼,守着宋晴这样好的女人,你还偷情。看宋晴咋惩罚你吧。”

许剑只有苦笑:“我知道自己荒唐,但是不行,那个尤物把我的魂勾走了。”他叹息着,“你说得对,宋晴绝不会轻饶我,她是个老派人,眼里容不得砂子。”

有人敲书房门,随即门被轻轻扭开,郑姐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问:

“老仝,你们用不用换茶水?”

许剑笑着说不用,我们聊得热乎,茶还没顾得喝呢。这时他绝对想不到,仝哥竟立时拉下脸,冰冷地说:

“我们正在谈工作,不喊你,你莫要打扰。你不知道我的规矩?”

郑姐很尴尬,讪讪地退回去,关上房门。临出门时她向许剑瞥了一眼,那目光可以说十分怨毒。

这个场面弄得许剑也跟着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仝宁平静地说:

“来,咱们继续聊吧。莫理她,从来没个眼色。”

按说妻子来给客人换茶水是很正常的,是主妇的待客之道,仝哥的过度反应实在出乎许剑的意料――刚才他还在佩服仝哥的“喜怒不形于色”呢。最后许剑终于悟出原因:郑姐的本意恐怕不是换茶水吧,她是不放心仝宁和当年的“金童”呆在一块儿,哪怕就在她的家里,哪怕只隔着一道书房门。她还是嫉妒啊,极度的嫉妒,极度的心理扭曲,常人已经无法理解了。

而仝宁之所以发脾气,是因为熟知她的乖张心理。

许剑不免暗自摇头。像郑姐这样风声鹤唳地活着,实在太累。其实她并不真切了解这些“金童”们与仝宁的关系。那并不是同性恋,只算是仝宁单方面的狎行。这些金童长大后都对仝宁抱着微妙的敌意,至少说是防范心理吧。所以,认为年已40的我还会与仝宁旧情复燃,实在太可笑了。

有关案情的事仝宁没再多问,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往年旧事。许剑走时郑孟丽没有露面,出于礼貌,许剑对卧室里喊一声:郑姐我走了。里边应了一声,人没有出来,声音中似乎带着哭声。这个刹那,许剑真可怜她,也可怜仝宁。

从仝宁家出来是9点多,许剑不想立即回家。他决定一回家就向宋晴坦白,这些话实在难以出口,但长痛不如短痛,否则等宋晴从别人嘴里听到这段私情后,更不会原谅他。他该来一次壮士断腕,为这段疯狂画个句号,不能再沉湎其中了。但这场谈话最好等到戈戈睡熟之后,他不想让儿子用鄙夷的眼光看爸爸。

他来到和小曼第一次约会的“伊人”咖啡厅,要了一杯咖啡,独自啜饮着打发时间。回想起一年来的风风雨雨,直如隔了一个世纪。正如许剑早就担心的,他的生活已经被这场婚外情搅得七零八落,而且这场大乱肯定还没有到终点。

直到现在他不敢保证池小曼是清白的,她身上还有几个不小的疑点,无法得到解释。但不管她到底是魔鬼还是天使,至少许剑说出了自己该说的话,担起了自己该担的责任,心里放下一块石头,也觉得自己像一个男人了。

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池小曼能否脱罪,自己与她之间肯定没戏了,再也不会有床笫之欢了。在他和宋晴谈话之前,这是他必须事先做出的决断,必须做出的牺牲,否则他没脸求得宋晴的宽恕。偷情一般都成不了正果,在与小曼情热之中他一直对此很清醒的,只是没想到结局来得这样快。

他扫视着咖啡厅,这儿的顾客大多是男女成对,其中定会有不少是情人吧。据一种说法,在咖啡厅的顾客群中,恋人加情人占有过半数的比例,因为真正的夫妻一般不再需要到这里来寻找浪漫。许剑用怜悯的目光冷眼旁观这些情人们,看他们秋波暗送,手足勾连,肌肤相接,看着上帝在冥冥中扯动他们身后的细线。他们都处于他和小曼的早期阶段,正在狂热地品尝着偷情的甘甜,不知道其后的苦涩。

旁观者清啊。

尤其是身为过来人的旁观者。

尤其是有了上帝目光的旁观者。

10点半钟他回到家,先到戈戈屋里侦察。戈戈果然已经睡熟,许剑把他的小屋门细心关好,来到主卧室。宋晴像往常一样,穿着睡衣倚在床边,打着毛衣等丈夫,许剑一进屋,她就用询问的目光看他,她对公安局长的约见仍然担着心呢。许剑拉把椅子坐在她对面——自惭形秽,不敢像往常那样挨着她,搂着她。没等她发问,便竹筒倒豆子,如实坦白了所有的情节,包括与池小曼的初识、第一次偷情、那晚和妻子吵架后的幽会、同仝哥的谈话等,一直说了近一个小时。

这段奸情对宋晴不啻是晴天霹雳,虽然前段有所觉察,但还不足以形成确凿的怀疑,不足以打破她对丈夫根深蒂固的信任。不过,虽然心里很震惊,她听丈夫陈述时竟然一直很平静,连手中的毛衣都没停打。许剑不禁对妻子生出一些惧意来。他想如果我俩调个个儿,是她突然向我坦白有一个热恋中的情夫,有这么一段疯狂的奸情,我能不能撑住表面上的平静?肯定不行。

最后许剑说:“我已经全部坦白了,没有一点隐瞒。我知道我的罪过不是几句道歉能弥补的。宋晴,无论你怎样决定,我都没怨言。我只向你保证,今后绝不会和小曼,我是说池小曼,再有任何来往。”

他等着宋晴发落。但宋晴闭口不谈丈夫和小曼的奸情,也不说对丈夫如何处置。她不停地打着毛衣,过了很久,只说了一点:

“你做得对,我是说你到仝局长那儿洗刷池小曼的嫌疑做得对。一个男人应该担起自己的责任,否则我会看不起你。”

又说:“池小曼宁可背上杀人嫌疑,顶着那么大的压力,至今不交待与你的关系,我倒挺佩服她的侠肝义胆。”

许剑很尴尬,不知道她这句话是真心还是讽刺。考虑到她平时过剩的爱心,也许她对小曼的宽容评价是真心的。他说:

“我没法为自己辩解,只希望你给我一次改错的机会。我保证…”

宋晴打断他的话头,干脆地说:“说这些还太早,等池小曼的案子结了再说不迟。不过…从今天起,是你睡沙发还是我睡沙发?”

许剑红着脸说:“是我,当然是我睡沙发。”

他把被褥枕头抱到沙发上,在那儿一直睡到被宋晴赶出家门。晚上常常睡不着,一支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这段时间宋晴也睡不好,深夜还能听见她在大床上辗转,小解也比往常频繁得多。小解时她应该能看到这边的烟蒂明灭吧,但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每天早上,许剑得早早把被褥枕头抱回大床上,然后到外边跑步来打发时间。他不想让戈戈看到两人分睡。好在戈戈大大咧咧惯了,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有时半夜他起来小便,来回要经过客厅,但他睡眼惺忪的,从没发现沙发上睡着一个人。白天,当着戈戈的面,宋晴照常和许剑说话,当然只说那些不得不说的话。戈戈一出门她就冷下脸,把嘴封死。所以戈戈不在家时,家里冷寂得像一座千年老墓。

许剑心甘情愿地受着妻子的冷落。谁让我犯贱呢,活该。

5 子阴之西

两天后,公安局派驻特车厂的人员,包括“保护”池小曼的两位女警,全部撤出了。对葛玉峰之死的调查走进了死胡同,那次仝宁约见许剑也没能解开这个死结。葛的死亡肯定有猫腻,池小曼身上也有无法解释的疑点,这几点共识一直没动摇。但随着调查的深入,警方发现越来越难把疑凶的身份锁在哪个人身上,比如:池小曼。

尸检没有发现问题。许剑想起,小曼曾恳请葛大姐不要解剖尸体,那时所有人都怀疑她的动机。但既然尸体没问题,也许她确实是为死者考虑,想让丈夫落个全尸?她为此甚至不怕加重警方对她的怀疑?

虽然有种种疑问,但按照“无罪推定”的原则,此案还是按自杀结案了。

葛大姐自然不能认可这样的结果,又来厂里哭闹了两次,还到公安局大门口跪地求愿。但她提不出有力的理由,最多只是把池小曼的“偷汉”公开化了,弄得特车厂人人皆知。葛大姐在哭闹中还说了一些过头话:公安局长一定吃贿赂啦,办案人员被那个狐狸精迷住啦。这些过头话弄得原来同情她的人也烦了。她第二次来哭闹时,厂保卫科强制性地把她劝走,并警告说:有什么疑点尽可向公检法反映,不能这样毫无根据地胡闹,再闹的话,就要定你扰乱治安罪。

满腔冤屈的葛大姐来许剑家,放声大哭,她说公安局是草菅人命,不明不白地就结案了。她不会就此罢休,要到省里、到北京去告状。小三儿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她不知道,她这第二次来访使许剑何等尴尬。虽然葛大姐还不知道他与小曼的奸情,但至少宋晴已经是知情人,许剑无法在妻子面前再摆出一身清白的样子。所以,对她的哭诉,许剑只有哼哼唧唧地应付着,尴尬得无地自容。宋晴倒是一直在真诚地解劝,说:

“大姐你要相信公安局,他们不会草率对待命案,既然已经按自杀结案,肯定是有理由的。”

宋晴很给丈夫面子,没把他的偷情捅出来,甚至没在话语间敲打他。尽管这样,他在两个女人面前已经汗流浃背。葛大姐感觉到了许剑这次的应付暧昧,不满地瞥他一眼,恼火地走了,从此再没来过许剑家。

许剑想,她总有一天会听说我与小曼的奸情,那时,这位性格刚烈行事偏激的大姐该会如何对待我?

因为种种耽搁,小葛的丧事在他死后二十天才举行。丧事办得相当隆重。厂领导对他的横死很惋惜,工厂从此少了一个重量级的设计师。厂里组织200多人参加了在火化场举行的追悼会,焦副厂长代表厂长去了。池小曼没去,按北阴的民俗,未亡人是不能参加葬礼的。多亏有这个民俗,工厂不用夹在其中作难了,因为葛大姐肯定参加追悼会,池小曼如果也参加,势必引起冲突。葛大姐怎么可能和一个害死爱弟的狐狸精并排站在亲属行列中呢。

许剑夫妻都参加了追悼会。水晶棺里,曾经被解剖的那具身体做过整理,经过美容,看不出什么不妥。死者肤色红润(当然是美容效果),就像在安详地睡觉。哀乐低回,重浊的鸣炮声捶着吊唁者的心房,葛大姐哭得死去活来。由于在追悼会前工会干部的工作做得很细,很到位,在追悼会上葛大姐没有说什么不逊之言。然后,水晶棺被推到火化间,吊唁者戴的小白花一朵朵扔回到吊唁大厅门口的竹篓里,小葛的身体变成高大烟囱的一缕轻烟。

许剑夫妻在和葛大姐等亲属们握手致哀时,眼泪都没能憋住。出门时宋晴低声自语道:死人堆里扒出来的一条命啊,就这么走了,连个儿女都没留下。就在这个刹那,许剑突然想起小曼的那句话:我怕生个孩子像他。在吊唁大厅感伤的气氛中,他不由对小曼产生一丝…不说是敌意,至少是谴责吧。

葬事后不久,池小曼恢复上班了。

于是许剑在下班的人群中又能看见那个背影,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说它陌生,是因为池小曼失去了往日跳荡的活力,这种活力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但每个男人都能感受到它。现在,她的“精气神儿”被一下子抽干了,显得僵硬呆板。许剑心中苦涩地想:一个女人的心境竟能如此地影响她的魅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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