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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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姆斯菲尔非常震惊,与阿格侬对视着。阿格侬低下头,喃喃地说:“爸爸,妈妈为什么突然回来?”
15岁的阿格侬是拉姆斯菲尔选定的族长,也是唯一知道妈妈出走原因的孩子。拉姆斯菲尔没有告诉其它孩子,不想粉碎他们心目中“妈妈”的美好形象,但他至少得让未来的海人领导者知道真相。现在,阿格侬的表情充满疑惧。拉姆斯菲尔思索一会儿,低声说:
“也许她已经得到咱们收集武器的情报?你知道,海里到处都是那些小杂种,他们肯定看到了咱们的船只经过。”
“爸爸,该怎么办?”
“我去看看再说吧,也许她知道厉害了,想跟咱们和解。”
他匆匆赶过去,那边覃良笛正在孩子们的簇拥之中。亲近她的大都是七八岁之上的孩子,他们还保留着对妈妈的记忆,他们亲着妈妈,喊着叫着,乱成一团。再小的孩子记忆已经淡薄了,远远立在外圈,用陌生的目光看着她。拉姆斯菲尔走过来时,覃良笛正把外圈的小海人们一个个搂到怀里:孩子们,是妈妈回来了,你们不认得妈妈了吗?有些小海人终于回忆起来,哭着说:妈妈!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们了?覃良笛也哭了,说:妈妈怎么能不要你们呢,妈妈出去干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们看妈妈今天不是回来了嘛。
她看见拉姆斯菲尔,分开孩子走过来。三年不见,她的模样变化不大,也许眼神更疲惫一些。她同拉姆斯菲尔拥抱――像一个朋友那样拥抱,说:“理查德,你老了。”
他想起覃良笛走后这三年艰难的岁月。“当然老了,又是三年过去了。不过,你的变化不大。”
覃良笛摇摇头:“怎么能不大呢,这三年我累得几乎要崩溃了。”
再往下他们就无话可说了,他不能问她这几年在哪儿,在干什么,这次回来干什么,这些话题都太敏感。但不说这些,能和一个消失三年又突然回来的人说什么?覃良笛机敏地打破这层尴尬,对孩子们说:
“孩子们,你们干你们的事吧,我和爸爸有很重要的事要说,晚上咱们再聚谈,好吗?”她拉着拉姆斯菲尔回到岩洞里。
到了洞里,覃良笛默默地抱住拉姆斯菲尔:“拉姆斯菲尔,我真的很想你,真的很想。”
拉姆斯菲尔何尝不是如此,这三年,他想念妻子南茜和女儿,想念父母,但更多的是思念覃良笛,毕竟最后15年他们是在一块儿生活的。他紧紧地搂住覃良笛,感到两人的身体变得火烫,肌肉崩紧,情火在全身游走……然后他俩都冷静下来,离开对方的身体。两人都知道将面临一次艰巨的谈判,并对此心照不宣。他们将互相提防,互相猜测,用尽心机。如果在这之前作爱的话,那爱情简直就变成阴谋的一部分了,他们都不想亵渎两人的爱情。拉姆斯菲尔平静地说:
“覃良笛,有话直说吧,我知道你突然回来肯定有目的。”
覃良笛微笑着:“我只是来道歉的。理查德,这两年海豚人发展很快,多少有些失控。一些海豚人和海人发生过轻微的冲突,我知道后已经训诫了他们,以后绝不会出现这类事了。”
听了这句话,拉姆斯菲尔忽然悟到,最近两个星期来,那些小杂种的行为确实收敛多了。不过他并不准备就此买她的帐。“那就谢谢了。还有呢?”
“理查德,你知道我的观点,海人不适宜到深海生活,他们的身体结构决定他们不会成为海洋的主人。不过,在近岸地带也有广阔的生存空间,和海豚人不会发生冲突的。”
“很好,我也会这样教育我的孩子。”
覃良笛温和地纠正:“不是你的孩子,是我们共同的孩子,甚至海豚人也可算是我们共同的孩子。”
“是吗?我不敢奢求那样的荣耀。”
覃良笛看看他:“理查德,我今天来是想来一次坦率的谈话,不要这样躲躲闪闪的,好吗?我知道你在搜集武器,你想让两个族群的孩子们互相残杀?”
拉姆斯菲尔没有否认,知道否认也没有用:“对,我是搜集了一批武器,如果必要的话,我会拿来保护我的孩子们的合法权利。”他冷冷地说,“如果不是得知我搜集了武器,你不会想到回来吧。”
覃良笛黯然说:“我们不要再互相伤害了,好吗?我知道这三年你很难,我也不比你好过啊。理查德,别让陆生人残忍嗜杀的传统延续到海人和海豚人种族中,让他们和睦相处,公平地竞争,这才是最妥当的路。”
“我不会让小海人赤手空拳同那些小杂种去进行什么公平竞争。”
覃良笛尖利地说:“这么说,你也不相信海人在海洋中的生存能力了?”
拉姆斯菲尔干脆地说:“使用武器也是生存能力的一种。我想,你可能也动过搜集武器的念头吧,只是那些小杂种没有手指来扣动板机,对不对?”
覃良笛冷冷地说:“那并不是克服不了的困难,只要有足够的智慧,我想什么事都能办到。”她情绪低沉地说,“算了,先不说这些了。我早料到和你的谈话会十分艰难。我准备在这儿停留三天,咱们慢慢再谈吧。”
拉姆斯菲尔感到一阵欣喜。虽然他对两人的和好(以及谈判成功)不抱一丝幻想,但他还是很高兴覃良笛能同他一块待几天。覃良笛从低沉情绪中摆脱出来,笑道:“我要停留三天,咱们先找回过去的感觉再开始谈判。理查德,你总得有起码的待客之道吧,给我来杯淡水,我已经渴坏了。”
她的嗓音的确干涩嘶哑。拉姆斯菲尔很抱歉自己忽略了这一点,忙从岩洞中储存的淡水桶里取了一杯水。他没想到,覃良笛拿上水杯后竟然犹豫良久,勉强笑着说:“理查德,我想你不会在水中做手脚吧。”
拉姆斯菲尔怒火中烧,恶狠狠地瞪着覃良笛。这就是那个15年来与他相濡以沫的女人吗?是他刻骨思恋的女人吗?他夺过杯子一饮而尽,把杯子用力摔到地上,不锈钢的杯子被摔扁了。覃良笛抬头仰视着他,悲伤地说:
“理查德,我的爱,原谅我。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她的话语里溶着那么深重的内疚和痛苦……
每当想到这儿,拉姆斯菲尔就怒火中烧,连血液都沸腾了。世界上最后一个女人,用如此简单的计谋,智胜了世界上最后一个男人。她把两种武器用得十分纯熟,那就是男人的大丈夫气概和对男人骨子里对女人的的藐视。当她接过那杯水时,肯定在杯中放了安眠药。她做得那样不露行迹,那杯水一直在两人的视野之中。正是因为这种视觉上的安全感,他没有起一点疑心。他赌气喝下那杯水不久,神智就慢慢模煳,只能感到覃良笛在拥抱他,抚摸他,泪水滴到他的胸膛上,听见她喃喃地说:
"理查德,我的爱人,总有一天你理解我的。你放心,我会善待海人孩子,那毕竟也是我的孩子啊。我真不想这样做,真愿意和你白头偕老,但我不得不这样做……:
他的神智越来越模煳了,听见覃良笛轻声说:“你睡吧,安心睡吧。”
然后他就入睡了。等他醒来,时间已经过去了270年!海豚人早已牢牢地掌握了海洋的霸权,而海人只能处于可怜的从属地位。想到这里,想到覃良笛卑鄙的欺骗,愤恨就烧沸着全身。当然,他也能从覃良笛的周密安排中看到她的歉疚。覃良笛把他妥妥地保存在冷冻箱中,这在当时的条件下,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了。她隐去了她在海豚人历史中的主导作用,而把完全不相关的拉姆斯菲尔树成海豚人的“雷齐阿约”,连圣禁令也是借他的名义发表。她为拉姆斯菲尔的复活做了周到的安排,甚至想到为他安排新的婚姻,以免他走进海豚人社会后过于孤单。从这些安排中,可以触摸到覃良笛的爱,她的深深的赎罪感。如今她早就到了另一个世界,也许她还在世界的彼岸注视着这边吧。
但她为什么要安排我的复活?纯粹是因为内疚?也许她想让我亲眼看见她300年后的工作成果?难道她不怕我醒来后会力求改变这一切?也可能她非常自信,认为我凭一己之力已经无法改变大局?
拉姆斯菲尔猜不透她这些安排的用意。他愿意覃良笛能够像他一样复活,哪怕仅复活一天,他会问清全部情况后随覃良笛一同死去。可惜这个愿望永远不能实现了。覃良笛死后已经实行了鲸葬,这一点在海豚人的口传历史上说得明明白白。她的血肉之躯已经化为养分,进入海洋生物循环圈中,说不定曾在她身上呆过的某些原子此刻就在索朗月身上。
她没有给拉姆斯菲尔留一个对面交锋的机会,这已经不可挽回了。
3
约翰和拉姆斯菲尔进入那个放武器的岩洞时,里面已经有5个人,拉姆斯菲尔认出其中的弗朗西斯、克来因和布什,是上次约翰介绍过的,约翰介绍其余两人是威多罗和西尔瓦。5个人都在摆弄乌齐式冲锋枪,由弗朗西斯讲课,看来他们都熟练地掌握了这种武器的使用方法。看见雷齐阿约进来,他们立起来向他行目视礼。约翰介绍:
“我已经联系了近百人,具体说是93个人,他们正在加紧学习使用这些武器。”
拉姆斯菲尔没有想到有这么大的进展,夸了一句:“你很能干啊。”
“这都是因为你,雷齐阿约。你知道,不少海人历来不满意我们的附庸地位,但我们的身体结构确实不适于深海生活,再加上海豚人的强大是历史形成的,是雷齐阿约和女先祖安排的,我们也无可奈何。但是,自从知道原来您只是海人的雷齐阿约,而且目前的局势是缘于一次卑鄙的欺骗,我们都醒悟了。我想,再给我点时间,我能串联到更多的伙伴。”
弗朗西斯笑着说:“雷齐阿约,能让我们来一次实弹射击吗?我的手早就痒了。”
其它四个人也都跃跃欲试。拉姆斯菲尔欣喜地想,他们身上还流着祖先(陆生人祖先)强悍的血液啊。他告诫说:“暂时不行。不要惊动了海豚人,指望这些轻武器是对付不了6500万海豚人的。”
约翰急迫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核潜艇?”
“我还没有做安排。你们耐心等着吧。”
约翰看看他的四个伙伴,直率地问:“雷齐阿约,你没有改变主意吧。我知道你心地仁慈,也知道你已经喜欢上了索朗月。”
这句问话十分唐突,拉姆斯菲尔没有说话,冷冷地盯着他。约翰没有退缩:“雷齐阿约,我知道我的问话很不礼貌,但我得心中有数。我们本来对海人的复兴已经丧失希望,是你把希望给了我们,你不能让我们再次失望。”
他勇敢地和拉姆斯菲尔对视着,其它五人面无表情,但他们分明在侧耳听着雷齐阿约的回答。拉姆斯菲尔想,不能怪约翰啊。这些天,确实有两种力量在拉姆斯菲尔心中搏斗。他看到了一个明朗健康的海豚人社会,认识了可爱的索朗月、岩苍灵、弥海甚至戈戈和香香。真能忍心把几亿吨当量的核弹用到他们身上?可是,他这样做是为了人类的嫡系后代,在大自然中,只要是为了种族的延续,任何残忍都是可以原谅的。而且他是一个军人,文明国家的军人都不是嗜杀狂,但命令让他们做出违反本性的行动时,他们也决不会犹豫。他在格鲁顿潜艇学校所受的教育就是:当万不得已时,坚决按下核弹的发射钮,把死亡倾泻到敌对国家,倾泻到那个国家的老人、妇女、儿童头上。
他叹口气,没有责备约翰:“不必怀疑,约翰。为海人争得‘嫡长子继承权’是我的职责,是我重生后唯一要做的事情。你们只管把自己要做的事做好就行,我会安排的。”
“谢谢。雷齐阿约,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
“但是请你们都记住,核潜艇只是我们与海豚人谈判的一个大筹码,不到万不得已时我们决不能使用。知道吗?”
“知道。”
“那么,关于未来的海人和海豚人在地球上的利益分配,你们有什么概略的计划吗?”
约翰他们迅速回答:“有。我们对此已经进行过详细的讨论。我们想,这次行动就是逼海豚人和我们订立一个上帝之约:凡有陆地露出水面的地方,周围200海里的区域属于海人所有,其余的远海则是海豚人的天下。我们想,这对双方都是一个公平的解决办法。”
拉姆斯菲尔赞赏地说:“不错,在这个架构下,海人和海豚人应该能建立一种共处关系。约翰,你有政治家的头脑,真不错。”
约翰和其它五人都很得意:“这是我们大伙儿商定的。你知道,我们同样不想和海豚人兵戎相见,毕竟我们已经一块儿生活了将近300年。”
“好的,就朝这个方向努力。你们留下,我先走了。”拉姆斯菲尔临走交待,“注意保密,听见了吗?”
“我们一定注意。”
三天后,杰克曼一个人向外海游去,他已经用低频声波和弥海与索朗月取得联系,约定在这儿见面。关于这次见面他没告诉岛上任何人,连妻子安妮都没说,苏苏刚才碰见他,还一个劲儿问他到外海干什么呢,他扯一个原因搪塞过去。他来到距海岛有10海里的一处独立的珊瑚礁岩上,向远方张望。弥海和索朗月很守时,很快赶到了。杰克曼走下礁岩,来到两个海豚人的面前。弥海问候已毕,说:
“杰克曼,你约我们来有什么事?”
杰克曼没有直接回答:“弥海,雷齐阿约是不是也约见了你们?”
“是的,我们马上就要过去见他。”
杰克曼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措词。这件事他想来想去,觉得应该告诉海豚人,但有些话实在难出口。索朗月鼓励他:“杰克曼叔叔,我和弥海长老在路上就商谈过,猜想你要说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尽管说吧,我们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
杰克曼叹口气:“我真不愿说这些话。告密不是海人海豚人社会的美德,何况还牵涉到我们的先祖。”弥海和索朗月互相看一眼,不动声色地听下去。“你们知道,海人中有一批沙文主义者,是第一个海人首领阿格侬留下的传统,所以这种传统很顽固的。后来,女先祖覃良笛曾不得不惩戒了阿格侬,才把这股风刹住。这些年来,这种沙文主义已经基本消亡了。我们都承认海豚人更适合在深水中生活,你们和我们都是同一个文明――陆生人文明――的传承者,两个种族合作得也很好。这些情况你们都知道。”
“我们知道,两个种族是亲兄弟,连没有做智力提升的海豚和鲸类都慢慢融入这个大家庭了,何况是咱们?请你接着讲。”
“当然还有一些沙文主义者,他们一直认为海人才是雷齐阿约的嫡长子,我儿子约翰就是其中一员。不过,如果他们的沙文主义只表现在言词上,我们完全可以容忍。但这些天来,沙文主义思潮迅速抬头,他们互相串联,行踪诡秘,甚至还进了女先祖禁止进入的那个岩洞。”
弥海和索朗月平静地听着。杰克曼咳了两声,因为下面的话更难出口了:“更严重的是……雷齐阿约似乎和这事有牵连。现在,在少数海人中悄悄流传的一个说法是:雷齐阿约并不是海豚人的先祖,而仅仅是海人的先祖。也就是说,海人才是雷齐阿约的嫡系后代。”
弥海笑了:“谢谢你的责任心,不过,不要信这些传言。雷齐阿约是我们两族人的先祖,他不会挑拨两族不和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杰克曼严肃地说:“我何尝不希望如此。但愿没有战争,没有残杀,没有血流成海的惨景。海人和海豚人都没有关于这些的概念,但是,在陆生人历史中,战争和残杀是贯串始终的。”
这句话说得很重,弥海和索朗月当然听出来了,但他们仍然微笑着:“没事的,放心吧。我们要去见雷齐阿约了。这样吧,我们先走,你随后再回岛,行不行?”
杰克曼知道他们是想把这次会面瞒着拉姆斯,点点头说:“当然行,你们先走吧。”
他们同杰克曼告别:“杰克曼,再次谢谢你的责任心。”然后离开这儿,向杰克曼族人的海岛游去。路上,两人慢慢游着,陷入沉思。海豚人社会中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即使那些凶恶的猎食者如虎鲸、鲨鱼和八爪章鱼,从情感上也不是海豚人的死敌。所以,乍一听到杰克曼的话,让他们有心中作呕的感觉。而且,至少对弥海来说,这些传言并不奇怪,因为,在雷齐阿约才从冷冻中醒来时,他就发现雷齐阿约似乎对海豚人有强烈的敌意。
不过,两人都没有冲动,默默地游着,思索着。快到海岛了,弥海扭头说:“索朗月,拉姆斯菲尔是我们的雷齐阿约。”
索朗月知道这句话的含义,笑着重复:“对,是我们两族人共同的雷齐阿约。”
“他被冷冻了270年,孤单一人来到一个全新的社会,肯定难以适应。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断裂,也难免造成一些心理创伤。也许,270年的冷冻还会给大脑造成某种后遗症呢。”
索朗月笑了:“弥海长老,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要用妻子的爱去抚平他心上的伤口,让他真正融入270年后的社会。对不对?”
“对,我相信你肯定是一个称职的妻子。他――”他拉长声音说,“我就全交给你了,以后,只要你不要求,我不会再过问。好吗?”
“好的,请放心吧。”
拉姆斯菲尔已经在约定的地方等候。他跳入水中,热情地拥抱了弥海和索朗月:“真是抱歉,又累你们跑这么远的路。可惜我不能在海里走长路,只有劳你们过来。”
索朗月笑嘻嘻地说:“别客气了,弥海长老很乐意为雷齐阿约做任何事。至于我就更不用说了,我还要努力表现,获得做你妻子的资格哩。”
拉姆斯菲尔尴尬地笑着,没有接“妻子”这个敏感的话题:“自从我醒来后,受到无微不至的关照。你们安排我的生活,组织对我的朝拜,安排我去参加齐力克。我真的很感激。”
索朗月嗔道:“不要客气,再客气我就要生气了。”
“可是我还有件更难的事要麻烦你们。”
弥海说:“尽管说。能为雷齐阿约效力是我的荣幸。”
拉姆斯菲尔黯然说:“你们都知道,在我和女先祖覃良笛创造海人和海豚人之前,我们曾在圣地亚哥――那是陆生人时代的一个城市――领导着一个两万人的小部落,那是陆生人的全部残余。我们还用基因工程和自然生育的方法养育了一批孩子。后来,我们来到南太平洋,与那儿失去了联系,再也不知道那些人的死活。那些年,陆上的幅射很强,也许他们都没熬过来。但不管怎样,这一直是我的一块儿心病。我不知道还能活几年,期望能尽早到那儿看看。”
弥海小心地说:“你复活后我曾告诉过你,那个陆生人族群在5代后就灭绝了。如果他们还活着,哪怕有一个稍大的部落,海豚人也会听说某些迹象。”
“但我还是不死心哪。也许他们并没有生活在近海地带,而是在内陆?我想,一定要看一次,才能了我的心愿。当然,我知道去那里是件相当困难的事,那儿距这儿直线距离有5000海里以上,也许我又得麻烦戈戈或蓝蓝、点点了。”
“到那儿是比较远,但这没问题,我们会尽量为你安排一个舒适的旅行。不过,这么长的距离,又只能暴露在阳光下,对你的身体可不好啊。”
拉姆斯菲尔摇摇头:“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这点你们不要担心。还有,为了能有效地寻找我的族人,恐怕得带几个帮手。约翰答应为我挑几个合适的海人小伙子。”他抱歉地说,“海豚人不行,因为这次主要是在陆上寻找。”
弥海看看索朗月:“行,那就让约翰他们代劳吧。”
拉姆斯菲尔在向他们提出这个设想时曾多少有些心怯。海人“复兴运动”已经开始浮出水面,难保弥海和索朗月他们听到什么风声。再说,利用海豚人的力量去实施对海豚人的阴谋,这让他心中十分愧疚。他说:
“弥海长老,索朗月,这次去美洲大陆,不知道我能否回来。也许我不能观看你们的下一次四力克运动会了。”
弥海和索朗月商量一会儿,说:“这样吧,这次路程比较长,又是你的寻亲之旅,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这次我们不劳烦虎鲸或蓝鲸了。我们安排海人御手们为你扎一个木筏,然后由海豚人拉着木筏送你。各片海域中都有海豚人,或服从我们调遣的海豚,所以纤夫可以定时轮班。只有索朗月一个人陪你走完全程。你看这样安排行吗?”
拉姆斯菲尔迟疑地说:“这样太兴师动众了吧。还有,我不想让索朗月陪我长途跋涉5000海里,太辛苦了。”
索朗月干脆地说:“对于海豚人来说,5000海里根本算不了什么。再说,”她嫣然一笑,“这是我的本份啊。”
拉姆斯菲尔不愿接受这样的安排,他宁可再次坐到戈戈的背上,由那个头脑简单的虎鲸陪伴,这样对他们的行动更合适一些。但他心中怀着鬼胎,不敢坚决地拒绝――没准弥海长老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也许他的这种安排含着监视的目的?他只好说:
“谢谢。谢谢你们的周到安排。”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就在最近吧。”
“好,那我马上和杰克曼商量,快点把木筏造好。你放心,他们曾建造过这样的木筏,有足够的经验。”
4
杰克曼集合了20多个御手开始建造木筏,取材很容易,各个岛上都有被风连根刮倒的椰树、棕榈和桉树,只用把它们在水中拖来就是。编木筏所用棕绳可以用棕榈树皮纤维手工编成,这也是杰克曼他们很熟稔的活儿。拉姆斯菲尔常来建造现场参观,发现海人们已经基本抛弃了陆生人所用的金属工具。其实,各个大陆上这类工具还有很多遗存,足够海人用10个世纪的。但那些地方太远,往来要经过长途的陆上跋涉,会造成幅射过量。“再说,从长远说来,我们不能把赌注押在注定要用完的物资上。因为海人社会已经不可能建立采矿、冶炼等工业体系了。”杰克曼解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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