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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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慈吃的太急,有点噎着了。他伸了伸脖子,把果糕吞了下去,道:“是啊,真是巧,师父他们一回来,出关钟就响了。”
幻真想,也许并不是凑巧。翟沙上座已苦修数十年,十障俱已断尽,密宗六神通亦已修成三通,也许他是知道了自己回来吧。他对尚慈道:“尚慈,你先吃着吧,我去迎接上座出关。”
他快步向大殿走去。宝光寺在于阗国中规模最大,一个院子就有数亩之广,但幻真身形如风,一掠而过。他刚踏上大殿台阶,又是悠悠一声钟响,殿门缓缓开启。他虽然急着要去见师父,却还是站定了等门大开。
门慢慢开了,幻真正待进去,里面忽地闪出两个紫袍僧人。这两人手持金刚杵,一左一右立于门口,喝道:“上座有喻,幻真不得入内。”这两人正是紫衣九僧中名列第二第三的明业和童观。虽然在紫衣九僧中他们名列幻真之下,但年纪却在九僧中居长,入门亦是最早。幻真一怔,合十施礼道:“明业师兄,童观师兄。”
于阗王族自幼便要修习汉文,只是明业幼年出家,他的汉语与幻真的于阗语差不多,童观的汉语却甚是流利。明业也不说话,童观再次喝道:“上座有喻,幻真不得入内!”
幻真看着这两个师兄。他远道归来,胸中疑团急着要向师父说明,没想到明业和童观居然不让他进去。他虽然有些恼怒,但脸上仍是平静如常,道:“请问两位师兄,师父可说了是为何么?”
明业的脸板得如铁板一般,童观倒没那么冷漠,还了一礼道:“小师弟,上座便是如此交代的。”
虽然学佛之人泰山崩于前亦当不变色,但幻真的脸终于还是抽动了一下,又合十施了一礼,道:“幻真明白。”
他慢慢转过身,拾阶而下。宝光寺的大殿殿基甚高,但再高也不过二三十级台阶,幻真却如背负着万钧重物一般,每一步都吃力之极。他做梦也没想到师父居然会不见自己,明业和童观是有道高僧,绝不会假传师父口谕的。
他走下了台阶,又回头看了看,却见着身着紫衣的和尚一个个从里边退出来。弟子告退时不能背对着师父,因此走出殿门前都要倒着出去,师父显然就在大殿里。师父虽然严厉,但他想来对自己极是看重,不然也不会让自己越过八位师兄,成为九国师僧之首了,到底为了什么师父突然对自己这样?
难道,师父是不愿回答自己的疑问么?师父已修成天眼、天耳和知他心三通。那么他一定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了。假如师父不想让自己知道,也许就会如此拒见自己吧。只是幻真是有翟沙抚养大,他已将这师父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亲人,他有什么事总会对师父说,此刻知道师父有事不让自己知道,他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幻真的禅房在宝光寺东厢房。回到房中,他取出火镰,点亮一支蜡烛,默默地靠墙打坐。在外间,他是于阗紫衣九国师僧之首,但在宝光寺,他仍然只是一个寻常僧侣。看着烛光在眼前跳动,幻真陷入了沉思。
此时的七风楼里,李圣天也正独自对着烛火自斟自饮。明天就该是自己大婚之日了,公主也已安然接到,从此与归义军结为秦晋之好,犄角相应,本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可他心里仍然不安。
这时,一个小黄门在门外轻声道:“大王,慕学士求见。”这慕学士单名一个陶字,字文亮。他虽是于阗土著,但慕氏先祖乃是当年留居长安的于阗国主尉迟胜的随从,后来才返回于阗,因此这一族汉学极深,慕学士更是自幼攻读诗史,诸子百家无一不精。于阗设九学士,如幻真名列紫衣九僧之首一般,慕学士是绯衣九学士之首。李圣天每天龘朝罢便让诸学士过来给自己讲述。绯衣九学士并不都是汉学士,不过李圣天酷爱中原文化,慕学士来得最多。听得黄门说慕学士求见,李圣天放下酒杯,道:“请慕学士进来。”
门开了,慕陶在门口深施一礼,才快步进来。等小黄门掩上门,李圣天倒了杯酒,道:“慕学士,请坐。”
慕陶虽是臣僚,但也是李圣天的老师,在这等私下场合也不必多拘礼。但慕陶却并不坐下,反倒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大王,臣有本奏上。”
于阗毕竟是塞种,并无这种叩拜大礼,不过慕家世代都浸淫汉学,这种礼数他也惯了。李圣天淡淡一笑,道:“慕学士,你今天不接着讲那杨大眼了么?”
杨大眼乃是北魏名将,乃是仇池氐人,他武艺非凡,据说脑后缚一三丈长绳,跑动时疾逾奔马,绳子能笔直如箭矢,尾端不落于地。这一类故事李圣天听得大有趣味,昨天慕陶正对他说起杨大眼事迹,说到此人不识字,但好学不倦,军中得暇便命人读书,自己坐而听之,称为“耳读”。这也与李圣天命九学士读书事相类,因此他很想再听慕陶说说。哪知今天慕陶过来,却不说杨大眼了,反倒先行了一个大礼。
慕陶抬起头,道:“臣听闻大王欲结好于阿夏,此诚太阿倒持,臣不敢不谏。”
“太阿倒持”一语慕陶刚对李圣天说过,他也知道这是授人以柄的意思。他道:“慕学士何出此言?”
“阿夏乃是吐谷浑遗种,向为吐蕃藩属,实不可轻信。大王若将公主赐婚,则阿夏尽知我于阗虚实,且授人以柄,臣以为后患不小。”
李圣天突然有些烦躁,伸指敲了敲案头道:“慕学士,此事朕自有打算,你不必多说了,还是接着说杨大眼吧。”慕陶不敢再说,便将杨大眼事迹又说了些,才告辞回去。
慕陶一走,李圣天便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因为明天就是自己大婚之日,安军州已是张灯结彩,看去繁华之极。
慕学士所言的长安胜景也不过如此吧。李圣天想着,也不知是不是该骄傲一下。可是,慕学士也说过盛极而衰,极盛的另一个意思就是开始走下坡路,现在这样的繁华还能持续多少时候?
李圣天摇了摇头。这个不吉利的想法就像一根蛛丝缠在他的心上,怎么也拂不去,慕学士刚才所谏之言也仿佛在耳边回响。阿夏,难道真的如此不可相信么?
他低下了头。于阗地处沙漠与昆仑山之间,是中原往西去的商团的必经之路,而于阗盛产美玉,国中收入很大一部分便是由此得来。这条路通畅,于阗就能财源滚滚,蒸蒸日上,一旦道路断绝,收入亦将大减。自己继位以来,于阗国力一年比一年强盛,一多半原因正是由于道路畅通无阻。只是这些日子派往沙州的商队时常传来遭劫的消息,攻掠者尽是吐蕃部族。吐蕃与于阗是世仇,只是两国有昆仑山为界,吐蕃并不能直接攻过来。现在,瓜沙一带,仍有不少吐蕃残余部族。于阗虽然表面上四边安宁,但谁知道这安宁背后会不会有人在暗中觊觎?那些劫掠商队的吐蕃部族会不会与阿夏脱不了干系?
一阵风吹过。空荡荡的七凤楼里,烛火被风吹得闪烁不定,一下暗了许多。烛前,李圣天陷入了沉思。
白玉河、绿玉河和乌玉河这三条大河,每年先由国主采玉,然后才开放河禁,任由百姓下河。虽然由国主派人先捞过一遍玉了,但河流不断从上游的昆仑山中带下玉石,怎么也捞不完,后来的人只消仔细,总会有所收获。今年开河禁之日恰值国主大婚,采玉节平添了一分喜气,于阗百姓个个欢天喜地。天一亮,河边巡守的士兵刚解开围栏,等在河边的人们纷纷下了河,三条大河之上登时开了锅般喧腾。因为是开禁第一天,一直到夕阳西下,河里仍然挤满了不死心的人。
李思裕坐在如意车上。这如意车是他按当初隋炀帝的七香车图纸改造的,极其精巧,行进时又平又稳,不必转向就可以向任意方向行驶。李思裕本来想给李圣天当出巡时的座车,因此还绞尽脑汁,将指南人、记里鼓车全加进去,又请了高手匠人制作,费了大半年才算做好。哪知造好后才发现,车中齿轮轴承太多,若开得快了就会烫得烧起来,而且内部机括太过精巧,一旦卷入沙子便会全毁。这让李思裕沮丧了好一阵。好在这如意车虽然不能驶在沙道上,但安军州的大道平整如砥,在城里行驶倒没什么大碍,因此在安军州时,李思裕若不骑马,便乘如意车出来。
他一边从边上的一个玉盘中摘下一颗碧玉般的葡萄放进嘴里,一边看着那些在河里捞玉的人们。虽然已是暮秋,但西下的太阳仍然甚是炽烈,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他扭头让身后的小厮撑开了青盖,然后拉开座椅的扶手,从里面取出一个盛满了美酒的银壶,凑到嘴边喝了一口。这酒味道甘醇芳香,让他浑身说不出的舒坦,索性抬手将壶中的酒倾入喉中。
虽然历年采玉期都由他这镇国将军巡视各处,维持治安,但今天是国主大婚,本来他该坐在大殿上参加婚宴,这等巡逻之事让安军州都督安排。可是李思裕说此事重大,不能因私废公,执意仍由自己巡逻。李圣天驭下宽厚,但堂弟坚持,也就顺从其意。只是,李圣天却不知他心中的想法。
不要再去想了……李思裕摇了摇头,他拉了一下身边的一个拉杆,如意车的车盖翻了下来,将眼前的一切都掩在一片浅浅的暗影之中。只是耳边隐隐的鼓乐之声,让李思裕仍然有些心烦意乱,他又拧开了银壶的壶盖,想要再啜喝一口,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李思裕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架子,可他到底还是于阗镇国将军,平时出来,随从亲兵总护卫左右,边上从没人敢乱说话的。他有些不快,喝道:“什么事?”
一个亲兵走了过来,行了一礼道:“将军,有个宫女要见将军大人。”
宫女?李思裕不由一怔。他放下银壶抬头望去,却见有个宫装女子正一脸惊恐地站在不远处,两个亲兵正在阻拦她,可那女子仍然要挤上前来。李思裕道:“让她过来吧。”
那亲兵走了过去,向那两人说了一句,那两个亲兵这才左右分开。女子忙不迭地上前,先向李思裕行了一礼,道:“婢子宝藏女,见过将军大人。”
李思裕看到她,怔了一下,道:“你是迦陵迦的侍女么?”宝藏女敛衽一礼,道:“是。”
李思裕看了看周围,有些担心地道:“是迦陵迦让你来叫我的?”
这宝藏女服侍迦陵迦,平时总在宫中洒扫整理,不能轻易出来,除非是跟随迦陵迦外出。李思裕对这个刁蛮的堂妹极是宠爱,却也不无害怕。前两年有一次射猎时不小心把她养的一对雉鸡射死了,结果迦陵迦给他吃的茶中加了点儿麻药,把李思裕的舌头都麻肿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现在迦陵迦长大了,不至于如此淘气,可昨天她还认为自己幸灾乐祸于她的远嫁,只怕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来捉弄他。
那宝藏女又行了一礼,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她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道:“婢子有事要禀报,请将军遣退左右。”李思裕心头一凛,忖道:这女人要做什么?他实在有些杯弓蛇影,便道:“不用,这些都是我的亲随,你有什么话便说吧。”
宝藏女脸涨得通红,嘴唇翕动了一下,道:“将军,长公主不见了!”一听这话,李思裕倒是松了口气,笑道:“这算什么事,她常这样,玩累了就回来了。”迦陵迦自幼顽劣淘气,除了不敢招惹李圣天以外,别的王公大臣,几乎没有不被她作弄过的。这些天安军州热闹非凡,指不准她又跑到哪儿胡闹去了。
宝藏女似乎要哭出来了,道:“可是,将军,请您遣退左右……”这话已是这宝藏女第二次说了。李思裕见她生得花容月貌,此时更显得楚楚动人,嘿嘿一笑,道:“你若不想让我左右听到,便过来凑到我耳边说吧。”
这是中原人所说的“吃豆腐”。李思裕学别个不上心,这个却是一学就会。宝藏女的脸都快要红破了,李思裕只道她不愿,哪知她忽然咬了咬牙,凑到了他耳边。李思裕只觉她身上散发出一阵阵麝兰气息,大觉受用,正待趁势搂一下,宝藏女忽然极低地说了几个字。
这几个字虽轻,却如天崩地裂一般,李思裕脸一下僵住了,本想搂住宝藏女的手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半晌,他才低低道:“你说的是真的?”
宝藏女重重地点头。李思裕扫了她一眼,道:“此言若是不实,你可知会有什么下场?”
宝藏女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却又更加坚定地点了点头。李思裕这才嘘了口气,道:“好的,我去将迦陵迦找回来。这话你对旁人说过么?”
宝藏女道:“不曾。”
“那你从来没说过这话。”李思裕冷冷地说着。他说得虽冷,宝藏女看向他的目光里却带着感激。在于阒,谁都知道镇国将军李思裕是一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不知有多少少女做梦都盼着能见他一面,倒也不是李思裕这一张胡子脸是多么的倾国倾城,而是人们都知道,这个长相威严的少年亲王有着一颗最为柔软的心。宝藏女心知李思裕这句冷冷的话中实是免去她的责任了。她看着李思裕,一双妙目中眼波欲流,若是周围没人,只怕会感动得当场投怀送抱。
打发走了宝藏女,李思裕只觉心底像被压上了一块坚冰,有股冷气不时地直冒出来。他忽然喝道:“唐叔陀,你即刻向四门传报,任何人出城都必须严加盘查,尤其是十五六岁的女子!”
唐叔陀虽是个汉名,却是数百年前安西都护府戍边士兵的后裔。他行了一礼,道:“遵命。”转身打马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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