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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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业余无线电爱好者,叫詹姆士。卡恩。半个钟头前我收到一段奇怪的对话,信号是加密的,但只是最普通的加密方式,解密太容易了。你猜是谁的对话?是美国总统惠特姆和一个叫鲁刚的恐怖分子对话!鲁刚的飞船上装着几千颗氢弹,正在对惠特姆进行讹诈!”
瑞德皱着眉头说:“慢一点,请慢一点。那位鲁刚是谁?什么飞船?请你冷静一点,从头讲起。”
这个年轻人笑了:“我太激动了,我想谁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会不激动。好,现在我从头讲起。”他绘声绘色地叙述了刚才的通话情况,然后说:“从他们的对话中推测,那位鲁刚船长正驾着一艘鲁斯式飞船返回地球,船上是美国妄图偷偷卸到拉格朗日墓场的几千颗核弹。现在,大毒枭卡拜勒鲁已经控制了飞船,准备把它悬停在美国上空进行讹诈。对这个消息你有什么感想?我已经给《每日电讯报》的主编打过电话,他大概认为我还没有睡醒。他说即使有这样的对话,也会使用最严格的保密方式,不会让一个毛孩子破译,你相信我提供的情报吗?也许挪亚方舟号作为一艘民用飞船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通信手段?”
瑞德对这个天方夜谭似的消息也很怀疑,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正因为如此荒诞,反倒可能是真实的。历史上一次著名的失败他记忆犹新。1971年,那时中美两国似乎是势不两立的仇敌。一位记者在巴基斯坦拉瓦尔品弟的机场上无意中看见,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刚刚坐上一架飞机。一位爱炫耀的机场工作人员说:知道他是到什么地方去吗?他是秘密前往北京。这位记者急电发回这条消息。但他的主编生气地回电说:“先生,你昨晚的酒醒了吗?”
此后,当中美两国同时宣布尼克松将访华的消息后,这位主编懊悔无及。瑞德不想重蹈这样的错误,他摁下录音键说:“卡恩先生,请再重述一遍,要尽量准确和祥细。”
随后他打电话给编辑部,让值班编辑立即核查,是否有一艘挪亚方舟号民用飞船在近日升空。那边两分钟后给出肯定的回答:“已经确认,挪亚方舟号空天飞机于9月30号在哈马黑拉发射场上天,前往拉格朗日墓场运送核废料,这次升空没有向新闻界宣布,货主的身份也是保密的。”
“好,我现在发过去一段录音,请按录音的内容立即在电讯网络中发一条快讯,并要上明天报纸的头版。”
他在网络中把卡恩的电话发过去,两分钟后,电话急骤地响起来,话筒中值班编辑的声音都变了:“可靠吗?瑞德先生,这条消息实在……过于爆炸性了!”
柯尔知道他的话意:这条消息太重要了,如果失实,镜报将成为世界的笑柄。
他简捷地说:“发吧,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妻子早已悄悄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才担心地问:“会是真的吗?”
他叹口气,没有说话,仅握住老妻的手。在这当儿他想起那个欢欣雀跃的年青人卡恩。他无意中窃得这个消息,却根本没有理解这桩灾难的含意。几亿人死于核火焰的前景啊,他竟然还把它看成一件趣事。
这些既敏锐又浅溥的年青人!
几分钟后,《镜报》向电讯网络中的250万订户送去了最新报道:500亿吨当量的核弹正在我们头上游弋……科学技术的发展使人类的生存之线越来越细弱,这个论点今天又有了一个新的例证。人类已经进入了一个道德上无序的时代:政治家的无耻和欺骗,恐怖分子的贪婪,飞船船长的冲动……这一切综合起来,使地球的存亡竟然系于一两个中国人的一念之中。让我们祈祷上帝唤醒他们的良知,如果上帝的法力对这些东方人无效,那就祈祷孔夫子快点醒来吧。"这份快讯发出后15分钟内,世界上一半以上的国家元首收到了有关此事的紧急通报,包括俄罗斯首相瓦西里耶夫,德国总理鲁道多夫,日本女首相佐佐木更子,英国首相罗杰斯特……有不少人是在床上被拖起来的。随之,美国白宫内的热线电话吵成一团,各国元首亲自打电话询问这件事的真伪和如何善后,惠特姆只好命令白宫办公厅主任去对付他们。
只有中国国内相对平静一些。得益于姚云其的执着和陈炳的敏锐,中国国家主席最早知道了有关的细节。中国的太空防御系统,包括轨道拦截卫星,电磁轨道炮都作好了一级战斗准备。
华盛顿西100公里,在那幢绿树掩映的小楼里,C委员会的7名成员,还有弗罗斯特都在听着电波中鲁刚和惠特姆的对话,他们已经监听了将近5个小时。
不久前,布朗从白宫回来,向大家讲了同总统谈话的情形,包括惠特姆的不满。
听完后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对事态发展他们已失去了控制能力,只能听天由命了。
电波中传来鲁刚刻毒的咒骂时,柯尔在牙缝里丝丝地骂了一声:“这个该死的中国人。”
他身后的赫伯特苦笑道:“不必骂他,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干的。”
之后他们又沉默下来。秘书恰莉小姐惊惶地进来,报告说互联网络中已经有了此事的最新报道,这个消息使他们的脸色更加沉重了。弗罗斯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色灰败,苦笑道:“布朗先生,我要走了,我在这儿已经无事可作了。”
布朗连眼珠都没有转过去。弗罗斯特慢慢走出去,关上沉重的橡木门。两分钟后,传来一声闷哑的枪声,屋里的人都把目光转向门口,警卫匆匆冲进来说:“弗罗斯特先生自杀了!就在盥洗室里!”
静场片刻,布朗才叹息道:“无论如何,他死得象一位绅士。恰莉小姐,请为他找一位牧师,把他安葬在阿灵顿国家公墓。”
挪亚方舟的指挥舱里。长达5分钟的停顿后,才传来惠特姆总统的唿喊:“鲁刚先生,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冲动!”他诚恳地说:“鲁刚先生,可惜我们不能对面谈心,但我面前有你的全部资料,是中国政府送来的。有你的成长史,有你的趣闻逸事和音容笑貌。我对你已经有很深的了解。我知道你一生耿直仁爱,嫉恶如仇,你曾资助过不少孤儿和鳏寡老人,每次遇见地铁道口的行乞者,都要留下钱财。我知道你刚才的话只是一时的愤激之言,你决不会把亿万生灵推入地狱之门。你会吗,鲁刚先生?”
鲁刚恶狠狠地说:“我会的!”但他在心底承认,这个狡猾的美国佬准确地击中了他的弱点。
“鲁刚先生,我的顾问为我拟定了十条谈话策略,但我觉得,对付你的最佳策略只有一条,那就是开诚布公。也许下面所说的你不会相信,”他苦笑道:“身为美国总统,这一切我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不,不,我不是推卸责任,既然我坐上了这个位子,那么这个国家的一切荣耀和罪恶都和我密不可分。坦露这一点,同时也向世界坦露了一个总统的无能。我只想以此证明我的诚意。我想还有一件小事能证明这一点:当你说恐怖分子被击毙时,我并没让你启动投料机构——其实那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所有令人脸红的秘密会在一刹那间化为灰烬,世界舆论会顺理成章地把爆炸归罪于恐怖组织。但我阻止了你们,我不想让几个无辜者送死。我没说错吧。”
鲁刚讥讽地说:“对,你似乎对另一种选择也有片刻犹豫。”
他似乎从电波中感到总统的脸红。实际上总统朝那位顾问瞟了一眼,顾问的脸刷地变红了。总统说:“对,这正是我的一个顾问所提的建议,很庆幸我没有采纳。鲁刚先生,你今年35岁,2005年7月28日生。我们的年令相差无几,我是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因此,我不想继承先辈的罪恶,希望你也不要继承先辈的仇恨。这两者都不是好的遗产,尤其是在这个日渐衰亡的地球上。鲁刚,我的朋友,你能听进去我的肺腑之言吗?”
鲁刚在送话器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这只狡猾的狐狸。”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美国佬完全占了上风,不是为别的,只是基于他的真诚。自己的满腔怒火就这么轻易地被平息,他觉得自己扮演了一个轻信的傻瓜。
唐世龙冷冷地盯着他,摆弄着手里的武器。他想提醒鲁刚这会儿谁是飞船的主人,但他的心里不免有些慌乱。看来,这位老虎鲁刚不是一个屈服于枪口的人,那么他不听话时怎么办?一枪崩了他?船员们决不会同自己合作的。他能独自驾小飞蛾上天,却不能单枪匹马把挪亚方舟号开回去。
惠特姆说:"鲁刚先生,让我们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处理这件事,怎么样?
我不想为美国某些人的卑鄙行为向你道歉,在这种时刻,无论什么样的道歉都太轻太淡。我只有恳求鲁刚先生听从良心的召唤,以亿万苍生为念,作出自己的选择。当然,你有什么要求也请提出来,我们尽量满足。"
鲁刚默默把监视屏幕打到生活舱,船员们一直在听着他同惠特姆的谈话。班克斯目光阴沉,小兔子也是满脸的不情愿。他们不愿放弃唐世龙许诺的1000万元,这样的机会一生不会有第二次了。他们可以拿这笔钱为父母买套房子,供养孩子读书,给妻子治病……在这个日渐穷困的世界里挤占一个位置,那是他们祖祖辈辈的梦!而且,说到底,是那些不要脸的杂种先对他们干下卑鄙的事,拿这笔钱不会良心不安的。鲁冰孤独地缩在角落,当她抬头扫向镜头时,她目光的怨毒几乎使鲁刚打了一个寒颤。老拉里很平静,但鲁刚相信他绝不会对1000万元无动于衷,孟加拉国被淹没后,他的很多亲人实际已沦于乞丐了。不过,他知道拉里大叔会支持他的任何决定。唐世龙的枪口在他眼前晃动,但实际上,这会儿他最不放在心上的就是这支枪了。一支枪对付不了挪亚方舟号,而且,他直觉到这个家伙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冷血杀手。刚才鲁冰向他扑去时,他分明犹豫着,没有开枪。
鲁冰受伤后,他的眼神里的焦急也是真诚的。
他向舷窗外看去。虽然相距38万公里,地球仍十分醒目。一个兰色的星球,隐约可见白色的云层,褐色的陆地。背向太阳处是黑色的半圆,轮廓清晰可见。
迎向太阳处镶了一道明亮的彩带,有鲜艳的橙色、奔放的鲜红色、凝重的紫色…
…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从飞船上俯瞰地球时的新鲜和欣悦。这些年来,地球的水域明显扩大了,这颗蔚蓝色的宝石更加璀灿。但他也深知,这种美丽下掩盖着多么沉重的代价。美丽的地球,人类的挪亚方舟,真的要在人类的手中再添一道丑恶的伤口?
虽然相距38万公里,虽然见不到鲁刚的音容笑貌,但惠特姆似乎感受着鲁刚缓缓跳动的脉博,感受到他的戾气在化解。他轻声说:“鲁刚先生……”
唐世龙当然看到了鲁刚的变化,他推开鲁刚,冷笑着对送话器说:“喂,总统阁下,你似乎忘了谁是飞船的主人。鲁刚仍在我的枪口下,船员们也已决定接受我提供的1000万酬金。不要耍嘴皮了!我命令你立即执行我们的通牒!”
惠特姆没有回答,通信突然切换,一个人用汉语说:“唐先生,你家乡的长辈要同你说话!”
接下来是一个很苍老的声音,口音很艮,是那种一镢头一块的陕北土话:"龙儿,我是你五爷!千万不要干那种缺德事,千人唾万人骂,死了不能入祖坟!
龙儿,祖先在看着你哩!"
唐世龙微微冷笑,中国情报部门的效率不低呀。不错,他10岁时回过故乡陕西黑龙关,见过这位五爷,一个白须漫过胸前的糟老头子,皱纹中嵌了70年的尘垢。那些天五爷给他讲过不少古老的故事,古老得象是石化了的恐龙骨骼。什么神农尝百草了,炎黄二帝与蚩尤大战了,苏武牧羊了,颜杲卿骂贼了,所以他对这位五爷还有些许印象。算起来现在他已经95岁以上了,他纯粹是一件历史的陈迹。莫非中国人以为这个糟老头子对自己还有什么影响?太可笑了。
话筒里随之切换成一个平稳的声音:"唐先生,我是中国国家主席。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希望唐先生作出明智的抉择。中国政府欢迎你偕妻子回国定居。
我们愿为你提供一份每年10万元的年金,并郑重允诺,使你和家人终生不受恐怖组织的威胁。"
下面立即转成惠特姆的声音:“唐先生,美国政府也愿为你提供一份丰厚的安家费。另外,我想向你通报一点历史事实:令尊唐天极被害前,旧金山华人黑社会头目已向卡拜勃鲁透露过他们的意图,以期得到卡拜勃鲁的认可,在贩毒上同新头目合作。卡拜勃鲁默许了这次暗杀,但事后又助你杀了那些凶手,从而把旧金山黑社会紧紧控制在自己手里。你需要看祥尽资料吗?”
唐世龙开始茫然失措。教父同他感情甚笃,据自己所知,他同父亲交情也很好。但这并不排除惠特姆说的可能。贩毒组织是一群眼睛血红的狼,当信义、交情与利益冲突时,所有人都会选择后者的!
当然,也很可能是美国情报机关的反间计。但这一手够毒辣了,它在唐和教父之间已成功地打了一个楔子,自此之后,即使他不相信这些话——但他怎么能使教父相信这一点?怎么能使教父相信自己绝不会向他寻仇?那么,他就要时刻提防教父的毒手了!
他冷笑着说:“总统阁下,你认为我会相信吗?”但他从自己的坚决中分明听出了空洞,他不由佩服这场心理战役的设计者,一环扣一环,一波接一波,轰炸得你透不过气来!
鲁刚看看他,凑到话筒前说:“惠特姆先生,我想同所有船员,包括唐世龙先生,”他有意强调这一点,“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
“好,我期盼你的回答。”
在哥伦比亚卡利市的华莱士夜总会里,卡拜勒鲁和几名亲密助手躲在三楼的一间密室里,监听着飞船与地上的对话。听到美国总统通报的“事实”时,卡拜勃鲁不由微微一笑。
这些狡猾的美国佬。
如果20年前旧金山华人黑社会的头目事先通报了他们暗杀唐天极的计划,从生意利益出发,他并非没有可能表示同意。问题是他们并没有通报!那帮家伙是一帮没有开窍的野驴,不懂得黑道上的禁忌,他们竟敢在未征得他同意前就暗杀了他的朋友,所以其下场也就注定了,卡拜勒鲁要以他们的血来树立自己的权威。
不过他把这个惩罚变成了一幕颇为感人的血亲复仇。正好唐世龙没有被炸死,四天后他风尘朴朴地赶到卡利,眼睛里闪着冷酷的光芒,他说他要复仇,要手刃旧金山黑道中所有的仇人。卡拜勒鲁紧紧地拥抱了他,以金钱、武器和杀手助他完成了复仇。这件事的处理一直是他的得意之作,既培养了唐世龙的忠诚,也赢得了黑道上的尊重。
他很佩服美国总统能坦然自若地说出一个弥天谎言,因为越是当众“大声”
说出来的谎言越是不会被怀疑。现在唐世龙已分明半信半疑了,即使身边几位助手恐怕也相信了惠特姆的话,老桑佩斯(20年前他已是权力圈里的人)一定在想,这件事上,卡拜勒鲁从没有向我们通气呀!
这个假情报造得漂亮,正因为它顺应了贩毒组织内的思维定势。这里是原始的丛林,成员都是最凶残的野兽,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随时都会咬住朋友的喉咙。卡拜勒鲁深知这一点,这些年来倒是一直用黑道信义来维持丛林秩序。不过谁都知道:当血淋淋的金钱之肉摆在面前时,信义是要退避三舍的。
他不准备对助手们作什么解释——即使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只是微笑道:“聪明的假情报,漂亮的心理战。估计一下,唐世龙和鲁刚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没有人回答。卡拜勒鲁拿着一个中国鼻烟壶玩弄着,透明的内壁上绘着裸体的圣母和圣婴,极其生动细腻。这是中国绘画大师王习三的真品,是教子送给他的礼物。停一会儿他自己回答:“估计不会对我们有利。我们低估了敌人:惠特姆的狡猾……和真诚;中国人的插手;鲁刚的强悍性格。我还有一个预感,唐世龙身上的‘中国人习性’恐怕要复活,他要给我们演一出浪子回归,回到他的老鸡窝里过安稳日子。”
因为牵涉到首领,别人都没有插嘴。桑佩斯说:“我们有能力击落这艘飞船。”
他说话的口气不象是建议,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卡拜勒鲁摇摇头:“只能在近地太空击毁它,那肯定是卸去核弹之后了,击落它没有意义。现在,只有看我们在飞船上安插的另一颗棋子了。”
他把鼻烟壶在地板上用力摔碎,眸子深处浮出杀气。
“商议之前,先请你把手枪收起来。那个破玩艺儿唬不了船上的任一个人,连冰儿也唬不了。”鲁刚讥诮地说。
现在他们都聚在生活舱里,几个人都瞅着唐世龙。唐世龙十分尴尬。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这次恐怖行动给蒙上浓厚的闹剧色彩。他倒没有那么听话地收起武器,不过他清楚地知道,现在杀气已泄,尽管他仍握着致命的武器,但显然已经不能控制局势了。
"现在大家说说,我们该怎么办?鬣狗,小兔子,我知道你们舍不了那1000万,按说,从这些该死的美国人手里抠出几千万也不算过分。但这些钱装在口袋里是会做恶梦的,从此你就与恐怖分子解脱不开了。而且,说到底,咱们能把氢弹扔到美国人或任何人身上吗?他们都是你我这样的普通人,有老人有小孩,有漂亮的姑娘,痴情的小伙子,咱们忍心把他们扔进核地狱中?当几千万甚至几亿人的冤魂在核火焰上烧烤时,咱们能心安理得地享用那1000万吗?我想,咱们还是接受惠特姆的建议吧。唐世龙的五爷说得好,不能干缺德事,祖先在看着哩。
当然,我会从惠特姆手里为每人抠出100万的赔偿金。"
布莱克已想通了,笑嘻嘻地说:“行,我听你的。鬣狗班克斯,听船长的话没错,100万已经不少啦,原先做梦也想不到的。只要你不把它花在赌场和妓院中——要是那样,1000万照样不够。”
班克斯的表情终于转为霁和,笑着点点头,老拉里也点头同意。鲁刚扭头说:“至于你,唐先生,我劝你也接受中美两国元首的建议,能有一个舒适的、安全的生活,与贩毒组织一刀两断。”他略为停顿,勉强说:“冰儿如果愿意,鲁家也会接纳你。”
唐世龙苦笑着,半个小时的事态发展有如洪水溃堤,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还有,他曾嗤之以鼻的白胡子五爷这会儿也尽在眼前晃荡,扰乱着他的思绪:不能做缺德事啊,祖先在看着哩,这些似乎从前生飘来的训诫让他心烦意乱。
看来,他已经不可能有别的选择了。他知道,从今而后,卡拜勒鲁的死亡之剑将永远悬在他面前,连中国主席的允诺都不是万无一失的。鲁冰正紧紧地盯着他,看不出她在想什么。那么,今后和这个刁钻古怪的美人儿一块儿亡命天涯?
他横下心,干脆地说:“我听鲁刚船长的。”
“好,我们给惠特姆回话吧。”
《镜报》在电脑网络里发出那则快讯后,该报的因特网址的访客数目急剧增多。其后的事态发展也证实了这件新闻的真实性。他们这次在新闻界放了一枚响炮,编辑部里喜气洋洋——尤其是这场灾难看来已有转机。柯尔。瑞德忽然有了新的想法,急急地拨通了卡恩的电话:“卡恩先生吗?我是镜报主编柯尔。瑞德,你现在在什么地方?请立即赶到舰队街的镜报编辑部,越快越好!”
20分钟后,在主编办公室里,瑞德先生紧紧握着卡恩的手说:“非常感谢你的情报,非常感谢。我想《每日电讯报》的福塞尔先生这会儿肯定悔恨欲绝!”
他得意地笑着说,“镜报将付给你5万英磅的酬金。请你把你的信用卡号留下来,我们把钱转过去。”
卡恩是一个18岁的青年,头发蓬乱,下巴很尖,他笑嘻嘻地说:“谢谢。”
“但你还要干一件事。我们在电脑网络中有一个‘哈哈镜’有声服务节目,我想把它变成实况转播,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事干完后,还有3万英磅的酬金在等着你。”
“明白,这事容易极了!”
尖下巴的卡恩吹着口哨,兴致勃勃的干起来。十分钟后,他已把飞船与地面的对话解密并输入电脑网络,这些消息以每秒30万公里的速度迅速复盖了周长只有4万公里的地球。由于局势过于紧张,美国情报部门竟然没人发现这一点。所以,当鲁刚和惠特姆再次拿起话筒时,他们并不知道实际是在向全世界讲演。
鲁刚说:“总统先生,我们,包括唐世龙先生,决定接受你的意见。”
总统低声说:“感谢上帝!”
“下面是我们的条件。第一,我要求把这桩阴谋的制定者和执行者送上法庭,让全世界都看看他们的嘴脸。”
总统沉默了一会儿,才苦笑道:“鲁刚先生,很抱歉我做不到这一点,我也不愿这样做。美利坚这条大船已经千疮百孔了,我不想在世人面前毁掉他最后的自尊。但我允诺,我将尽自己的全部力量使那几位老人退出历史舞台。这一点务必请你凉解,可以吗?”
鲁刚没有再坚持。他对这个从未晤面的美国佬已经有了好感,他的真诚流露也使人信服。因此,他不愿让这位新朋友为难。他说:“好吧,第二点,所有涉身危险的人,包括船上6人及平托先生、汉斯先生、姚云其先生和狄明先生,每人付给100万元美元作为补偿,共计1000万。”
惠特姆没有料到他的要求会这么低,立即答应:“行,我们接受。”
“那么,现在我们就要返回拉格朗日墓场,按原定计划投料了。”惠特姆沉重地说:“2250颗核弹放在离地球这么近的地方,不是一件好事,一旦某个小行星或失事飞船引爆了它,对地球仍是一场灾难。但目前先放那儿吧,希望以后找出更妥善的办法,我们会和国际社会的伙伴们从容商议的。鲁刚先生,谢谢你,真诚地感谢你,也谢谢飞船上所有人。”
10意外的敌人
鲁刚关闭通话器,笑道:“伙计们,该干活啦!”
大家都轻松地笑起来,事情已回到正常轨道上了。他们仍按自己的分工,准备开始投料。唐世龙主动地说:“我去恢复刚才剪断的电路。”
鲁刚点点头:“你去吧。”
唐世龙临走前向鲁冰滑过去。这一段时间她一直没说话,用那种古怪的目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好象一直包在一层黑色的壳里。如果说过去唐世龙对她的爱情是半真半假,那么现在,在即将到来的新生活中,他已经把鲁冰放在家庭主妇的位置了。他不担心鲁冰是否愿意成为他的妻子,担心的倒是另一个问题:鲁冰,还有他自己,能否过惯安分守已、波澜不惊的日子?他向鲁冰伸过手:“冰儿,请原谅,我骗了你,刚才又伤了你,你不会怪我吧。”
鲁冰很顺当地投入他的怀抱,紧紧搂着他的腰。她的行动验证了唐世龙的估计,他吻着姑娘的樱唇,得意之余,心里却多少犯嘀咕:鲁冰的多情顺从与口唇的冰冷僵硬似乎不配套!果然,鲁冰猛地把他推开,手里已拎着那只威力强大的爆破枪,并且熟练地扳下机头。
所有人都愣了。唐世龙稳住身体,急忙喊:“冰儿,不能开枪,千万不能开枪!”
鲁刚也急忙过来,轻声轻语地说:“冰儿,不要开枪,千万不能开枪啊。”
鲁冰象个巫婆似地嘎嘎笑了,声音枯涩地说:“鲁刚先生,你独独忘了征求我的意见。”
鲁刚悔得咬紧牙关,他的确忘了征求妹妹的意见。为什么?可能下意识中把鲁冰看成一个骄纵任性的、毫不懂事的小女孩——当然事实正是如此,但他的疏忽刺激了鲁冰,她这会儿一定又犯病了。他轻声说:“冰儿,是哥哥不对。但你千万不能开枪,它会毁了整个飞船,听话,啊?”
“听话?”鲁冰怨毒地重复道。不,我已不是小孩子了。16个圆球形的烛光在她眼前闪烁着,那是永藏在少女心中的圣迹。她喜欢看鲁刚哥哥的喉结,看他的唇边的小胡子,喜欢把已经凸起的乳胸挤在他宽厚的后背上。回想着这些,她能感到一种生理的快感和乱伦的羞耻——但罪恶的根子正是鲁刚!谁让他做自己的哥哥?他在看着自己的乳沟和自己的裸体时,完全不是哥哥的眼神,那里分明也有被压抑的欲望!
“鲁刚先生,你要把我送给唐世龙作礼品吗?”
这些年来,尽管时时伴着乱伦的羞耻感,尽管知道鲁刚与父母的横死一定有某种联系,但她的内心深处始终割舍不开他。她戏弄他,折磨他,正是因为爱他,恨他硬撑着正人君子的外表。后来,唐世龙出现了,他的狂放佻脱赢得了自己的爱,她也真打算在这个港湾上抛锚——可是,她仍然不能容忍鲁刚的话!也许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对唐世龙的爱情实际是一种逃避,是对自己的欺骗。
在妹妹的狂怒面前,鲁刚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知道鲁冰心里一定有个可怕的结,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更无法去打开。他只好按自己的思路继续劝解:“冰儿,我不会干涉你的婚姻,一切依你,好吗?”
“一切依我?那我要杀了他。”她重新把枪口对准唐世龙。鲁刚惊叫道:“冰儿!……”但鲁冰已闭上眼睛,咬着牙扣下板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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