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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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满,嘟嘟哝哝的,开口闭口尽说些谴责严晓东“不仗义”的话。“起诉书”终

于写好,徐淑芳念了一遍,众人都认为有理有据,无懈可击,吴茵却动摇了。她

说她怕。

“你怕什么? 你究竟怕什么? 你不是那种前怕狼后怕虎的女人嘛! 你不是因

为离婚上过一次法庭的嘛! ”姚守义不客气地数落她。

“我还是怕伤害了宁宁。夏律师,您真能保证我的宁宁丝毫也不至于受到伤

害吗? ”这一点,只有这一点,使她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我将尽力而为。当然,如果非需要孩子出庭不可的话,那……只有尊重法

律。”夏律师理智地不肯说出太绝对的话。

这时,严晓东来了。

“你还知道来啊? 今天更没你什么事儿了! ”姚守义又对他发脾气。

“我说两句话就走,我父亲病了。”他并不介意姚守义的无礼,转向吴茵低

声说,“事情已经了结,你放心吧。宁宁是你的儿子,永远是你的儿子。上海来

的那一对夫妻,明天就离开,也很可能已经在火车上了。今后他们不会来找你什

么麻烦了! ”

大家听了他的话,一时都有几分怀疑,像瞧着一个安慰大人的孩子似的瞧着

他。

他又说:“我严晓东说话算数。当年我说过要做宁宁的好叔叔的话,我说到

做到。”他一说完,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吴茵一眼,犹豫片刻,又说

:“宁宁他想……想家了。”

不待大家对他的话有所反应,他已走掉了。

老父亲看去似乎身体健健朗朗的,却突然就病倒了。仿佛一台老式的车床,

正常地运转着,突然发生了闹不清楚弄不明白的故障一样。昨天午饭后,开始呕

吐不止,躺在床上再没有起来过。好像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用一支看不见的针管,

将力气从身体内抽尽了,包括一家之主的威严和一位老“新党员”的种种“政治

热忱”。

正是从那一时刻起,他意识到了他是多么爱自己的老父亲。

也看出来了老父亲内心里也是多么的爱他这个儿子。

昨天夜里,老父亲要求他睡在父母那个房间的地毯上。

老父亲说:“这几天你多陪陪我吧,我怕……我怕我挺不过这一关,走了的

时候见不着你个影儿。”

他哭了。他像一条眷恋主人的狗似的,和衣在父母床前的地毯上躺了一夜。

今天无论如何得安排父亲住上医院。

两个多小时后,几经周折,他终于办妥了父亲的一切住院手续,心情较为落

实较为轻松地从医院里走了出来。

路过“亚细亚”电影院,他不由得一边走一边抬头看“亚细亚”

三个朱红色的立体大字。它们被阳光照耀得如同抹了一层鲜血。

在它们下方,广告板上,预告着电影《峨嵋飞盗》、《少林小子》、《刁拳

鹰爪手》……

一个青年拦住他,向他兜售电影票:“嘿,哥儿们,《逃亡雅典娜》,有脱

衣舞的精彩片断,还有不少床上镜头,黄惊打混合。错过不看你这辈子算亏大发

了! ”

“《逃亡雅典娜》? 那得有出国护照! ”他粗鲁地推开了对方。

他边走边哼了起来: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黄色的脸孔有红色的污泥……

吴茵当天晚上和宁宁回到了家里。

王志松却十点多钟才回家。他回来时,宁宁已经在小屋睡熟了,而她正坐在

桌前看他誊写得清清楚楚的一篇文章。

文章的题目是《我为什么又割舍了儿子? 》桌上堆着几十封信,每一封信都

是写给他的。

他问:“你带着宁宁这几天住到哪儿去了? ”

她问:“你还要到大学去作报告? ”

“没办法,推脱不了。你以为我心里就真愿意吗? ”他走到桌旁,将文章从

她手中抽出,和那些信一齐收在夹子里。

她站起来,说:“题目和内容都得改变了,事情已经彻底过去了。他们根本

不是为宁宁而来的,他们最迟后天将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真的? 那太好了! ”他要搂抱她,“我们不是什么也没有损失吗? 你知道

我收到多少封信? 近二百封! 几乎每一封信中都有对你的赞美之词啊! 报告文稿

不难改,换另一个角度谈就是了! ……”

她挣脱他朝小房问走去。

他抢前一步拦住她,低声问:“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

她回答:“我原谅。”

“可你心里明明还在恨我! ”

“我恨不起来你了。”

“你自己不是刚才还说,事情已经彻底过去了吗? ”

“是的。是彻底过去了。”

“那你继续跟我怄气! ”

“你看我是跟你怄气的样子吗? ”

“那……你帮我参谋参谋报告文稿怎么改。”

“你自己会改好的。”

他注视着她,忽然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

她淡淡一笑:“连这我也原谅。”

“你! ……”他的心理倾斜了,他的脸扭歪了。

她无声地走人了小房间。他扑过去推门,门从里边插上了。

马路上,传来几个小青年阴阳怪气儿的歌唱:谁说认识你是命运的错谁说离

开你是命运的折磨谁说这一切都是错那我情愿一错再错……

他像一头豹子似的扑到窗前,探身窗外,大吼一声:“住口! ”

唱《错》的是垃圾清除工们。他遭到了他们的一顿怒骂……

沽名者大抵总要付出代价。

到了作报告的日子,他托词生病,结果还是被小车接了去。

尽管有讲稿,他的口才也没得到正常发挥。因为严晓东和姚守义混进了大学

礼堂,而且坐在第一排。使他感到那礼堂仿佛大法庭,自己是被告,两个昔日的

好伙伴是坐在法官席上的法官。

大学生们并不那么容易感动。递条子提出一个又一个尖刻的问题。诸如:高

尚者是不屑于自我标榜高尚的,你认为你自己高尚吗? 你不过就是抚养了一个弃

儿,这值得让全社会都知道吗? 你是不是想借此达到什么不可告人之目的? 他怀

疑他被请来,其实是要当众解剖他。类似的问题他一个也不回答,将那些条子悄

悄惴入衣兜。像个穿上了教服的偷儿,偷圣坛上的银烛台。

尤其使他如坐针毡的是严晓东和姚守义的目光——透视着他的灵魂……

从始至终,与其说他受到欢迎,莫若说他受到审判。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赤身裸体地离开了用小汽车接他的这一所大学。也许唯

一感到满意的是学生会主席——他毕竟组织了一次活动。意义何在是另外一回事。

既然他的报告并未怎样受欢迎,因而也就未受欢送。小汽车接去的,自己走

回来的。

在他家那幢楼前,严晓东和姚守义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将他拦在楼口。

严晓东扔掉烟,问姚守义:“开始吧? ”

姚守义说:“开始吧! ”

于是他们开始狠狠揍他。

“晓东,别捣他肋骨。踢他屁股! ”

“我知道! ”

他们将他打倒在地,两个人四只脚,猛踢他的屁股。

“住手! 怎么回事? ”

一位民警从路口奔过来。

他被踢得一时爬不起来,一手撑地,一手抹了下鼻子——满手鲜血。

他对民警说:“他们……是我兄弟……放他们走……”

“兄弟? ……兄弟之间也不能大打出手啊! ……”

民警不相信。

姚守义埋怨严晓东:“你干吗往他脸上打? ”

严晓东看了他一眼,嘟哝:“你就那么肯定是我打的吗? ”掏出手绢往他上

衣兜一掖,警告道:“擦干净了血再回家,要是叫吴茵看出你挨揍了,我俩还会

堵住你,教训你! ”

姚守义说:“走! ”

他们就走了。

他们互不说话,互不相视,大踏步地直往前走。

走到路口,他们同时站住,一个往左转身,一个往右转身,都回头看。

王志松仍蜷坐在地上,似乎还爬不起来。

“我……踢得太狠了点儿……”

“我……也是……”

严晓东和姚守义泪流成行!

 第十一章

1

那是一只纯种的年轻的波斯猫。雄性。

大时代的生活节奏加快了。愈来愈快。中国人的闲情逸致却增多了。愈来愈

多。不但渐渐形成了花市、鸟市、鱼市,而且出现了猫市和狗市。

姚玉慧从猫市买下它,一路抱回家,如同带回家一位值得信赖的好朋友。

一首歌曲流行了没几天便过去了。又一首歌曲刚刚开始在二十多岁的小青年

们之间流行,随时随地听得到他们悲哀地唱着:

我被痛苦震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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