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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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一众小混混一时不由面面相觑,个个一脸茫然。

索尖儿一时气急,瞪着眼,就待要发脾气,这时,却见先开始跟他来的那个被铁灞姑打伤的小混混正从街东头气喘吁吁地跑了来。他满脸挂笑,一跑到,就冲索尖儿邀功道:“这下好了,我把城阳家的两个老怪物搬过来了,这下可有市井五义的好果子吃!大哥,咱们且等着看好戏吧。”

他脸上大有居功的神情。

没想索尖儿脸色铁青,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一开口即道:“那我是不是还该赏你点什么?”

【七、市井斗】

那小混混已觉出他面色不对,可还没想清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却听索尖儿冷声道:“城阳府的人,找了我们不下十来次,我每次是怎么回他们的?”那小混混听他语气凛然,不由颤声道:“大哥说,咱们在乌瓦肆霸占地盘是霸占地盘,可乌瓦肆是咱们的衣食之本,千万别卷入城阳府对乌瓦肆的争夺。那时,咱们就真要立身无地了。”

只见索尖儿面色铁青,冷哼道:“你却也知道!”

李浅墨这时向街东首望去,却见人人退避,那边厢,竟像滚过来好大个肉球。他定睛一看,只见那来人,滚起来像是圆的,可一立定身,却整个人都是方的,浑身上下,高与粗竟然相等。

他不由吃了一惊:如此身材,断非天生,那是练了什么功夫,才会把人练成这样?

他一转头,望向市井五义,却见他们四人个个面色凝重,想来这滚来的人断非寻常。奇怪的是,市井五义里的老大盯着的并非那个肉球,而是眼望着不远处的一个檐角。李浅墨定睛看去,这才惊觉,原来那里还有一个。

只见那个人细细高高,身材说不出的长,这时跟个蜥蜴似的,盘在那边乌檐下面一根年深月久的、被油熏黑了的柱子上。他竟跟蜥蜴似的也会变色,浑身上下,不只衣服,连同肤色,都混同得跟那根柱子颜色仿佛,不仔细看,简直辩认他不出。

却听身边牯老儿急道:“这可怎么是好?怎么把当年横行长安的这两个怪物都招惹了出来?”

李浅墨知他年纪既老,见识又多,是从隋末大乱中活下来的长安城中已不多见的耆老,不由就向他请教道:“牯老,这两人却是什么来历?”

那牯老已急得连连搓手。

他一边搓手,一边叹气:“小哥儿,你年轻,哪知道他们。他们原是隋末年间,宇文家豢养的两个怪物。当年隋末,宇文姓一门四世三公,等闲人等谁惹得动他们?可当时他们与杨素一家颇不对付,为了自保,也为了称霸长安,他们专门养了这两个怪物横行市井,算是他家打手。

“那宇文家的主人酷好风雅,专爱谑笑,却给这两人起了个绰号,唤做‘二尤’,说他们实是两个尤物。正好,他们也都姓尤。外人实不知他们究竟是什么名字,只知一个肉球样的,唤做大尤;一个蜥蜴样的,唤做小尤。当时他们就为害长安不浅,很多好汉想除了他们,却反折在他们手里。

“后来隋末天下大乱,他们趁乱为非作歹,却惹恼了一个过路的行人。你道这人是谁,说起来只怕震不坏你的耳朵……”

这牯老分明年老爱说话,珀奴眼见他当此焦急情绪,还忍不住卖个关子,不由哧地一笑。却听牯老道:“姑娘,你别笑。我看你是胡人,只怕真不知道。他们那时惹的竟是一个姓罗的好汉。那罗姓好汉据说在草莽中人称‘天罗卷’,就是绿林道上的瓢把子单二爷也要敬他三分。可你别看这二尤生得丑怪,在天罗卷的追杀下,他们虽狼狈非常,却也连败连逃,用了不知多少伎俩,居然活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可惜当年那位罗爷没杀了他们,却让他们活到了现在。好在,本朝以来,明主在位……”他忍不住向上拱了拱手,“这长安城较往年太平多了。就算偶有动荡,那不过是市井间的小事。你说皇上位高任重,再怎么也是一个人吧?也不可能面面俱到,都管束得住的。最近几年,功臣子女,王孙驸马,却也一个个长大了。他们未经过当年战乱之苦,懂得什么?我听说这最近几年,这二尤居然被城阳公主府上给搜罗了去,养在家中,专门供奉。他们两人该也老了,平日不出来闹事,府中,自有良姬美妾服侍着,所以一向还算太平。谁想,今日那批小混混会请来他们呢!”

说着他又是一叹:“如不是这些日圣上东巡,长安城中失了法度,哪容他们两个牛鬼蛇神出来胡闹!”

珀奴听了“公主”两字,忍不住好奇:“那公主好端端地请这样两个怪物在家里做什么?”

牯老叹了口气:“谁又知道?不过公主性子仁懦……”只见他突然低下声来,轻声细语道,“依小老儿猜测,估计是她那驸马爷捣的鬼。怪只怪她嫁的那个人,说起来也是个公卿之子,天下无不交口称赞的杜如晦丞相的次子杜荷。”

听到“杜荷 ”两字,李浅墨忍不住心中一动,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何况共此一城中,没想不到两日,自己竟与这些人等平白多出这么些机缘。

他一时望向那两个人。原来这两人当年俱是从罗大哥手下逃脱出来的。他熟悉罗卷性子,当真是除恶务尽,这两人能从罗大哥手里逃出生天,手中本事,料非一般,怪不得市井五义会变得如此一脸凝重。

他此时只是不解:索尖儿性子虽勇悍暴烈,再怎么也不过是长安城中最底层的一个小混混,却凭什么能搬出城阳公主与驸马杜荷这样的靠山来?

却见那个身材像是方块的大尤气喘吁吁地“滚”到了市井五义对面,尖声道:“我老哥俩好久没动弹了,久已听说长安城中冒出了什么市井五义,一向以为好大的名头。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老哥俩儿算是没用的了。没想今儿一见,居然不过是跟混混打架的主儿。真是世风日下啊。”

却听他后面檐下的尤二接口道:“大哥,你也别说不认得。那个姓秦的小子,你看他长相,可不活脱脱跟他爹当年一个模样。当年,他爹没出息,生出个儿子又如何能有出息的?当年咱们也不过是看他爹不爽快,曾好好折辱个够,如今又遇上他儿子。难不成咱俩就这么命苦,一辈子都要用来调教这姓秦的祖孙几代不成?”

市井五义中的老大秦火一时脸色被怒火烧得个通红。

那边尤大还在慢条斯理道:“所以嘛,我也是看着不顺眼。怎么着,老二,今日咱们两个也侠义一把?否则,没的光看他们几个大人欺负一个孩子的理。我这老骨头也好久没练过了,就跟他们伸量伸量?”

李浅墨没想到秦火居然跟这二尤还有这样一段父仇在。只见秦火的脸上红了几红,越到后来,红得越暗,但也越是炽烈。

李浅墨不由一惊,那分明是“打箭炉”秦家的内功心法,当年曾听师父提起过。据说这“打箭炉”秦家的心法最是宁折不弯,一旦施为,都是拼了命的。师父当时是借此给自己讲“刚柔并济”的道理,言下对那心法虽说佩服,但并不心许,没想这时却在秦火身上看到了。

那尤氏二兄弟还待调笑,猛听秦火怒喝了一声,铁塔样的身子向前一扑,伸手就是一抱。

他这样一个壮汉,身高臂长,黑如铁塔,伸手却抱向一个浑身四方块样的古怪胖子,照说情景本极诡异。

可他这一下出手,分明是豁出了命的,威风凛凛,却只让人觉得惊吓。

却听大尤一声尖叫,矮方方的身体一下蹦起,尖声道:“不对,老二,这小子像是比他爹当年难缠。”

说是这么说,别看他臂短腿短,这一蹦,竟蹦起了三四尺高,整个人就向秦火撞去。两个人出手都这般火爆,第一下就是硬碰硬。却听得铁灞姑喝了一声:“大哥,当心!”

她情知秦火单凭一人之力只怕不是对方敌手——秦大哥这段杀父之仇,他们市井五义的兄弟都久有耳闻。如不是时局平静,加上二尤匿身城阳公主府中,大哥只怕早就找上门复仇去了。但平日听大哥说来,似也觉得自己哪怕勤修苦练,一身技艺终究还是不如那两个老贼。大哥这时出手这招,却也练得极苦,是专用来对付二尤的与敌偕亡的战术。

她一急之下,手里渔叉滴溜溜地转着,已向大尤射去。那大尤与秦火这一下硬打硬,大尤心狠手辣,秦火复仇心切,才一出手就是杀手。

眼见大尤把自己那方方的身子直接当作兵器撞向自己,秦火脸上更红了一红,双手猛地一抱,却把那大尤硬生生抱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可那大尤来势不减,身子仍撞向秦火的头部,一双短手伸出,就向秦火两耳边一双太阳穴擂去。

可他身子也被秦火抱住,眼见他就算杀了秦火,自己只怕一时也动弹不得。就在这时,铁灞姑的渔叉已掷了过来。大尤忙忙一缩头,却见毛金秤已转到他的背后,手中秤杆就向他腰下捅去。

那边秦火猛一低头,让过了大尤双雷贯耳的手。他是打定了主意,拼着死了,也要抱住这块方块,让兄弟们出手,好报了自己杀父之仇。

可那大尤人虽被他抱住,一身的肉竟似会动,眼见毛金秤的秤杆捅到,竟以一身的肉去卸力,硬生生挨了他这一下。适才合击的双手却已抱在了一起,从上往下,就向秦火的头顶擂去。

直至此时,未发一声的市井五义中的五弟方玉宇突然出手。连大尤二尤都未料到他出手竟会如此之快。他们本以为他是五义中的老幺,看着年纪又轻,身子又弱,没把他放在眼里。万没想到他居然修成这等“千里庭步”之术。他与秦火、大尤本相距最远,却攸忽已到,伸出双指,直插大尤双目。

大尤情急之下,只能拼着一闭眼,要以他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生生卸去方玉宇那指劲儿。

只听得两声闷哼同时响起,一声粗壮,一声尖细,却是秦火与大尤同时中招。秦火是被大尤双手抱拳,擂到了头顶。这一下,本来怕就不要了他的性命?好在方玉宇出手极快,竟抢在秦火中招之前,双指已戳上了大尤的眼睑。

哪怕以大尤如此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这一下戳到浑身肉盾的弱点上,也不由痛得锥心刺骨。巨痛之下,手中的劲气一松,秦火虽被擂了个眼冒金星,受伤不浅,却也扛了下来。

却听大尤怒道:“老二,你就看着我遇险!”

那边尤二这时已飞身过来,开口怨道:“都是你一开始话说得太满,说什么好多年没动,手里发痒,叫我一会儿不要抢着帮忙出手,你要一个人料理得过瘾。我怎想到这小兔崽子竟如此棘手。”

却听市井五义彼此一场招呼,毛金秤叫道:“大怪物伤了,兄弟们,加紧出手!”

那边,脾气最是暴烈的铁灞姑却右手一挺渔叉,左手套着钢甲,巾帼不让须眉的,居然独自一人,向飞窜而来的尤二迎了上去。

她五弟方玉宇担心她一个人敌不住尤二,方待转身援手,与她并肩作战。却见铁灞姑喝道:“小五,你先帮大哥杀了那大怪物,这里有我顶着。”说时,一把渔叉使出浑身解数,就拦住了尤二。

那边尤大双目巨痛之下,心底多少有些慌张,不知自己这双眼回头是否会落下伤残。

秦火依旧紧紧地抱住了他,毛金秤与方玉宇迭番向他出手。毛金秤的那根秤杆倒也罢了,大尤仗着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虽说吃痛,却也抵敌得住。可怕的是那个看似温文的方玉宇的出手,专拣他功夫薄弱的地方来,逼得他不得不抵挡,一时也无空对秦火再痛下杀手。

且不说他情急,这时,秦火、毛金秤与方玉宇比他更急。他们情知,哪怕铁灞姑修为不让男子,可单以她一人,对付二尤中尤为难缠的老二,那是断难支撑得久的。这时只恨不得立时解决了眼前的大尤,好赶过去帮手。

可这两怪物年老成精,岂是如此易与?眼见大尤这边,场面一时胶着,而尤二那边,却是尤二已占尽上风。

他见老大一时没再遇险,却也不急,炫耀似的边打边逗弄着铁灞姑一双细手,专往铁灞姑一个女子家尴尬的去处招呼。

那铁灞姑也当真强悍,咬紧牙再不作声,一把渔叉舞得霍霍生风,专寻尤二要命的地方招呼。

可她与对手,毕竟功力相差太远,她只求能缠得一时就是一时,再不肯耽误那边兄弟三个联手废了大尤的机会。

跑去搬来二尤的那个小混混这时也看出铁灞姑吃紧了,他恼于那日受了铁灞姑一顿好打,这时见她受挫,不由大是开心,逼尖了嗓子,哈哈油笑,尽力叫出一个“好”字来。

可那“好”字方叫出一半,却被他大哥索尖儿冰冷的眼神给硬生生逼了回去。却见索尖儿眼望着场中局势,一双眉毛竟皱得紧紧的,那二尤此来照说是为他出头,可他脸色却未见得好看,反似平添了忧心一般。

却听那边,尤二独斗铁灞姑,意甚闲暇,这时竟得空说话。这话他并非讲与他哥哥,而是望向索尖儿这边,笑道:“小子,看看,现在知道凭你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在长安城中并不好混了吧?我听府里管事的赵三前来禀告,说几次三番地去找你,要代你找个好靠山,你却不知好歹,硬生生不答应,这时可知后悔不?”

李浅墨在一旁不由好奇,实在想不通以二尤这般的功力,加上城阳府那般的声势,却一意招揽索尖儿做什么?他不过一小混混,该有多大能为,竟值得城阳府认真延揽,还要二尤这等少见的好手代为出头?

却听尤二笑道:“我说那小子,你现在想好了没有?要是想好了,我就代你了结了眼前这麻烦,从此以后,市井五义就此在长安除名。要是还想不好,我也没空多管你这些闲事,由着你受他们整治去吧。”

却见索尖儿犹豫了下,双眉一跳,似拿定了主意,一挺身,竟自站了出来。他不答那尤二的话,反冲四周观者一抱拳,朗声说道:“各位父老听着,小的不才,虽仅一混混,承蒙城阳府看得起,屡有招纳之意。但他们不说,小的也心知肚明,他们如何看得上我与我这一干兄弟?说到底,不过是看中了乌瓦肆这一块地罢了!”

在场人等,尤其是那些店主与商家租户,有不少人分明知道这其间的底细,一时就见不少人暗暗点头。

李浅墨心下大奇,正不知索尖儿这时排众出来却是要声明什么,却听他朗声道:“各位也知,城阳府那杜驸马虽住着好大一座府第,但觉得他那广厦华宇,犹嫌狭小,早看中了乌瓦肆这块与他府第接壤的地界儿,打算扩建宅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们管家招揽小的,不为别的,不过是有些事他们这些高官贵爵的公子们不便出面,那些身负高手之名的大人物也不便出面,正好叫小的来强迫各位父老,答应搬迁,以腾出空地好让他们盖房子,还道是众小民体念天心,情愿相让,好向皇上请命的。”

说着他眉峰一立:“可小的不才,虽幼失怙恃,自己不争气,混成了一个混混,却也从小在乌瓦肆长大,是吃着乌瓦肆的剩饭剩菜活下来的。做人不敢忘本,这块地,不说是不知多少父老兄弟立身的根本,也是我们一帮混混立身的根本。我索尖儿再不争气,如何能够答应?生,我要与这乌瓦肆同生;死,我却也要与这乌瓦肆同死。就是今日我摆明说开了,不答应,他们另找一批混混来,要抢这地界,我不拼到杀头流血,也断不答应。”

“今日,却是我一没出息的兄弟不明好歹……”说着,他一指那请来城阳府二尤的混混,然后戟指指向那二尤道,“……请来了这两个怪物!

“这并非我索尖儿不明义气!今日我索性挑明了,有我索尖儿在一日,平日一班兄弟的吃食用度,就要搅扰各父老们一日。可让我低下头凭着他们抢去这块地,那是杀了我的头也不肯的。”

说着,他掏出他那把解腕尖刀,竟在自己衣袖上割下一块布来,一郑就掷到那请来了二尤的小混混面前,冷声道:“从今日起,你就不再是我姓索的兄弟,以后我死我活,与你无关。你死你活,却也与我无干!”

他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却也把一众人等听呆了。

李浅墨也是听至此时,才弄明白,为什么城阳府要延揽索尖儿这等人物!他暗暗点头,情知,以当今皇上李世民的法度,是断不容城中权贵这般与民争利、盘剥土地的,所以哪怕杜荷贵为驸马,却也不敢明做。而这等威胁恫吓之事,总不成真请如二尤这般高手来做。找个说起来与己全无关系的小混混头领,让他们闹得这里民不聊生,逼着他们搬走,就是万一闹出事来,也不会牵扯到自己头上。如此诡计,却不正该是杜荷那等人物想出来的?

只是,他断没料到索尖儿居然如此强项!

接着,他心头电转,猛可里想起那日在新丰,自己还在做小店伙时,听到邓远公说的那番话来。

他清楚地记得,邓远公当时是说道:“这个时世是日渐繁盛了。东西两市流动的货物宝贝也越来越多,公主王孙们的宅第私苑也偷偷地越起越华灿,连李世民也远非当时的李世民了,他兴建翠华宫,虽远逊于隋,还多做茅茨蓬舍,可奢欲之心已启,那滋长其中的利欲不法之事也就越加难以控制。

“那些不甘身世,铤而走险的青皮地痞们,自然也日渐其多。别小看他们,我说过,这是一个渐入剥夺的时世了。剥夺者之间总会有冲突,这些不良之人,日后也必将会推波助澜,成为长安城中公主皇亲、卿相贵族们彼此恶斗时的助力。”

“人生不满百,长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那生杀的时世是已过了,那生杀过后不得不生养的时世也慢慢生养得可供剥夺了。那为了剥夺而互相争抢的时世……还会远么?”

李浅墨一念及此,心中不由大是感慨。

尤二分明也没想到索尖儿居然如此脾性,拒绝也还罢了,居然兜底倒出了杜驸马心中的隐私来,一时不由大恨。

他端人的碗,受人的管,平日是锦衣玉食、美姬佳僮地被专门供奉,今日难得出马,一出马就办砸了事,回去却又如何向自己的衣食父母交代?一时恼羞成怒,哈哈怪笑,手底下紧,力逼铁灞姑,要转眼三五招内,收拾了这女子,再去找索尖儿算账!

铁灞姑分明吃紧。

可那边,她三个兄弟虽想救援,无奈这时也脱不开手。尤大分明懂得了尤二的意思,一时之间,竟把秦火、毛金秤与方玉宇死死缠住,眼见得铁灞姑尽落下风,三五招之内,只怕就等落败受辱。

那边索尖儿虽与铁灞姑恶斗过一场,这时眼见她力弱,不由也起了一点同仇敌忾的心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相救。

其实就算他出手,又有何用。那尤二可是烽火年间幸存下来的好手,岂是他一个混混挡得住的。

这边牯老已是情急,连连跺脚,连珀奴也看出来了,急切地一扯李浅墨袖子,她是见过李浅墨出手的,早相信他无所不能,这时就待求他赶快出手援助。

可就在这时,却听得一连串的咳声响起。

那咳嗽声分明不是作假,而是一个病人正自搜心搜肺地大咳。可哪怕大咳,那其间内息,已展露无疑。李浅墨本已打算出手,这时闻声一惊,侧目望去,却见一个已过盛年,却犹有盛气的汉子一手抚胸,正自缓步而来。

他排众而出,虽分明病得不轻,可斯人气势,已浸入场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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