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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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介绍使听众毛骨悚然。

两位先生的讲话为大会定了基调,此后的讨论集中在如何采取行动上。大会决定成立一个行动委员会,由奈特当主席,负责杀死癌人,铲除有关的科研机构。还成立了一个法律委员会,由律师哈里森任主席。行动队员行动时难免触犯法律,哈里森的任务便是把他们从法律之网中救出来。哈里森说:“我不敢保证让你们完全脱罪,但我保证,把这场审判变成旷日持久的世纪性审判,并使法律意义上的罪犯变成公众心目中的英雄。因为,你们本来就是英雄,是从科学恶魔的蹄下拯救人类的赫刺克里斯!”

今天是联盟的第一次行动。

奈特看看夜光表,凌晨2点30分,室外巡逻队像机器人一样刻板地经过这里,橐橐的脚步声消失在楼后。奈特拍拍同伴的肩膀,两人像狸猫一样溜到楼角。尼柯尔森蹲下来作人梯,奈特立在他的肩上,用大腿和双臂夹住楼角向上爬,不久他就开始气喘吁吁--毕竟不是20岁的时候了,但他总算坚持到了三楼的阳台。他听听屋内没有动静,便纵过阳台,又垂下绳索把尼柯尔森拉上来。趴在地板上听听,室内巡逻队刚刚结束了二楼的例行巡视,下到一楼去了。这是他们今晚最后一次巡逻。两人推开阳台门,在走廊里轻轻挪步。有关克隆人的设备都集中在三楼,奈特用合金钢丝捅开门锁,用手电扫察一遍。他的第一个印像是,这里的实验设备太简单了,几乎不值得浪费他的C4炸药。联盟开会时,生物学家乔伊曾说:“炸毁实验室只是一个象征性的行动。因为导致克隆人成功的因素,主要不是设备,不是金钱,而是科学家的技能和决心。所以,如果真的要制止这项研究,唯一可靠的办法是杀死保罗、桥本和任何想干此事的人。”他苦笑道,“当然我们不愿走到这一步,不会让手上沾染同行的鲜血,但愿这次爆炸能把他们吓退。”

按照乔伊的交待,他们在每台重要设备上都粘上一块塑胶炸药,20分钟后,他们顺着绳索下滑到地面,溜出来,上了汽车,从黑影中开出来,堂而皇之地一直开到公司门口,又吱吱地刹住车,摇下车窗。两个警卫从窗户里狐疑地看着这辆汽车,其中一人按着腰间的手枪,警惕地慢慢走过来。他弯腰盯着车内的两人,客气地问:“两位先生有什么事吗?”

奈特开心地笑了,从车窗内伸出手,把一只遥控器对准大楼,调侃地说:“我们特来通知你们,请观赏一场焰火晚会。”

他按一下遥控,立时响起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三楼的几十扇窗户同时变得红亮,巨大的火舌排闼而出,把铝合金窗框、玻璃碎片和室内的器物抛撒出来。无数火花弥散在夜空,真像一场盛大的焰火晚会。在器物纷纷落地的嘈乱中,警卫愣了两秒钟才清醒过来。他掏出手枪,但那辆黑色的福特早就窜走了。警卫手忙脚乱地照后轮开枪,一边掏出哨子猛吹,对跑过来的警卫气急败坏地喊:“快报警,黑色福特,车号尾数是284!”

此时福特车已开出500米,他们从后窗里欣赏着大楼上绚烂的火舌,互击手掌,笑着离开这里。凌晨2点40分,苏玛让奶水憋醒了,低头看看胸前,纯棉内衣被洇湿了两块。护士还没把女儿抱来,今晚是达纳值班,她一定是睡着了。苏玛喊了两声,没有回音,于是掀开毛巾被,趿上拖鞋,向育婴室走过来。

女儿。她睡意蒙胧地咀嚼着这个词,心头觉得甜丝丝的。小海拉真是个饕餮之徒,拼命吮吸着奶水,小身体迅速长大。现在她才生下18天,体重已增加了一倍。好在我的奶水很足,她骄傲地想,我天生是个英雄母亲。

护士达纳坐在育婴室门口,歪着脑袋斜倚在椅背上。苏玛仍处在熟睡乍起的慵懒中,没有觉察到护士的睡姿有些异样。她没有惊动护士,轻轻推开半掩的房门走进去,毛茸茸的地毯吸收了她的脚步声。然后她看见那一幕,双眼立即睁大,肾上腺素突然加快分泌,心脏超负荷地跳动。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立在海拉窗前,背对着大门,正弯腰观察着婴儿。苏玛的目光移到他的右手,就再也挪不开了。那是粗大的男人的手,手背上长满了体毛,手中攥着闪着寒光的匕首,刀尖在海拉的咽喉处。海拉醒着,脸上漾着甜甜的笑容,在育婴室微弱的脚灯灯光中,嵌在黑脸膛上的一双大眼睛分外明亮。她仰面躺着,襁袍下端露出的双脚时而踢蹬几下。

一个是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凶神,一个是裹在雪白襁褓中的婴儿,两人之间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这些构成了一幅对比强烈、色调狞恶的抽象画。苏玛一时呆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动作。黑衣男人轻轻抬起右臂,把刀尖移向婴儿的脸颊,在她的脸蛋上触了一下。海拉把刀尖当成了母亲的乳头,迅速向这边转过脸,撮起小嘴,急切地寻找着。她没有找到乳头,便生气地咧着嘴哭起来,哭声在静夜里显得十分响亮。

在海拉发出哭声之前,苏玛被恐惧麻醉了,一直站在那个定格的画面中。女儿的哭声一下子解除了她身上的魔法。她要行动,要从凶手手中救出自己的女儿!她急急地扫视着四周,想找到一件可用的武器。护士桌上放着一块大理石镇纸,她回身轻轻抓起来,放轻脚步向黑衣人潜行过去。她的心脏嘭嘭跳动着(但愿心跳声不要被凶手听见),黑衣人仍在全神看着婴儿,没有觉察身后的袭击者。苏玛高高举起镇纸……忽然黑衣人烦倦地说话了:“苏玛小姐,请把那玩意儿放下吧。”

苏玛僵住了,黑衣人转过身。是一个40多岁的白人男子,面容粗犷,表情冷淡,他的刀尖仍在海拉面前晃动。屋内的声音使海拉安静了一会儿,侧耳倾听着,片刻后又哭起来。苏玛抖抖索索地扔下镇纸,泪水夺眶而出,哀求道:“先生,请你饶了小海拉吧,她是个才生下十几天的婴儿,有什么罪过?你怎么忍心向她下手?”

黑衣人愤怒地嚷道:“她是一个小癌魔!她将搅乱人类的谱系,把人类变成魔鬼的杂种!”他瞪着苏玛,目光中怒火熊熊,奇怪地是,他的怒火中浸透了沮丧和绝望。只是在这场风暴过去之后,苏玛才明白,他的怒火主要是针对他自己的。那人恨恨地说:“我在这张床前站了20分钟,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我真是个最无用的蠢货!”他抖手一甩,匕首带着啸声,深深扎在壁柜上,刀把还在微微颤动。等苏玛从匕首上收回颤栗的目光,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苏玛追到阳台,看见那人正顺着绳索飞快地缒下去,消失在树荫下。半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滑出树荫,向大门方向开去。

小海拉听见妈妈的声音,哭得更加理直气壮,小胳臂小腿起劲地弹动着。忽然在夜空中传来沉重的爆炸声,病房的窗玻璃簌簌抖动着。小海拉顿时止住哭声,似乎在倾听着。达纳被惊醒了,跌跌撞撞冲到床边。她刚才被麻醉,这会儿四肢仍是软绵绵的不听使唤。她看到了壁柜上的匕首,看到了刚从阳台返回、脸色惨白的苏玛,慌张地问:“苏玛,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苏玛迅速把海拉抱起来,紧紧贴在怀里,瘫坐在床上,泪水痛痛快快地流出来。走廊中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听见保罗边跑边喊:

“苏玛,快照看海拉!”

3

保罗是2点50分赶到医院的,把车停在大门口后,略微犹豫一会儿。夜深人静,这时闯进医院似乎有点莽撞,难免惊扰苏玛的好梦,毕竟他只是接到了一个威胁电话,即使他们采取行动,也不可能是今天。不过他想起,苏玛照例要在3点钟给女儿喂奶,那就上去一趟吧,去去这块心病。他拉开车门走下来。忽然阴影中滑出一辆黑色轿车,飞快地开过来,在他的车边刹住。驾车人摇下车窗,喊道:“是保罗?雷恩斯吗?”

保罗狐疑地绕过去,见车内是一个穿夜行衣的白人男子,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保罗警惕地后退两步,沉声问:“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驾车人没有搭话,向车外扔了一迭纸,狠狠骂句脏话,汽车刷地开走了。保罗满腹狐疑地捡起一张,一眼就扫视到其中一句:“维护人类纯洁联盟对这次爆炸和凶杀事件负责。我们已忍无可忍了!”夜空中随即传来一声巨响,地面抖动一下,东边的天空闪着红光,那可不是霓虹灯的闪亮。医院的警卫跑出来,慌乱地挥着手枪。保罗从门外冲进大门,高声喊着:“实验楼被炸,海拉可能被害,赶快报警!”

他边喊边向楼上冲去。

苏玛紧紧搂住海拉,面色苍白,肩膀微微颤动着。达纳同样脸色煞白,心有余悸地盯着阳台,一个登山爪卡在栏干上,下面垂着一条白色的尼龙绳。海拉已经找到了奶头,正咕嘟咕嘟地吞咽着,从眼角冷静地翻看着室内每一个人。

保罗原以为冲进屋里后,会看到一两具血淋淋的尸体,这时突然松劲了,疲乏地坐在床上。苏玛看着他,泪水又涌出来:“保罗,一把匕首!他用匕首顶着海拉的脸蛋,你看!”

海拉的左边脸蛋上的确有一条血痕,很细很浅,但划在婴儿非常娇嫩、吹弹可破的皮肤上,仍显得十分狞恶。保罗尽力安慰她:“不要紧,只是一条划痕。苏玛,不要惊惧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们能告诉我当时的情形吗?”惊惧未定的达纳断续地说:“我在门外值班,似乎听见屋内有动静,就进屋去查看。刚一进屋,就被人用毛巾捂住嘴,以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苏玛也讲了当时的情形:“幸亏是一个心肠软的凶手,否则海拉早没命了。”保罗不由回忆起那个凶手的奇特表情:愤怒加羞愧。他明白了何以如此。凶手是怀着对癌魔的满腔仇恨而来,但他面对一个可爱的婴儿时,这些仇恨再也聚集不起来,他一定羞于回去交差。所以,海拉是在刀口下捡了性命。保罗心中十分沉重,因为这种幸运不会重复的,下一次他们不会再派这样的人来了。达纳出去了。海拉已经吃空一个乳房,生气地踢蹬着,但苏玛完全没有觉察,她微仰着脸,定定地思考着,神情中显出决绝。海拉没有得到妈妈的回应,生气地哭起来,苏玛这才从冥思中惊醒,忙把另一个乳房塞进去。她低声对保罗说:“我决定带着海拉逃走,隐姓埋名把她养大。”

保罗长叹一声。实际上他已经知道这条路非走不可。他沉闷地说:“苏玛,这可是一条荆棘之路呀。”

“我知道,但我不会退缩。”

“你让她终生作一个女鲁滨逊?”

“不,她不是鲁滨逊。她有母亲守在身旁。等她长大了,有了自卫能力,我要让她堂堂正正回到人类社会。”

保罗又叹息一声:“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苏玛立刻目现异彩,这正是她暗暗希望却不敢奢望的。但她随即想到了保罗的妻儿,目光黯淡下来,犹疑地说:“不,你有自己的生活……”

保罗摆摆手:“不要劝说了。严格说来,我比你更有责任保护她,因为是我创造了这个生命。只是……”

只是我始终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处,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不知道这个癌人变得强大后对人类是福是祸。我十分羡慕女人式的思维,她们只凭直觉行事,从来不会有我的内心折磨……他笑道:“就这样决定了吧。对这个打算要注意保密,除了与家人的辞行必不可免外,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4

两辆警车啸叫着开到实验楼下,上次来过的索恩警官费力从座椅中挤出来。他是一个50岁的老警官,身材魁伟,左腿微跛,浓眉下鹰一样的目光打量着爆炸现场。三楼的窗户都成了黑洞,各种仪器设备的残片挂在树杈上,抛散在花丛中。他对前来迎接的保罗和桥本说:“两个星期内我已经来两趟啦,看来你们的麻烦还远没到头哩。”

保罗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儿,隐忍着没有吭声。他和桥本领着警官查看了三楼的现场。索恩赞赏道:“嗯,是内行干的,各种设备都彻底破坏了,墙壁和地板只有轻微损伤。一定是内行干的,他们意在警告而不是伤人。”

保罗冷冷地说:“他们还向医院派去了杀手,只是由于意外才没有得逞。”“是吗?”索恩客气地反问,“不过,这个由癌细胞克隆出的玩意究竟算不算人,目前还在两可之间。所以,从法律意义上说,我还不能把那些人称为凶手。”

保罗和桥本对视一眼。毫无疑问,索恩的观点和那个“维护人类纯洁联盟”是一致的,说不定他就是其中一员。公司警卫马尔科姆没有听出索恩的爱憎,还在详细追述着昨晚的情形。他说:“破坏者的汽车牌照号我记下来了,并且在电话中通知了警方。警官先生,这个号码是否已经查出来了?是不是真实号码?”

索恩冷淡地说:“是真实号码,不过没有什么用处。昨晚的那三人已向警方自首,一个庞大的律师团表示要帮他们把官司打到底。雷恩斯先生,桥本先生,贵公司的麻烦要接踵而来了,这完全是你们自找的。我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费神费力地研究什么癌人,你们是些变态狂吗?”保罗已彻底对索恩警官丧失了希望,不再指望他能公平地处理这件案子。他以冷淡的客气说:“警官先生,这个问题超出了你的知识水平,所以,你有一些疑问是很正常的。这些以后再说吧,现在请你采取必要的措施,保护我们不再受到威胁。”

“请放心,我会恪守警察的职责。”

送走了索恩和他的手下,保罗和桥本苦笑着面面相观。保罗低声咕哝道:“也许我们真的错了?”也许我不该来到PPG公司;也许我不该有这方面的技术造诣,就像3岁孩子不该拿到火柴。保罗想,我刚才在讥笑那位警察大叔的无知,可是我自己呢?我真的已经全知全晓,可以把上帝也不放在眼里么?他的眉峰中凝着深深的苦恼。桥本看着他,心中觉得愧疚。在几个研究者中,他是唯一的知情人。事实上是伊恩和他摆好了圈套,让保罗掉进来……不过,还是先去管自己园中的荒草吧。就在今天早上,爆炸把他惊醒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匿名者严厉地说:“请桥本先生立即退出该项研究,不要作人类的罪人。在迫不得已时,我们只有以邪恶对付邪恶,请你不要逼我们。”

匿名者一一列举了桥本的父母妻儿的名字、住址和工作,然后啪地挂上电话。这个威胁太凶险了,直到现在桥本还是忐忑不宁。也许真该向老板辞行?12万的年薪确实吸引人,但亲人和自己的性命更宝贵。窗外响起啸声,一架直升机盘旋着降落在停机坪,桥本看看手表,6点30分,他对保罗说:“肯定是罗伯逊先生到了,咱们去迎接。”

这时电话响了,保罗拿起听筒:“我是保罗,请问是哪一位?”他把话筒移开,对桥本说:“是我妻子,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电话中,妻子的诘问像洪水一样滔滔不绝:“保罗,我已经见到了电视台的报道,给你的寓所和办公室打了十几次电话都没人接。你受伤了吗?你为什么不给我来个平安电话?你难道没有想到,我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怎样担心?”

保罗好容易才截断了妻子的话头:“我很好,这儿只是损坏了一些设备,人员没有任何伤亡。”妻子又担心又气恼地说:“可是,你们的作法已引起了公愤!到处都在谈论你的癌人,到处都是怒冲冲的责骂。这些情况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们事先没有料这样激烈的反应。”

“保罗,不要再干下去了。回来吧。”保罗久久没有回答,话筒中大声问道,“你听见我的话了吗?”保罗咽着唾沫,艰难地说:“维多利亚,我正想找机会告诉你,恐怕两三年内我不能回家了。苏玛决定带着女儿逃亡,我责无旁贷,只能陪着她。毕竟海拉的生命是我创造的,而且她和奶奶又有直接的血缘关系。”

妻子沉默了很久,才抑着怒气问:“请问雷恩斯先生,这个决定是为了海拉,还是为了那位漂亮的苏玛小姐?我和吉米在你的天平中占了多大份量?”

保罗苦涩地说:“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很难过。以后你会理解我的。”

他还想解释几句,但妻子已挂断电话。保罗愣了许久,耳中尽回响着决绝的挂机声。尔后他摇摇头,摆脱这些思绪,挂通医院的电话:“是帕米拉吗?请苏玛接电话。喂,苏玛,”他压低声音说,“我想现在就该走了。我刚才见了警方,他们的态度很不友好。如果让警方把你和海拉保护起来,恐怕情形会更糟。我们该当机立断了。”那边低声回答:“好的,我多少收拾一些随身用品。可是……你真的要跟我们一块去吗?”“对,你不必犹豫了。快准备东西吧,15分钟后我就赶到。”

记者们在大门口拥挤着,公司警卫努力把他们推到门外。约翰、阿尔伯特和伊恩都在三楼爆炸现场,看着狼籍不堪的屋内。罗伯逊先生显得很镇静,表情淡然地听着桥本的叙述。最后桥本壮着胆子说:“我们事前没料到,社会上有这样强烈的反应,甚至可以说是敌意。是否慎重考虑一下今后的计划?”约翰听出了他的胆怯,和阿尔伯特交换着眼神,但没有说话。伊恩似乎被这个事变震晕了,神情沮丧地沉默着。门外响起脚步声,保罗匆匆走进来。老约翰忙笑着迎过去,同他紧紧拥抱:“你好,毁了几台设备没关系,只要你们安然无羔就是幸事。”

保罗压低声音说:“我能同你单独谈谈吗?”

约翰看看他:“好的。”他领保罗走到隔间,关上破损的房门:“有什么事?”保罗低沉地说:“苏玛已决定带着海拉逃亡,逃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直到社会上平静之后再回来。我打算陪她一块去。”

约翰犹疑地说:“不必吧。事态不致如此严重。公司此后会提供绝对安全的保护。”保罗坚决地说:“苏玛的决定已经不可更改了。如果事态向好的方向转化,我们就很快回来。”约翰沉思了10秒钟:“好吧,你们先避避风头也好。需要我作什么吗?”“请尽快给我们准备10万现金,就算是我预支的年薪吧,到隐居地后,我们不想使用信用卡,也不准备同你们建立联系。我想,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没问题,这10万元由公司来出。”

保罗看看楼下的直升机:“苏玛让我代她向夫人告别,时间紧迫,她就不过来了。另外,请用直升机送我们一程。”

“可以。”约翰感伤地说,“我不去同苏玛道别了。我给你一个秘密电话号码,如果需要我帮忙时请打电话。祝你们好运气,也希望你们早一点回来。咳,我该怎样同多娜讲这件事啊。”

5

直升机刚在医院停下,苏玛就抱着海拉跑出来,帕米拉在后边提着一个硕大的旅行箱。海拉睡得正熟,小脸蛋上漫溢着圣洁的微笑。帕米拉不知道苏玛的计划,以为她只是回家将养,她兴高采烈地同苏玛告别,喊道:“苏玛小姐,过些天我到特伦顿去看你!”

苏玛含煳地答应着,爬进机舱,保罗关上舱门,帕米拉退出旋翼的范围,直升机轰鸣着离开地面。驾驶员回头笑道:“苏玛,你好。”苏玛正在同地上的帕米拉挥手作别,这时收回目光,高兴地说:“你好,克里奥叔叔。”

直升机已经拔高,城市的高楼缩小成了积木玩具,白色的特拉华河蜿蜒而过。克里奥问:“现在该往哪儿飞?”

苏玛和保罗相视苦笑。虽然已经上了直升机,他们对这个问题还没有认真考虑过呢。该往哪儿去?哪儿是安全之地?这次逃亡何时才能结束?这些都在未定之数。保罗耸耸肩膀,笑着说:“让海拉来决定吧。就按海拉此时的右手方向--这个方向应该是西南吧--向西南直飞300英里,然后你返回,我们再去闯荡。”

“好的。”克里奥调整了方向,直向西南飞去。

直升机擦过蔚蓝的切萨皮克海湾,沿着阿巴拉契山脉的东麓一直向西南飞去。下午,他们越过群山向西,在里奇伍德市郊停下。克里奥让他们呆在机舱内,自己叫了一辆出租车匆匆走了。半个小时后,他开着一辆半旧的克莱斯勒车返回,车窗上的售价$4200还没擦去。他把苏玛母女扶下机舱,安顿到汽车后排。海拉已经醒了,不哭不闹,两只眼睛溜圆溜圆地盯着克里奥。克里奥不禁低下头吻吻她。他是公司的老人,苏玛第一次乘坐他的直升机时,正是海拉这个年纪。现在,苏玛要带着女儿逃亡,此去是吉是凶?他感伤地吻吻苏玛,声音喑哑地说:“我要返回了,祝你们好运气。”

苏玛动情地揽住他的脖项,同他再次吻别:“再见,回去代我向我的父母问好,请母亲保重身体。”她想到身患重病的母亲,不知道此一去还能否见面?浓浓的离愁如海潮般涨起,淹没了全身。她哽咽着重复道:“再见,也许要不了两个月我就会回来的。”

保罗从前窗探出身体向克里奥道别,庄重地说:“克里奥先生,这一路的情形不要向外人泄露。”“放心吧,除了罗伯逊先生和夫人,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保罗开上车走了,克里奥也迅即登机,在天上盘旋了两圈。克莱斯勒在向西开去,车窗玻璃上映着金黄色的夕阳余辉。他们看见了直升机,从车窗里伸出手同他挥别,还拉着小海拉的手伸到窗外挥着。克里奥压低机头从汽车右侧掠过,算作告别,然后拉起机头飞进云层。等他再回头张望时,那辆汽车已经缩为一只金背甲虫,很快融入车流,再融入夕阳余辉中。克里奥叹息着,向来路返回,一路上怏怏不乐。他在心里为苏玛担忧,只怕她从此与麻烦解扯不开了。他的估计没有错。保罗和苏玛的这次隐居长达三年,而且,他们竟然把家搭到了狼窝附近,麻烦一直紧紧地缠着他们。

第四章

1

保罗走出长长的梦景,翻身睡熟了,他的手臂搭在苏玛的肩上。苏玛在朦胧中转过身,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睡在旁边的不是她的丈夫,但无论如何,有他睡在身边,苏玛感到十分安全。他们不知道,就在距他们1英里的一间石屋中,快活的豪森一直在听着他们的对话。窃听器质量很好,音质清晰,似乎对话人就在身边。后来两人都入睡了,窃听器中传来轻微绵长的鼻息声。豪森不禁摇摇头,佩服这对假夫妻的定力,一个强壮的男人,一个漂亮的女子,躲在人迹罕至的山间野舍中。谁能想到他们竟然还保持着纯洁的关系?

他去冲了澡,又回到窃听器旁,心想这次业务真是让他大开眼界。豪森原在西弗吉尼亚的查尔斯顿开一家私人侦探所,业务一直不太景气,妻子体弱多病,每个月医生的帐单是他最头疼的事。三年前的一个晚上,幸运降临了,费城的约翰?罗伯逊先生十万火急地找到他,让他立即来到这片山地潜伏下来,他的任务是“时刻把三个人保持在视野里,但不得干扰他们的生活”。这次业务的价码十分优厚,但顾主严格要求,对窃听到的所有内容绝对保密。罗伯逊严厉地说:“如果有人无意中听到了这些东西,或者有人以更高的价码买到这些消息,那么,我凭圣经发誓,一定让你从此不得安宁,你会到精神病院里去用这笔不义之财。”

豪森冷冷地回答:“这正是我应该恪守的职业道德。”

约翰抱歉地笑笑:“那就好,请原谅我的坦率,相信今后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此后,豪森逐渐明白了,约翰当时为什么会如此严厉。因为那三个人中确实隐藏着世界级的秘密。一个癌人!虽然豪森对遗传学知之甚少,但不久前新闻界的那场喧嚣他记忆犹新。不过,那个凶恶的字眼:癌,无论如何与小赫蒂联不到一块儿,这是个生命力旺盛的黑精灵,是一个惹人爱怜的小天使。在3年的监视中,豪森已真心喜欢上她了。现在,即使约翰不再付钱,他也会心甘情愿地保护她,让她免受什么纯洁联盟的迫害。

保罗一家肯定也感受到了他的友情,在他们充满警惕的隐居生活中,唯独对豪森不加防范。比如说,对海拉在发育速度上的异常,他们肯定知道豪森有所觉察,但双方都把它作为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这使豪森常常感到内疚,觉得自己滥用了这家人的信任。聊可自解的是,他的监视并没有恶意。“好啦,你们要回到人类社会中去,我的刑期也要结束啦。”

他自语道。三年来,他实际上成了一个坐单人牢房的犯人,除了偶尔同小镇上的人聊聊天,几乎没有可交谈的对像。所以,他常常自言自语,以保证说话能力不致衰退。

窃听器里已悄无声息了,偶尔能听到屋外传来的夜鸟鸣啭声。忽然响起清晰的喷鼻声,几乎是贴着窃听器发出的。开始时,这个声音曾使豪森纳闷不解,后来才猜到,这是斯蒂文(保罗)养的那只名叫玛亚的雌性牧羊犬。每晚它要在屋里作一次例行巡逻,又正好经过拾音器。

他笑道:“晚安,玛亚小姐,我也要睡觉了。”然后他把窃听器调到自动录音档,上床睡觉。

2

凌晨两点,埃德蒙和哈姆踏着夜色,悄悄来到斯蒂文的石屋。院子里很静,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那条牧羊犬听到动静,低声吠叫着,从狗舍里钻出来。这条狗是他们最担心的障碍,不过他们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

玛亚看到了栅栏边那个瘦小的身影,它低声吠叫着,警惕地走过去。玛亚是一头性格温和的牧羊犬,在它的心里,每个两腿生物都应该是它的朋友。不过,深夜在院子外潜行的人是否也能划进朋友的范畴?它不太坚决地叫着,希望吠声能把这人赶走。这时,埋伏在院子另一侧的埃德蒙从容地瞄准,扣动扳机,一个小小的针筒扎在它的腹部。

玛亚立即回身,愤怒地向敌人扑过去。但麻醉药发作得很快,它摇晃了几下,慢慢倒在地上。埃德蒙把麻醉枪交给哈姆,轻轻翻过栅栏,掏出怀里的手枪,悄悄向屋门走去。很好,斯蒂文夫妇都没有醒,这对双方都是好事。毕竟他只是想拿海拉的器官换美元,并不想当杀人犯。8年前,他从美国警方和国际刑警组织的搜捕下逃脱,在这片山野里度过了5年平静的时光。但3年前,斯蒂文一家和豪森相继迁入此地,使他的神经又崩紧了,做好了逃窜的准备。不过很快他发现这是一场虚惊。斯蒂文一家肯定是逃亡者,他们谨慎地蜗居在这里,不同外界发生任何联系。豪森倒可能是一个侦探,但他的目标并不是被警方通辑的埃德蒙,而是在豪森之前搬来的斯蒂文一家!他放下心,但仍保持着监视,把每天的偷窥当成娱乐。他常常想,究竟是为了什么原故,这对年轻夫妇会带着才满月的婴儿,逃到这荒野之地;而那位侦探整整陪了三年。三年的侦察费用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又是谁在慷慨地付钱呢。

这些疑问使他越来越好奇,所以他孜孜不倦地探查着。两年后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那个叫赫蒂的小女孩显然在飞速生长!她是在埃德蒙的眼皮底下一天天、一点点长大的,所以很长时间他忽略了这一点。但有一天他回头一想,发觉仅仅两年之间,赫蒂竟然从一个婴儿长成了5岁的大孩子!这个发现使他十分困惑。他曾设想这个孩子中间被掉过包,但仔细回忆两年来的观察后,他排除了这种可能。那么,赫蒂是一个甲状腺机能亢进症患者?不过,恐怕这种患者也达不到这样高的生长速度。这个难题足足困扰了他半年之久。某天晚上他忽然灵犀顿开,想到了3年前曾轰动一时的癌人事件--他们正好是那段时间迁居此地的!以后,一切乱麻都被理清了,原来这是一个癌人,一个快速生长、永不衰老的癌人,一个活着的器官仓库!

他的职业荣誉感开始蠢蠢欲动。既然仁慈而万能的上帝把肥美的羔羊送到狼穴旁,他怎能拒绝呢。还有更妙的呢,只要翻翻3年前的报纸就能预料,斯蒂文夫妇如果丢失了小癌人后是绝不敢报警的,因为她是公众仇恨的焦点,她甚至不具备人的法律资格。后一点特别使埃德蒙满意,因为,这样他就可以保留自己所剩无几的良心,不必拿它换取金钱了。

他顺利地潜进赫蒂的房间,她正在熟睡,小脸蛋上挂着微笑。他轻轻关上门,挤碎麻醉药管,用毛巾捂在她的嘴上。赫蒂在睡梦中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这次行动是如此顺利,埃德蒙在狂喜中低声自语道:“乖乖小癌人,你可到我手里了!”

他拉开门仔细听听,屋里没有动静,那对假夫妻还在甜梦中。他把赫蒂扛到肩上,悄悄溜出屋门。哈姆还在栅栏门边一筹莫展,给他分派的任务是悄悄打开栅栏的大铁锁,但现在门锁还好好地挂在那里。看见埃德蒙出来,哈姆紧张地说:“我打不开!它太结实了!”

埃德蒙瞪着他,真想把这个笨蛋掐死。不过这会儿不是和他算帐的时候。他低声命令道:“快到那边去,你在外边接我。”

他已经侦察到,在栅栏与山岩连接的地方,有一个地方比较容易攀登。他一手托住肩上的赫蒂,一手拉住栅栏艰难地攀上去,稳住身子,把赫蒂丢给外面的哈姆。他喘口气,忽然感到左手心一阵剌疼,戴的薄羊皮手套被什么东西挂破了,手套面上沾着血迹。他没有管它,翻过栅栏,把赫蒂扛到肩上:“快走!”

两人轮流扛着女孩,匆匆来到1英里外的石子便道。老橡树的树荫下藏着哈姆的汽车,是两小时前藏到这里的。他们把赫蒂塞到后座椅上,向山外开去。

3

豪森这天晚上睡得格外香甜,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6点半。他披衣下床,嘴里咕哝道:“早安,斯蒂文先生和太太,还有小赫蒂,咱们的交流又要开始了。”

打开窃听器,里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按照惯例,那边的三个人该起床了,但今天没有听见小海拉的笑声或喊声--在平时,她的笑声一直是豪森的起床音乐。这个黑精灵今天睡懒觉了吗?豪森决定先去洗漱。但这时他听见苏玛惊惧的喊声:“保罗!保罗!海拉失踪了!”

保罗听见苏玛的喊声,忙从卫生室出来。苏玛脸色惨白,长发散乱,轻薄的睡衣敞开了,露出雪白的胸脯。保罗笑着过去为她系好睡衣,安慰她:“不要大惊小怪。这个野姑娘一定是起得早,独个出去玩了。”

话虽这样说,他也急忙在屋里寻找。海拉的卧室没有人,毛巾和枕头散扔在床上。客厅、厨房和院内都没有人影,唤她也没有回音。也许她真的独自出门去玩了?保罗不大相信。因为他们一再告诫海拉,不要独自外出,要提防野兽和毒蛇。他突然想到了玛亚,它为什么今天这样安静?来到房外的犬舍,保罗立即觉得心头发紧。犬舍是空的,牧羊犬姿势怪异地瘫在栅栏旁边的地上,无力地强睁着眼睛,一只麻醉弹的尾管还扎在肚皮上。

苏玛也看见了,用拳头堵住喉咙深处的一声惊唿。保罗忙把她揽到怀里,感觉到她的身体簌簌发抖。他尽力安慰道:“不要慌,不要慌,走,我们先回去带上武器。”

他把苏玛拽到屋里,立即取出那支韦森左轮手枪,又把双筒猎枪递给苏玛,然后两人从海拉卧室开始仔细搜查。屋内没发现什么异常,仔细嗅嗅,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绑架者一定是把她麻醉了。外门玻璃上有一个圆洞,是金刚石划破的。栅栏上的铁锁有撬痕,但没有被撬坏。顺着栅栏寻找,在栅栏与山岩相接的地方发现了爬过的痕迹,栏外的地上隐约可见几只脚印。

保罗决定先把猎犬弄醒,他回屋取了一针兴奋剂,为玛亚注射。玛亚慢慢站起来,摇摇脑袋,踉跄几步,恢复了正常,立即咆哮着冲了出去。它顺着那道足迹跑着,在山岩处跃过栅栏,迅速向外追踪。保罗和苏玛握着枪,紧紧跟在后边。

玛亚很快追到那条简易石子路,它停住了,愤怒地吠着。石子路上很多石子被动过,石缝中的杂草被碾平,形成一条清晰的汽车胎痕。保罗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知道线索到此断了。从石子路上的胎痕看,这辆车是向山外开去。保罗让苏玛在原地等着,他飞快跑回家中,开出那辆克莱斯勒。这辆车已经久置不用了,多亏前些天为了教海拉开车,才到镇上为电瓶充了电,加足了汽油。他让苏玛和玛亚上车,顺着那道车痕追踪。痕迹越来越模煳,等到石子道和奇森小镇的大路接上,所有的痕迹全消失了。他们下了车,仔细辨认着,但无法可想。保罗面色阴沉,苏玛急得发狂,玛亚站在交叉口愤怒地低吠着。

镇子还没有醒来,街上空无人影。镇西头有一间小商店,店主维克发现了这两人一犬在交叉口焦灼地辨认车痕,便好奇地走过来。镇上都知道,80英里外的山里住着几家怪人,他们经常躲在山背后,轻易不与人攀谈,也很少在镇上露面,只有斯蒂文偶尔来镇上买些杂物。维克走过去,热心地问:“哈罗,斯蒂文先生和太太,有什么要我帮忙吗?”

保罗问他,昨晚到今早,有没有陌生的人和车辆经过这里。维克想想,肯定地说:“有,今天早上,大概是3点到3点半之间,我听见一辆车从门前经过。当时我还想是谁起得这么早?那辆车速度很快地开走了。”他看到保罗的目光更黯淡了,便问:“怎么了,家里失窃了吗?”保罗不敢说出真情,那肯定会惊动警方的。他含煳地承认着,对,但没丢失重要东西,我们自己能处理。热情豪爽的维克不免有些生气,他发现斯蒂文似乎不欢迎他的帮助,从他太太焦灼欲狂的眼神看,从他们放在汽车后座上的猎枪看,他们丢失的绝不是什么普通物品。不过他没有想到“失窃”的是他们的女儿,因为任何丢失女儿的父母都会哭喊着把全镇人喊醒,哪里会这样吞吞吐吐。维克觉得受了侮辱,冷笑一声径自走了。

两人心情沉重地开车回去,路上他们商量着是否报警,但最终下不了决心。只要一报警,海拉的真实身份就难以隐瞒了,她势必被再次推到聚光灯下,经受舆论的又一次煎烤。究竟是谁绑架了海拉?是否还是“人类纯洁联盟”的那伙人?如果是他们,则报警毫无用处--他们本来就想在社会上掀起仇恨的喧嚣,不会躲避警察的。如果不是这帮人,而是不了解真情的普通罪犯,那就更不能报警。因为,一旦罪犯们得知海拉的真实身份,更不会轻易放手了。

他们掂量来掂量去,仍是进退两难。汽车开到了门口,身后的玛亚忽然跳下车向前冲去,高声吠叫着,保罗跟着跳下去,警惕地端平手枪。房门拉开了,一个人从屋里迎出来,是他们的远邻豪森先生!“不要误会,不要紧张,我是来帮助你们的,雷恩斯先生和苏玛小姐。”两人乍一听到自己的真实姓名,浑身一震,已垂下的枪口又抬起来了。豪森镇静地说:“对,我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我是罗伯逊先生派来的。”

保罗狐疑地问:“你?你不是在我们之前就迁居此地了吗?”

他轻轻摇摇头:“不,我是在你们搬来的第3天才迁来的,不过我让原房主在卖房合约上提前了10天。我想,你们那时想必比较慌乱,不会注意这个时间差。”

保罗怀疑地问:“你怎么那么快就找到我们的落脚地?是克里奥在汽车中安放了信号发生器?”“不,没有什么高科技的东西。虽然你们买房时使用的是化名和现金,但买房是要上税的,税务往来是电脑联网的,而且,在购买房产时使用现金而不是支票的人不是很多。罗伯逊先生只是通过朋友,查询了某年某月在西弗吉尼亚州用现金购房的交易,很快就找到了你们。我原想你们会越过州界去肯塔吉州、宾夕法尼亚州或弗吉尼亚州,查询会稍微麻烦一些,后来证明你们没有这样的预防意识。”保罗唯有苦笑。他曾自认是高智商--在生物学领域里,他的智商确实不低--他费尽心机抹掉三个人的行踪,甚至忍着思念,轻易不给妻子打电话(即使通话也要跑到500公里外),他想这个秘密居处肯定不会有人知道。没想到罗伯逊和豪森用这样简单的方法就找到了他们,而且瞒了他三年。和两人相比,他简直是智商不足60的白痴!他阴沉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出了变故?窃听吗?”

豪森小心地看看他的怒容,坦率地说:“对,窃听。三年前我就在这儿安装了窃听器。但请你放心,窃听内容除了罗伯逊先生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今后也不会,而罗伯逊只是为了保护你们。可惜,”他苦笑道,“我是单枪匹马,没办法对你实施24小时监听,否则昨晚就会发现潜入者了。”苏玛首先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不耐烦地说:“这些帐以后再算吧,豪森先生,你有什么线索?你能帮助我们吗?”

豪森肯定地说:“多少有点线索吧。”

保罗和苏玛立即感到一阵狂喜。他们顾不上盘问别的了,同声问道:“有线索?什么线索?”豪森领他们回屋,他已经带来一个白色的装置,外形不大,大约有笔记本电脑的一半大小。他按下放音键,磁带立即转动起来。他解释道:“今早听到苏玛小姐喊叫‘海拉失踪’之后,我立即重放了昨晚的自动录音内容。这盘带子用的拾音器是设在赫蒂,不,海拉房内的。你们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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