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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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走了,曹闻道忽然“扑”一声笑了出来,道:“这小子,真不错。”
我叹了口气,道:“曹兄,现在总算你也知道人的性命是最宝贵的了。”曹闻道总让我想起昔年的柴胜相来,不过曹闻道的脾气远远好过柴胜相。他正扭头看着城门,听得我的话,转过头道:“得了,统制,你这些婆婆妈妈的话我耳朵都听出茧来了。其实我真的觉得,既然当了兵,就该随时准备丢命,你想永远不死一个人,那是绝无可能。若是这些话说得太多,反叫弟兄们有贪生怕死之念。”
我想反驳他两句,但也找不到话头。曹闻道说得没错,我自己也准备着随时丢掉性命,平时对士兵训话,总是说些“生死若鸿毛,为国捐躯,军人之幸”之类的话,但我怎么都无法让自己相信,死是一件幸运的事。就连士兵,大概也有些烦我这样。我苦笑了一下,道:“有时也多亏你们。大概,我真的不适合当这个都督。”
曹闻道忽然有些局促起来,道:“统制,你别这么说。你宅心仁厚,事事为士兵着想,又不喜无谓冒险,实是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才。像杨易,虽然说我佩服他兵法枪术,但要是他当地军团都督,我曹某头一个不服。”他想了想,又道:“我觉得,我们这些人一个个就像棱角分明的石头,而统制你就是泥浆。也只有泥浆调和,石头才能筑起一道坚城。嘿嘿。”
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我知道他又在取笑我那个“泥将军”的绰号了。五德营中,也只有曹闻道能和我如此脱略形迹,交谈间毫无拘束。我道:“曹兄,我也在想,你和我合作最久,但五德营却排你为末,实在有些不公平……”
我话还没说完,曹闻道爽朗地一笑,道:“统制,你这话是把曹某看小了。我自知无过人之处,杨易的兵法,钱文义的整兵,陈忠的力量,廉百策的智谋,都非我所能及,忝居勇字营统领,我倒觉得自己不错了。”
我道:“曹兄,你也别看不起自己。也许兵法、整兵、力量、智谋你都不及他们,但你身上有他们没有的直率。”说到这儿,我心头忽然有些痛楚,接道:“要是我死了,恐怕最适合接手五德营都督之位就是你了。”
曹闻道怒道:“死啊活的做什么,说不准,明天我就战死了呢。别说了,杨易回来了。”
杨易当初成为五德营之首的仁字营统领时,诸将颇有不服,其中最为上蹿下跳的便是曹闻道了。只是杨易对曹闻道颇为忍让,曹闻道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现在虽然仍然不喜欢杨易,但杨易有什么分派,他仍是不折不扣地执行。只是若有杨易在场,他就不爱说话了。这时杨易带人已经走了过来,我见他一条手臂用布条绑着,忙迎上去道:“杨兄,怎么了?受伤了?”
杨易道:“被一个蛇人的长枪擦了一下,不碍事。楚将军,蛇人已无再战之力,今日还要再攻么?”
我道:“诸军商议的计划是明天,现在我们孤军作战,反为不美。先回去休息吧,等一会儿就移营北门,明日便要总攻了。”现在人多耳杂,我想先不和他说我们捉到了那个叫郎莫的蛇人之事。
杨易看了看一边的曹闻道,压低声音道:“楚将军,那个明士贞,我总觉得他的话中有不实之处。此人到底是不是文侯大人伏下的暗桩?”
我道:“文侯大人说过,他并不是。我有点想不通他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只是看他献上的那个《水雷制法图》,似乎又不像假话。”
杨易道:“俗话说:未施香饵安得鱼。我怕,此人献出的图也是个香饵啊。”
我道:“就算是香饵,他又想做什么?让我们和共和军火拼么……”我还没说完,杨易忽地压低了声音,惊道:“火拼?难道,他说共和军有拿下我们之意?”
我猛然间想起我还不曾和杨易他们说起这事,正想细细说一下,却听得后面有人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嘴里叫着:“楚将军!楚将军!”
那是冯奇。我有些不快,冯奇看来确实没当过兵,不知军中禁忌。好在现在战事结束,如果是战前,他这般气急败坏地冲过来,会让人以为发什么了足以灭顶的大事,军心都被他乱了,只是现在倒只有一些士兵看了他一眼,也不见有什么惊慌,毕竟,这一战已经结束了。
我打马迎上前去,扬声道:“冯奇,出什么事了?”
冯奇到了我马前,上气不接下气,一时也说不出话来,脸上已满是惊慌之色,似乎要落下泪来。他带了带马,尽量凑到我跟前,才把一只手遮在嘴边,小声道:“楚将军,大事不妙,那个明士贞不见了。”
“什么?”我失声叫了起来,“他不是浑身骨节都被卸下来过么?”
冯奇道:“我也想不通,小魏和宋广晓还被这小子捅了一刀,现在都人事不知,大为不妙。”他们十剑斩向来情同兄弟,这次居然两个人身负重伤,怪不得冯奇要惊恐万状了。我哼了一声,道:“镇定些,那个捉来的蛇人俘虏呢?”
冯奇呆了呆,道:“这个……我还没去看过。”
我道:“快去!”话一出口,见冯奇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心头也是一凛。虽然那蛇人牵涉到与共和军的合作还能不能持续的问题,的确比小魏和宋广晓都要重要得多,但我这样表示,不免让冯奇有点不快,因此马上接道:“冯奇,你快去请蒋医官给小魏和宋广晓疗伤,定要救回他们。”冯奇因为弟兄受伤而心神不定,情有可原,我也不忍说他什么。
冯奇答应一声,带马走了,我看了看身后,却见杨易正看着我,大概也在猜测冯奇向我汇报些什么。我向他招了招手,高声道:“杨兄!”
杨易急急地过来,道:“楚将军,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道:“快叫几个弟兄一块儿过去,那个明士贞出事了。”
杨易眉头一皱,道:“怎么回事?有内奸?”
我心乱如麻,道:“我正要去看,你叫几个靠得住的人跟着。”
明士贞的本事不小,但如果说他能将十剑斩中的小魏和宋广晓都料理了,再无声无息地逃走,我绝对不敢相信单凭他一个人能办得到。甚至,我都有些怀疑那个宋广晓或者小魏自己就是他的内应,说被捅了一刀只是苦肉计,所以让杨易带人一块儿过去。杨易又皱了皱眉,道:“还有件事,我……算了,先去看看再说吧。”
他转身叫了几个人,我们一起向前而行。郎莫被关在我的后帐中,就在明士贞休养那帐篷边上,方才因为营中被蛇人突入,现在诸军都在打扫战场,抢救伤员,这儿空空荡荡一片。走了中军帐前,我急急向后帐走去,杨易诧道:“楚将军,你走错了吧?”
我转过头,道:“没有错,方才廉将军捉到一个蛇人俘虏就关在后帐,共和军攻打南安城,便为捉住这蛇人。”
杨易怔了怔,一招手道:“快过来!”他心思机敏缜密,已知此事不同寻常,几个士兵闻声下马,闪到我们左右。杨易小声道:“这蛇人知道些什么?”
我沉吟了一下,道:“现在还不知道,只是丁亨利对这蛇人极其看重,要求与我们共同审问。”
我们缓步向前走去,刚到后帐前,便见地上躺了两个人,身下一摊血迹,看号衣正是廉字营士兵。我吃了一惊,抢上前去,杨易却比我更快,抢到我跟前,对左右道:“小心戒备!”
后帐少有人来,也十分隐蔽,冯奇六神无主,根本没来这儿看,居然还没发现这里也出了事。我扶起地上一个士兵试了试鼻息,见他还有些喘息,道:“快,送医官处救治!”
这两个士兵都是当胸中了一刀,多半救不活了。廉字营虽然在五德营中以弓箭进攻为主,但士兵皆非弱者,可这两个士兵中刀处干脆利落,出手之人本领大不寻常,大概也只有明士贞才有这个本事。我盯着后帐,喝道:“明士贞!你若在里面,就快出来!”
杨易站在我身边,忽然小声道:“里面好像有人声!”
我也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一声低低的呻吟。我握住百辟刀,道:“把帐帘撩开!”
两个持枪士兵走了过来,一左一右,两杆枪撩起帐帘。帐帘一扯开,看到里面情景的人都“啊”的低呼了一声。乍一看,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定了定神才看清,那是一个人被蛇人紧紧缠着,地上散落着一些绳子。那人正是明士贞,只是满面青紫,身体已被那蛇人缠得看不出来了。这个叫郎莫的蛇人原本就特别长,明士贞又不算高,缠住后只露出一个头。我喝道:“快!快把它们扯开!小心点!”
其实也不用太小心,明士贞被缠住,但郎莫也没什么好,一把刀插在它身体上,只露出刀柄,同样已是奄奄一息了。两个士兵从明士贞身上解下郎莫时,这蛇人只是略略动弹一下,眼睛上已蒙上一层白膜。杨易试了试明士贞的鼻息,对我摇了摇头,道:“不成了。”
我看着郎莫,对边上一个士兵道:“快去叫蒋医官过来,马上来!”
那士兵答应一声去了。此时明士贞和郎莫都躺在地上,一个人,一个蛇人,同样动弹不得。杨易仍不敢怠慢,和几个士兵持械看着。杨易小声道:“楚将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概是明士贞要杀这蛇人,没想到这蛇人挣脱了绳索,反把他缠死了。”
杨易道:“多半如此。只是这明士贞既已脱困,为什么不趁乱逃走,反而来杀这蛇人?”
我心乱如麻,但杨易的话让我心头一凛,道:“你是说,这个蛇人的确非常重要,以至于明士贞非要杀了它灭口么?”
杨易点了点头,低声道:“楚将军,此番到南安城来,怪事越来越多,我也实在想不通。明士贞究竟是何许人也?”
明士贞是五羊城望海三皓中海老的亲信。海老,何从景,南武公子,丁亨利,蛇人,这些势力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不由苦笑了一下,也不说话。帝国的势力错综复杂,不说朝中官员势力,像以前的二太子一系的残余、法统二派,以至不附和文侯的官员,都各具势力,单单一个军中,就有文侯一系和宿将一系之分,我一直为之头痛不已。现在又多了一个帝君势力,更让我如立悬崖。只是看来这种派系之争决非帝国独有,共和军中同样有各种派系,我这个局外人更难看得清楚了。即使耳目无所不在的文侯,我想他也不能把这些关系理顺。如果丁亨利没有骗我,共和军中现在海老已与何从景反目,但郎莫身上有蛇人的秘密,明士贞想杀了它,无论对哪一派来说都没好处,难道说,海老竟然是蛇人一方的?
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海老身材矮小,奇丑无比,的确不似普通人,但他也肯定不会是蛇人。为什么他要帮助蛇人?蓦地,我又想起当初武侯帐中的高铁冲来了。高铁冲同样身材矮小,奇丑无比,但也不是蛇人,可是高铁冲却是蛇人的内应。难道说,蛇人竟然是一些人手中的工具么?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身上也越来越冷。这样的想法,以前一直隐约有些,但总觉得有人借蛇人的力量来消灭我们,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蛇人毕竟是些异类,高铁冲、海老这些人即使借蛇人之力消灭了我们,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何况,在五羊城与海老的一席交谈,总让我对这个矮小而丑陋的老人有种说不清楚的敬畏。在这个老人身上,似乎有种奇异的力量是我根本无法了解的,我总也无法让自己相信,宣称万物皆是平等的海老竟然是想把人类消灭掉。可是,不这么想,又无法解释海老现在的所为究竟是什么意思。帝国军和共和军的同盟,在海老的全力支持下建立起来了,可是现在又是他竭力要破坏这个同盟,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是我尚未知晓的?
我正想着,一个士兵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都督,蒋医官来了。”
我抬起头,却见蒋一模提了个药箱,正站在我跟前,向我行了一礼。我道:“蒋医官,快看看这蛇人。”
蒋一模一怔,道:“蛇人?”他正要放下医箱,听我这么说,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我道:“是蛇人,看看它还有救么。”
蒋一模走到郎莫身边,有点莫名其妙。郎莫虽然不能动弹,但几个士兵还是按住了它,以防它暴起伤人。蒋一模抓起郎莫的一只手,搭了搭,咋舌道:“楚将军,这个……”
我见他面有难色,道:“怎么了?”
蒋一模道:“我真不明白该如何给这蛇人看伤,它也没脉可搭的。”他看了看郎莫周身,道:“好像,别的地方也搭不了脉。”
人要搭脉,有好几个地方都可以,最常用的是手腕,还有颈部、肘部、踝部,都有脉搏可搭。但蛇人浑身都是鳞片,就算手背也长满了鳞,蒋一模确是无从下手。我心里叹了口气,杨易在一边道:“蒋医官,那你看看边上那人还有救么?”
蒋一模如蒙大赦,赶紧放下郎莫的手,搭了搭明士贞的手腕,半晌,叹了口气道:“楚将军,恕我无能,此人肋骨齐断,气息全无,已是死了。”
如果明士贞不死,说不定还能问出些事来,现在就只能救回郎莫了。我道:“蒋医官,你试试,无论如何也要救回这蛇人。它身上好像只受了这一处刀伤,你看看还有救没有?”
蒋一模沉吟了一下,也没说话,忽然伸手到郎莫胸前抚了抚。蛇人身体很长,但上半身与人相去无几,前心也没有鳞片。他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蛇人好像很不容易死,我见过头被砍掉的蛇人还能在地上爬。好在这把刀没有血槽,否则这蛇人必死无疑,我先把它起出来,缝合伤口再说吧。”
我点了点头,走到那蛇人边上,杨易也走了过来,我们一起扶住蛇人。如果是人,这样一刀扎下,肯定活不成了,不过蒋一模说得也对,蛇人的生命力极强,而且明士贞的刀因为没有血槽,扎进去后血没有流出多少,不然就算蛇人,多半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我和杨易刚扶住蛇人,另几个士兵也按住了身体各部,蒋一模打开药箱,从中取出几把尖头夹子,又拿出一根针来,穿好了羊肠线,道:“楚将军,杨将军,你们小心,起刀时它可能会动的。”
我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起刀吧。”医官起刀,对手法要求也高,起得慢了,反而会让伤口更大。蒋一模深吸一口气,握住刀柄,忽地一缩,“当”一声,我眼一花,那把短刀便已被拔出,郎莫的身体登时一颤。虽然它受伤极重,但负痛之下的挣扎还是让我身子一颤,杨易更是脚下一滑,险些脱手。蒋一模的手法当真高强,还不等血从伤口喷出来,他左手一晃,三把尖头夹夹住了伤口,右手的针极快地穿梭,我还没看清,他已经伤口上缝合了七八针,开始打结了。而此时,伤口处的血只是涌出了少许一些。
等蒋一模缝好了伤口,拿块纱布把伤处包好,又在郎莫胸口探了探,这才长吁一口气,道:“楚将军,现在没事了,就看这蛇人撑不撑得到明天。”
我也松了口气,直起身来,对杨易道:“蒋医官,谢谢你,还得麻烦你去救治受伤的弟兄们。杨兄,去洗洗手吧,再请封工正来做个架子,牢固些,把这蛇人绑在上面,平时派两个人轮班日夜看守,不能再让它撑脱了。”方才郎莫已经撑脱了绳索,如果不是明士贞突然杀出来捅了它一刀,方才混乱之下,大概它早就逃了。现在它受伤虽重,但我也不敢再大意。
我们走出营帐,一边的亲兵已端了盆水过来。我洗着手上的血污,杨易走到我身边,却是肃立不动。我道:“杨兄,一块儿洗吧。对了,你方才不是说还有件事么?”
杨易“嗯”了一声,道:“对了,楚将军,我领兵杀进城时,就让我觉得很奇怪。蛇人在城里,挖得到处是坑,地上铺路的石板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我一怔,道:“这儿也一样?”
当初我们反攻入东平城时,我就看到里面到处有挖掘的痕迹。蛇人用泥土在城头修筑工事,所以当时也并没有觉得奇怪,后来反攻下一些小城池村落时,便不曾看到蛇人做这等事。只是南安城墙上,蛇人并没有修筑什么,它们做这些事做什么?
杨易道:“我也想不通。因为进城时间不长,也没细看,似乎挖得并不算深,也不像是为了阻碍我们的。大概,因为时间太紧吧。”
他说得也很不肯定,也许觉得自己的猜测实在也有点说不过去。我道:“大概也是如此。别想这些了,如果这郎莫真知道些什么,我们就可以明白了。”
杨易道:“楚将军说得是。”他看了看天空,有些忧心忡忡地道:“攻下南安城,已是势在必成了,我担心的倒是共和军的举动。他们到底还会做出些什么事?”
这时冯奇从一边走了过来,行了一礼,道:“楚将军。”明士贞失踪,他难辞其咎,因此脸色也有些惶恐。我道:“小魏和宋广晓两人如何?”
冯奇脸上很是难看,道:“小魏算是救回来了,可是宋广晓他……”他的声音已有些哽咽,忽地跪倒在地,道:“楚将军,小人大意,以至铸成此错,请楚将军责罚。”
我把明士贞交给十剑斩看管,冯奇是十剑斩的首领,出了这事,照理他是难以脱卸责任的。但他把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而十剑斩中也死了一个,我实在不忍心再骂他。我叹了口气,道:“好吧,罚你一个月军饷。宋广晓家还有人么?好好抚恤他的家人。”
冯奇眼里涌出了泪水,道:“禀楚将军,我们十人都是孤身一人。楚将军,我想把宋广晓的尸身带回帝都安葬,请楚将军准许。”
以前阵亡将士都是就地安葬的,因为长途运输实在不便。开了这个口子,若是所有阵亡将士都要运回去,那就麻烦了。我想狠下心来说不许,但这话实在说不出口,杨易也看出我的为难了,在一边道:“冯将军,军中有令,阵亡将士一律就地安葬的,你也别为难楚将军。”
冯奇磕了个头,道:“我也知道,但宋广晓与我情同手足,还请两位将军格外开恩。我们也商量过,若不能携回尸身,就算带回骨灰也好。我们兄弟十人有约在先,无论如何,死也要魂归故里。”
杨易也没话好说了。现在土葬虽多,但火葬也有不少,带瓶骨灰回去,也不算如何。杨易不敢答应,看了看我,我叹了口气,道:“好吧,你去办吧。”
冯奇又磕了个头,道:“多谢两位将军。”看着他起身而去,我叹了口气,道:“杨兄,我真觉得对不起军中弟兄。”
杨易也叹了口气,道:“封侯将军事,战士半死生。头颅轻一掷,空有国殇名。闵先生此诗,在军中流传甚广,士兵的苦处,实在难以想象。你已经算做得很好了,听说有些部队三天两头闹哗变,以至于要拉壮丁从军,地军团从没出过这种事。”
我想了想,道:“携带骨灰回去,也是个好办法。一律就地安葬,虽然省了不少事,但弟兄们为国捐躯,死了也不能回归故里,实在太对不住他们的英魂。以后如果想带骨灰回去的话,就一律放行,在辎重营专门安排一队人做这个事。我纵然不能为他们做太多的事,但死者已矣,生者为他们做这一点事,总是应该的。”
杨易有些迟疑,道:“只是,楚将军,这口子一开,恐怕在诸军中你要成为众矢之的,另外几部将领说不定会骂你市恩卖好。”
我心中一阵烦乱,道:“我也不想再往上爬,做到地军团都督,足够了,他们爱骂不骂吧,大不了我解甲归田。说实话,我真的不想再打仗,行伍之中,难免亡于刀枪之下,我宁可老了,带一群儿孙整日嬉闹,最后安安静静死在一张躺椅上。”
杨易笑了笑,但笑容也有些苦涩,道:“你的志向可不算大。”他摇了摇头,道:“既然死者已矣,就别说这些活啊死的事了,现在首要之事是消灭蛇人,别的,以后再说吧,走一步是一步。”
他跳上马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竟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落寞。也许,他看我的背影也是一样吧,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除了刀枪,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使臣便是那丁亨利么?”
文侯看着我呈上的那《水雷制法图》,又看了我和邓沧澜一眼,邓沧澜用眼光瞟了我一下,轻声道:“正是此人。楚将军生擒的那个叫郎莫的蛇人暂时关押在天牢。”
郎莫是地军团捉来的,文侯本该问我才对,可是他却只在问邓沧澜。我知道他对我已经远不像以前那样信任。在文侯面前,虽然一度我曾经后来居上,成为地火水风四军主将中最受文侯器重的一个,但我也知道,帝都之乱后我和文侯已经走上了两条路。
文侯想了想,抬起头道:“楚休红,在路上你可曾审问过?”
我伏倒在地,道:“禀文侯大人,末将与丁亨利丁将军有约在先,到时一同审问,因此未敢擅作主张,还请文侯大人主持审问。”
南安城战事结束的第二天,没想到丁亨利便带同随员前来,说是他愿为人质,随我一同入帝都。我答应了丁亨利一同审问,也许是因为他对我一直都坦诚以对,我却对他屡屡提防,因此我只想守住对丁亨利的承诺。但是如果我对文侯说只是因为我答应了丁亨利,文侯恐怕会着恼,说我头脑冬烘。现在捧他一下,一来可以让文侯觉得我对他仍是忠心耿耿,凡事不敢擅专,二来也可以将我未在路上审问的原因扯开。
果然,听我这样说,文侯叹了口气,道:“楚休红,你实在错失良机了。你本该在路上审问完全,再将这蛇人杀了,只说路上突染时疫,那么这个丁亨利也无话可说。”
突染时疫一类的话也是推托时的套话,但蛇人染不染得上这种病我都在怀疑。我跪在地上,伏头道:“末将知罪。然我帝国诚以待人,实不可失信于远人。”
文侯哼了一下,低低道:“冬烘。”他叹了口气,道:“楚休红,你越来越叫我失望。”
文侯这话有些重,我一怔,也没办法回话。邓沧澜在一边见我尴尬,忙也跪下道:“大人,那蛇人受伤甚重,在路上一直都昏迷不醒,此事不可苛责楚将军,还请大人明察。”
我对邓沧澜一阵感激。邓沧澜与毕炜都是文侯最亲信的人,但邓沧澜到底和毕炜不一样,如果此番出征,我是和毕炜同去,他现在不落井下石,我就得千恩万谢了,根本不会想他会为我说话。
文侯又哼了一声,沉默了半晌,道:“沧澜,休红,你们都是国之柱石,帝国的栋梁之材,正当为国出力。我老了,帝国的将来,都在你们身上。”
他的话有些动情,我心中也有些痛楚。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文侯,也没有我的今天。只是他知道,我和张龙友、邵风观已经向帝君效忠么?只希望郡主生前的预言能够落空,他能够到死都不起二心,这样他在帝国历史上,也是以忠臣的面目终其一生了。
文侯想了想,道:“好吧,你们征战辛苦,今年也又要天凉了,现在战事已少,就先歇息一两个月,让何从景和蛇人纠缠一阵再说。”他站起身,道:“审问那蛇人郎莫一事,我会安排的。”
他这话是将我和邓沧澜都排斥在审讯之外了,我们也没有话好说,行了一礼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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