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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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回是在一个郊区的家庭旅馆,房间设备很简陋,身下的简易铁床吱吜作响,窗外是葡萄架,在风中飒飒响着。月光透过浓叶照在窗上。定房间时老板娘说:别看这儿简陋,最大的好处是安全,保证不会有人来检查。不用说,她知道我们是一对野鸳鸯。我俩一笑了之。
那会儿我们已经彻底放纵过了,正赤身相偎看电视。是一台破电视,伴音沙沙地聒耳朵,图象也老是跳荡扭曲。我干脆关了电视,对小曼说:
你说的只是表象的区别。生物最开始是单性繁殖,后来发展到两性繁殖,因为两性繁殖更容易变异进化。但最原始的性交没有性别之分,双方都放出同样的性细胞受精,称为配子繁殖。不过后来因为一种深刻的自然机理,这个过程不可逆转地改变了。
小曼问:什么机理?
我说:是因为生物的自私本性。在配子繁殖中,凡是放出配子个头较小的父体就占便宜,因为它可以用同样的资源造出更多的配子,让自己的基因有更多的繁衍机会。所以,配子的进化趋向是个头越来越小。但在这个大趋势下,如果另一些配子越来越大,反而也容易得到受精的机会,所以这些配子在进化中越来越大。最终形成两极分化,这就是两性的起源。
小曼皱着眉头说:你是在说天书吧,我怎么听不懂。
我说:这么说吧,两性的本质区别是:为繁衍后代所奉献的物质资源(精子卵子),雌性大而雄性小。也就是说,不管性器官的形状是什么,只要性细胞小的就是雄性,大的就是雌性。所以自然界中的雄性天生就是占便宜的家伙。
小曼笑着说:包括男人吧,你们就爱占女人便宜。
我说:两性的这种本质区别也决定了各自的行为准则,雌性因为做出的牺牲大,所以对家庭尤其是对后代更有责任感,否则她的贡献就白费了嘛。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伟大的母爱。雄性就可以四处留种,然后一走了之。
所以嘛,我打着哈哈说,男人的花心是可以原谅的,雄性的本能嘛。
小曼突然生气了,冷笑道:这些谬理从哪儿来的?你的发明?
我说那可不是,这是西方生物学家说的。
小曼:哼,这些什么学家都是男的吧。
我说:不一定,当然,男的肯定多些。
小曼的身体僵硬了,扭过脸生闷气。我搬过她的脸,发现她在垂泪,慌了:“哎小曼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惹你了?”
小曼:许剑你要骂我就明着来。你说我不像女人,说我淫荡,没有母爱。是不是?
我苦笑道:这是哪跟哪呀。我说的是最玄妙的自然之道,咋能扯到你身上呢。
我着实后悔。对小曼的文化层次来说,说这些无异是对牛弹琴。大学时受张上帝的影响,看过一些西方进化论学者写的著作,对书中揭示的这些深层次的机理很有感悟。原来“人”并不是“纯精神”的,而在很大程度上是“物理”的人,人的行为要受冥冥中的本能约束,也就是说,要受肉体的物理结构的约束。比如:人们都承认母爱比父爱更深,但谁能想到这和卵子精子的大小竟然有本质的关联?
我对这些机理感触太深了,所以老想有个交谈的对象。但与小曼说这些,显然是找错人了。我也看出来,在这个放荡女人的张扬外表下,实际上是很深的自卑。她大概知道外界对她的非议,而且对此并非不敏感。我搂紧她,为她舔干眼泪,说:你别误会,我根本不是影射你。再说女人的四处留情也是符合进化论的――她要为后代寻找最强壮的基因源嘛。比如你找了我,因为我是一只优良的种牛,对不对?
她哧的带泪笑了:不要脸。
我说:“不过一般来说,母爱要强过父爱,这是没有疑义的――对了,”我顿了一下,小心地问,“小曼,我想问句话,可别再惹你不高兴。你已经结婚5年了,为什么不要小孩?小葛没有生育能力?”
我看着她的脸色:“小曼,想说你就说,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想帮帮你,比如对你俩做一次医学检查。”
小曼没有生气,轻描淡写地说:“不是那个原因,是我不想要孩子。女人就像带着露水的花,太阳一出就失去光泽了,我想趁年轻享受享受。”
我不由默然,心里拿她同宋晴作比较,结论是:目前的三人关系就是最佳结构,我绝不会拿小曼做妻子而让宋晴做情人。
所以――要注意保护家庭。不能舍弃同小曼的欢情,也决不能因此而失去宋晴。
那会儿我不知道,小曼说的并非真心话。她默然一会儿,突然脱口说出一句话,让我大吃一惊:“许哥,实际这不是真正原因。”
“那么……”
“真正原因是――我怕生个儿子像他。”
这个“他”当然是指小葛。这句话太重了!不管怎样,那是她丈夫!但这无异是她的真心话。我震惊地盯着她,她烦闷地垂下目光,没有再加解释。
也许她已经后悔脱口说出这句话。
那个老问题再次浮出水面:何以小曼对丈夫如此鄙夷,却又维持着至少说得过去的夫妻关系?我能感觉到,这里肯定有什么不正常的东西。但我已经许诺过,幽会时不提小曼的丈夫,所以无法再深问。
小曼忽然搂紧我:“许哥,我给你生一个儿子吧。”
我更吃惊,脱口说:“小曼,那是不行的!”我放缓语气,“很感激你的情意,但那是不行的。儿子出生后我无法养他,如果瞒着小葛让他当假父亲,未免太缺德。小曼,别有这个念头,想也不要想。”
小曼冷冷地推开我:“男人都是这样,想寻欢作乐,又不想负责任。你放心,如果生下你的儿子,我决不麻烦你。”她恶意地警告,“你赶紧把我甩了吧,要不,说不定哪天我就偷偷怀上了。甩了也不行,说不上这会儿已经怀上了呢。”
我也生气了:“小曼你不要逼我。我是为两人着想。”
两人生了一会儿闷气,都仰着脸看天花板。我没想到小曼会这样不可理喻,开始对偷情懊悔。它会走到哪一步?很可能把我现在的生活搅得七零八落,家破人散也说不定。过去我对偷情的后果一直担着心,但只是缘于理性的推断,现在威胁开始变得现实了。
也许我真该就此中断与她的来往。
不过小曼很快平静了――平静得过快了一点儿。她若无其事的说:别担心,只是开玩笑。心里不痛快,在你这儿渲泻一下。许哥,时间不早了,你再要我一次,咱们该走了。
我们又要了一次,我比往常更细心地采取了避孕措施。这最后一次做得还算尽兴,小曼似乎忘掉了所有的不愉快,骑在我身上前后俯仰,尖声叫着,我们俩很快攀上了顶峰。
不过我知道这只是表象。我能摸到她心中的硬结。这个放浪形骸的风骚娘儿们心中肯定有一个苦闷的硬结,只是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这让我对她暗暗生出怜悯。
临走时老板娘热情地说:欢迎再来啊,真的,我这儿最安全,又实惠。二位以后常来啊。我们笑着答应了。这儿确实很实惠,每晚只要30元,又不怕公安来扫黄,也许以后真的我们会常来。虽然我和小曼只是偷情,不是嫖宿,从法律意义上说并不在公安的管辖范围内。不过我知道碰上警察大爷是无理可讲的
何况我们又不敢公开和警察理论。
老板娘对正在做作业的女儿说:曼儿,去送叔叔阿姨,把大门关上。那个叫曼儿的应一声,送我们出门。因为她和小曼同名,我多看了一眼。小姑娘很漂亮,瞳仁特别大,特别黑,表情生动,跑起来像花蝴蝶一样。关门时甜甜地说:叔叔再见,阿姨再见。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我不由想,她妈妈为了每晚30元的收入,让女儿目睹一对对野鸳鸯出入,潜移默化,也许她长大后也会变成这样的女人吧。
这种想法其实是悲天悯人,但又自已觉得比较无耻(曼儿才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呢),禁不住脱口骂一声。
小曼奇怪地问:怎么了?
我说没怎么,骂自己呢,男人都不是好货,爱想入非非。
这儿比较偏,出租车不多。我们沿着路沿,边走边等,月光拖出两个长长的人影。小曼挽着我的胳膊,她这会儿的情绪真正好转了,心情轻松地哼着歌,不时踮起脚尖吻我一下。我想她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在心理上对我已经有很深的依赖。所以,她说“从此不再找情人”是真的,她说想给我生个儿子也是真的。也许只要我一句话,她会放弃放荡的生活,安心去我家做贤妻良母。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代替宋晴。所以,婚外恋真不是好东西,它会害苦一切相关的人:我,小曼,小葛,宋晴,还有戈戈。
问题是,明知是毒药,偏偏要去喝它,理智战胜不了本能。
想起戈戈,我突然想起:此前小曼的谈话中一直没有用“孩子”这样的泛指,而总是说“儿子”。她说“怕生个儿子像小葛”,又说“许哥我想给你生个儿子”。她对“儿子”有一种特别的情愫,所以下意识中就流露出来了。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对丈夫不能信赖,便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的异性身上。这符合弗洛依德的说法。
小曼见我久久不说话,问我在想什么,“不是在生气吧。许哥,我刚才是一时的情绪渲泻,你别在意。”我说我没生气,我在想心事呢。不过我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个话题太敏感,我不想把已经结了的伤疤再撕开。
总算来了一辆出租,司机说你们等久了吧,这儿的出租不好遇,以后再要车,提前打电话喊我。给,这是我的名片。我和小曼对望一眼,上了他的车。看来,他猜到了我们的身份,大概也常做野鸳鸯们的生意。偷情也能多少拉动国民经济的发展哩。
离特车厂还有500米时,我下了车,让司机把小曼送到厂门口。我们不能同时回去,怕被人撞见。独自行走在寂无人影的路上,心中感叹:偷情真是麻烦啊。
第二天上班时,听到走廊里吵成一片,出来看见一个老头捂着头,鲜血从指缝里渗出,后边两个中年女人还在追打,手里挥着火钳和锅铲,骂着:老不要脸!老扒灰!老头则畏缩地闪避,不敢回骂。
我认出是在医院搞装修的民工老吕头,就喝住那两个女人:“出去,出去,医院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等你公爹回家,你们再干仗去。”我喊护士小丁小高把她们推出去,她俩还在不依不饶地往里冲。
老吕头有六十七八岁,干筋瘦巴,脸上深深的皱纹里藏着一辈子的积尘。受了一辈子的穷,眼下仍很困窘。身体很结实,干起活来跟小伙子一样。他曾给我家干过装修,这个老头十分健谈,特别可贵的是,谈话中他常常对自己的苦难来一个自嘲式的剖析,而这种自嘲一般是文人们才具有的特点。记性也好,说起几十年前的事,能说得纤毫毕现。这么一来二去的,我和他混熟了,称得上朋友。
印象最深的一次闲聊中,他说他14岁被国民党抓兵,随军南下,在湖南长沙被解放。解放军问他是参军还是回家,他说回家,于是给了一点钱,让他走了。过了武汉又碰上一个大部队,后来知道是林彪手下的一个军部。在一个小饭店里军长碰见他,见他长得机灵,摸摸他的头顶说:娃子,别回家了,给我当通讯员吧。他那时急着回家,吓得哇哇地哭。饭店老板娘可怜他,为他求情说:长官,放他走吧,你看他还没有拔节哩,回家长足了,早晚不是你们的苗。军长没为难他,笑着摆摆手,让他走了。
出门碰见一个穿长衫的拾粪老头,老头说一番话让他记了一辈子。老头说:娃儿,我告诉你,你这一辈子说不定只有这一个机会,让你扔掉了。回家吃你的窝头包谷糁吧,等老了想想我的话。
老吕头说:这句话我差不多已经忘了,到老才想起来。那拾粪老头一定是个高人,刘伯温转世袁天罡投胎,能后看50年。要是当年我留下,怎么也混个营长团长干干吧,你看这辈子我人不人鬼不鬼的。
又讲摆他的两个媳妇,说都是远近闻名的泼妇。有一次两妯娌卖菜时窝里斗,吵架,骂得七葷八素血糊淋拉的。一个不知内情的好心人把二媳妇拉过去,说:你怎么敢惹她呢,那是远近有名的泼皮。二媳妇说:当然知道,我和她是妯娌。我可不怵她,看谁泼过谁哩。那人直咂嘴,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老吕头说:你想想我在家过的啥日子?我老婆死得早,辛辛苦苦把俩儿拉扯大,办婚事更是剥了我两层皮,没想到娶回家两个母夜叉。一个都够我受了,是俩!
我替老吕可怜。难得的是他还不失幽默,有闲心自嘲自己的一生。我对这一点很佩服的。
我把老吕领到外科门诊,包扎了伤口,逗他,老吕头你怎么敢去扒这俩人的灰呢,活得不耐烦了?老吕头急赤白脸地说:听她们放屁,我敢碰她们?走路都绕着走。
人群外的大儿媳听见了,大声说:老不要脸的,他偷我的奶子罩!二儿媳也喊:他偷我的月经带!老吕头脸红了,辩解道:放屁,全是放屁,给我天胆,也不敢偷她俩的东西。一对母老虎。
不过他的辩解显得底气不足。我想了想,明白了内中的曲折:第一,老吕确实没偷两儿媳的亵物。第二:他很可能确实偷了、或者是偷偷保存了某些女人亵物,让两妯娌发现,闹出这场风波。
这不奇怪。老吕已经光棍30年,依他的钱包看,肯定找不到泄火之处。于是,长期的性压抑养成一种怪癖,那就是偷藏女人的亵物以自慰。这种病例很多的,有人竟然偷来成箱的乳罩和女人内裤。不过这种淫物癖者以年轻人为多,没想到60多岁的老吕也有此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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